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楔子·嫪枝 传说,这世上竟有一株草,怀含异香,能生死人,亦可肉白骨。有传说这株草名唤嫪枝,生在极寒之地。莫说千金,哪怕万金难求,市井纷纷流传,却不知道,嫪枝不是一株草,而是一个人,天道轮回,哪有这般划算,自然得一命换一命。 在繁华的尽头有一片朦胧之地,明明豪奢到极却一片荒芜。“姑娘,怎地出来了,风正大呢,仔细着又着凉啦。”说话的人是一位婢女,而这婢女有着花容月貌和姣好的身姿,她有些着急的踩着碎步,挽起亭子里的珠帘和层层淡淡的薄纱,顷刻一股馨香传来,似乎能蛊惑人心。 婢女将手上的青蓝色丝绒袍子搭在被唤作姑娘的女子肩上,还不忘替她拢住脖颈,手里触到女子冰凉的肌肤时,马上用不赞成的眼光看着女子。 女子却是轻笑出声,她只是平凡模样,一张脸毫无血色,瘦的硌人。只有那一双眼,若是睁开,恍若百花齐放,就在这时,女子睁开了眼睛,灿若星辰的光华旋即迸发,“呵、我哪有这般娇贵。” 婢女马上嘟囔起来,声音增添了一丝不满,更多却是关切,“姑娘就是这样,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合着真受了风,该难受的还不是姑娘自个儿!” 女子回过身来,水蓝色的袖口随她的动作垂下,露出一节白瓷般的藕臂,本该娇嫩的肌肤却布满了长短不一,渗人的疤痕。一抹哀愁染上她清丽的眸,“凉秀,他,还是不愿意见我麽?”女子轻轻呢喃。 凉秀叹了一口气,却是不敢言语,她有些担忧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唉,这世间最最讯息万变,最最磨人的便是一个情字。 好半响,女子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只是不再言语,她用那双漂亮的眸子死死看着亭外,凉秀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慕枝,只能再叹一口气,然后试探的开口询问,“小姐,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咱们不如回去吧?凉秀扶你?”说到后面,凉秀的语气已经有了哀求的意味。 慕枝却还是不为所动,她端起石桌上的小巧青樽,一口喝尽杯中辛辣,也许是入口太急,慕枝被喉头的辛辣呛得咳嗽不停,都是骗人的,什么酒香,怎么解愁,入了喉,终究是辛辣难堪,终究是要重新离开。 所以,他终究不会是属于我么? 凉秀只能手忙脚乱的替她倒上清水,拿着帕子替慕枝擦拭唇边湿润。 “小姐,凉秀求您了,求您不要再折磨自己了,您这样,让夫人和老爷怎么安心?”此时凉秀的声音已经染上了哭腔,慕枝又是笑笑,“秀秀,人死如灯灭,阿爹和阿娘都已经不在了,又怎么存在安心不安心,呵,这也只是世人安慰自己罢了。” 呵,秀秀,若是阿爹阿娘还能感知,定不会只在一旁看着我,所以,我怎样作践自己也只有自己知道了。 慕枝走出亭子,掀开挡在眼前的层层沙帘,一阵冷风夹杂着雪花飞来,慕枝忍不住瑟缩一下,她伸开手掌,想要接住雪花,无奈雪花只是在掌心停留片刻,转瞬即逝,只是化作一滩孤寂的冰水,再过片刻,只留下干涩,当真是了无痕迹了。 那自己呢?在他心里,自己会不会就是这雪花,毫无痕迹?片刻,慕枝轻轻摇头,罢了,怎么会呢?也许在他心里,自己连雪花也不如,雪花随消失迅速,起码有过一瞬冰冷触觉,在他心里,自己唯剩恶毒二字了吧,定然是欲诛之而后快。 慕枝抬头看着还在不断飘落的雪花,心里总有一股难言之感,雪花的归宿的大地,自己呢?自己的归宿在何方? 此时凉秀已经走上前来了,她有些担心的看着自家小姐,不知怎的,她此刻只觉得心慌意乱,烦躁不安,觉得小姐这瘦弱的样子,小姐虚幻的身影就像是随时随地消失一样,凉秀握住慕枝的手,果然又是冰冷不堪,她向慕枝的掌心哈气,一边揉搓,企图让慕枝的手重获温度,只是这样来回好几次,慕枝的手依旧是冰冷的,凉秀此时有一个强烈的预感,自己抓住的仿佛只是一具空洞的躯壳,没有灵魂,毫无生气。 很快,凉秀就会发现自己连慕枝的躯壳也抓不住了。 沉默良久的慕枝突然开口,嗓子还有些沙哑的撕扯,“秀秀,你先回去罢。” 凉秀张张嘴,正想说些什么,慕枝却已经挥手打断自己了,算了,就让小姐自己先安静一下吧,于是凉秀看了慕枝一眼,也没发言,就退了出去。 慕枝沿着白皑皑的一片,漫无目的的继续走着,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鞋袜也被冰雪打湿,整个脚都被冰冷的麻木,整个脸也已经僵硬得不像自己的了。 她深深的看着眼前的一片竹林,只刚走了一步,就被一个不知从哪里跳出的暗卫亮剑拦住步子。 暗卫恭敬却冰冷的开口:“主子有令,夫人不得踏步竹林,望夫人不要为难属下。”暗卫的语气虽然冷硬,眼神却是闪过一丝不忍,昔日艳绝天下的夫人,怎么会变成这幅干瘪消瘦的模样? 就像你看着一朵原本粲然绽放的花,在你面前枯萎一般,你却无能为力。 慕枝深深看了眼前的男子一眼,你也知道我是你家主子明媒正娶的夫人,却为何拦我,千言万语快速的在脑海过了一遍,慕枝张张嘴却没有说什么。 暗卫以为慕枝打消了进去竹林的念头,于是行了一礼后便要退下,却没料到慕枝仍要继续往竹林的方向走去,暗卫也只能向前跨步,再一次阻挡慕枝的方向。 “夫人,请您别让属下为难?” 慕枝却是笑了,这抹轻笑在她惨淡的脸上晕开,失落又自嘲的呢喃:“别让你为难?那谁又放过了我,谁又没让我为难?” 慕枝就这样呢喃着,突兀的从发髻中抽出一支簪子,簪子的尖端光滑明亮,却闪过一丝寒气,暗卫以为慕枝要攻击自己,条件反射一般摆出防守的姿态。 不料慕枝只是把簪子的尖端对准自己的脖颈,然后冷冷的抬眸轻瞥眼前的暗卫,压着嗓子,眼里全是不为所动的坚定:“你若执意阻挠我,拦我,那么你拦住的便是一具尸体。” 慕枝说着又逼近了一步,簪子的尖端也入肉三分,鲜红的液体那样争先恐后的流出来,她却似乎感觉不到,连那一丝痛意也全然摈弃了。 暗卫被慕枝的决绝的语气和眼里的寒气震慑,一时之间也是没有任何动作,手脚更是无措的布置怎么摆放,语气也有些焦急:“夫人,你,你何必这样伤了自己?” 暗卫说完,更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做,只能那样怔怔的看着慕枝,眼里全是焦躁不安,怎么自己偏生这么倒霉,正好今天值班啊! 谁都知道夫人和主子的感情不好,可是夫人和主子再不好,那也是主子们的事情,况且夫人怎么说也是主子明媒正娶的夫人,夫人若真是出了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最后折腾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做小的? 这样一想,暗卫就更加为难了,连额角都焦急的冒出了点点虚汗。 正在两人僵持的时候,竹林里走出一个人,他穿着简单的暗绿色长袍,仿佛要和这片竹林融为一体,周身却散发着寒气,连嗓音也透着深深寒气,他就这样一步一步,缓缓的,不紧不慢的走来,每一个步子都是这样的沉稳,他看了一眼手足无措的暗卫:“你先退下。” 暗卫正火烧眉毛呢,这事的正主终于就露面了,这下就没有自己的事了,暗卫心里这样想着,忍不住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迅速的行礼,又用自己生平最快的速度遁离这个尴尬的气氛,躲出去之后,终于可以好好的擦拭额间的汗。 慕枝贪婪的看着眼前的男子,眼神里有着难以掩饰的痴迷,她定定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就这样交织在自己的心里。 多久了?慕枝已经忘记自己有多少个日夜没有见过他了,他看起来清瘦了些,眉头也紧锁着,唇角紧紧的抿住,眼神却是那么毫无波澜。 是因为自己吗?自己又让他头疼烦恼了吧,慕枝想着,又忍不住上前一步,伸出手,想要替男子抚平眉头的皱起。 男子面无表情的看着慕枝的动作,却不动声色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慕枝眼里所有的痴迷也都因为男子的动作消散,自嘲的攥紧自己的手指,慢慢的收在腿侧,罢了,是我贪心了。 慕枝重新清醒起来,眼里的柔情就像从未出现,脸上的血色也早已销声匿迹。 天地间,唯余这一片苍茫的白,这一片清新的绿,以及眼前这个终其一生也得不到的人。 