正文 第一章 仙山琼阁   “这是……”少年望望四周,心底一片茫然,“哪里?”这少年便是凌天痕。   周围全是雾气,白茫茫一片。举目四望,唯一能看清的只有眼前这座山,直插青冥。微风轻拂,白雾连动,置人若仙境一般,飘渺虚无。   他无法分辨:自己是在虚幻,还是在现实。   依旧迷茫,前面的路只有一条,他鬼使神差的向前走去,每走一步,身后的路就被滚滚雾尘湮灭。   很快,就能依稀听见水声了。   逐渐地,水声越来越明朗了,凌天痕周围的寒意也愈来愈浓。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一个亭子,周遭的雾气这时缓缓散去。   四根白玉柱支撑着整个亭身,前面两根柱身上刻着一副对联,细眼看时,只见上联写道:“六界通仙路”,下联雕着:“九天问道亭”。   亭顶琉璃光转,金光灿灿。   踱入亭内,一阵刺骨寒意如刀般呼啸而来,他全身瑟缩,不自觉地打了两个哆嗦。   缓步来到亭子后面,眼前架着一条木桥,桥面用楠木铺就,桥底有碗口粗的铁索固定,在风中摇荡。   不知何时,少年已经站在桥上,回首,九天问道亭早已不在,浓雾凡尘随风波动。   突然,一片喊杀声逼近过来。环顾四周,这才看见从桥的两面涌来无数身披铠甲的天兵,他们手持长戟,气势汹汹,对着凌天痕就冲了过来。   少年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倏而却又消失不见。他正在思忖之间,两柄长戟已近在眼前。凭着本能后撤一步,长戟在身前交错,发出铿锵的金铁之音。   凌天痕趁势伸出双手紧紧握住戟身,本想将其牵制,不料心有余而力不足。长戟被轻易抽了回去,就在他愣神间,两条腿从两面攻了过来,正中腹心。   身体遭遇重击,直接倒飞出去,略显纤瘦的身躯直直撞在铁索上,险些栽倒下去。   这时,从人群中走出一个大汉,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的天兵。只见大汉把手一挥做出示意,数万天兵顿时停下脚步,静静地站立在原处,长戟立在身边,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弥散开来。   “大家看看,昔日的战神如今沦落成什么样了?”他的话语听不出憎恶,听不出嘲讽,“第一战将不过尔尔!”   一边说着,一边大笑,大汉慢慢靠近倚在铁索上的凌天痕,俯视着这个想要站立起来的过气人物,心中不禁升起一缕从未有过的快感。   短暂停顿,大汉直接揪住他的长发,用力往上一提,将其抛到空中,然后纵身跃起,跳到上方,一脚便将他踢出丈外。   肉体撞在桥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凌天痕连滚几圈,才止住那凶狠的力道。不过,他依旧挣扎着,挣揣着,想要爬起,不为其他,只为他心中曾经不屈的骄傲。   大汉依旧大笑,甚至有些癫狂。他看着眼前这人毫无还手之力,心下更是痛快,一步步逼近过去。   “你不是要这苍天崩塌吗?”每走一步都带着嘲笑。   “你不是要这六界互通吗?”每走一步都含着憎恶。   “你不是要这诸神陪葬吗?”每走一步都有着嫉妒。   “你不是要另辟神境、独掌苍生吗?”每走一步都在释放着畅快。   周围彻底安静了,连风声、水声都湮灭下去。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凌天痕身上,恐怕以往谁也无法想象今日的情景,甚至谁也不敢想。   少年依旧倔强地努力挣扎着,终于还是缓缓站起身来,只是他那剧痛的背部已经无法支撑他直立。   他佝偻地身子,颤颤巍巍的。   大汉走到凌天痕身前,俯视着他,狂笑道:“任你本领通天,也照样被我踩在脚下。什么第一战将,也不过是懦夫罢了……”   凌天痕慢慢抬起头来,咧开嘴,露出他那被鲜血浸红的牙齿。他的脸上到处都被磕破了皮,汩汩流着血,那整齐的长发也披散开来,狼狈不堪。   他也笑了,不屈,桀骜。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一口鲜血直接喷在大汉身上,把铠甲染了一片殷红。   “你找死!”大汉勃然大怒,铁拳挥出,直把凌天痕打翻起来。接着一脚,凌天痕再次应声飞出,滚出老远。   大汉仍不饶他,几步逼过去,提起腿狠狠地把他踩在地上,居然略有叹息道:“晨晨这下可苦了,你对得起她,对得起她给你的好吗?”   说这话时大汉分明感到从脚底传来一阵颤抖,虽然细微,但是真实!   “哃……”天际传来鸣钟声,大汉眉头微皱,天兵也开始骚乱起来。   迟疑片刻,大汉最终还是放开了凌天痕,对着千军大喝:“天帝金钟,万神归宗。走!”   话音刚落,千军万马顿时消散不见,就如他们出现一样。   过了好一会,凌天痕才颤巍巍爬起来,后面的路早已消失不见,前面的路还是一片茫然。   身体随着桥面在风和寒中飘摆,水声像千古之余的梵音,在少年耳边回荡,撩拨着他心底的弦。   大汉的话似是中了他心中的痛。   千万个零碎的片段浮现在脑际,在亭中对月吟诗,在桥上嬉戏欢笑,记忆深处闪过一抹倩影……   “晨晨!”这个看似陌生的名字从心底响起,嘴唇的莫名起合让它脱口而出。但只是转瞬,一切都已烟消云散。   铁索的冰凉让凌天痕感受到了现实。   昂首之际,一股森然的威严让他差点抬不起头,恍若银河劈头压来,豆大的水珠连成帘幕,将山体与桥身分割开来。放眼仰望,云雾缭绕,须不知得有多么高深的源头方能孕育出这般恢宏的气势?   桥下不住的送来寒气,水体碰撞的波涛之声亦是不绝于耳!   “好一条‘凌云九霄’瀑布!”又是一声发自心底,看着悬崖上快被冲淡的镌刻之笔,凌天痕很是疑惑,似是而非的熟悉感。   “通天彻地之能,凌云九霄之势!壮哉!”这一声回荡在耳边,凌天痕不知怎的,从心里散发着无力感,想要反抗却气力不足。   一阵狂奔,待到摆脱掉那声音之后,他已经过了桥。   何时起,山谷变得如此宁静?   刚一过桥,水声不复,前面是茫茫无尽的森林。不远处铺着几块青石板,深入森林。凌天痕不自已的踏上青石板,向深处走去。青石板连成向上的阶梯,喧嚣声已归于九霄之外,簌簌风声穿林打叶,林间雾气弥漫,随风游走。   竹叶馨香,百鸟轻啼,好一处仙家之境!   雾愈来愈浓,脚步越来越沉重。   不知沿着阶梯走了多久,日光始终藏在烟雾之后。山道蜿蜒,崎岖深邃。也许是前世的怨,换来今生的愁。   恍惚间,竟走出了森林,面前居然一片开阔平坦,路旁的石碑上,遒劲的笔墨,印刻了“穹顶”二字,大气磅礴。凌天痕的身前,石板拼接成的广场向周围延伸,每块石板厚三寸有余,天然风蚀而成,坚如钢铁。   眼前一片青白,肉眼可见的范围内绝不见广场的边界。四方皆路,凌天痕无从得知接下来该要去往何方,天上云动,霞雾浮荡,一切似乎都在脚下,苍穹,触手可及!然而就在广场的另一边,潜藏着一股强烈的呼唤,引领着他,支配着他挪动脚步向前走去。   云雾聚而后散,他感觉脚下虚无,身心轻盈。就在这时,一幢参天大楼出现在他的视野当中,停下脚步,仰望阁楼。   此楼倚天而立,拔地而起,周身祥云缭绕,光影迷幻,通体由六根擎天大柱支撑,基座呈现正六边形。   阁楼顶端悬着一块匾额,上书“仙山琼阁”四个大字,字体点画丰厚饱满,结构扩大端正,大气磅礴,雄壮刚强,庄严肃穆。   正东方向两根柱子上镌刻着一副对联,“仙山有路,一朝通天梯,侠行四海。”凌天痕口中默念,“琼阁无门,六界达仙楼,义撒八荒。”   唯有喃喃自语,凌天痕已身着铠甲,手持宝剑,他大喝一声,眉宇间尽显霸气。这一刻,天地与其共生,万物俯伏其足,霸者,理应如此!抬头望,风与云与尘,从四方汇聚,凝成了一幅画面。   画面中,少年身临断崖坐定,崖壁垂直,雾气弥散。在他的右手边,一把宝剑直插土砾,剑身还在微微摇晃。风过无痕,撩起了他悬在耳边的长发,冰冷孤傲的眼睛泛着迷人的光泽,深黯的眼底充满了平静,目视前方,满是淡漠与不屑。   修长的身影背对着身后的无尽森林,一动不动地坐在悬崖边上。他的袍服雪白,纤尘不染,连日光都不好意思留下斑驳的树影。突然,他左手怒指苍天,破口大骂:“狗屁个侠气!狗屁个道义!你天帝老儿也不过是愚弄万世苍生,以万千生灵为乐的混蛋罢了!”   风,依旧不止!   微风携云卷尘幽幽散去,不久,空中浮现了一段金色的梵文,在日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刺眼。   “本是仙界峰,堪为盆中松?六界无轮回,一剑破长空。今朝有酒醉,他日向苍穹。”凌天痕疑惑不解,却隐隐觉得这诗篇似曾相识,“两盏江湖泪,儿女情愁催。因果缘未断,始末人难为。天道本不公,痕留逆天种!”   待到全部看完,他便记起了:“这不是师傅给我的答案吗?”凌天痕长这么大也不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谁,自他懂事以来就跟着师傅。   记得第一次他向师傅打听自己身世时,师傅就是笑着自顾自吟完了这首诗,末了还语重心长的说道:“世间万物,缘起则生,缘灭则亡。如今时辰未到,徒儿毋须急躁。”凌天痕望着空中的文字,这场景竟是如此真实!   风声簌簌,在他耳畔愈演愈烈,那金色梵文逐渐黯淡下去,没有了光泽。一阵劲风吹去,文字作烟状消散。   少年伸出手欲将其握住,可这如烟的尘随风穿过他的指隙间,继而与云雾交融。   到最后,空中只剩下“天道本不公,痕留逆天种”两句并排漂浮着,接着又跟前面的文字一样,转瞬之间归于烟云,只留下“天痕”二字。见此情景,凌天痕稍微一愣:“难道这就是我的身世之谜?!” 正文 第二章 是梦,是现实   就在凌天痕深思之际,他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整个大地开始摇晃,地面逐渐出现裂痕,这些裂痕急剧变宽,好比地震一般。他躲闪着四处飞起的碎石,胡乱逃窜。   而很快就被困住了,环顾四周,沟壑纵横。他的周围全是几十丈的深沟,这么远的距离,中间还没有着脚点,凌天痕自知凭他现在的轻功根本无法飞越过去。正是此时,如平地惊雷般响起一个声音,雄浑有力:“归于六界,逆天无能者,万劫不复!”   登时他犹如醍醐灌顶,这声音就似暮鼓晨钟,彻底把他给震醒了。   “天帝老儿,给我滚出来。”不知何时,他已身披战铠,手握长剑,重瞳燃烧,睥睨天下。   他抽出长剑,劈向天空,顿时怒雷滚滚,云霆翻涌。   “休得放肆。”循声望去,天边现出无数天兵,领头的正是先前大汉。   刚刚还远在天边,转瞬就已近在眼前。银色长戟毫不留情地对着凌天痕刺来,而他完全不以为意,反手砍出一剑,长戟被拦腰截断。趁着大汉诧异间,飞起一脚把大汉送了回去,砸倒天兵不计其数。   正欲再度出手,凌天痕只觉背后一阵天威压下,他这才停住了攻势。   “天帝老儿,你终于还是出来了。”他坚定地转过身,张狂大笑。   “出与不出,结局依然。”   “也罢。今日,我便要踏破这苍天、重整这六界,我们就做个了结吧。”他的语气漠然,仿佛他面对的并不是这天界的最高统治者。   不待天帝回答,凌天痕就已率先出招。长剑在身前拉过,划出一道银白的剑气,就好像那弯弯的月牙,可蕴含了恐怖的杀伤力。   那剑牙有如雷霆,直接破开空间的阻滞,眨眼就来到天帝面前,而天帝却不管不顾,任由剑牙来袭,只是在距他寸许的地方自动消弭了。   “你本为本座座下第一战将,却为凡事所累,不惜叛出天宫,犯上作乱。你可知罪?”   “罪?”凌天痕怒极反笑,“你跟我说罪?”   “你身为天帝,不谋其职,玩弄万世苍生,是为第一罪!”   “你独断专行,不思自省,藐视诸天各神,是为第二罪!”   “你蛮横无道,不恤民情,鱼肉六界生灵,是为第三罪!”   “你冷血无情,麻木不仁,抛却七情六欲,是为第四罪!”   “你……可知罪!?”   最后一声凌天痕是近乎吼出来的。   “天人六界,自古如此。七情六欲,神体不齐。你果然还是执迷不悟啊。”天帝无奈,双手结出印结,霎时从他手臂上窜出一条虚幻的金色巨龙,瞬移般出现在凌天痕头顶。   不等他做出反应,巨龙一声咆哮,钻进了凌天痕天灵盖中。   顿时,凌天痕感觉疼痛钻心,几乎麻痹了他所有感官,只有痛觉在侵蚀大脑。全身似乎都麻木了,无法使出一丝力气。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感官才慢慢恢复,只是身体虚弱无比。   “我已破坏你的神基,罚你在九天神狱自省万年,以补其过。”   “她呢?”凌天痕自知已败,尽管他早就知道结局。   天帝盯着凌天痕的眼睛,想从中发现些什么,可只有坚定与无畏。   “无尽火域,灼练百年。”   “啊!”凌天痕的脑海突然空白,久在天宫,他自然对无尽火域甚是了解。那本是一片关押魔将的特殊地域,其中一日,天宫一月,凡界一年。凡是被关押进去的魔界将领,不出百年,便会灰飞烟灭,“你们这是要毁了她啊。”   原本虚弱的身体再度站立起来,只是全身燃烧着青色的火焰,与日同辉。   “孽障,燃烧神灵后,神体不复,你将再难成神。”边说间,天帝边召唤出一座九级宝塔,塔身玄黄,古朴而不失威严。   “九级封。”   玄黄宝塔将凌天痕笼罩下去,青色神火也熄灭殆尽。   凌天痕全身无法动弹,只是双眼依旧有神,死死盯着天帝,誓要将其刻在骨髓上。   “逆天无能,万劫不复。”   话音刚落,便听得“轰隆”一声,凌天痕脚底土地开裂,塔身的重量尽数压了下来,他堕入深渊,刚才的声音在深渊之间回荡:“万劫不复!万劫不复!”   所能看见的光明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啊!”床上的凌天痕脸上汗如雨下,大叫一声后翻身而起,现在想来仍心悸不已。   好怪的梦,却又无比真实。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纱照射进来,映了一地苍白。约摸已是午夜子时,加之又做了个如此怪梦,凌天痕已经没有了睡意,推开房门,他决定到庭院之中坐坐。   缓步来到庭院,凉风习习,白日里的燥热现在全然不在。   风吹竹叶飒飒作响,一轮皓月当空,满天繁星争艳。   如此惬意,凌天痕突觉背后拳风四起,一道刚猛拳劲直逼而来,容不得半点迟疑,他立马侧身右移,就看见左肩处拳头青筋暴起,拳风震散了他的长发。他登时转身,正面迎敌。   霎时灰尘弥散,两人斗得不可开交,五十回合下来,双方各自收势,向后跳出一步。   “师傅,这么晚了您还没休息呢?”凌天痕抱拳于胸,身体前倾,低头说道。   “哈哈哈……”朗声大笑的这人便是凌天痕的师傅,他一袭青衣白袍,仙风道骨,颇有气势。   他被徒弟认出也不奇怪,反正他这么试探徒儿的武功已经不止一次两次了。   望着自己的徒弟,然后目视远方,眼神中饱含沧桑:“为师今日夜观天象,略有发现,众星在北,逆天归位。天痕啊,你也应该出去闯荡一番了。”   凌天痕听的是一头雾水,开口询问道:“师傅,您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他捋捋自己的胡须,答道:“天痕,你从小就跟着为师,至今已有十八年。十八个寒暑春秋里,为师授你武功,教你经文,是望你有朝一日能在江湖上有所作为。如今为师见你武艺小成,况且时机已到。这样,待会儿你回去收拾收拾,明早就下山。”   “可师傅您……”凌天痕没有想到竟会如此突然。   “你不是多次向我打听你的身世吗?下山去吧,这样你所要的答案很快就会知晓!”还未等凌天痕说完,他便继续说道。   “师傅您一人在这深山之巅,徒弟受教十八年,这等不孝之事怎可为之?”   “缘来则聚,缘去则散。如今你我尘世师徒缘尽,当离则离,何来不孝?况今为师之言既出,你若不遵,视为不敬。”   “师傅您这是非赶徒弟离去吗?”   “天痕啊,为师也有苦衷,现今你是不得不离去了!废话少说,明日便离。”   “这……”凌天痕无从得知这是为何,刚要反驳就被他师父用手势打住。   他的师傅站起身来,背对着他,说:“江湖险恶,人心难测,正邪往往一念。只要心中有数,义字当先,切忌魔由心生,一着错至万劫不复。切记啊!”   说完飘然离去,留下风中孤独的身影。   “去吧!江湖才是你的归宿。”   “去吧!我还需要你做助臂。”   一双明眸看着中天的圆月,不知今夜的风为何如此的凉,凉到了心里。看来这事已经没有了商量,自小师傅的话从未放空。   凌天痕拖着沉重的步子,向房间里慢慢踱去。身后的秋风打着他孤独的背影,漫天的黑暗似乎要将他完全吞没。   今夜的一切都透着古怪,而他却说不出哪里古怪。回想起梦境,一切好像都还近在眼前,只是一切却又无法捉摸。回到房间,他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只是带了几件衣裳和一些跟着师傅狩猎换来的碎银。   做完这些后,距天亮已经不足三个时辰,他也无心睡眠,就来到了师傅门前。   整夜悲风怒号,窗外秋月依旧。   翌日一早,当第一缕阳光投射到地面时,凌天痕已经背着包袱跪在师傅房间门前三个时辰了,几经思索,他最终还是没有推开房门,只是倚在门前轻轻的说了一声:“师傅,保重!”   然后转身毅然离去,气沉丹田,一口气就奔到了山脚。   这才停下脚步,回头望去,这个熟悉的地方,吹着熟悉的山风,十八年的少年记忆将止于如今。   长发飘在身后,湿润的眼眶,湿润了睫毛。   何去何从?   跨着包袱,漫无目的的在山脚行走。路上行人无几,大都走得匆忙,只有他一人,耷拉着头,散慢的在路上荡着。   不知不觉日已中天,远远地望见前面有一家酒肆,凌天痕本就没有吃早饭,再加上行了半日路不曾歇息,早已有些饥饿,便大踏步地进了酒肆,选了临窗的一张桌子。   放下包袱,喊道:“小二,随便来几盘小菜。”   “好嘞,客官您稍等。”店小二嚷嚷应道。   很快,菜齐了,酒也来了,凌天痕方才狼吞虎咽起来。   凌天痕边吃边张望着窗外,就在这时,一段对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正文 第三章 巅峰一战   “走,华巅之战就要开始了。我们必须赶在黄昏之前到达华山。”两个青衣汉子持着剑,正在解着马缰,“这次两大绝世高手相约华山,大战在所难免,听说江湖上许多豪杰齐聚华山,就是为了目睹这场大战。”   后面的话凌天痕也没有听的太清楚,倒是酒肆里面热闹了起来。   “走开,走开,去去去。”不远处的一桌客人正在驱赶着一个老人。老人衣衫褴褛,发丝参差不齐,杂乱不堪,他右手拄着一根人高的木棍,左手捋着花白的胡须,远看已过甲子,本是颐养之年,却更像一个乞丐。   吵闹惊动了店小二,小二从内间出来,一看这番情形,立马拦住那老头,用力地把他往门外拽:“老头,快出去。不要妨碍我的生意。”   他实在有点儿看不下去了,对着小二大喊:“小二,过来。”   等到店小二到了面前时,凌天痕从包袱里掏出两锭银子,递给了他:“给那位老人置办一些小菜,不要为难他了。”   “好的,客官。”店小二接过银子,眉开眼笑的,“我马上去准备。”说完就准备转身离开,又被凌天痕叫住:“小二哥,我向你打听个事。这个华巅之战是怎么回事?”   “客官,您是外地来的吧?”   “在下是还龙山顶天归殿主逍遥子之徒,刚从还龙山下来。”   “还龙山?倒是听说过,就在不远。但这天归殿怎么从未听说过?”店小二想了很久,稍微有些诧异,“客官既然来自还龙山,理应知晓此事啊!”   “小二哥你有所不知,我和师傅常年不问世事,不知亦是情理之中啊。”凌天痕想得理所当然。   “这样啊……”店小二思索片刻,详细说道,“客官,就在半月之前,江湖上两大武术泰斗上官飞雪和叶凌云相约华山之巅,誓要决一胜负。”   “众所周知,上官飞雪擅长使剑,论剑家,江湖上皆以他为尊,人称‘剑尊’;而叶凌云更是奇才,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颇有造诣,其中刀技是他的拿手绝招。一招‘凌云狂龙一刀斩’据说更是无人能敌,正因如此,也得了个‘狂刀’的称号。今两虎共斗,必定各施必杀,实属旷世之战啊!”   “哦……”凌天痕听完点了点头,“对了,小二哥,华山离此处可远?”   “客官只需一路向东,自会路经华山。马匹车辆,只消半日,即可到达。”   “谢谢了。”凌天痕又从包袱里取出一些碎银,“不知小二哥能否帮助在下买来一匹马?黄昏之前我也要去观看这旷世之战。”   “好的,客官。我会尽快照办,你稍等。”店小二接过银子,就又继续张罗去了。   吩咐完这些后,凌天痕风卷残云的开始收拾剩下的饭菜。很快,店小二再次出现在了面前,恭敬地说道:“客官,已按你的吩咐全部办妥,你要的马就栓在外面,出门即可看见。”   说完躬身退到了内间,酒足饭饱,凌天痕背起包袱向外走去,就在出门之时被人叫住。“年轻人,多谢你的饭菜了。”先前披头散发的老人就被小二安置在靠门的一张桌子。   他这才看清老者的模样:老者嘴唇发白,眼瞳稍陷,额头上皱纹参差,饱经沧桑。但在凌天痕看来,此人受了很重的内伤,若不是他以内力支撑,恐怕早就命归西天了。   尽管初出江湖,不想多管闲事,但他还是善意的提醒了一句:“前辈还是好好疗伤吧。晚辈告辞了。”老人只是笑笑,望着凌天痕的背影,并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那扬长而去的背影,也许能给老者带来些许的欣慰吧。   江湖就是如此,你认为的熟人在关键时刻并不一定会给予你帮助,正是你所不认识的所谓的“陌生人”才会助你摆脱困境。江湖之中,熟悉和陌生是相对的,朋友和敌人很少是永远的。   日已偏落西山,黄昏将至。凌天痕马不停蹄,终于赶到了华山山麓。前面的路他估计马儿是上不去了,下了马,拴住后,也随着人流往山顶赶去。   夏日的炎炎暑气在山林之中渐渐散去。   不多时,已经到了山顶。   华山之上,奇峰峻岭、幽谷险道、灵泉古洞、趣石秀木,卓然天成。   东、西、南、北、中,五峰卓绝,各具特色:东峰居高临险,视野开阔;西峰状似莲花,陡峭巍峨,阳刚挺拔;南峰傲然绝顶,近天咫尺,高峻雄伟,气势博大;北峰四面悬绝,树木葱郁,巍然独秀,有若云台。   另外,南峰“落雁”、东峰“朝阳”、西峰“莲花”,三峰鼎峙,“势飞白云外,影倒黄河里”,誉为“天外三峰”。登临华山,小视天下,云行足间,凌天痕融身心于自然之中,方感华山之博大,叹万物之精妙。   此时人潮涌动,但两位高手却还没到。他们相约之地是华山之巅北坡断崖,临崖处是开阔的一方平地,正适合比武之用。   太阳渐渐隐没,突然从东西两边各飞来一个身影,稳稳地停在平地之上。   东面男子白袍加身,披发在背,三十左右,手持宝剑,嘴唇轻启:“上官飞雪,持玄铁剑,剑长四尺,削铁如泥。”声如洪钟,内功深厚。   西面男子左手微动,手掌翻转,瞬时一圈圈乳白色气体萦绕在他周围,挡住了蓄力强大的声波。“叶凌云,带刀一把,刀锋由心定。”   叶凌云左手挑开眼前的鬓发,望向上官飞雪。   哗然的观众一下子安静下来,凌天痕站在人群之中,实在有些看不清楚,环顾四周,他重心向下略沉,气归丹田,猛然向上一跃,飞身上了树梢,这才看见周围树枝上早已趴了不少人。   与此同时,决战双方一起拿出兵器,一掌将兵器击入地下。掌力通过兵器导入大地,并在地面炸开,直冲向对方,“轰”一声两股内力在中间碰撞,一声爆炸响彻云霄。   “这就是高手之间的对决啊。”凌天痕不禁感叹,“看来我还得多多努力啊。”   烟未消,尘未定,两人以相同的速度向空中纵去,身体周围均被淡色气体包围,与空气高速摩擦,火花在晴空之下划过一条完美的弧线。