男子眉头又皱起了,冷冷的开口:“下次,我不会阻止你。” 男子冷冷抛出这句话,便头也不回的走进竹林。 他身上的青色和这片苍郁渐渐融合,渐渐的,在慕枝心头远去。 慕枝看着男子的背影,全身的力气似乎在这一刻被尽数抽离,整个人像被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紧紧压制,难以呼吸,她清楚的看见男子眼里的狠厉,是的,她相信,她绝对的相信,他真的能看着自己死,也真的能狠下心。 雪花还在继续飘散,慕枝维持着坐在雪地的动作良久,她忽然抬头看着白茫茫的天空,我错了,我不该遇见他,不该动心,不该偏执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慕枝将脑袋深深埋在自己的膝盖间,屏住呼吸,直到窒息的感觉清晰传入大脑的时候,慕枝才抬起头。 脸色因为缺氧憋得通红,她急促的喘息,想要汲取更多的空气,身子越来越无力,眼皮子也不受控制的耷拉下来,慕枝能清晰的感受到身体的热量在源源不断的流失。 她再也没有力气撑住自己的身子,她就这样摇晃着趴在地上,脸埋在冰冷而僵硬的雪上,耳朵嗡嗡的作响,灵魂被什么用力的拉扯着。 慕枝仿佛听见了有人在呼唤自己,在喊自己的名字,可是她太累了,强行撑开的眼皮子也因为瞳孔涣散失去了光泽,她扯扯唇瓣,想要安慰哭着向自己跑来的凉秀,却是徒劳。 我,好累啊。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罢了,如果这是你想要的话,如果这样你可以开心的话,我也无所谓了,慕枝只愿,只有此生,没有来世,慕枝不愿忘了你,也不愿再爱上别人,如此,一生足矣。 正文 第一章 青城 清晨的气息总是清澈而纯粹的,让人能够感觉它的特殊,也能让人不自觉的沉醉,阳光俏皮的露出半截尖顶,斜斜的洒落,和地面的车辕照应,露出同样斜斜的阴影。 马车上,欢快的声音与轴轮滚动的声音融合在一起,慕枝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她梳着讨巧的双环髻,红扑扑的圆脸尽是愉悦。她调皮的笑着,双手不安分的扯开帘子,流苏在马车的颠簸下左右来回摆动。慕枝探出大半个身子,瞪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睛好奇的打量青城,来往的人群和呦呵的小贩,每样东西都是那么的新鲜。 凉秀不放心的扯扯慕枝的衣摆,试探的开口:“小姐,你这样会掉下去的啦!” 慕枝却是不甚在意的摆摆手,身子半弯起来,几乎要探出三分之二了,偏生她脸上还带着纯粹的笑容,让人一时沉浸其中,竟是忘记提醒她要注意了。 这古话是怎么说的呢?好的不灵丑的灵,就在凉秀担心的说出慕枝会掉下去时,命运的轮轴就开始转动起来了。 不早不晚,就是在这个时候,慕枝乘坐的马车的一边轮子恰好碾压在石子上,马车的轮子不稳的翻转、偏移,慕枝就这样毫无准备的硬生生的被抛出马车。 事情发生的太快了,凉秀只是来得及露出一副见鬼似的惊恐表情,她甚至来不及惊呼,就硬生生的看着自家小姐圆润的从马车的窗口滚了出去。 慕枝心里却是奇异的平静,她还能趁机回头看凉秀一眼,看到凉秀因为惊恐而扭曲的脸,慕枝心里还能闪过一丝好笑。 慕枝已经在心里做好自己会摔个狗啃泥的准备了,眼睛也是紧张的闭得紧紧的,只是命运就是这样猝不及防,缘分也总是这样巧妙的展开,不给你一丝提醒,不给你留一丝防备。 慕枝是被一道力量带入一个怀抱的。 这个怀抱是怎么样的呢?微暖、有些硬,还带着一丝说不清的香气。 白苏草的香味浸入鼻腔,慕枝下意识深嗅一下,然后抬头,抬眸,突兀的就迎上男子的眸。 这是怎样一双眼睛,像一潭江水,引人沉沦,又像一方日照,熠熠生辉。 慕枝第一次看见这样好看的人,也是第一次看见一双这样好看的眼睛,她就这样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男子,眼神认真,一动不动,良久,她抬首的动作还是没有变化。 如果有人问慕枝,你会因为一双眼睛而爱上一个人吗,慕枝肯定会嗤笑一声,再鄙夷问出这个问题的人,认为他说的是什么荒谬的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她却是在一个不懂爱为何物的年纪,因为一双眼睛,爱上了一个人。 男子眼神有些诧异,似乎不能理解自己怎么会在一个小丫头的眼里看出爱意,然后又在心里为自己生出这样的想法,唾弃了自己一番。 然后男子走到路旁将慕枝放下,仔细打量了一下慕枝,发现她没有受伤才松了一口气,他见这个小丫头还是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心里有一丝好笑,然后勾起了他的手指,在慕枝的额角上轻轻一弹,笑道:“你呀,小丫头,下回可不能探出身子了。” 慕枝原本已经有些回神了,因为男子亲昵的动作又愣了愣,她忘记了那个场景,却固执的记住了男子微凉的骨节,他的淡青色的锦袍,那声轻笑,以及身后卖各种面具的小摊口。 男子说完就要转身离开了,一种强烈的感觉在慕枝心头涌起,若是自己不做些什么,这个男子此生就会从自己的世界离去,她却不知道,就是这一个感觉,将自己推进深渊,从此万劫不复。 慕枝不懂自己哪里来的勇气,猛地扑向男子,然后紧紧的抓住他的袖口。 男子袖口上暗金色丝线描绣的竹子也因为慕枝的动作皱缩成一团。“你的名字,告诉我,你的名字。”男子有一瞬的错愕,眼里飞快的闪过一丝错愕,又很快被他掩盖下去。 他没有言语,只是定定的看着慕枝,盯着她的头顶,似乎想要看出点什么来,两人就这样僵滞住,气氛也在这一刻尴尬的停留。 就在慕枝失望的放松手里的力度,以为男子不会回答的时候,一个如涓涓流水的清冷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百里寒” 百里寒,百里寒。慕枝在心中默念几遍,像是要印入灵魂一般。 慕枝刚才的失落一扫而空,跟着她瞪着一双扑闪扑闪的黑曜石般的眼睛,用欢快的声音仰头看着百里寒: “百里寒,我是慕枝,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羡慕的慕,还有月上柳梢头的柳枝的柳。” 慕枝说完,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这两句诗的含义这么明显,她相信百里寒是可以接收的到的。 慕枝这样想着,又马上亮起自己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紧紧的盯住百里寒,唇角也挑开一个欢乐的弧度,两个小巧的梨涡在她唇边炸开。 不过慕枝的算盘是彻底打错了,且不说百里寒这人生性淡漠,不会想什么儿女情长,但看慕枝这样一幅小萝莉的单纯模样,但凡百里寒有一丝良心,也不会对慕枝起什么心思,纵使那两句诗含义特殊,百里寒也愣是没有多想。 “嗯”百里寒只是轻轻颔首,然后就要离开了。 这个时候掌心却被塞进一个冰凉的珠子,圆滚滚,有着浅浅的绿色,是那么的晶莹透彻,和她主人那双眼睛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伴随着珠子滑落的还有一道糯糯的嗓音:“百里寒!谢谢你救了我!长大后我会以身相许的!” 百里寒坚毅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痕。哭笑不得的望着眼前这个不及自己胸口,还梳着双环髻的小丫头。 百里寒尴尬的轻咳一声,看到小姑娘眼神的坚定,只能无奈的苦笑起来:“嗯,慕枝。” 百里寒话音刚落,就被慕枝急切的声音打断 “奴奴!” 百里寒一愣,却不懂慕枝的意思,只好露出疑惑的神色看着慕枝。 慕枝有些害羞的跺跺脚,半垂着头,似乎是不敢看百里寒,半响慕枝才扭扭捏捏,用她糯糯的声音:“奴奴是小名,只能亲近的人喊的,阿爹阿娘也喊慕枝奴奴,百里哥哥也喊要这样喊。” 听了慕枝一番解释,百里寒突然觉得有些哂笑,他轻瞥眼前这个半大的小团子,一张小脸粉扑扑的,说话声音也糯糯的,怎么看,怎么像没有长大的小姑娘。 但不知怎的,眼前的慕枝像是能触碰到自己心田的一抹柔软,百里寒看着眼前快要急哭的小丫头,便马上接过慕枝的话,真心实意的称赞:“奴奴,嗯,很可爱的名字。” 慕枝听见百里寒的夸赞,脸上更是通红一片,局促不安间,百里寒又是开口了,语气已经是带了哄孩子的轻柔:“只是奴奴知道什么叫以身相许吗?