弧线顶端两股气体接触,两人各自亮掌,四掌相接,霎时之间一股强大的气波以两人为中心扩散开去,震得围观群众纷纷向后退出数步。   两人同时收势,平稳落地。   三招已过,平分秋色。   太阳早已全部不见,天边的晚霞映红了半边的残空,血红的余晖照着大地。上官飞雪右手掌着直立在地上的玄铁宝剑,双腿微曲,朗声大笑:“叶兄,今日相约一战,再无遗憾。请接下我最后一招——混元一剑红。”   话音刚落,上官飞雪右掌内弯成爪,运气在手,然后猛地向上一提,剑若游龙,出鞘入长空。   上官飞雪双手打出一个血红色的印结,空中宝剑瞬间被红色气体围住,极速旋转,他喃喃自语:“混元真气丹田中,经脉逆行注长空。力走曲泽大明出,封血一脉一剑红。”   边说边跃入空中,捉住宝剑,这一刻,不再是人控制剑,而是剑控制人!   说时迟那时快,叶凌云双手平合,放于胸前,气压丹田,经脉倒走,护住心脉。然后“唰”一声抽出刀,大喝一声:“凌云狂龙一刀斩。”顿时龙啸九天,一条金色的龙形气状物环绕着那把刀,甩刀而出。   刹那间风卷尘起,寂静的华山顶号声四起,就连空中的云霞亦聚拢过来。两道必杀均以汹汹杀气奔向对方,围观的群众都感到一股强大的气势压了下来,树叶哗哗作响,风声呼啸。其实叶凌云为了护住心脉已耗费了大量元气,这一招威力只发挥了五成。   于是,“凌云狂龙一刀斩”很快被对方的剑气吞没,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剑气依旧咄咄逼来,叶凌云躲闪不及,正中前胸,此时尘埃方定。   似乎结果出来了。   剑气将叶凌云挑在空中,尽管叶凌云运气护心,但他还是受了内伤,嘴角淌出了鲜血。如今胜负已定,本以为就此结束。   然而,叶凌云还没落地,上官飞雪反手再出一剑,剑气直逼向叶凌云。叶凌云见势不妙,立即调运全身内力,护住身体,可不敌剑势实在强大,被硬生生的推出悬崖之外,直线掉落下去。   “爹!”就在这时,人群中飞出一个妙龄少女,身着绿色长裙,她快步来到悬崖边,可哪里还能见到一个人影,山里的雾气遮住了她的视线,幽幽风中传来一股股的血腥味。   她擦拭了眼角,站起身来,拔出长剑,指着上官飞雪道:“上官飞雪,我爹明明已经输了,胜负已定,你为何还要赶尽杀绝,将我爹打下这万丈悬崖?”   “决一高下,生死由天!”上官飞雪慢慢抬起头,挑弄了一下长发,露出脸庞,女子看着他的脸,诧异的神情溢于言表。众人一见,皆不禁后退,更有一些当地居民,战战兢兢,全身瑟缩发抖。 正文 第四章 混元一剑红   长风回旋,山谷间静得可怕,喘息声不绝于耳,心脏似是要从胸口蹦跳出来。   上官飞雪右手拖着长剑,“呲啦呲啦”地在地上留下一条笔直的剑痕。他转过身,径直地向人群走来,每一步都迎合着人们的剧烈心跳。   他款款走来,像是地狱来的恶魔,又像是凶神降临,每一次呼吸,都呼吸着别人的气息,每走一步,似乎都要碾压一个亡魂。高大的身躯像是鬼门关前的审判者,主宰是他的命运。这时连风也逢迎着他,默默地抚摸着他的发梢。   上官飞雪,不!准确地说,他已不再是之前的上官飞雪。   他瞳孔放大,幽幽地闪烁着红色的光芒,眉间一条红线将额头分成均匀的两部分,嘴唇发黑,脖颈处青筋暴起。   他一步一步地靠近人群,人群后面已经溃散成一片,一些胆小的、不会武功的都拥挤着沿来路返回。挡在人群前面的大都是会武功的,他们被上官飞雪的杀气压得不敢大喘一口气,只有拿着兵器慢慢向后退。   这些人大多都是一些门派的重点培养对象,这次来本来是奉师门之命来参观学习的,要知道,如果能得到上官飞雪这种武术大家的指点,将来没准也能修成正果。可谁也没想到的是,如今竟然发生了这等变故。   不一会儿,所有人几乎全退到了凌天痕所在的那棵树下。   突然,众人看见上官飞雪身后飞起一个身影,此人正是叶凌云之女——叶清瑜。   她右手持剑,空中两个翻身就来到了上官飞雪的头顶,一剑劈下。上官飞雪右手挽剑架在头顶,轻松挡住了叶清瑜的攻击。就在这一个瞬间,上官飞雪双目通红,急转过身,对准叶清瑜就是一掌,叶清瑜中掌倒飞出去,手中宝剑掉落在地。   “看来他是走火入魔了.”这一幕幕凌天痕是看在眼里的,他也没有想到这场举世瞩目的高手之战竟发生了这样的变故。   他毫不迟疑,运起内功,双腿猛蹬树干,人若穿云之箭飞了出去,在空中连连翻身,最后张开左臂将叶清瑜揽入怀中,然后双脚在空中轻点,平稳落地。   叶清瑜本能地挣脱了凌天痕的怀抱:“多谢公子。”   凌天痕也意识到了不妥,连忙回答:“不用,不用。”   经过了这小小的邂逅之后,叶清瑜亮出右掌,刚要冲将出去,被凌天痕一把拉住:“你不要命了,现在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叶清瑜用力甩开凌天痕的手,根本不听他的劝阻,挥掌直奔上官飞雪而去。   快要逼近上官飞雪了,上官飞雪冷不防一个转身,左掌相迎。两掌对峙,叶清瑜立马面露苦色,凌天痕知道两人实力差距太大,若再不相救,恐怕叶清瑜也性命不保了。   心想之际,脚下已经迈开步子,脚法凌厉,瞬间就来到了叶清瑜后面,一掌按在叶清瑜后背,为她输送内力。即使如此,三人相持一会儿后,凌天痕终究不敌,与叶清瑜双双被打飞出去,叶清瑜直接昏迷过去。   咳嗽两声,吐出一口鲜血,凌天痕站起来看着眼前这尊杀神,龇牙骂道:“可恶。”   上官飞雪似乎没了意识,只剩下躯壳在尽情地杀戮。看见凌天痕再次站立,他眼里闪过一丝疑惑,转而一剑砍下,红芒从剑尖喷发,剑气直指凌天痕。   见势不妙,剑气来势汹涌,眼看已无法逃脱,硬着头皮,凌天痕立即调运内力防御。可实力的差距让他的防御瞬间奔溃,剑气穿过他的身体,击个正着。   可出奇的是,他竟没有后退半步,他的皮肤逐渐变得红热,连周围的空气都快被点燃,他低垂着头,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不知是这种不寻常的举动还是这种奇怪的氛围,居然让上官飞雪感到了一丝丝不安,拖着长剑,上官飞雪绕着凌天痕转了起来,却不敢靠近。   趁着这个间隙,人群纷纷向山下退去,一时之间竟然挽救了不少人的性命。也许今日过后,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或许就会闯出些名气了,不过至少需要他有命去承载那些虚名。   终于,上官飞雪毕竟失去了意识,这也就等同于失去了一般的判断力,他突然发难,只想着把眼前这个危险的东西消灭掉。然而,凌天痕依然毫不避让。   正在逃跑的不少人看着这一幕,都以为这少年已经无力防御、无力躲闪了,竟然都稍有叹息,生出一片惋惜之情。   就在剑刃快要切进凌天痕脖子时,他全身一震,一圈无形罡气从他体内爆发出来,以波状弥漫开去,打在上官飞雪身上。   上官飞雪遭受重击,玄铁剑和他本人都被弹飞出去。这时凌天痕才缓缓抬起头来,本来并不是很明显的重瞳居然泛着妖异的红光,远望就像燃烧一般,两片瞳孔一前一后,让人稍不注意就会迷失进去。重瞳冷冷地望着前方,孤傲清高,气质不凡。   从地上翻身而起,完全不理会嘴角的鲜红,上官飞雪的双眼红得更深了。一些还没来得及退去的人看着眼前这让人始料未及的一幕,心下惊骇不已。   那两双骇人的眼眸在傍晚时刻更是耀眼。他们彼此对望,都在炽烈地燃烧生命,都想要压下对方的气势,可任谁也不能占得绝对上风。   一些本以为必死无疑的人心下又燃起了希望,而这份希望正是眼前这个素未谋面,寂寂无闻的少年带来的。   最终二人一起有了动作,两人都迈着沉重的步子向对方冲过去,展开了纯物理的身体碰撞,每撞一下就响起一声晴天霹雳般的巨响,每撞一下就荡开一圈圈无形的涟漪。   对撞了十几下,兴许是二人都有些累了,他们都停下了。上官飞雪后退几步,拔出原本插在地上的长剑,他右手持剑,左手在剑锋上抹过,一点红芒再次从剑柄处亮起,跟着上官飞雪的手而一直延伸到剑尖。   压抑的剑气再次充斥了整块平地,红芒延伸成红色的光线射入天空。凌天痕刚想有所动作,上官飞雪剑顶苍穹,红芒溢出,融于天地之间。一剑挥出,地面炸裂,烟尘四起。   滚滚的烟尘把凌天痕围得严严实实,接着从里面接连传来几声炸响,然后又是一声闷哼,从中砸出一个人影,栽倒在地上。他的重瞳已经熄灭,身体的温度也降了下来,抽搐了两下,也昏迷过去,不再动弹。   周围还未撤走的人都一阵唏嘘,尽管对少年充满了敬畏与同情,但毕竟还是自己的性命重要,在心中一阵感叹过后又往山下逃去。   尽管趁着这空当已退下去很多人,但由于拥挤还有一半的人没能下山。   上官飞雪继续向前走去,逼近人群,才刚有些秩序的撤退一下子又慌乱起来。   “混元一剑红。”忽而上官飞雪举剑过头顶,大喝一声,风云为之变色。   本就不太明亮的天空此时更是乌云密布。   “唰”一声,剑与空气摩擦,在上官飞雪的面前拉出一条曲线。一道凌厉剑气以月牙之形高速移向人群。刹那间,人群中靠前一排的人手中利器折断,一剑封喉,一排人整齐倒下。   这一剑,让原本聚在一起的人群彻底混乱起来,众人四下逃窜,乱作一团。上官飞雪两眼通红,再挥一剑,几个人应声倒地。   见此情形,人群之中一些习武之人达成了共识。现在逃命估计已是不行,不如放手一搏,众人联合起来,兴许还有活路。   上官飞雪依旧拖着长剑慢慢向前走着,人群之中飞出两个人影,一左一右准备钳制住他。可没有料到,两人还未近其身,上官飞雪长剑一挥,两人手中刀剑相继拦腰折断。还没返过神,两人只觉脖颈一紧,便摔倒在地,直接断了气,死相安然。   众人慢慢地挪动着脚步,自发地围成了一个包围圈,将上官飞雪围在其中。包围圈越缩越小,可上官飞雪嘴角轻扬,冷笑一声:“找死!混元一剑红。”   此时玄铁剑似是有了灵气,脱手直上,平行悬在上官飞雪头顶,他运气在手,并且托住剑柄,玄铁剑立马在空中旋转起来,气沉丹田,上官飞雪一把抓住宝剑,倒旋九十度,直插入土里。   一时之间,玄铁剑上由剑柄之处拉出一条红线,从剑锋之间直接渗入土中。顿时惨叫声一片,所有人均被剑气所伤,炸飞上天。整块平地浓烟四起,灰尘满天,烟尘之间还断断续续地传来重物砸在地面上的声音。   上官飞雪用力扭动剑身,拔出了玄铁剑,向后一抛,直接入了远处立在地上的剑鞘。掌曲成爪,运功在手,用力一吸,玄铁剑就飞了过来,上官飞雪捉住宝剑,脚尖轻点地面,双臂张开,人若大鹏飞赴下山。   山谷之间回荡着上官飞雪的放声大笑,可惜无人聆听。 正文 第五章 潜龙堂   翌日凌晨,日出时分,凌天痕就醒了过来。   晨风幽依,只是这风没有之前干净了,浓烈的腥味令人作呕。眼前死尸一片,横七竖八的,汇成“水流”的血液竟还没有干,不知是晚间湿气重,还是怎么的?   突然,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向前走了几步,蹲下身来:“姑娘,醒醒,醒醒。”   好在叶清瑜受伤不是很重,也醒了过来。她扶着地面坐了起来,揉揉大脑,看着眼前的少年,稍微有些惊异,问:“上官飞雪呢?”   “不知道,我醒来就这样了。”凌天痕摊开双手,无奈说道。   叶清瑜看了看四周,竟失声痛哭起来。   这下可让凌天痕不知所措了,他只能随便说说几句安慰的话:“别哭啊,我陪你到崖底去找找?”   叶清瑜哭丧着脸,看着凌天痕:“崖底?你知道这崖有多深吗?”   “不知道。”凌天痕倒是实事求是。   叶清瑜哭得更凶了,小声啜泣道:“古往今来,还从未听过谁到过华山崖底。华山拔地而起是没错,可偏偏这北坡的断崖深不见底,它与地面相接之处是一个大裂谷,谷不见底。千百年来,亦没有人敢探其底。”   “这,这……”凌天痕不知这崖竟如此神秘,更没想到会弄巧成拙,让叶清瑜伤心得更厉害了,“算了。既然这样,那你继续哭吧。我走了。”   他站了起来,作势要走,边走还小声嘀咕着:“好心当做驴肝肺!”   眼看凌天痕已经走出了三丈开外,叶清瑜才冷静下来,用衣袖拭干泪水,喊了一声:“谢谢公子了。”   他这才笑着转身,满脸戏谑地走了回去:“那……就走吧。”   叶清瑜抱着双腿,下巴放在膝盖上,肤白如雪,眉若柳叶,唇红齿白,不施粉黛,水灵的眼睛里还噙着泪水,这楚楚可怜的模样着实让人心动。   她慢慢站了起来,拍拍衣裳上的尘土,对凌天痕说:“先别急。”   “你又要干什么?”   “我还要下去看看……”哭丧的脸上表现出决绝。   看着她那认真的模样,凌天痕心中稍有动容,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   时间一溜烟的过去了,早晨的凉爽早已不在。   两人已经一起到山下寻了几捆麻绳,再次回到断崖处。出于对叶清瑜安全的考虑,凌天痕还是决定跟他一起下去。二人分别把绳子绑在崖边的巨石上,擦着悬崖缓缓下去。   这崖体笔直,没有绳子束缚几乎不可能在上面移动,虽然有一些突起的石块,但极其尖锐,一不小心还是被划伤。   正因如此,二人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才把绳子放完,可依旧没有到达崖底,向下看去依然深不见底。叶清瑜见此情景,红红的眼眶又一次变得湿润,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我们上去吧。”叶清瑜淡淡地说道。   “呃。”凌天痕一阵错愕。   “我早做好心理准备了,走吧。”说完叶清瑜就率先向上爬去。   凌天痕还能隐隐看到叶清瑜的眼角湿润,可也不便说什么,也只好跟着往上爬。   两人下山随便找了一家酒店,吃了些酒菜。叶清瑜细嚼慢咽的,吃完后看着凌天痕:“喂,叶清瑜。你呢?”   “在下凌天痕。”凌天痕边吃边答道。   “哦。”叶清瑜的脸上看不出悲喜,像是思考了很久,问道,“接下来公子作何打算?”   “接下来?没想过。”凌天痕停下碗筷,抬头看着叶清瑜。   “既然这样,不如你跟我回无刀门吧。”叶清瑜的心里有着另外一种打算。   “无刀门?”凌天痕想了一会儿,“在哪儿啊?”   叶清瑜不急不缓地介绍:“无刀门,乃我爹一手所创。现今属江南一带名门。只可惜本门名声刚刚壮大,我爹他……他就……”话到此处不禁黯然神伤,叶清瑜啜泣了起来。   “那你打算怎么办?”凌天痕赶紧岔开话题。   “我必须赶回无刀门,想必我爹已死的消息早已传回。现在无刀门必定大乱,我一定不能让我爹的心血就这样付之东流。三月后还有个武林大会,届时会对武林各大门派重新排名,我还需要回去主持大局。”坚强的语气,坚定的眼神。   凌天痕自觉不便再多说什么,想了一下,反正自己没什么事,况且叶清瑜现在有伤在身,俗话说得好:“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于是就答应了下来:“好吧,我跟你回无刀门。”   叶清瑜勉强扯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叶姑娘有话直说。”   “昨日的情景想必公子也清楚,用九死一生形容也不为过。下山一路上,横尸遍野,我们也有目共睹。”叶清瑜脸色依旧淡然。   凌天痕轻点点头,示意叶清瑜说下去。   “可公子能够全身而退,不知公子师承何门?”叶清瑜轻声询问。   “我师傅本是山野老人,说出来只怕姑娘不知啊。”他只是笑笑,说,“其实姑娘误会了,昨日我也受了重伤,晕死过去,才逃过一劫的。只是从小我的体质特殊,自我修复能力比一般人强很多。”   “这样啊,那就算了吧。”叶清瑜的语气听不出一点失望,她的神情看不出一点怀疑。   两人结账之后,策马一路向南驰去。   眼看天色渐晚,前面的叶清瑜冲凌天痕喊:“喂,快点。这里方圆百里无一人家,我们很有可能要露宿树林了。”   “驾。”凌天痕用鞭子狠抽马身,追上了叶清瑜。   “咻”地一声,突然之间丛林里飞出两枚飞镖,叶清瑜躲闪不及,其中一枚直接打入她左肩,摔下了马。   凌天痕右手拽着马缰,左手伸出食指和中指,将内力灌注在两指之间,顷刻之间飞镖就被夹住,飞镖的余力将其推下马。   他调运内力,将指间飞镖对准远处树梢掷了出去,镖至人落,树梢上一声惨叫,随即一个人影滚落在地。这时,周围树木之间同时跳下一个个人,将两人两马围在了中间。   凌天痕扶起躺在地下的叶清瑜,叶清瑜本就受了伤,如今又中了镖,身体虚弱的不行。她牙关紧咬,拔出了左肩的飞镖,一看:“潜龙暗夜镖?!”   叶清瑜慢慢抬起头,嘴角已经发乌:“这镖有毒……你们,你们是潜龙堂的人?”   “好眼力。”这些人中为首的向前一步,“既然如此,那你就自行了断吧。”   说着丢出一把刀。叶清瑜已经不行了,全身瘫软,倚靠在凌天痕身上。凌天痕一直没有说话,这时他偏过头,轻声问了问叶清瑜:“你们有仇吗?”   叶清瑜摇了摇头。   扶着叶清瑜,凌天痕对着那个为首的人说:“你们既然无仇,何必赶尽杀绝?”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为首的那人双手抱于胸前,气势凌人,“小子,识相的赶紧走。潜龙堂你惹不起!”   “真的吗?”凌天痕淡淡说道,却透出一股自信与威严。   他没有再理这些人,他在叶清瑜左肩以下两处穴道轻点,封住了她的血脉,然后扶她到一旁坐下,方才缓缓走到为首那人面前:“解药。”   “解药?”为首那人狂笑,“哈哈哈……潜龙堂杀手执行任务从不携带解药。现在她已身中剧毒,即使我们不动手,七日之后她也必将命丧黄泉。”   话毕,所有杀手大笑:“小子,跟潜龙堂作对,你可是要估量估量后果。”   “解药在哪儿?”冷冰冰的声音响起,所有杀手立即闭嘴,刚刚还嚣张的气焰顿时萎靡下去,肃杀的气氛显得阴寒。   “小子,告诉你也无妨,解药只有本堂堂主一人持有。只怕……你已经没命去拿了,”为首的人阴恻恻地说道,“既然你敬酒不吃,那我们潜龙堂也不怕多事。”   话音刚落,身形一动,刀离凌天痕脖子只有咫尺。敌欲动我先动,凌天痕单手架在头顶,右拳击出。为首的杀手腹部正中一拳,连连后退几步才化了拳劲。   站定之后,左手一挥,十数个杀手同时移动。只在眨眼之间,他们距离凌天痕只在一臂之远。   热血第一次得到了真正的燃烧,沸腾之间洋溢着从不曾有的快感。   十数个拳头已至,可凌天痕早已不在原处。   一道道残影掠过,凌天痕翻身跃过杀手的头顶,跳出了他们的包围。杀手们立即反应过来,右手一抖,一枚枚飞镖出现在杀手五指之间,手腕猛转,飞镖顺势脱手而出,直逼凌天痕而来。   前脚才刚刚落地,一支飞镖又从侧面打来,他不得已连连空翻,飞镖擦着他的衣服射过,巧妙而又惊险。随着身形的快速移动,在地上留下一排排潜龙暗夜镖,镖身没入土里,在夕阳的余晖下反射出冰冷的光芒。   “《逍遥七剑》第一式:凝剑。”凌天痕大喝一声,将自身真气凝汇成形,霎时一缕缕泛着青光的气体汇聚在他手中,呈现宝剑之形,亦有宝剑之利。   “嗖。”前面又是一枚飞镖穿云而来,凌天痕以气御剑,一剑砍在飞镖之上,火光乍现,飞镖顿时改变飞行路线,一个杀手再次倒地,飞镖直接穿透他的喉咙。   剩余杀手站成一排,整齐划一地亮出刀来,直奔凌天痕砍去。   众人再次形成合围之势,他只得挥剑一一招架。   久站在远处的杀手之头微微一笑,右手从腰间抽出一枚飞镖,趁着凌天痕缠斗之际对着他射了出去。 正文 第六章 无刀门   等到凌天痕察觉之时已然来不及,突然面前一个身影闪过,挡住了这枚飞镖,人影倒地不起。定眼一看,这人正是叶清瑜。   耳畔刀刃与空气摩擦,发出了声响,凌天痕全然不顾,扶起叶清瑜。他的背部正中两刀,鲜红的血液染红了衣裳。背部传来剧痛,他双手一软,叶清瑜滑倒在地。   杀手中分出一人,绕到前面,对准叶清瑜就是一刀,来不及细想,凌天痕就扑了过去,护住叶清瑜,背部再受一刀,鲜血不住往外冒。   众杀手围了过来,不再用刀,都提起脚踩在凌天痕背上的刀伤上,疼痛立刻传遍全身,可他紧咬牙关,死死保护着身下的叶清瑜。此时的叶清瑜身中两镖,已经昏睡过去。   又是一脚踢中脑袋,他抱着叶清瑜滚了出去,杀手们再次排成一排,戏谑地看着地上的凌天痕,嘲讽道:“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小子,得罪潜龙堂是你最大的错误。”   不顾背后的伤势,凌天痕把叶清瑜倚在树干上,独自站立起来,再次凝出青光剑体,挺拔的身体竟然带来了一股无形的威压。   他是真的怒了。   “第二式:御剑。”声出人动,他冲进杀手之中,利剑脱手。   这剑随着他的手势在杀手的脖颈之间游走,一股股血柱从脖子喷出,剑收人倒。   凌天痕转过身来,一枚飞镖直冲自己而来,一直没有动静的杀手首领已经抢先一步出招了。   他面不改色,手中剑气掷出。眨眼之间剑气与飞镖相撞,飞镖落地,而剑气却丝毫不减其锐,直接穿心而过,最后一个杀手也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忍着背上的伤痛,走了过去,他打算从杀手身上找到毒镖的解药,可最终也只找到了一幅卷轴,打开一看,是叶清瑜的画像。凌天痕将画像收好,然后走到叶清瑜身边,把已经昏倒的她抱上了马,自己则从后面环抱住叶清瑜,扬鞭马啸,绝尘而去。   骏马在一家医馆前停下,尽管凌天痕一路飞驰,此时也已到了傍晚。他匆匆把叶清瑜抱了下来,直接冲进了医馆,到了内屋才见到郎中:“快救她!”   屋子中间正坐着一个老人,昏黄的烛光摇曳,银白色的须发略微有些发亮,参差的皱纹足以说明他的饱经沧桑。   “怎生伤的如此之重?”声音有些苍老,老人看着凌天痕怀中女子,也急忙过来帮忙将叶清瑜扶到床上。   “她是中毒?”老人见女子面色发黑,二话没说就号起了脉。   可老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眉毛都快挤在一起了:“这难道是……是潜龙暗夜镖?!”老人的脸上划过一丝惊恐,随即很快就恢复正常。   “前辈知道这毒?”凌天痕顿时兴奋起来,“那请前辈赶快救她!”   “你们得罪了潜龙堂?”老人想了一下,又问道,“还是得罪了什么大势力?”   “我也不知道。莫名其妙地就有十几个杀手要取我们性命。”   “那你们怎么逃了出来?”老人坚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杀手全被我解决掉了,我们才侥幸逃脱。”   老人听完摆摆手,无奈说道:“我不能救。”但突然之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立即改口,“不是不能救,是救不了。我只能给她服一些止痛药,让她尽快醒来。小伙子,节哀顺变吧。”   “难道就没办法了?”凌天痕倒依旧不死心,突然他想起了杀手的话,“前辈,杀手曾经跟我说过,潜龙堂堂主有解药,不知是否如此?”   “这倒是,潜龙堂堂主是肯定有解药的。”老人有些诧异,“你不会想独闯潜龙堂吧?”   “等明日叶姑娘醒来,我就去潜龙堂讨要解药。”语气十分坚决,不容置疑。   “小伙子,你可知潜龙堂是什么地方?堂主独孤天龙更是一个惹不起的主儿。如果你去了,莫说讨不到解药,别把自己性命也搭上了啊。”老人倒是有些欣赏眼前的年轻人了,“小子,这姑娘跟你什么关系?值得你如此拼命。”   “她是我下山认识的第一个人。况且她替我挡了飞镖,我必须得救她。”   老人摇了摇头,为叶清瑜服下了止痛药,就兀自回到自己房间去了。   凌天痕为叶清瑜盖了被子,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叶清瑜,不禁有些失神。她头发稍显散乱,脸色苍白……   已是午夜梦,清风逐月,病榻上清瑜美目紧闭,发丝凌乱,乱人心;   何曾昨日事,香烛弄影,陌床边天痕俊眉微凑,夜风惊扰,扰人神。   今晚西风撩人户,一朝下山已不故。   