这句话可是不能随便说出口的。” “知道啊!奴奴这么聪明当然知道啦,就是像阿爹和阿娘一样一起生活在一起,嗯,很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嘻嘻。”慕枝脸上的一抹红色很快敛下去,恢复刚才那副单纯的样子,脸上还因为自己知道答案而露出一些洋洋得意。 慕枝满口坚定,百里寒顿时语塞,他看着慕枝小小的人,觉得慕枝的话不过是不谙世事的孩童的话语,当不得真,于是他轻柔的摸摸慕枝的脑袋:“奴奴还没长大。” 停顿了一会,才继续道:“这些话是很珍贵的,若是以后你遇见真正喜欢的,你就会后悔现在轻率的说出来了,所以啊,奴奴要记住了。” 百里寒循循善诱,像是在救赎一个迷途的羔羊。 慕枝莫名其妙的瞪大眼睛,两边脸颊因为郁闷气鼓鼓的,眼里那么直白的表现出自己的不满意,不满意百里寒用哄孩子的语气,还有看自己的眼神。 慕枝就这样憋着气,直直的盯着百里寒的眼睛。 百里寒下意识的和慕枝对视,她的眼珠像是葡萄,黑亮诱人,又晶莹水润;百里寒又想突然想到了什么,思绪清明,眼神也马上躲开。 慕枝从袖口摸出一块白玉,飞快的在百里寒另一个掌心一按,白玉上镌刻着小小的两个字,甚至有些歪斜,百里寒一眼便知道这是慕枝自己雕刻的。 慕枝一边使劲将玉佩塞到百里寒的手里,一边十分理直气壮的叮嘱百里寒:“以后你就是奴奴的人了,记住了哈!” 百里寒只是错愕的看着慕枝,呆呆的接过慕枝的玉佩。 慕枝却是理解错百里寒的表情,一边摆摆手,一边灵活的爬进马车,劝慰道:“哎呀!好啦,百里大哥别想太多啦,别担心,我可不是始乱终弃的人!” 慕枝劝慰了一句还觉得不够,才刚在马车坐稳就又一把站起来,灵活的掀开帘子,小脑袋就这样钻出去,两只手在小嘴前环绕,做成一个喇叭的形状,就这样冲着百里寒的方向喊着: “百里大哥,你也不能始乱终弃!要等我长大啊!” 马车很快跑出一段距离,慕枝却还是不安分的从马车帘子伸出半个身子,全然不顾自己刚才才在马车摔下来,慕枝双手撑在窗子上,笑的甜甜的,继续用糯糯的声音冲着百里寒的方向大叫:“百里寒,你要记得等奴奴,奴奴很快就长大了!” 百里寒顿时哑口无言,还维持着刚才的动作站在哪里,自己算是被一个小丫头调戏了么?旁边的人或善意或疑惑地看着他,百里寒却没有在意旁人的眼光,他盯着自己掌心一颗浑圆的珠子和刻着奴奴二字的玉佩,再想到刚才慕枝满满活力的样子,不由得轻笑出声。 奴奴,奴奴。百里寒不经意间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蓦地,他像是想到什么,脸上一僵,动作有些冷硬的将手里的玉佩珠子收进怀内,只是百里寒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将玉佩珠子收进怀里的动作是那么轻柔,甚至眼内都有一抹转瞬即逝的柔情。 而马车里面,慕枝刚不安分的大气冲马车外的男人说了一通,还要在马车内蹦蹦跳跳,满眼的欢喜藏都藏不住,唇边甜甜的笑意也灿烂的要溢出来,她还意犹未尽的拉过凉秀的手:“秀秀,你看到没有,哈哈哈,我是第一次见这么好看的男子,他可真厉害,一把就把我接住,而且,他真的长得好好看啊!” 凉秀却一副惊魂未定的看着慕枝,“我的小姐啊!凉秀求求你了,就好好坐着吧?你刚才快没把奴婢吓死!” 慕枝不满的嘟嘟嘴,“秀秀,你还没说百里大哥好不好看呢!”凉秀拍拍自己的胸膛,刚安抚下来的心又剧烈跳动,她恨铁不成钢的打量着慕枝,语气敷衍:“好看好看,奴婢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凉秀话音一转,“只是小姐你怎么可以将贴身的玉佩送给外男,还说那样的话,真是太不矜持啦!回头要是夫人知道了,还不揭了小姐你的皮儿!” 慕枝眼珠子咕噜噜的转动,然后玩味的看着凉秀,凉秀被慕枝看着背后都出了一身冷汗,她就知道,每次小姐露出这样的神情,自己铁定倒霉,果然,慕枝软软糯糯的指着凉秀的额角,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出:“回头要是阿娘知道了,那就揭了你的皮儿” 凉秀闻言嘴角微微抽搐,小脸马上垮了下来,顶着自己哭丧的嘴脸,在慕枝的再三威逼利诱下终于发誓绝对不告诉夫人。 偏生慕枝得了便宜还卖乖,她看着凉秀瑟缩的小肩膀,勾起唇角,嘲笑的看着凉秀:“啧啧,胆小鬼!” 凉秀只能气呼的鼓着脸,满脸的抗议:“小姐!” 马车就这样轱辘轱辘的在不是很平的地面翻滚,马车外面是艳阳高照,马车里面则是欢声笑语。 慕枝不安分的拿起小手在凉秀的腋下和腰际调皮的咯吱,凉秀一边笑着一边躲闪,又逮住机会反击,两人就这样在马车上打打闹闹,嘻嘻哈哈的笑了一路。 正文 第二章 秦桓 青峦山的地势险要,直入云霄,灵气更是充裕,传说这里有无数额奇珍野兽,这也驱使着山下的人进来探险,只是来的人十去九不归,慢慢的,青峦山就成了危险,诡异以及充满传奇色彩的代名词,更成了山下人闻山色变的禁地。 只是在慕枝看来,青峦山就和普通的山没有差别,只是野兽凶狠了一点,还有各种各样的草长得高了一点,样子奇怪了一点。 时间飞快,三年眨眼就过,慕枝就这样在青峦呆了三年,她活脱的性格在终日寂静无人烟的这里,终于沉静了一点。 眼里的活力却是这个豆蔻的年纪里掩盖不了的,时光除了让人长大,还能让人淡忘,也许寻常的孩童早就忘记三年前的事情了。 慕枝却始终忘记不了三年前,那一抹印在自己心中的暖色。 她始终记得百里寒衣服上那一株挺直的青竹,也始终记得他的神色,他的语调,每一个属于他的记忆都这样深深的烙印在慕枝的身上,她的骨肉里,她的灵魂内。 只是百里寒呢,他应该早就忘记了自己吧?想到这里,慕枝不由得有些气馁。 女大十八变,但是仅仅因为这样慕枝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忧心忡忡的。 嫪枝是一个神奇的存在,没有人能解释为什么,嫪枝一族会在每年的生辰全新蜕变,无论样貌,身形还是音色,他们的躯壳每年都发生变化,唯独灵魂不灭,记忆不息。 也许这是一种为了保护自己的本能,毕竟山下依旧流传着嫪枝的神奇,也依旧有无数人每年花费巨金寻找嫪枝的踪迹。 今天恰好是慕枝的生辰,从昨夜起,慕枝就觉得自己身体开始变化,她睁开眼,坐到镜子前,果然发现自己的容貌完全改变,稚嫩退去,原先的圆圆小脸竟然变成瓜子脸,却显得更加动人,鼻子小巧高挺,唇瓣薄厚适中,可以说是一个不可多见的美人胚子。 凉秀端着洗漱的铜盆推门进来,看见慕枝的新样子也没有惊讶,只是有些好奇的惊叹道:“哇!小姐变得更加好看了。”然后话音一顿,带上了羡慕的语气:“小姐这样真好,每年都能有一副新的样子,奴婢也想要。” 是的,青峦山上除了凉秀一个,其他所有的奴仆丫鬟们都是嫪枝的传承,但他们都只是一个偏门旁支,没有慕枝一家这么纯粹正统的血脉。 凉秀这是被人遗弃在山脚的小丫头,管家伯伯下山采买的时候发现了她,一时心软也就带了回来,慕枝的母亲看她和自己女儿年纪相仿,也就让她陪在慕枝身边了。 慕枝还记得凉秀开始记事那年,自己变了一副新的样子,然后嘻嘻哈哈的跑去捉弄凉秀,还骗她说自己被吃掉了。 那时候,凉秀先是一愣,最后竟然在地上打滚,嚎啕大哭,直把青峦山的人都哭了出来,众人和她解释,她也不相信,一股脑的认定自己的小姐已经被吃了,慕枝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苦哈哈的解释了几天,凉秀才半信半疑的消停了一会。 不过现在凉秀早就习惯了:“小姐,早啊,哈哈,小姐果然又变了一个样子,不过更加好看啦,就是小姐你这个样子恐怕不能穿着男装溜出去完啦。” 慕枝只是在镜子中看来凉秀一眼,并没有回头,突然,她轻声开口询问,“秀秀,你说,他还能认出我吗?” 也许是声音太轻,凉秀并没有听见,只是专心的摆放待会要用到的东西:“啊?小姐你说什么?” 慕枝笑笑,算了,“没什么啊,本小姐只是问你,今日的早膳有什么嘛!”慕枝的语调再次上扬,仿佛又是那个活力四射的小姑娘。凉秀看着自家小姐的样子,无奈的摇头,将铜盆端到慕枝身前,“好啦,小姐,早膳即使再丰盛,您也得洗漱,对吧。” 慕枝冲着凉秀吐吐舌头,配合着她的动作完成了洗漱,凉秀手脚伶俐的将东西收放好,才拿起木梳子,给慕枝一下一下的打理头发,“小姐的头发可真好,乌黑黑的,就像那瀑布似的。” 慕枝听见凉秀的话,不知道联想到什么,噗嗤一笑,才开口,“乌黑黑,我还以为是形容那乌鸡呢,哈哈。” 