窗外射来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在叶清瑜的脸上,叶清瑜的眼皮微微动了动,随即睁开了眼。她挣扎着想要从床上爬起来,可发出的声响惊醒了浅睡在床边的凌天痕。   “你醒了?”刚醒来的第一句话就夹杂着淡淡的兴奋。   叶清瑜揉揉昏沉的大脑,隐约间好像记起了昨晚凌天痕与郎中的对话,不由得在心中暗想:凌公子昨日为了救我已经负伤,我如今已是将死之人,如果再让他因为救我而身陷潜龙堂……不行!   想到这里,叶清瑜连忙说道:“凌公子,谢谢你昨日全力相救。可如今我性命已不足七日,你能不能……送我回无刀门?”   “这……”凌天痕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看到他这吞吞吐吐的样子,叶清瑜居然感到了一丝温暖,也正是这更加坚定了她的想法:“公子,你舍命搭救,小女子已经感激不尽。但我还是要请求公子送我回无刀门,以了却我爹交给我的嘱托。”   “爹这一生的心血,我不能让它就这样毁掉。”叶清瑜见凌天痕依旧迟疑,继续央求道,“还望公子能够成全。”   “帮人帮到底,送人送到西。”凌天痕暗暗在心里盘算,七日之期已去一天,现今如果先去无刀门,再赶往潜龙堂取解药,应该还来得及,“好吧。”   凌天痕买了一辆马车,就载上叶清瑜急忙往无刀门赶。   扬起的鞭子在空中发出“咻咻”的声响,马叫声不断。   马踏晨雾芳菲处,   鸟鸣绕林两三竹。   的卢飞快不见影,   嗷嗷马鸣音犹在。   百鸟惊飞枝头闹,   叶落归尘卷复来。   整整一天,凌天痕才驱车到了无刀门。   一开始,当门前的两个守卫看到马车上的凌天痕时,都警戒性地握紧了手中的刀。随后叶清瑜掀开车帘,欠着身子下了马车。   两个守卫一看,顿时脸上闪过一阵阵惊喜,他们这层人,只能从江湖上的传言里得到一些不太可靠的消息。本来江湖传言,华巅之战完全失控,“狂刀”坠崖“剑尊”入魔,此番上华山者,九死一生。   而现在他们的小姐就站在他们面前,怎能不让他们惊喜?   一个守卫立马跑进门内,想来是去通报无刀门其余的话事人了。而另一个守卫一路把两人引进了大堂才退下。   凌天痕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下,就在这时,门外进来一个人,头顶白布,身着素衣,看见叶清瑜时却并没之前守卫的惊喜:“清瑜。”   “二叔。”叶清瑜看了来人的装束之后才稍微得到一丝慰藉,“我爹已逝,为什么无刀门上下没有设立灵堂,行丧葬之礼?”   来人就是叶凌云的结义兄弟,吕坤飞。   他手摇纸扇,似乎成竹在胸:“清瑜,是这样的。江湖传言,华巅一战,死伤惨重。大哥惨死,亦有人看见你被上官飞雪所杀。可我派人赶去华山,并没有发现你爹和你的尸身,所以我猜测你们可能并没有死,于是就没有设立灵堂。但由于大哥坠崖,江湖流言都说必死无疑。我怕误了头七,对其亡灵不尊,故我一人披麻戴孝,打算得到确切消息之后再行定夺。”   “原来这样,劳二叔费心了。”叶清瑜的眼睛里不免闪过一丝哀伤,“对了,二叔。不知师兄他人现在何处?”   “立恩?”吕坤飞的语气里带着疑问,见到叶清瑜点头方才说道,“他去杭州一带办点事去了,估计明日可回。清瑜你找他有事吗?”   吕坤飞隐隐想到了些什么。   “那就好。二叔,我爹他……他确已被打下悬崖,怕是凶多吉少。明日设灵堂,等师兄回来,我要完成爹生前的嘱托。”说完转身向门外喊,“来人。”   话音刚落,就从门外进来一个大汉。   叶清瑜指着凌天痕说:“给这位公子安排一间客房,好好招待。”   那人点点头后就出去了。   “这……叶姑娘,在下还要去……”凌天痕迟疑了一下,“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实在不便久留啊。”   叶清瑜自然知道凌天痕是要去干什么,哪里肯让他走:“凌公子你舍命相救,无刀门还没有好好感谢你呢。怎么能让你走?再说了,前几日你还说清闲无事,怎么今日就有要事了?”   叶清瑜的话句句在理,让凌天痕不好拒绝,只好半推半就跟着叶清瑜去到客房,留下吕坤飞一人木讷地站在大堂之上。   “明日行丧,等立恩回来完成生前嘱托?”吕坤飞喃喃自语。突然之间,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双拳慢慢紧握,“殁影。”   随即一道黑影闪现:“主人。”   吕坤飞袖袍一甩,大踏步向门外走去:“跟我来。” 正文 第七章 独闯潜龙堂   黑影一路紧随吕坤飞来到一扇门前,吕坤飞四处张望了一下,才推开门带着黑影进了房间,然后很快锁好门。   随即两人踱到墙边书架前,黑影用力扭动了书架上的一个装饰花瓶,一道暗门于墙体上拉开,二人相继进入后缓缓合上。   黑影紧跟着吕坤飞,沿着暗道走了不多时,就到了一个房间。   整个房间烛火辉煌,亮如白昼。房间尽头有一个高出地面尺余的台阶,台阶正中赫然正立着一把龙椅,黄色金龙缠绕着椅背,龙眼中透着一种威严。   吕坤飞煞是自然地走到龙椅跟前坐下:“这是怎么回事?叶清瑜怎么活着回来了?”   黑影躬着身子,低头答道:“这个,奴才也不知道。莫不是潜龙堂刺杀行动失败,还是潜龙堂在暗中搞鬼?”   “潜龙堂在江湖上的名气是众所周知,这种情况应该不会。再说,潜龙堂杀手从来都是十几个人组队行动,即使叶清瑜侥幸打败一个杀手,她也绝不可能活着回来。”   “……”黑影听后稍作沉默,猛然间想到了一个人,“叶清瑜回来时,身边的那个男子来路不明。叶清瑜也说过是承他相救。”   吕坤飞听后点了点头,刹那间又觉得不妥:“不对。潜龙堂的杀手纪律森严,不完成任务是决不罢休的。”   “要不要奴才直接干掉叶清瑜?”殁影目露凶光。   “不行。在还没到最后关头时,你一定不能直接或间接露面。”吕坤飞十分坚定,“因为你是我最后的杀手锏。况且如今又多出个身份不明的混小子,恐怕局势还不算明朗啊。”   吕坤飞沉吟了一会儿,道:“这样,派遣一个残影组成员再去潜龙堂,探清究竟。”说完又兀自感叹道:“目前无刀门上下也只有你们残影组能为我所用啊。”   “是。”殁影面不改色,接下命令,就退了出去。   一道黑影又如残烟般消失。   天色渐晚,明月薄空。   呆在房内,凌天痕踱来踱去,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他伏案于前,桌子上就有现成的笔墨纸砚,操笔修书一封,然后用砚台压住,放好笔,开了门,一个纵身就消失在夜空之中。   乘着天黑,他摸到马厩,解了匹马,扬长而去。他按着叶清瑜闲暇时跟他介绍的大致方位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   翌日一早,叶清瑜就收到门人的禀报,她望着手中信纸上苍劲有力的笔画——“实有要事,不辞而别。多有叨扰,后会有期。”她勉强地笑笑:“何必呢?如此一来,我要如何才能报答与你?”   话说凌天痕一路西行,终于到了四川境内,眼看目的地已经不远了。   寻了几个农人,问清了具体方位,才又策马扬鞭。官道上风尘仆仆,只见迎面飞来一匹黑马,险些与凌天痕撞上,幸而他及时勒紧缰绳,两马才擦肩而过。   回头看时,好一匹黑鬃宝马,马上人影魁梧,一袭黑色长衣,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毡笠,呼啸而去。   这一身奇怪的装束倒是让凌天痕颇有些惊奇。   他也没想太多,就兀自往潜龙堂去了。   几经周转,终于到了。凌天痕翻身下马,向前走了几步,抬头看时,何其雄伟!   这俨然就是一座城池,他面前便纵着一条宽有数丈的护城河,河水清幽,深不见底,微风卷过,便有丝丝凉意,波光粼粼。   顺着面前的石桥望去,河对岸耸立着高高的城墙,城墙上不间断地有士兵穿插而过,城墙底部紧闭着两扇青铜巨门。如果不是城门上嵌着“潜龙堂”三个大字,凌天痕还以为自己到了京城脚下呢。   看来这潜龙堂实在有些能耐,像这种严重威胁至朝廷统治的杀手组织居然敢如此昭然于世,没点能耐恐怕早给端掉了。   不过凌天痕可没时间想这么多,他将马匹牵到一边拴好,然后施展轻功,若巧燕击水,飞上城墙。   刚一着地,巡逻士卒就已经举枪刺来。他不想浪费时间,运起内力双手齐出,一手握住一只袭来的长枪,他猛一用力,“咔嚓”两声,士卒正惊愕间,又觉腹部剧痛,瞬间倒飞出去,砸在楼梯口蜂拥上来的士兵身上。   再是纵身一跃,飞向城墙里面。   进了潜龙堂才知道,这座城池还真不是一般大。   在城墙围成的巷道之中穿行许久,他才到了一处较为开阔的地方,看样子应该是个庭院。庭院周遭种满了树木,只是中间略有一块空旷之地。慢慢向前踱了几步,突然一股气势直逼下来,眼前屋子里透射出强烈的杀气。   就在这时,一声厉喝透过空气刺入凌天痕的耳朵:“来者何人?胆敢私闯本堂。”逼得他不得不运起全身内力才减轻了耳部的疼痛。   恍惚间,面前的门倏地大开,一个中年男子信步踱了出来。   “我来只为讨得潜龙暗夜镖毒的解药。”此时尽管凌天痕自知不是对方对手,但他却丝毫没有胆怯。   “解药?小子,这次我潜龙堂黄级刺杀分队莫不是栽在你的手里?”中年男子望着眼前的黄毛小子,眉目之间闪过一丝轻蔑,“自潜龙堂创建至今,还没有人在我独孤天龙手里拿到过解药。”   言语之中盛气凌人。   “年轻人风头太劲那可不好,既然你自投罗网,我便收了你这条性命,省得我再派人去找你了。”   凌天痕却丝毫不肯示弱:“那我倒要试试。”   话音刚完左脚已经向前跨出一步,右脚紧随而至,身若游龙。数步之余,已经来到独孤天龙面前。右拳蓄力而出,却打了个空。   站定看时,前面已经没有了人。   “哈哈哈,就这点能耐也敢前来送死。”凌天痕听见声音,转过身来,四目正对独孤天龙轻佻的眼神。   他双拳紧握,正欲再次动手。却从门外冲进五六个男子,皆身穿墨衫,眉宇间透出一股冷峻。他们整齐地朝独孤天龙行了礼,然后成一字排开,不发一语。   等到独孤天龙指示一下,黑衫男子们立即移动身形,眨眼之间手中已然多了一把把明晃晃的刀片。   由于上次的交战,凌天痕也有了一些经验。纵身一跃,跳出了合围。殊不知背后传来一股凉意,紧接着疼痛不已,温暖的液体顺着脊背浸湿了衣衫。   被迫落到地上,他紧咬着牙,忍者疼痛,这一刀着实歹毒,不仅添了新伤,而且还牵动了背部的旧伤。钻心的疼痛让凌天痕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好似灵魂就要脱离躯体一般。   刚刚站稳,侧面又是两刀挥来,尽管他侧身躲闪,还是划伤了他的手臂。   这一瞬间他体内的血液貌似将要沸腾一般,无情地冲撞着他的躯壳,就像上次与上官飞雪交手时一样,只是他自己浑然不知。   他的瞳孔骤然紧缩,竟幽幽地泛着红光。   与此同时,凌天痕眼前再次闪出一个黑影,一刀劈来,他全然不顾,右手紧握拳头如离弦之箭击向眼前的人。   闻得一声惨叫,一个黑影应声飞了出去,摔在地上,挣扎了两下,直接断了气。   本来泰然立在一旁的独孤天龙脸上滑过一丝惊愕,隐约觉得有些不寻常,沉声说道:“你们退下。”   说完欺身而上,凌厉的掌风直逼凌天痕。   尚未反应过来,他就已中掌横飞出去。狠狠地砸在院墙之上,口中血沫横飞。为了一击拿下,独孤天龙这一掌不仅偷袭,更是使出了十成的内劲,完完全全打在凌天痕身上。   别说是他,就是同层次的高手恐怕也会吃大亏。   他挣扎着站起身来,瞳孔的红色已然褪去。   心神稍定,只觉一股强大的气势压了过来,抬眼看时,只见独孤天龙直奔自己而来,汹涌的内力压迫得几乎睁不开眼,看来独孤天龙打算解决掉他。   霎那间,耳畔却响起了箫声。   清脆低婉,独孤天龙觉得自己的行动似乎受到了一种无法言语的束缚,积聚在掌心的内力也涣散不见。   