凉秀停止手上梳头发的动作,嗔怪的瞪了慕枝一眼,“小姐!你又欺负凉秀了!” 慕枝嘟囔着:“我还没说谁头发像瀑布呢。” 不过慕枝瞥到凉秀鼓起的包子脸,马上识趣的收敛一点,凉秀拿着慕枝的一小撮头发,歪头问道:“小姐今日想要梳什么发式啊,今日可是及笄呢,夫人说她待会儿会过来给你添妆和点花钿。” 慕枝不在意的摆摆手,“直接绑起来就得了,梳起发髻多麻烦。”话音未落,慕枝的额头就被一只玉手敲了一记,“哎呀,娘,你怎么又打我!” 慕夫人刚推开门就听见慕枝的这句话,忍不住就三两步上前敲了一记:“今天可是你及笄的日子,半点马虎都容不得,你还说随便绑起来就行了?你说自己该不该打!” 慕夫人数落完慕枝,然后又扭头看着凉秀:“秀秀,你说你家小姐该不该打。” 凉秀吃吃的笑,看见自家小姐吃瘪,是她最开心的事情了,于是她选择忽略慕枝瞪着她要吃人的眼光,小鸡啄食般一直点头,“就是就是,夫人说的对。” 慕枝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瞪着凉秀的眼神被自家母上大人抓了个正着,又是挨了一下:“你呀,可不许老欺负秀秀。” 凉秀一边得意的躲在慕夫人身后做鬼脸,一边满意的点头附和慕夫人的话。 慕枝则是委屈的捂住自己的脑门,撅起嘴抗议道:“阿娘,你老是敲我的头,我变笨都是你害的!” 慕夫人闻言嗔怪慕枝一眼,笑骂道:“胡说,这脑子本来就和你爹似的不灵光,还非扯是娘敲的!” 慕枝还想说什么来反驳慕夫人,争取自己的尊严,却被慕夫人一个用力按下:“好了,你就安分的做好,娘给你梳个发髻,然后还要去准备你及笄的东西呢。” 接下来慕夫人给慕枝梳了一个最繁重的发式,慕枝被压着好半天都直不起脑袋,看着慕夫人还在不断的给自己的发式里加朱钗首饰。 看着自己都快变成一个行走的首饰盒了,慕枝赶紧开口:“哎呀,阿娘,我就在自个儿家玩,又不见外客,就别弄那么隆重啦,我的脖子都要被压折了,阿娘!” 慕枝说完,眼神尖锐的瞥到站在一旁掩唇幸灾乐祸的凉秀,马上瞪大眼珠子,怒视凉秀:“还有你,秀秀,你也不帮帮我,还在一旁看笑话,待会早膳不能吃了。” 慕枝话音刚落,凉秀扬起的嘴马上塌了下来,委屈的开口:“小姐!” 慕夫人又是一记,“这是什么话,娘还能害你啊,秀秀别管奴奴的话,早膳爱吃多少吃多少,这庄子还是我做主的,至于你,给我好好打扮,谁说不见外客了,你秦叔叔可是特地从京城赶过来的。” 听到这里,慕枝才收起不满的样子,安安分分的坐在镜子前,任由慕夫人折腾自己,说起秦叔叔,慕枝心里是感激的,听母亲说,当年嫪枝一族被打压的元气大伤,是秦叔叔的一家人偷偷将他们运出城才得以生存下来的,可以说,这世上也只有秦叔叔一家知道嫪枝的踪迹,但他们世代给子孙相传,绝对不能说出去,秦氏子孙也一直恪守这个规定,于是秦氏和嫪枝一族在几百年来都有联系,而秦叔叔更加是每得什么好玩有趣的,逢年过节必定会送东西过来慕枝家里。 慕夫人一边给慕枝打扮,一边絮絮叨叨的叮嘱慕枝:“你秦桓哥哥听说也会过来,你可不能再这么调皮的捉弄他,知道不,一定要以礼相待,在她面前要有女子的模样,要端庄,要沉住气,可不能像小时候那般肆意妄为啦。” 慕夫人喋喋不休的念着,没说一句,慕枝的脑袋就低下一分,慢慢的就耷拉下来了:“阿娘!奴奴又不是什么端庄的大家闺秀,还要什么大气啊!” 慕夫人原本平和的脸又饱满起来,手指已经微微屈起做好了准备,慕枝一看,马上讨好的回答道:“阿娘,呵呵哈哈,您悠着点,我一定将自己吹捧的天上有,地下无,十八般武艺样样俱全,什么琴棋书画的,根本就是信手拈来啊!您放心,我一定给你长脸哈!” 慕枝一番胡搅蛮缠的话成功的逗笑了慕夫人,慕夫人只能没好气的戳戳慕枝的额角:“你呀,能安分守己,乖巧的呆在山上,少往山下跑,阿娘就求神拜佛咯!” 慕夫人又一边替慕枝打扮着,一边给慕枝交代待会的注意事项,让她要怎么样,不能怎样做。 最后还不放心的加了一句:“奴奴,你秦哥哥可是老实孩子,可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捉弄他了,记住了吗?” 秦桓?就是那个小不点吧,什么胆子,亏他还比自己长几岁呢,不仅瘦瘦小小的,还一个癞蛤蟆就吓哭了,才不是我的哥哥呢。 慕枝想到这里撇撇嘴,不过还是识趣的十分乖巧的回答慕夫人:“是是是,知道啦,我一定好好招待,秦、哥、哥、” 哈哈,保证这次不用一只癞蛤蟆,要用很多只! 想到这里,慕枝心里跃跃欲试,已经开始期待秦桓快点到来了。 正在慕枝胡思乱想的时候,坐在马车上摇摇晃晃的秦桓突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像是有所感应一样,秦桓朝着青峦山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随后有有些奇怪的揉揉鼻子,难不成是哪个小丫头在咒自己?不得不说,在这个时候的秦桓真相了。 慕夫人也没心思管慕枝说到后面怪异的语气,她想女儿都及笄了,应该不会再像儿时那般孩子气,秦桓那个孩子也都长大了,在书信上看,还去参军了,看样子,也是不会怕慕枝小孩子似的淘气。 慕夫人一边想着,一边细细帮慕枝打扮好,又叮嘱她穿戴好今日及笄的衣服,再让慕枝站在自己跟前好好打量一番,就匆匆走了。 今日是女儿的及笄,很多器物需要准备,还有招待秦家的膳食也要自己叮嘱,想到这里,慕夫人当然脚下生风似的去忙碌了。 而秦桓他们也摇摇晃晃很快的来到了青峦山下。 正文 第三章 再遇 慕枝看到自己阿娘离开后,马上兴奋的弹起来,一边快速的把自己头上的簪子拔下来,又马上在两颊边扇风。 那动作叫一个的行云流水啊,直看的凉秀目瞪口呆。 慕枝也没管凉秀的目瞪口呆,只是对着她伸出一个指头放在唇前,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暗示凉秀不要告诉慕夫人自己将簪子拔下来的事情。 然后又调皮的冲着凉秀眨了一眨自己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就蹦蹦跳跳欢快的去外边用早膳了。 慕枝用过早膳后看秦桓一家还没有来到,她站起来,来回踱了几步,不觉有些无聊,于是慕枝拿着一串葡萄又走回自己的院子,像往常一样,坐在秋千里打磨时光,两只脚慢慢的晃悠,吹着微风,偶尔塞一个葡萄,好不悠闲的样子。 慕枝对自己脸上的妆容感到很不自在,总是无意识的就去擦拭擦拭,弄得一边薄一边厚,自己还不自知,仍坐在秋千上,手指握住绳索,这样有一下,每一下的晃悠着。 突然慕枝意外瞥见一个修长的白影闪过亭子,她眼珠子转动一圈,正无聊着呢,消遣的事情就来了,于是慕枝手脚麻利的抓了两个葡萄,再把脑袋上繁重的朱钗随意拔下,麻利的朝着白影消失的方向跟上去。 慕枝蹑手蹑脚的佝偻着身子躲在白影消失的转角,屏住自己的呼吸,然后慢慢的探头。 慕枝的小脑袋才才露出一个小尖尖,就对上了一双满含深意的眼睛,紧接着慕枝就被一股力量倏的禁锢。 随着眼前男子一个流利的翻转,慕枝呼吸只来得及一紧,她便被压在丁香树边上。 慕枝抬头看着男子,然后便惊愕住了,天哪!是他? 慕枝蓦地瞪大双眼直直的看着眼前的人,他比三年前,更高了,五官是彻底的长开了,变得更加精致,也显得更加硬朗了。眉间更是形成逼人的气势,长得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慕枝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掺杂着重逢的喜悦,又带着意外的惊喜,她喉头微动,正要喊出百里寒的名字,嘴巴便被百里寒紧紧捂住。 百里寒是迫于无奈的压制住慕枝,他刚才就看到这个小姑娘了,原以为自己不会被发现,结果这个小姑娘还是跟上来了。 他是偷闯进来青峦山的,看眼前这个小姑娘的打扮就知道她定是主子一类的,为了不让自己被发现,他只能出此下策了。 原本百里寒就内疚自己抓住一个小姑娘,现在对上慕枝瞪大的双眼,显然的就误会了,还以为慕枝是在害怕。 百里寒尴尬的轻咳一声,在脑子里搜刮安慰小姑娘的话,看到慕枝喉咙一动,以为她是要惊叫了,百里寒才下意识的捂住慕枝的嘴,顺便开口安抚道:“你不用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半响,看慕枝神色恢复平静,也不再要惊叫的样子,百里寒又继续开口:“你是青峦山的人?” 百里寒的声音不像从前温润从容,而是染上了魅惑。像是能掌握人心的魅惑。想到这里,慕枝不由自主的沉沦,她很快的像是下意识的轻轻点头。 慕枝在心里唾弃鄙夷自己,会不会百里寒对自己露出一个笑容,自己就做什么都甘愿呢?只是慕枝弄不清楚,才第二次见面的人,自己的心脏怎么就会跳的这样快,心里怎么会这么喜欢。 当自己发现是百里寒的时候,自己的灵魂都快要蹦跶出来跳舞了。 “那你可知寒毒的解药在哪里?”百里寒望着慕枝,于是慕枝又轻轻点头。百里寒又看了看慕枝,然后试探的问:“我现在放开你,但是你乖乖的,不要叫,好吗?” 慕枝闻言自然是乖乖的点头,百里寒看着眼前这个乖的跟小猫似的慕枝,心里也闪过一丝柔软,很快放下掩住慕枝的手,然后道:“那你带我去,可以吗?” 百里寒也知道自己的话有些不可理喻,自己偷闯进来,还挟持了主人,结果还对主人说能不能带自己去找寒毒的解药,只是百里寒也顾不得这么多了,若是再拖下去,表妹就该没命了,于是他的神色也不自觉的染上一抹焦急。 慕枝刚刚解放,就死死的看着百里寒,然后有些急切的开口:“你中了寒毒?” 百里寒愣了一愣,眼里闪过一丝不解,似乎不知慕枝的语气为什么是带着那么自然的关切,但不知怎的,心里有一道声音告诉自己,不能让眼前的女子难过,于是百里寒的否认脱口而出:“不是。” 说完,又奇怪的看了慕枝一眼,她总是给自己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两个人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认识一般,而自己的心里也告诉自己,相信她。 尽管百里寒自己否认了,慕枝还是不放心,她很快抓过百里寒的手腕,手指搭在百里寒的脉搏一探,眉头先是皱起,又迅速一松,嘴里也松了一口气,然后又用亮晶晶的眼珠子看着百里寒,满眼都是喜悦:“嗯,太好了,你没有中寒毒。” 百里寒还是怔怔的,听着女子的话,心里的怪异感更加强烈了。 慕枝却没有给百里寒提问的时间,直接拉过百里寒的手,然后就往前走了。 慕枝带着百里寒在青峦山绕来绕去,直到走到一处空荡的地方,慕枝的速度才慢了下来,百里寒看着眼前的一处庭院,才知道刚才的丛丛树林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机关,心里不由得对青峦山有了一丝赞赏,世人皆传颂青峦山危险重重却又无数生机,恐怕也是这个原因了,只是不知这青峦山的高位是谁,有如此大智,却又为什么甘愿隐居山林。 慕枝没有发现百里寒的沉思,只是很认真的在带路,她的步法看似随意,却每一步都是机关算尽,嫪枝一族天生变对医理熟悉,无数的珍贵药材和解药,嫪枝一族可谓取之不尽,天之之人虽然不知道嫪枝一族的踪影,却因为青峦山以医术出名,而时不时发生盗药事件,迫不得已之下,慕枝的父亲就根据祖先的手札,创出了这样一个机关,令不知道机关的人永远困在那片丛林,直到饿死。也是因为如此,众人对青峦山有了敬畏,更是将青峦山传的很是神奇。 也是这样,青峦山才重新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慕枝也在心里疑惑,百里寒也不知是怎么样上来的,还能直达青峦山的要地。 不过慕枝很快又释怀了,山下的机关看似艰难,其实只要是心智坚定的人,摒除杂念就能找到路,况且百里寒是自己喜欢的人啊,自己喜欢的人肯定不能这么没用的。 就这样兜兜转转,慕枝终于停下脚步,然后推开一扇门,这才回头对着百里寒展露出最灿烂的笑容:“好啦,就是这里了。” 然后便松开了拉着百里寒手腕的手,百里寒疑惑的看着握住自己的柔夷,在她松开手后,心里居然有一丝失落。 慕枝有些尴尬的将小手收到自己身后,刚才没有留意,现在才发现自己居然牵了百里寒的手,而且是一直牵着,想到这里慕枝的两颊变得通红,然后她趁百里寒没留意的时候将手心的汗偷偷擦干,然后慕枝有些急促的开口:“那个,额,我的手心虽然出汗了,但是因为我体虚,绝对不是牵了你的手!绝对不是!”慕枝一口气说完之后,才反应自己刚才的话多么惊世骇俗,两颊迅速变得更红了。 不过慕枝是高估百里寒了,百里寒显然是一个更加木讷的人,他只是奇怪的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嫩嫩黄色纱裙的小姑娘,听完她的解释,竟然还配合的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然后开口:“原来如此。” 慕枝只是恨恨的跺跺脚,心里暗骂这个不懂风情的呆子,嘴里却没有再说什么,却在心里一直唾弃自己干嘛要多此一举来解释。 半晌,慕枝又在心里开解自己,然后就开始专心看着眼前的满满是白瓷小瓶子的架子,不得不说慕枝的爹爹是个谨慎的人,假使盗药之人千辛万苦突破机关,面对全是一样瓶子的解药也怕是要头疼一会儿了。 不过这些小把戏也只能能忽悠偷盗的人,对于一个正统的嫪枝来说,是最简单不过了,慕枝已经可以预料到自己老爹知道后,会怎样眼瞪胡子吹,然后怎么骂自己大逆不道,可能还会问苍天,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慕枝虽然在心里这样乱七八糟的想着,却丝毫不妨碍自己的眼光在白瓷瓶子中来回穿行,她很快就发现了自己要找的解药,无奈那瓶解药在高高的架子。 慕枝撅起嘴,打量了四周一圈,然后拉过一旁的凳子,踩了上去,高度刚好能将白瓷瓶子握在手中。 慕枝兴奋的冲着站在下面的百里寒嚷嚷:“找到了!” 可是慕枝显然忘记了什么叫做乐极生悲了,她很快就发现自己兴奋过度的扭头动作太大,凳子一个歪扭,慕枝就侧着身子摔下来了。 慕枝死死的闭上自己的眼睛,以为这样可以减轻一下摔倒地上的疼痛。 慕枝欢快的语调让百里寒心里一松,他看着站在椅子上的慕枝,一丝喜悦也能在心口蔓延。 只是百里寒一个抬头却刚好看见慕枝从凳子上摔下来。他心口一紧,不加犹豫,飞快运功接住了慕枝。 看见慕枝安然无恙的躺在自己怀里,百里寒才松了一口气。 慕枝深深的看着百里寒,眼里没有害怕,只有满足,像是直直的投入百里寒的灵魂,百里寒对着这样一双眸子,很快偏转开眼睛,心里却有了一丝异样。他突然觉得慕枝很是熟悉,像是多年前遇见的那个可爱的小姑娘,不过百里寒很快摇头将心里的疑惑散去,不会的,当年那个小姑娘的样子不是这样,即使长大,也应该八九不离十,定不会变化那么大。 慕枝心里跳的飞快,第二次了…她摊开白嫩的掌心,白瓷瓶子圆滚滚的躺在她手心里,慕枝糯糯的开口:“喏,给你!” 百里寒轻轻放下怀中的慕枝,连自己都没感觉到放开慕枝时的不舍,他伸手接过慕枝手心的白瓷瓶子,迅速打开后闻了一下,确认是寒毒的解药后,百里寒向慕枝拱拱手,“谢过姑娘。” 百里寒才刚要离开,慕枝就拉住了他的衣摆,百里寒顺着力度看慕枝的动作,看她只是拉着自己又不言语,无法,只能自己先开口:“姑娘还有事吗?” 慕枝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转了一圈,然后露出一抹俏皮的笑意:“我帮了你,你就是这样感谢我啊?” 说着就摊开自己嫩白的掌心,放在百里寒的眼皮子底下。 百里寒先是一愣,然后往自己的衣襟掏出一叠银票,放在慕枝的掌心上,再拱拱手:“姑娘见谅,在下出门着急,实在没带太多的银票。” 慕枝无语的看着掌心的一叠银票,这都一万两了,还没有带太多银票! 这样吐槽着,慕枝又抓过百里寒的手,掰开他的掌心,在他困惑不明的眼神里将银票塞回百里寒手里,没好气的说道:“谁说要你的银子啦!” 慕枝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今日是我的及笄,只是想跟你讨个礼物而已嘛!谁知道你这人这么俗不可耐,一张手就给人来张银票!” 百里寒原本清冷的脸才有了一丝裂缝,半响,手掌握成半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原来如此。” 然后百里寒突然想起自己要给表妹带的小簪子,他从衣襟里掏出来,递给慕枝:“生辰礼物,这个可以吗?” 慕枝看着躺在百里寒手心的簪子,只觉小巧可爱,心里一喜,就要接过,手就伸到一半时,慕枝突然想起,百里寒一个大男人干嘛会在身上随身带着簪子? 疑惑也顺着想法脱口而出:“你身上怎么会有簪子?” 百里寒一愣,却诚实的解释:“这原本是带给表妹的礼物。” 慕枝一听,马上瞪了百里寒一眼,也不知道说他傻还是呆,怎么可以拿一个原本要送给其他女子的东西给另一个女子? 若不是知道百里寒这样的性子,慕枝现在心里就该膈应死了。 