独孤天龙向前一看,凌天痕嘴角挂着血丝,痛苦的表情似被定格。   耳际箫声不绝,有诗云:   玉箫一曲定坤乾,   尝伴霓裳半沦仙。   十载单出真名世,   过世兹回往生鉴。   “蜀中谭门?”独孤天龙心中隐隐诧异,循声望去。   庭院边一支树枝延出墙外,树枝上坐着一个俊俏的男子,他年方二十左右,长发披肩,迎风而飘,浓长的睫毛嵌在双眼之上,脸庞之中却透着一股清秀。   玉箫横在嘴边,指尖的跳动演绎出这如痴的乐声。   周围的一切生物似乎都停止了呼吸,他们的生命似乎被定格。   从这男子身上散发出一股凛人的气势,让独孤天龙不敢轻易开口,这招“箫魂定”十年之前他就领教过。   袅袅的余音在庭院之中回荡,男子却已手持玉箫,轻盈坠地,迎风而立,衣随风动。冷秀的脸庞固若冰霜。   倒是独孤天龙先行开口了:“阁下是……”顿了顿,“蜀中谭门的人?”   男子面无表情:“谭家内门,谭云之。”语气极为平淡。   “嘶——”独孤天龙倒吸一口凉气,又是一个内门弟子,“阁下到访有何贵干?”   “保住他。”男子坚定地指着一动不动的凌天痕,沉声说道。   “这……”独孤天龙迟疑了一下,在心中暗暗盘算起来。   十年之前,独孤天龙还并没有现在这么出名,可一个同样是二十出头的青年却只用一战便闯出赫赫威名。那一战,独孤天龙至今还记忆犹新,而那同样出自蜀中谭门的男子更是让他感到望尘莫及。   思前想后,独孤天龙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毕竟那男子带给了他太多阴影。   主意已定,独孤天龙恭维道:“既然如此,阁下请便。”顺势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依旧满脸的云淡风轻,谭云之手腕轻转,收起了玉箫,绝口不问多余的问题。   “簌簌”的风声再次在耳边响起,独孤天龙猛然回过神来,这一掌与凌天痕只差一臂之远,他连忙收势,撤身退了回去。   掌风吹起凌天痕狂乱的长发,却并没有受伤。他的眼皮隐隐就要合上,身体摇摇晃晃,左腿稍软,单膝跪在了地上,膝盖处的疼痛才让他稍稍恢复了意识。   独孤天龙侧头望望墙头的树枝,还在微微晃荡……   他对身旁的墨衫男子耳语几句,男子就进入了房内,不久就出来了,交给他一个红色的小瓶。   独孤天龙把小瓶扔在凌天痕面前,只说了一句:“贵人相助,好自为之。”然后对一个黑衣男子轻声说了一句:“派人去追上刚刚那个黑衣,就说他们情报不准,预估实力不符,黄级刺杀行动完全失败。并且让他转告他身后的人,这趟水我潜龙堂不参与了。”   然后做了一个退下的手势,独自回房了。紧接着,黑衣男子们也退了出去。   凭着残存的意识,凌天痕在地上摸索到了那个小瓷瓶,模糊地看清了上面的“解”字,紧紧地攥在手中。   他已无法去追究独孤天龙为何改变了主意,也不想追究,他也没有弄懂刚才那话到底社么意思,现在的他只想赶紧回无刀门。 正文 第八章 清瑜得救,殁影暴走   一束秋风打在凌天痕的背上,似是在伤口之上撒了盐。   他咬了咬牙,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凭着模糊的记忆,跌跌撞撞地来到了城门,正好看见了两个士卒。士卒也看见了他,却直接开了门,放出了凌天痕。   强忍住背上的疼痛,他闯进一户人家,用银子换了件长衫,直接披在身上,挡住了背后的伤口和血印。然后到河边解了自己的马,一路向东驰去。   马背上的颠簸让凌天痕的伤势更重了,好在一夜马不停蹄,第二天一早就到了无刀门。   他跟门童说明了情况,就被带了进去。门童让他在大厅稍候,之后门童就退了出去。凌天痕扶住椅子坐了下来,闲着无聊,就闭上了眼睛,想缓和一下背部的疼痛。才过不久,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睁开眼睛,就看见叶清瑜三步并作两步地赶了过来,她后面紧跟着一个俊朗少年,二十五岁左右,发结成髻披在身后。而叶清瑜满面的欣喜溢于言表,可这男子的眼中分明闪过一丝哀怨。   凌天痕站起身来,掏出了那个小瓶,递给了叶清瑜:“叶姑娘,这就是解药了。”   至于凌天痕为什么如此笃定,就不消过多解释了吧。独孤天龙还不至于这样多此一举,再加上回来之前他已在马身上做了实验,至少证明了这药无毒。   叶清瑜接过药瓶,就连眼神也有点颤抖:“凌公子,你没事吧?”   “我没事!”他故作坚定地答道,但还是有些有气无力,“如果没事的话,我想先去休息一下。还有,也许还要打扰你们几天,在贵门暂住几宿!”   “这个无妨!”说着叶清瑜就唤来了下人引着凌天痕再次到了他的客房。   待凌天痕走后,叶清瑜揭了药瓶,正要服用,却被旁边的男子制止:“师妹,这解药……”   叶清瑜看了看他,顿时豁然了:“师兄,凌公子已经舍命救了我一次,如今怎么可能害我?你多心了。”   总有些人在第一面也许就似曾相识,也许就注定生死与共。   李立恩被看穿了心思,只好苦笑道:“不过这位公子究竟是谁,竟有如此大的能力,居然能从潜龙堂取到解药?”   叶清瑜摇了摇头,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微笑,服下了解药。   房顶传来风声,一道黑影划过。   且说下人领着凌天痕到了客房之后,就退下了。   凌天痕推开房门,屋内依旧,就连他临走时放在桌子上的包袱也没有移动,只是砚台下的纸张不在了。   他关了房门,脸色一下就苍白了起来,刚才在外面他运功尽量让血液加速流动,脸色还不至于如此,只是一进屋他就散了功。喘着粗气,扶墙到了床边,躺到床上就睡了下去。这一天一夜可把他累惨了。   烈日当空,竹枝乱颤,竹林下却是凉风习习。斑驳的日影透过叶隙投射到地上,活像夜半的星空。   倏尔一股强大的气流撞击地面,落叶被激起,飘荡在空中,纷纷如雪花般凌乱,却无雪花般纯净。又是一股气流穿行在叶片之间,它来得那么自然。气流所到之处,纷飞的竹叶便聚集成一束。   很快,空中的落叶凝集成了一个圈,围绕着一个男子,他嘴角泛起了笑意。右手一动,一柄折扇顷刻间握在手中。“扑哧”一声,折扇大开,扇面画的是“猛虎下山”。落叶犹如听到命令一般,四处散开,纷纷扬扬。   尖尖的竹叶漫天飘零,男子左手在空中随意一拈,修长的竹叶便被他钳在手中。手腕轻抖,叶片离弦,屏息之间,男子泰然而立,左手空无一物。   顺着他的目光,十米开外的一树竹子,离地人高处,竟规则的存在着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圆洞。头顶传来“簌簌”声,是竹叶在跳动,有人!   男子猛然抬头,一缕黑烟缭绕在林冠之上,刹那间顺风飘散。男子皱了皱眉头,如幽冥般追了出去。   稍弯的竹枝弹了回去,竹冠里悠悠落下几片竹叶,一袭白衣轻盈着地,握着玉箫的手背在身后,纤尘不染的面容一如既往的淡定……   “吕爷!”守门的两个弟子恭敬地作了揖,吕坤飞点了点头,阔步走了进去。   辗转来到了书房,吕坤飞直接推门而入,下了暗道,进到密室。密室之中立着一个黑影,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转过身来,欠着身子:“主人,情况有变!”   “嗯?”吕坤飞有种不好的预感。   “叶清瑜的毒解了。”殁影简明扼要,语气冰凉。   “什么?”吕坤飞大惊,“潜龙暗夜镖的解药可是在独孤天龙手中。”   “奴才亲眼所见,那凌天痕带回的解药确实是真的。”语气肯定。   “看来这凌天痕非死不可了!”杀气迸发,整个密室烛火摇曳,透着丝丝寒意。   平复了情绪,吕坤飞才仔细思考起了利害关系。“看来叶清瑜死不了了,那之前的计划显然也行不通了。”吕坤飞喃喃自语,殁影站在一边,缄默不语。   本来吕坤飞得知叶清瑜中了“潜龙暗夜镖”时,就已做好了打算。   只要叶清瑜一死,无刀门众弟子便会一度涣散。   可要知道这些弟子与叶凌云都是要命的交情。当初得知门主被杀就蠢蠢欲动,准备复仇。好在叶清瑜及时回来主持了局面。叶清瑜死了,无刀门上下必定大乱,那时他吕坤飞喊着“为门主报仇”的口号就很容易将无刀门纳入自己麾下。   也正因为如此,吕坤飞才没有干扰叶清瑜传位于李立恩。殊不知如今却出了这番变故。   吕坤飞想到这里,轻叹了一声:“难道我吕坤飞一生只能混迹于无刀门之内?”   “主人,奴才倒是有一法,可以让无刀门为你所用。”一直沉默的殁影淡淡地说道。   “说来听听。”   殁影倒是不急,慢慢地开始分析:“主人不敢大张旗鼓地收下无刀门,其因有三:一,主人担心自己势单力薄,无刀门非等闲门派,想要硬来胜算不大;二,无刀门是叶凌云一手开创,无刀门对叶凌云更是尊崇无比,主人想要把无刀门变为吕氏门派,难度极大;三,如今叶清瑜重回无刀门,其威望远远高于主人,只要有她在,她所授命的李立恩在无刀门弟子的心目中也比主人你要尊贵。”   “很好,继续说。”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欣慰。   “叶清瑜这个年龄最多的、也是最脆弱的东西就是情愫,这一点倒是可以利用一下。主人应该知道。李立恩跟叶清瑜从小一起长大,他对叶清瑜恐怕情愫难明吧!”殁影停了下来。   吕坤飞点点头,一副“我懂了”的欣喜神情。   殁影继续说道:“只要我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控制住叶清瑜,以此要挟李立恩,想来多半就可以控制住无刀门了。而且主人也不必出面发号施令,那样反而会引人怀疑。至于叶清瑜的去向,就让李立恩向无刀门弟子解释去吧。他现在可是门主……”   “妙哉!”吕坤飞脸上的阴霾散尽,爽朗的大笑肆无忌惮地充斥了整间密室。   窗外传来声声鸟鸣,一夜的休息让他的伤势略有好转。   凌天痕推开房门,阳光射进屋内,一粒粒光似乎在跳动。他刚走到庭院,外面就传来了脚步声。惊愕间,进来一个丫鬟装扮的人,倒也生的清秀。   “公子,你醒了?”她端着一个木盘,木盘正中有一个青花瓷杯。她边说边往屋里走。凌天痕跟了进去,看看放在桌上的茶杯:“这是……”   “这是补药,小姐特地吩咐一早熬得。”那丫鬟束手恭敬地站在一旁。   “哎,看来还是没有瞒过啊。”凌天痕心中想着,药已被送到嘴边。待到喝完后,那丫鬟才凑上前来略加收拾,依旧端着木盘退了出去。凌天痕无奈地笑了笑。   如此自过了半月,叶清瑜忙着处理门内的大小事务,也只是隔两三日过来看望一下自己的恩公。幸得叶清瑜的补药,凌天痕也已好了七八。他准备着哪天告别离去了,终究这里不是他的家。   嵩山少林寺。   辽远的钟声在山际回荡。其实在以前,这里并不叫嵩山。古时,嵩山名为“外方”,夏商时称“嵩高”。《国语?周语》称禹之父鲧为“嵩伯鲧”,“嵩高”之名缘结于此。   直到后来,《史记》载:“昔三代之君,皆在河洛之间,故嵩高为中岳,而四岳各如其方。”五代之后定“中岳嵩山”。   嵩山五乳峰下,茂密的丛林中坐落着一座座千年的古刹,这里便是少林寺。钟声萦绕着嵩山,愈发的急促。一群群身着黄袍的武僧直奔连天峰而去,连天峰是嵩山的主峰。   古钟下敲钟的弟子也已赶去,钟声却缭绕在云层之上,久久没能散去。   连天峰顶,这里是历代住持闭关修炼的地方。   连天之峰入云巅,拔地腾云连九天!   此时,这里挤满了人,但没有一人开口说话。   几只乌鸦擦着飞了过去,“呱呱”地叫着,又似拖着长音。   宛如秋风起,却下梧桐雨。   出奇的寂静,死一般肃穆。   这时,中间的一位白髯老者抬手示意。所有的僧侣都盘腿席地而坐,立掌在前,双目轻合,微启嘴唇,他们是在超度亡魂。   “唔知你苦,无依无靠,无有饮食,无有住处,到处飘流,身心不安,险恶恐怖,此起彼伏,狂风暴雨,巨雷震耳,大雪迷雾,猛兽怨敌,妖魔鬼怪,紧逼追捕,砍头剖腹,食肉饮血,粉身碎骨,恶缘恶境,悚然战栗,怎能忍受,诸多厄境躲不了,抛不开,更危难之事,重重而来,进退两难,不知所措,诚心助你解脱,授当下解脱无上大圆满秘法,用心听,至诚信,明此理,发大心,成佛道,度众生。已故住持了尘,谛听!谛听!谛听!”   “金刚经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如是观行,诸境顿空!即得解脱,已故住持了尘,谛听!谛听!……”一遍遍喃喃的超度经文响起,凉风习习。   中间的石板上,安详地躺着一个老和尚。银白的长髯,遮住了他的脖颈,周围佛珠散乱一地。超度经文不停地吟诵。了尘的四周居然没有一丝血迹,身体已经僵硬,山林中扑哧飞出一群不知名的野鸟,像是要昭告天下:“少林寺住持了尘大师圆寂。”   超度经文轻轻低吟。   是日,火葬住持。   九十高龄的一代高僧驾鹤成仙西去。可有谁注意那散乱一地的舍利子,有谁注意到他脖颈上浅浅的剑痕?   这天,阳光明媚如春,凌天痕打算今天是留在这里的最后一天了。薄薄的窗扉透进来妖异的光芒。   他收拾了包袱,看看所剩不多的银两,把几件衣物也挤进了包袱里,最后拿起桌上的一幅卷轴,摊开,呆望了一会儿,无故的笑笑,合上了,放进了包袱。   他推开房门,想要出去走走。凌天痕一个人出了无刀门,漫无目的地向集市走去。喧闹的人群来来往往,商店更是鳞次栉比,好不繁华。可惜凌天痕是男的,这些丝毫提不起他的兴趣。   转眼日已西斜,原来这里的夕阳这么美,凌天痕心里想,不过终究还是该回去了。 正文 第九章 误赴鸿门宴   回到住处,门前早已有个弟子在等他。   那弟子见着凌天痕,大踏步走了进来,很是恭敬:“凌公子,吕爷在偏厅设宴,邀请公子前去。”   “设宴?”凌天痕有些诧异,“就我一人?”   “不。门主和小姐也在场,二爷说望公子务必赏光。”思忖片刻,说道:“也好。顺便告诉她。”   那弟子听罢,立刻在前面引路。   凌天痕刚一踏进厅房,主位上的吕坤飞连忙起身:“凌公子赏脸前来,在下多谢了。”   “二爷哪里话?区区一个庶民实在担当不起。”   虽鲜涉人世,但他毕竟从小饱读诗书,略知些礼节,面对这些客套话也只有从容应答了。   “凌公子谦虚了,能从潜龙堂讨要解药,活着出来,堪称史上第一人。这等俊杰,日后必有大成。”吕坤飞的语气有些冰凉。   待凌天痕坐下后,坐在一旁的李立恩才缓缓站起身,不温不火地说道:“近来门内事务繁多,对公子的懈怠之处,还望见谅。再者,感谢公子对师妹的救命之恩,特此敬酒三杯,我先干为敬。”   说完一口气喝掉了三杯酒。对面的叶清瑜微微蹙起眉头,欲言又止,本来她打算亲自道谢的。   凌天痕也跟着喝了三杯。   如秋的冷月把光辉洒了进来,和着红烛摇曳,如血!   酒肴之香飘满了整间房,杯酒下肚,温度也渐渐高了起来。屋外无刀门的弟子还在巡视着,街上的更夫打起了戌时的更声。   月悬中天,愈发冰凉了。鸡鸣在阳光普照大地之前急不可耐地响彻整个庄园。   “喂,醒醒。”一个带刀的弟子使劲推着这两个斜倚在睡觉的弟子,两个人缓缓睁开了眼,如临大难,倏地站起身来:“糟了。”说着还使劲甩了甩头,“不知怎么,脑袋里一片空白?”   “这样也能睡着,你们?”带刀的弟子冷笑。   空气之中偶尔刮来沁人的寒风。   皇宫,金銮殿内。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大太监的独特嗓音响彻在整个大殿。   “臣有本启奏。”百官之中站出一个声影,躬身说道。   皇帝看了一眼这人,语气平和:“爱卿请讲。”   “四川境内官员来报,近来潜龙堂越做越大,发展迅猛。江湖任务更加频繁。只要酬金足够,杀人越货,无所不为。”这官员一口气发泄了长久的愤懑,“臣与四川郡守赵平共同商讨,以为不可久留之,必为大患!”   “又是潜龙堂!近日已有多封奏折与之相关。诸位武将,谁愿领兵代朕伐之?”皇帝龙颜大怒,稚气的面庞将喜怒表现在外。   “臣钟尧愿领军前往。”人群之中再次站出一个大汉,身高七尺有余,满脸的络腮胡足以看出他的粗犷。   “老臣以为不妥。”一个略显老态,站在百官之首的大臣直接打断了钟尧。   “丞相有何高见?”这位刚登基不久的皇帝对他们这些元老还是很尊敬。   “启禀圣上,臣以为,皇上刚即位不久,理应以朝中大事为主。江湖中事,自有江湖相互权衡。现今陛下需加强统治,安邦济民。”丞相娓娓道来,胸有成竹。   皇帝沉吟片刻,对着文武百官问道:“诸君以为如何?”顿时整个金銮殿议论纷纷。过了不久,大多数官员齐声喊道:“望陛下加强内政,兹事体大。”   喊声如雷,钟尧怏怏地退了回去,无奈地摇了摇头。   皇帝皱了皱眉,很快又恢复了稚气,道:“好,就依丞相所言。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伏地,恭送圣安。   感受到一缕阳光射在眼睛上,凌天痕方才有了知觉,脑袋昏昏沉沉的,还有些隐隐作痛:“难道昨晚喝得太多了,那我到底告别了没有?”   边想着边想用手揉揉脑袋,可却听到细微的金属响声,手脚完全动弹不了。   这时候他的眼睛也适应了光线,才发现,自己被一圈铁链锁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凌天痕努力地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事,吕坤飞邀请,我赴宴,酒过数杯,然后……就一片空白!   他用力地甩头,想要回想起一点信息,但仍然一片空白。   凌天痕向四周望望,居然不远处叶清瑜也在,跟自己一样,全身铁链,被锁在一根粗大的石柱上,只是她还没有醒来。阳光透过天窗照射进来,凌天痕觉得这里就是一片监狱。   不管怎样,先出去了再说。想着凌天痕已经开始运功,可令他惊奇的是,内力根本无法积聚,全身软绵绵的,没有气力。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凌天痕赶紧闭眼,假装昏睡过去。“师妹。”脚步刚一停止,就听到这一声惊叫。”   “这是……李立恩的声音?”凌天痕默默地想,仔细地听着。   “二叔,你这是什么意思?”言语之中满是疑惑。   “立恩,二叔平时带你怎样?”   “二叔与师傅在武艺上对我指点迷津,于情应是我半个师傅。”   “那就好。我就开门见山,我需要无刀门。”   “需要无刀门?”略作停顿,“二叔你是要……”   “不!我只需要你帮我几件事,门主我没兴趣。完成之后,我自会将叶清瑜完好地送还给你。你大可放心,我不会动她一丝一毫。”   “二叔,你这么做怎么对得起师父?你们好歹也是八拜之交啊。”   “八拜之交?”一声冷笑,“八拜之交又如何,不怕告诉你,我来无刀门就是别有所图。”   “不行!我不能答应,这是大逆不道啊。”十分坚定。   “不行?”吕坤飞淡淡一笑,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来人。”话音刚落,就从外面闪进两个人,穿着黑色长袍,面无表情。“把他抬到后山悬崖,扔下去。”吕坤飞指着凌天痕,语气阴冷。   李立恩眼睁睁看着凌天痕被抬了出去,心中的坚定开始了动摇。   吕坤飞微笑地看着李立恩:“怎么样?考虑好没有?”   李立恩默然不语。   “我又不是让你交出门主之位,这算不上大逆不道。”吕坤飞悠悠地说道。   李立恩仍然沉默,双拳慢慢捏紧。   “想动手,就凭你?”吕坤飞戏谑地看着,不以为意。   李立恩看着叶清瑜,不知在想些什么。   “来人。”吕坤飞不耐烦了,又是两个黑衣闪将出来。   李立恩握着的拳头倏地放松了:“慢,我答应你。”似是做了错事,李立恩感觉千斤巨石压向心头。   “这就对了。”吕坤飞吩咐了旁边的人之后就快步走了出去,李立恩只好跟着。这里只剩下了昏睡的叶清瑜和守在门外的两个黑衣汉子。   吕坤飞刚走不多时,走道的那头就出现了一个颀长的身影,纤尘不染的白袍加身。   两个黑衣男子看到他之后,还未反应,都同时倒地,昏迷不起。一身白色的男子走到叶清瑜身边,正要挥掌斩断铁索之时,忽感到头顶有股巨大的压迫感。这种压迫感让他不敢轻敌,瞬息之间已退出丈外。   只见一缕黑烟沉下,逐渐汇成人形,挡在叶清瑜的面前,连面孔都有些模糊不清。白袍男子来不及细看,他还要赶着去做另外一件事。   他直接调匀周身内力,奔向黑影,风驰电掣,肉眼完全捕捉不了他的速度。   而黑影却不急着出招,先是双手结了一个印,而后才挥掌相接。两掌相对,随着一声巨响,白袍被冲飞出去,硬生生地砸在墙上,滚落在地。而一旁的黑影却是分毫未动。   “你不是人?”白袍捂着胸口站了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我是殁影。”黑影答道,“见过了我,你,只有死!”   “既然不属于人界,那你就该回去。”说着白袍的手中已经多了一柄玉箫。殁影一看,忽地变了神情。   殁影目光中夹杂着一丝怀疑,“谭门?”白衣没有回答,玉箫在他手中如活物一般不停转动,并有股股青烟幻化出来。殁影向前一步,想要先行出手,可那股股青烟呼啸着如野马般向他驰来。殁影大惊,登时化成一团黑雾,从天窗逃逸了出去。   “居然能从‘缚一’中逃脱,修为不低了啊。”嘴角的血液淌了出来,白衣稍事调息之后,解了叶清瑜向外走去。   凌天痕被两人抬着,很快就到了悬崖。   他无法运用内力,手脚又被死死钳制住了,根本无法动弹。眼看着悬崖迫近,凌天痕心中有诸多不甘,他无奈地闭上眼睛,回想着还龙山上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那时的他,只觉得世上只有师傅和他两个人,他跟着师父练功。在天归殿外的一处小菜园里耕种,惬意如斯,夫复何求!   终于,他还是不能老死山林,他还是要面对这个世界。下山以来,到如今还未满一月,可自己却因为救人第二次接近死亡,难免对人世有些不舍。   秋风吹得树木哗哗作响。   忽然,凌天痕感到一阵森寒,自己的身躯也停止了晃动,停下了。难道已经到了?凌天痕绝望地睁开眼睛,却是一愣。   几丈之外的悬崖边立着一个白影,秋风撩起了他的长发,露出了一张冷峻的面庞。他的白袍也在随风飘摆,静静地站在那里,像是从崖下走上来的一般。   “你是什么人?”一个黑衣对着悬崖吼,吼声随着萧索的秋风扩散开去。没有回答。   “问你呢?”刚才的黑衣怒道。还是没有回答。白影连动也不动一下,像是完全没有听到有人在和他说话。   黑衣放下了凌天痕,对另一个说:“恐怕来者不善,看好他,我过去看看。”说着就拔出了随身携带的刀片,向悬崖走去。越靠近白影,黑衣越觉得冰凉。   到悬崖边时,黑衣与白影只隔三步之遥。就在此时,白影消失了。黑衣一愣,顿时感觉后背吃痛,力道之大,硬是直接把他打昏在地。   另一个黑衣男子目睹了这一幕,只得惊叹那非人的速度。白影缓缓地向这边走来,黑衣男子瞬间想起了什么,果断地拔出腰间的刀,向地上的凌天痕劈头斩去。刀还没砍下,他的手已被死死地抓住,紧接着直接被一掌轰出丈外。   等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时,白影和凌天痕已经走远。抹掉嘴角的血迹,向无刀门方向跑去。   “为什么不杀了他?”凌天痕紧跟在白衣的后面。   “谭门三戒之一:戒怒。切不可杀人而怒,怒而杀人!”   “可你若不杀了他,马上就会被人杀。结果了他,我们才有时间逃跑。”   倏地,白衣停了下来,望着凌天痕:“杀戮才能让你快乐吗?”说罢又自言自语道,“这才是你的本性啊。”   凌天痕没有回答,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即使我杀了他,我们还是会被追杀。”