慕枝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自己的那道气压抑进去,一字一顿的说:“那我不要。” 百里寒确实犹豫了,可是他现在能送出手的也只有这一根簪子了,慕枝也理解了百里寒的犹豫,不在意的摆摆手:“没事,这份礼物就先记账,你得记得你欠我一份礼物就是了。” 百里寒闻言,先是思绪了一下,又垂下眼眸对着慕枝:“好,若是姑娘以后有想要的东西了,在下一定尽力替姑娘拿来。” 慕枝却是笑而不语,心里在说,你真是个呆子,我除了你,是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了。然后慕枝推推百里寒:“快回去吧,你不是急着要解药吗?” 百里寒这才神色一严肃,冲着慕枝点点头,慕枝再睁开眼,就只能捕捉到远处的衣袂了。 百里寒走的急切,空气却残留着他的气息。慕枝深深吸了一口气,依旧是熟悉的白苏草味道,百…百里寒,寒… 这次你没有认出我是谁,下次,下次一定要你先开口。慕枝握紧手心,喃喃对自己说道。 这边百里寒刚离开青峦山,才发现自己的腰际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小小的香囊,香囊很是简单,只是绣着一个大大的福字,百里寒打开香囊后,不由得一笑,里面躺着两只圆滚滚的葡萄,晶莹剔透,像是刚才那个姑娘看着自己的眼睛,扑闪扑闪的,想到这里,百里寒将其中一只塞进自己的口中,香甜的汁水马上在口腔中迸发绽放,百里寒心里忽然平静了很多,看着第二个葡萄良久,终是将它重新塞进香囊,他不知道,这种怪异的情绪有一个名字,叫不舍得。 正文 第四章 生辰 慕枝看着百里寒离开的方向,很久没有回神,直到听见凉秀呼唤自己的声音,慕枝很快从机关里出来。 只是慕枝不知道,机关了除了她,还有刚好进来找药的父亲大人,俗话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慕老爷躲在暗处是清清楚楚将自己女儿的痴迷看在了眼里。 他刚才趁机打量过站在慕枝对面的百里寒,看那模样和气度,的确是人中龙凤,假以时日,也必定大有作为,只是这个男子这么飘忽不定,慕枝又是孩子心性,肯定很难抓得住百里寒这样的男子。 只是,自己在这里多想也无用,症结还是出在慕枝身上,慕老爷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只盼望着慕枝现在还小,只是一般的迷恋。 只是慕老爷心里也清楚,自己这个想法只占很小的比例,嫪枝是一种神奇的物种,一生只会爱一个人,也只能爱一个人,一旦决定了心意,定是至死不渝或是至死方休。 唉,儿孙自有儿孙福,只看慕枝的造化了。 又是那副慵懒的样子,她懒懒的伸了一个懒腰,心里默念,一、二、三,果然。 “天哪!小姐,你的发髻怎么乱成这样了!”慕枝的默念刚结束,不远处就响起了凉秀惊慌的声音,这抹声音在慕枝听来,却是那么的动听,慕枝懒懒的朝着凉秀走去,梁祝却一直还在絮絮叨叨的念着,“天哪,小姐,你的朱钗怎么都不见了,小姐啊,你是怎么搞的,夫人待会可要打死奴婢了,小姐,快快快,凉秀再帮你整理一下。” 慕枝有些无奈的打断凉秀的絮絮叨叨,开口,“你急急的过来找我,是怎么回事?” 凉秀这才想起自己的正事,“哎呀,糟糕了,小姐,是秦老爷和秦少爷到了,夫人叫奴婢来请你过去呢,可是你这头发,哎呀,怎么办啊,小姐!” 相比凉秀的不安,慕枝显得毫无所谓,她飞快的将发髻解散,手指麻利的编了两个小辫子,然后再将剩余的头发轻轻一拢,只是在左边辫子上插上一朵小小的珠花,这样简单一弄,却是别有一番风情,凉秀却还是不满的开口:“可是小姐,今日是你的及笄啊,怎么可以弄得这么简单,而且及笄怎么可以不梳发髻嘛!” 慕枝淡淡瞥了一眼凉秀,显然早就知道凉秀脑子里在打什么主意:“得了,这是本小姐执意要梳的发式,忠心耿耿的凉秀劝了又劝,还是没改变我我的主意!” 凉秀这才结束刚才的絮絮叨叨,对着慕枝讨好一笑,打着哈哈,“我看小姐这样子也挺好的嘛,额,不,是非常好看,跟天上的仙女似的。” 慕枝用玩味的眼神看着凉秀,又上下扫视了一圈,似乎在询问,我这样像是仙女? 凉秀也知道自己是在说空话,也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讨好的对着自家小姐裂开牙齿一笑,慕枝点点凉秀的额角,还是放过了她。 两人一边说着,脚下的速度却没有慢下来,很快慕枝就走进了待客的厅堂,慕老爷和慕夫人脸色红润,哪一个叫老当益壮啊! 看着他们时不时说笑,又频频点头的样子,正和坐在旁边的秦家老爷聊得风生水起呢。 慕枝捻起一个温婉端庄的笑容,两手安静的搭在自己的腰侧,娉娉袅袅的慢慢走进去,端端正正的对着慕老爷和慕夫人行了一个礼:“爹爹,阿娘。” 然后又向秦老爷和秦桓的方向行了一个礼,还掏出帕子掩住自己的半边唇瓣,低垂的脑袋,一副羞赧的模样,声音也是柔柔弱弱的:“秦叔叔好,秦哥哥好。” 秦老爷显然很是开怀,拍拍自己弥勒佛般的大肚子:“好好好,这是奴奴吧,都长这么大啦,哎,真是女大十八变啊!以前啊,你的性子可是比你秦哥哥还调皮呢,再看看现在啊,俨然一副大家闺秀啊!” 说完又扭头看着慕老爷和慕夫人:“好好,你们啊,就是教女有方啊。”说着还故意挤眉弄眼。 慕枝见他提到自己的名字,又是夸耀的,便装作羞涩的低下脑袋,乖巧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虽说秦叔叔性子好,慕枝也喜欢他,但也经不住那么一大波的唠叨啊,所以自己装成羞涩乖巧的样子,秦叔叔最多打趣两句,自己乐得清闲,何乐而不为呢? 偏偏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原本坐在慕枝对面的秦桓,一听自家老爹夸赞慕枝就浑身不得劲,原本还好,只是夸她乖巧,但是听到羞涩,又看到慕枝扭扭捏捏一副别扭的姿态,秦桓是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他这笑来的突兀,慕老爷他们都是不解的看着秦桓,俗话说唯有同类能嗅到同类,所以这秦桓一笑,慕枝就知道秦桓是在嘲笑自己,于是一个瞪眼瞪过去。 谁知这么巧被慕夫人抓包,对着慕枝就是警告,饱含威胁的一眼,慕枝原本气焰嚣张,碰上这个山中老大,也只能偃旗息鼓,总是心里再不满,也只能在心里咒骂对面的人了。 秦桓见慕枝被慕夫人一个眼神杀过去就蔫了,耷拉着脑袋,又是一阵好笑,结果自己的偷笑又被自己父亲抓包,他也不例外的收到一个警告,也收敛起来。 慕枝这才心理平衡,故作得意的瞥了秦桓一眼,那小人得志的小模样啊,看的秦桓是哭笑不得。 几个长辈看底下的小辈老实了,又是恢复了一派言笑晏晏的对话。 长辈聊天的开场都是先互相夸赞对方的孩子的,慕老爷慕夫人和秦老爷也不能落得俗套,秦老爷率先开口,将慕枝全方位,多角度,无死角的夸赞一番,听到最后,慕枝自己都傻眼了,这个这个完美的人真的是在说自己吗? 不过我们慕老爷和慕夫人也不甘示弱,紧接着附和着秦老爷的话,开始他们一轮对秦桓的夸赞:“我们家奴奴啊,还是个泼猴的样子呢,也是在你面前才稍微有个女孩子的样子,哪里比得上你们家秦桓,小小年纪就进了军营训练,铁骨铮铮当得上真正的男子汉啊,况且小小年纪就有这番作为,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秦老爷自然是要谦虚的推搪几番,嘴里也谦虚道:“哪里哪里!” 然后就是眉眼一挑,有些暧昧的看着慕老爷和慕夫人:“不过有一点你们是说错了,这奴奴恐怕不是在我这老人家面前害羞,而是另有其人吧。” 说完还瞥了自己端坐的儿子一眼,随即暧昧的笑笑。 慕老爷和慕夫人也随着秦老爷的目光望去,也露出暧昧的样子在慕枝和百里寒身上来回穿梭,还发出阵阵恶寒的笑声。 慕枝在一边坐下,看着自家爹娘笑成这样龌蹉的样子,也是无语问苍天的捂住自己的耳朵,嘴角一撇,当真是无奈极了。 慕枝本来就够无语了,还要呆在这里被迫停自家爹娘夸奖秦桓年少有为,什么少年英雄啊,慕枝看着秦桓,就想到当年他那没用的样子,自己才掏出癞蛤蟆,他就吓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怂样,亏他还比自己长几岁呢。 慕枝想着,不由自主的撇撇嘴,却没想到自己的这个动作被坐在对面的秦桓收归眼底。 