白衣淡淡地解释了一句。   凌天痕却没有听明白,但也没怎么在意,毕竟是人家相救。他快步向前追上了白衣:“不管怎样,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白衣看了看他,没有回答,径自往丛林深处走去。 正文 第十章 瓮中捉鳖   “什么?”吕坤飞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叶清瑜被人救走了?”   “是的,主人!”殁影恭敬地站在一旁,“而且我没有把握战胜他。”   吕坤飞倒吸一口凉气:“连你都没有把握……”正沉思间,一个黑影闯了进来,正是那个白衣放过的人。拜过吕坤飞后他立马禀报:“启禀主人,凌天痕被一陌生白衣男子救走,我们二人都深受重伤。”   “这到底是什么人?”吕坤飞双拳紧握,火冒三丈,“本来把凌天痕扔下悬崖只是个权宜之计,好给李立恩足够的思考时间,没想到却让人给救了。早知道就该直接结果了他。”   殁影上前:“主人,这人应该出自谭门。但如今他也受了不小的伤,应该跑不了多远。如果出动残影组,有七成机会灭掉他。只是谭门这个庞然大物,主人现在能得罪吗?”   “谭门……是块硬骨头啊。”吕坤飞没有答话,自言自语地,他也在仔细地思考这个问题。一时间,整个密室静了下来,甚至都能听见烛火摇曳的声音。   吕坤飞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转身对殁影说:“让残影组全部待命,随时准备行动。我先去找李立恩。早晚要除掉,我又何必养虎为患。”   殁影毫不迟疑:“是。”   于是,当天下午,李立恩以门主的身份通告全门,叶清瑜因父仇未报,心有不甘。虽竭力劝阻,但叶清瑜与凌天痕依然离开无刀门去寻找上官飞雪去了。   而且李立恩还说,叶清瑜让大家护好无刀门,近日不要在无刀门附近转悠,集中所有力量保护无刀门本部。   通告宣布完毕,吕坤飞就开始行动了。无刀门所控制的区域边界,原来设置的岗哨全部调回,这是李立恩下达的命令。起初还有人反对,毕竟无刀门的势力范围之外还有一些其他门派。   但最终还是执行了命令,原因无他,这是叶清瑜的命令,也是李立恩的命令,一个是叶凌云的亲生女儿,一个是叶凌云的关门弟子,这两人的命令,现在就等于叶凌云的命令。   整个残影组如洪水一般,开闸之后以辐射状铺满整个无刀门的势力范围。边界处原来的岗哨由残影组占领,还有整整五个小队轮番巡逻,其严密程度不亚于皇帝寝宫。   难以想象,如此庞大的一个残影组平时都安插在哪里?势力范围内部,有上十个残影组员组成的大队在整片范围里搜寻三个人的踪迹,每个大队有近三十人,恰如其分地锁死了这片区域,再加上边界的岗哨,凌天痕插翅也难逃。   且说凌天痕一路跟着白衣男子,到了密林深处的一个山洞。进了山洞,凌天痕才发现叶清瑜也被救了出来,难怪他之前说即使多杀一个人还是要面临追杀的。   而叶清瑜还是昏睡着的,凌天痕顿时觉得眼前的人不那么冰凉了:“话说,你到底是谁啊?”   “谭云之。”语气仍然平淡,没有丝毫的波澜。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们?”   “路见不平。”说着谭云之已经起身,向外走去,“我去外面查探一下,很快回来。”凌天痕还想说些什么,只是谭云之已经不见了身影。   “路见不平?恐怕没这么简单吧。”凌天痕自言自语,“不然怎么对我们的情况了如指掌?”收起了心中的疑惑,就开始研究自己的功力了。   约摸着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谭云之就从外面回来了。刚进洞就看见凌天痕一脸沮丧地坐在旁边的石头上。经过多次努力,最终还是放弃了,无论怎样他都没能成功运起内功。   而谭云之还是一脸淡然:“不要着急,你们只是服下了‘散功散’,堵住了你们的任督二脉。等药力过了,功力自然就恢复了。”   凌天痕这才安下了心,突然间他又想到了叶清瑜:“那她怎么还没醒?”   “昨晚我去无刀门查看了一下,你们喝的酒中有散功散。她喝得比你多,内功又没你强,自然要昏睡得久一些,不过估计也快醒来了。”   “没事儿喝这么多干嘛?”凌天痕小声地嘀咕。   谭云之只是别有深意地笑了笑,这在他冰冷的脸上是很罕见的。   果然,很快他的脸又冷若冰霜,对凌天痕正色道:“吕坤飞已经开始在整片区域内严密搜索了,只有半天,他们就会深入到这片丛林。我们的机会在晚上,只有趁着天黑我们才有可能从这罗网中安全逃脱。”   凌天痕皱着眉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好。我现在需要出去,可能黄昏才会回来。我回来之前你们不要到处走动。”说完一个闪身就又消失在了洞口。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凌天痕转头看时,叶清瑜已经醒来了,一脸茫然。   凌天痕连忙走了过去,一番关切之后,就向叶清瑜讲明了当前的形势。叶清瑜听完之后,满脸的不相信,口中木讷:“不!怎么可能?二叔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不,我不信。”   看到这番情形,凌天痕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极力劝说:“不管怎样,我们都要先逃出去。我们现在内功尽失,只能依靠谭兄的帮助了。”   叶清瑜只能勉强地点了点头,这种情况换做谁也会想不通的。   时光不经意间就划过了,只有一点点微弱的月光射进洞来。两个人踱到洞口,夜里竟还吹起了山风,月光透过云层照射下来,更加微弱了。肉眼只能隐约看到十米之外的树影,此时凌天痕明显地感觉到药力已经消退了,自己的功力完全恢复,只需要等一个人了。   只是今夜,人无完人,月无好月。   无刀门势力范围的东面,这里没有设置岗哨,却在黑暗中屯聚着大量兵马。这里中间部分是一块很大的空地,一排排黑衣人整齐地向着西方站定,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方阵,方阵最前方是一匹马,吕坤飞骑着它,手握缰绳,那股气势恰如将士出征一样恢弘。   他凝望着西方的墨色天空,仿佛想从那一片黑暗之中找出一点火星。   然而,终于还是来了。吕坤飞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东南方燃起了火苗,火势开始蔓延,逐渐扩大,最后映红了那片天空。继而,离那堆大火向北不远处也有迅猛的火势逐渐壮大起来。很快,整个区域范围内已有七八簇熊熊大火,遍布了整个丛林。   吕坤飞的笑容依然挂在脸上,对着黑暗轻声说了一句:“殁影,通知西边残影组向东推进,收网的时候到了。”   “是。”空气淡淡地回应了他。   “雕虫小技!”吕坤飞兀自在心里想,“谭门又如何?不过是初生牛犊罢了。”   与此同时,黑暗之中数以千计的黑影正在急速移动。   黑暗之中,他们就是王者。   凌天痕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些火光。“难道他们开始行动了?”这是他的第一反应。但他很快发现大火都远离他们的所在地,而且每团大火都相距一定的距离。   “这应该是谭公子的计谋吧。借此以分散敌方力量。”叶清瑜也看出了一些端倪。“应该是吧。”   “只是这能瞒过二叔吗?”即使不肯相信,叶清瑜还是选择了相信凌天痕。   幽深的丛林之中,一条黑带向东面收缩,像渔网一般。突然前面不远处闪现一个白影,凌天痕知道:他回来了。   “跟我来。”谭云之看见凌天痕两人后并没有停留,而是径自奔向前方。“我们往哪里去?”凌天痕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让叶清瑜走在前面。“去杭州。一路向东,这里距东面丐帮最近。”   三个人在凄暗的丛林里穿梭,熊熊的火光被他们抛在身后,远看时,恰似一道白光滑过漆黑的夜空。   风声在他们耳畔呼啸,谭云之半闭着眼睛,识别这前面的路。而他更多的精神力则集中在了耳朵上,他尖着耳朵,释放了人类听觉的极限,恐怕稍微有一点点的风吹草动也会被他察觉。   “小心!”风声中冷不防传来一句,凌天痕看时,白影在树梢翻动,不知从何处“嗖嗖”地射来七八支箭,目标直指谭云之。谭云之忽地重心下移,箭矢贴着他的发丝飞过。   第一轮射击落空,又从草丛中飞出一排弓箭。这次谭云之并没有闪躲,因为他已经知道了敌人的方位。一个纵身,他一把抓住了所有的箭,然后一个华丽的转身,箭随着身体的扭动而自然地发射出去。   黑暗之中传出几声凄厉的惨叫,谭云之继续飞快地向前奔跑。他知道,现在时间就是生命。   渐渐地,谭云之开始放慢速度,接近势力边界了。前面已经隐约可以看见不是茂盛的树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旷的草地。   “慢着,有人。”谭云之伸手拦住了叶清瑜和凌天痕。驻足细看时,他原来的胸有成竹瞬间被击溃。   “真的是二叔。”叶清瑜轻声地自我肯定了一下,尽管已经强装镇定,但还是有些失神。   三人现在隐蔽在几棵树后,与吕坤飞所驻扎的残影组只隔着那块草地。吕坤飞淡然自若地守在队伍最前面,好像在等待一个相约的旧友。   谭云之仔细地观望了一会儿,秀冷的面孔竟皱起了眉头:“这里屯聚了大量兵马,就等着我们了,看来吕坤飞早就料到了。”   立马沉默了,他闭上了眼睛,将感知力全部积聚在听觉上。忽而,他猛然睁开眼,飞身上了树梢,眺望了一会儿就回来了:“我们被包围了。西面有大队人马正急速向我们推进,东面亦有重兵。”   沉默良久,众人都在苦苦思索。   “谭兄,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唯今之计只能逃脱一个是一个了,我去正面诱敌,你带着叶姑娘寻找薄弱点,突出重围。”   “不行。”叶清瑜首先反对,“这是我的家事,只要我落入他们手中,他们应该会放过你们的。”   谭云之紧锁着眉头,分析道:“如果你回去了,你认为他会放虎归山吗?他的目的是无刀门,只有你们死,他才会高枕无忧。”   叶清瑜有些急了:“但毕竟这是我引起的……”   话还没说完,叶清瑜就被人从后面打昏了。凌天痕抱着她,望着谭云之,用近乎哀求的语调说:“拜托了,谭兄。”   “只有如此了。”谭云之无奈地摇了摇头,接过叶清瑜,抱着她,借着树影很快绕到了边界。这里同样有人把守,但相比草地已经少了很多。   谭云之静静地候在草丛里,悄无声息。   凌天痕看着谭云之走远后,系紧了肩上的包袱。   弯下腰在地上拾了一枚石子,对着马上的吕坤飞狠狠地掷了过去。石头在空气中高速摩擦,冒出了点点火星,划出了一条若有若无的弧线。   弧线后面,一个人形蹿出。刹那之间,四面的残影组如泄闸之洪向中间聚合。凌天痕被堵在中间,纵身一跃,随着石头的轨迹直逼吕坤飞而去。   他成功地吸引了大部分敌人。   这时,谭云之也动了。若大鹏张开白色的双翅,闪现在了一个黑影前。马上的黑影一愣,就被一脚踹飞出去。抢到马后,谭云之猛踹马肚,直奔东南方而去。   “至少你还有杀手锏,可不能让我太失望!”谭云之心中想。   吕坤飞不屑地轻哼一声,一掌击出,石头就被打了回来。凌天痕侧身躲过,又陷入了重重的包围之中。   “殁影,带着残影弓箭组去追回叶清瑜。关键时刻,格杀勿论!”一道黑烟汇成人形,大喝一声:“弓箭组,跟我来。”说罢整齐的一排人影都备好了弓和箭,跟着那道黑烟往东南方追去。   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