秦桓早就一改当年的瘦弱,作为云国最年少的将军,秦桓自然长得孔武有力,却又不是粗鲁莽夫的样子,反而又有秦老爷的一分温润优雅,他端起茶水,借喝茶的动作挡住自己勾起的嘴角,自己早就觉得奇怪了,果然,这个小丫头怎么可能变得端庄,还不是一如既往的恶劣。 只是这一份恶劣又显得那么可爱。 两家长辈又陆陆续续聊了一些话题,慕枝终于露出了无聊的神色,慕夫人对自己怀胎十月的女儿当然很是了解,也知道他们的话两个小辈都是不感兴趣的。 于是开口:“我们长辈的话对你们这些小辈来说,确实无趣,咱们也不强行拘着你们了,奴奴你就带着秦家哥哥在青峦山好好转转吧,待会午膳回来就行。” 听到慕夫人的话,慕枝噘了噘嘴,有些不情愿的看着慕夫人,刚想说些什么就被慕夫人看似不经意的瞪了一眼,慕枝马上噤若寒蝉,乖巧的起身应道:“是,阿娘,女儿一定好好招待秦家哥哥。” 是啊,一定好好招待,慕枝这样想着刚好对上秦桓略带嘲讽的眼睛,似乎在说,你这刁丫头装什么端庄大气。 然后慕枝趁着慕夫人不注意,飞快朝着秦桓的方向,将自己的舌尖长长吐出,竟然做了一个鬼脸,秦桓一时没有反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本正在继续谈话的三位长辈全部被秦桓吸引,秦老爷更是直接开口询问:“桓儿想到什么乐事了,不如说给伯父伯母还有你父亲听听?。” 秦桓这才轻咳一声收敛了笑意,只是他眼里的笑意怎么也抹不去:“回父亲的话,儿子只是想起小时候,奴奴妹妹带我去看癞蛤蟆,想起那癞蛤蟆吐出舌头,模样也是有几分可爱,儿子这才忍不住笑了出来,望慕伯父慕伯母不要介怀。” 慕夫人不甚在意的摆摆手:“这是哪里话,桓儿你可把慕伯父慕伯母想成吃人的怪物了,我们哪会介意什么。” 然后又看着慕老爷和秦老爷,露出无奈的笑笑:“看吧,我们都吧孩子们拘谨成什么样子呢?” 这样说我,慕夫人又转回来,笑着对秦桓说道:“你快去和奴奴出去走走逛逛吧,说起来,你可是好多年不曾来我青峦山了。” 秦桓又和慕夫人说了几句,客套了一番,才跟着慕枝一起走出门外。 慕枝一出门,就马上像避开了紧箍咒的孙猴子,原本端庄的笑脸随之消失,重新恢复自己泼猴的样子。 她马上瞪大眼珠子,气鼓鼓的看着秦桓,又随意指指青峦山:“你自个儿走走吧,爱去哪儿逛就去哪儿,至于本姑娘呢,就要回自己的院子。” 哼,让你将我比作癞蛤蟆,还吐着舌头的癞蛤蟆,真是太过分了。 秦桓一看慕枝气鼓鼓的小脸,就知道慕枝是为什么这样了,他马上好笑的摇摇头,突然又想到一个法子捉弄慕枝,于是故意沉吟片刻:“嗯,奴奴要是累了就先回去歇息吧。” 秦桓的话音刚落,慕枝就狐疑的看着秦桓,像是在疑惑你会有这么好? 果然,坏人总会露出自己的面孔的!秦桓这个无赖居然就这样两手一摊,又要往大厅走去,还作出一副伤感无奈的样子。 慕枝连忙拉住秦桓的身子:“喂!你干嘛又回去啊!” 秦桓脸上苦涩无奈,实则心里已经乐开花了,他用一种哀伤遗憾的语气缓慢的解释:“伯母也说我许久不曾来青峦山了,怕是很多路都记不清了,不过伯母这么热情,定是愿意带我在青峦山逛一逛的。” 秦桓说完,还故意推推慕枝,很自然大方的说:“奴奴妹妹不是累了吗?快回去歇息吧!我等伯母聊完天再去逛就行了,没关系的!” 慕枝恨恨的瞪着眼前的秦桓,就知道,就知道他不会这么容易放过自己,小人!慕枝在心里恨恨的咒骂一句。 她敢保证,秦桓只要塌进去一步,什么都不用说,等待自己的就是阿娘那一顿削了。 想到这里,慕枝不情不愿的瞪着秦桓:“好啦好啦!我带你逛就是了!” 秦桓却是摆出一副懵懂迷茫的样子:“奴奴妹妹不是说身子不适,要回去歇息吗?真的没关系的,我不急,可以慢慢等的。” 慕枝这才愤怒的指着秦桓:“好啊你!还在哪里得了便宜又卖乖的!” 秦桓这才吃吃的笑了,这才是自己熟悉的奴奴啊,刚才那端庄的小模样,自己看着都替她累的慌。 秦桓看着炸毛的慕枝,知道自己也不好一下子逼的慕枝太急,连忙上前拉起朱慕枝的手,话语里却带着宠溺:“你呀,也太小气了,谁当年拿那癞蛤蟆吓唬我了,我也不过报当年的仇啊。” 慕枝又是瞪了秦桓一眼,气鼓鼓的样子,却不开口说话,只冷哼一声。 秦桓这才讨好的摸摸慕枝的脑袋,哄道:“好了,奴奴,我们谁也不计较谁,你拿那癞蛤蟆吓唬我,我将你比作癞蛤蟆,谁都有过,现在过错两相抵消,谁也不气谁了。这样好不好?咱们谁也不计较谁?” 秦桓见慕枝还没有反应,只好话音一转,故意将话语说的委屈又含糊:“唉,难为我为了某人的生辰四处奔波,还带回了某人最想要的礼物呢。” 秦桓又停下话语,过了好一会,看到慕枝开始动摇的表情才继续开口道:“算啦,看来这向日葵的种子,是送不出去了,待会叫厨娘将他们炒了,吃个嘴香罢了。” 说完就从胸口掏出一个小包,像是随意的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不过两步,身后就响起了糯糯的声音:“喂,抵消了,两相抵消。” 秦桓是拿背影对着慕枝,所以慕枝也不能看见秦桓的表情,如果慕枝此刻看见秦桓计谋得逞的神色铁定要好好唾弃秦桓一番,只是她看不见,也就没有后续的事情了。 见美人不气了,秦桓也就见好就收,将手里的小包诚恳的递到慕枝的手里,揉揉慕枝的小脑袋,温柔而认真的看着慕枝的眼睛:“好啦,不逗你了,奴奴,生辰快乐。” 慕枝看见秦桓认错态度良好,又给自己带来礼物,也不好继续板着脸了,于是有些别扭的握住秦桓手中的小包,低低的说了句谢谢。 秦桓这才继续开口道:“其实奴奴每年生辰,我都有子院子里种向日葵,每年都想着带奴奴过去看,只是京城太远了,奴奴又不能离青峦山太远,所以啊,我就带着种子过来,等这里的向日葵开花,奴奴就能看见了。” 慕枝听见秦桓的话,终于毫不吝啬的给了秦桓一个大大的笑脸,然后张牙舞爪的拉着秦桓的衣角,嘴里也毫不客气的吩咐:“来,我们现在就去把向日葵种子种下,我要种在我的院子了,每天一打开门,就是满满的花香。” 秦桓也听话的跟着慕枝走进慕枝的院子,一直心甘情愿的被她指使来指挥去,一会又是挖土,一会又是播种,一会又是浇水的,却忙的不亦乐乎。 慕枝看秦桓像个陀螺一样被自己指使的团团转的,就笑的更加开心了,她大大咧咧的坐在亭子里,两手撑住自己的脸颊,看着秦桓在日光下忙忙碌碌,也算是一件趣事。 慕枝忙于指挥秦桓干活,秦桓则沉迷于听从慕枝的指挥,他们两个都没发现不远处,三个长辈肆意打量他们两个,频频点头。 也没有发现此刻他们的相处画面是那么的暧昧,简直就像是小夫妻一般,妻子有些小强势般的任性,丈夫则是愿意包容的宠溺。 “我就说秦桓这个孩子是个好的,把慕枝托付给他,我也放心。” “是啊,我看就先给他们定亲吧,奴奴这孩子虽然及笄了,心性却还是个孩子,我这私心想要多留两年,老秦啊,你不会不同意吧?” “怎么会,奴奴这孩子我也是自小看大的,只是你们两个的事情,真的不告诉她了吗?” “缓缓吧,过些日子先,也不急。” “嗯,也好。” 三位长辈就在慕枝和秦桓的身后交头接耳的谈论,只是秦老爷在想到今天出现在暗室的那个男子,心里闪过一丝复杂。 慕枝和秦桓两个人依旧沉浸在种植向日葵中,谁也没有发现三位长辈悄悄地来了,又悄悄的离开了。 因为秦老爷和秦桓身上都还有公务,他们吃了午膳,又是聊了一会,就不得不赶回去了,慕枝站在门前目送秦桓和秦老爷,心里有着淡淡的忧伤。 仿佛每个人都是过客,他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他们可以一时兴起就过来了,又可以一时兴败的离开,只有自己,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离开青峦山,至少是,不能远离。 有人说,嫪枝被上天赋予这种特殊的能力,是幸运的,但这又哪里不是一种不幸?想想无尽的猎杀,残忍的炼化,而且还有终身离不开青峦山的这个规定。 慕枝有时候在想,这份在别人看来是份祝福的礼物,那换在他们嫪枝一族看来,是不是永远摆脱不了的诅咒? 慕枝就这样带着自己心里的愁绪,看着马车渐渐隐匿在高大的树木中,她忍不住用力的挥挥手,心里呢喃:走吧,能走的,都快点离开,不要被束缚,被禁锢,就这样永生。 慕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却没注意到秦桓看着自己的方向轻轻呢喃了一句:“奴奴,快快长大吧。” 正文 第五章 下山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的,你处在当时可能感觉不到,只是当你回首,当你路过,你就发现白驹过隙,不留痕迹。 距离慕枝生辰已经一个多月了,慕枝在青峦山早就被磨出不耐烦了,其实慕枝心里面更多的是对百里寒的思念。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当你没有尝试过那种经历,你会难以理解,但是当你经历过,尝试过,你就会发现,那种味道深入骨髓,那种滋味让你辗转反侧,你常常陷入深思,也常常惦记挂念,慕枝现在就正在和这种蚀骨的滋味争夺。 又是一天夜里,慕枝看着外边的明月,却完全没有睡意,她今天一天都躲在炼药的房间,不断不断的验试新药,这种勤奋的劲头只把凉秀和慕家二老吓个够呛的。 慕枝却对他们是左右试探毫不在意,也不回应,只是不断的不断的通过验药来麻痹自己,试图减轻内心的思念。 只是慕枝今天疲惫了一天,到现在还是辗转难眠,慕枝看着自己的蚊帐顶部,开始数起了了星星,只是这越数是越精神。 不知不觉就到了天亮,慕枝也这样眼光光的睁眼到天亮。 凉秀像往常一样,端着洗漱的铜盆就轻手轻脚的推开门,才刚推开门就被一道力度拉扯进来,然后惊呼也被一双白嫩的小手紧紧捂住。 凉秀先是惊恐万分,然后转瞬就恢复平静,还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小姐,你这个把戏是要玩多少次啊?” 凉秀这话说得没错,慕枝这一个多月来,也许是闲的,不断地变着花样捉弄自己,上到从被子藏蛇虫鼠蚁,下到每天躲起来又跳出来惊吓,今天这个拉门捂住嘴巴还有点新意,只是凉秀被自家小姐捉弄惯了,早就麻木了。 对凉秀来说,如果有天慕枝歇了心思不捉弄自己了,才是真正的惊恐。 慕枝无趣的摆摆手,撇撇嘴:“真是太无趣了,连秀秀你的反应都不好玩了。” 凉秀这才气的噎着了,自己真是遇人不淑啊!这是什么小姐啊,合着无聊想着捉弄自己,到最后倒还嫌弃起自己的反应无趣了。 所以凉秀没好气的冲慕枝喊着,手上的动作也粗鲁起来,拿着帕子就这样胡乱的抹在慕枝的脸上:“是是是,我是无趣,那小姐你倒是换个人捉弄啊!” 慕枝的小脸又一下耷拉下来,有一下没一下的掰着自己的桌沿,嘟起嘴不满的控诉:“你以为我不想啊!可是他们比你更无趣啊!除了第一次吓到了,其他时候都是平平静静的!还有,最可恶的是管家爷爷,居然还去告状,害的阿娘罚我抄书。” 慕枝嚷嚷完,凉秀倒是半点不同情她,她也开始有模有样的将手撑在腰际,开始数落慕枝:“喝!小姐你到还好意思说呢,你也不想想老管家都八十了!你还在他的膳食里下巴豆,可不是活该被罚吗?” 慕枝这才不好意思的吐出舌头,她也不想的啊,谁知道管家伯伯这么实诚啊,自己说这是自己亲自做的,他就乐呵乐呵的吃了一大碗。 不过慕枝还是很内疚就对了!所以她第二天马上做了些补品去补偿啊,谁知道管家爷爷看见自己端着膳食来就撒丫子跑起来了,这不?人老了就得服输嘛! 非要跑那么快,结果现在扭了脚,只得天天呆在床上哼哼唧唧了,慕夫人也因此下令,慕枝在管家爷爷养伤的期间绝对不可以去打扰他,连出现在他面前也是不可以。 慕枝郁闷的托着腮帮子,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亮晶晶的看着凉秀,凉秀被自家小姐这贼亮的眼神吓得是通体一凉,有些心慌的问道:“小,小姐,你不会是又想出什么折腾了吧!” 慕枝不满的嗔怪凉秀一般,突兀的捂住嘴巴娇笑起来,殊不知人一反常就是妖啊,况且经历过这么多次狼来了,凉秀早就知道自家小姐的毛病,还没等慕枝说话呢,就连连摇头晃脑的:“不行,不行,您说什么奴婢也是不会答应的。” 只可惜,凉秀这小丫头啊,向来是嘴巴硬,心肠软,就在慕枝又是撒娇又是打滚的外加美食攻略下,凉秀终于点下了自己尊贵的头颅。 虽然凉秀点头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美食,但是慕枝是不会承认的! 于是慕枝趁着天蒙蒙亮,自家爹娘还没起床,外加利用最近因为自己的捉弄,家里的下人都对自己退避三舍,所以慕枝就这样轻而易举的从大门晃悠出去了。 往常走路对慕枝来说是要命的玩意儿,这一次,在坑坑洼洼的山路里艰难行走,慕枝却觉得从心里生出愉快,想到街市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及四处吆喝的摊贩,慕枝都恨不得自己长了翅膀,马上飞下山去了,想到这里,慕枝更是健步如飞,只是苦了更在慕枝身后的凉秀。 凉秀瘦弱的身子背着重重的药箱子,走在坑坑洼洼的山路上,左深一脚,右浅一脚,走的是摇摇晃晃,和那风中的浮萍一样,偏偏慕枝不觉得心疼,只觉得有趣,更是时不时回头嘲笑一下凉秀。 就这样,两人打打闹闹终于走下了青峦山,凉秀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她将药箱子随意的放置在地上,然后不顾形象的坐在树头,慕枝虽然心情愉悦,但是也被山路折磨的不堪,她也学着凉秀的样子,肆意的坐在树头,两手为扇,有一下没一下的给自己扇风。 “哎,秀秀,辛苦你啦~”看着凉秀累的不成样子,慕枝还是蛮不好意思的,她打从心里觉得凉秀是个倒霉丫头,跟着自己这样的主子,三头两天都得闹点事情出来,想到这里,慕枝更是带着讨好的语气:“这样吧,待会我们先去天香楼歇息一下,点你最爱的八宝鸭和葱炸花蟹。” 凉秀刚才还一副威武不能屈样子,现在马上成了小狗腿,“嗯,小姐,要不我们再点个水晶糕吧,听说是天香楼新出的,吃过的人都赞不绝口呢。” “没问题。”慕枝冲着凉秀抛了抛自己的钱袋子,马上大气的答应。 两人在山脚歇了两刻钟,又继续向街市走去,慕枝看着凉秀累的不成样子,想要自己提拉药箱子,凉秀却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死死拽住药箱子的背带,死活不肯松手,慕枝看见凉秀这幅样子,也只好歇了帮忙的心思,只是在心里盘算,下次带少一点药品,或者是多拎一个药箱子。 闹市,两个身影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个较为瘦小的身影停滞脚步,她用手扶正有些歪的药箱,擦擦鼻翼的汗水,声音有一丝不耐,“小姐,奴婢就想不明白了,明明山下的人都说咱们青峦山个个都心肠歹毒,只会下毒害人。小姐却还是每次下山都会给他们看病。” 凉秀又扯了扯药箱的带子,继续开口,“还有啊,小姐,您说吧,看病就算了,你又不收诊金,咱们的药材这么贵,这还不亏死,又或者吧,小姐,您不收诊金也就罢了,你还不告知他们咱们的真实身份,这样下去,咱们青峦山的名字哪里会好嘛!” 被唤作小姐的女子不在意的笑笑,“凉秀,你要知道他们只是一时蒙蔽了,假以时日” 凉秀这回是真的不耐烦,对着女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是是是,奴婢愚钝,假以时日那群愚昧定会知晓咱们的好,可是小姐,药箱真的好重啊!”凉秀扯扯下滑的箱子,哭丧着脸。女子安抚似的拍拍凉秀脑袋,“乖,再忍忍,想想天香楼的八宝鸭。” 凉秀面上的苦色才舒缓了一点,“嗯,再加份春卷。” “好,加多少都可以。” 不用多说,这名女子就是慕枝了。两人说着话,很快便走到一条比较安静的巷口。慕枝率先走了进去,来到一扇有些残败的木门。轻轻敲了敲。“张婆婆?” 里面几乎是同时传出张婆婆的应答。“哎,是奴奴姑娘吧?等等啊,我老婆子马上就来,麻利的。” 这里一看就是贫苦人家居住的地方,窄小的街道四五步便堆积这凌乱的垃圾,偶尔还有几只老鼠窜来窜去,发亮的眼珠子似乎在蓄势待发,而且这拥挤的街道还夹杂着各种异味,不用风吹,就挤满鼻腔了,连凉秀都有些受不了的撇撇嘴,慕枝却像是什么也没有闻到,面不改色,听见张婆婆的声音,还安抚的回应道,“婆婆您慢些,我们不着急。” 过了好一会儿,木门才被打开,张婆婆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不知道几日没换了,慕枝也不嫌弃,亲切的握住张婆婆的手,在感觉老人家手脚有些冰冷时才蹙眉的帮着老人家搓热双手。 按照以往的惯例,凉秀放下药箱之后就径直去到厨房的位置,替老婆婆烧水,慕枝则牵着老婆婆的手坐到院子里,替老婆婆把脉,“婆婆,最近挺乖的哦,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我在这里继续给你开一点温凉的,调理身子的药,您记得要按时吃药,还有要适当的走动,这样子身体才会更好的。” 张婆婆也乖巧的点头,表示记住慕枝的话了,她拍拍慕枝的手,“慕姑娘啊,我老婆子真是谢谢你啊,多亏了你,我这腿寒腰痛的也好多了,你呀,真是善良,每次都来陪我这老婆子说话,还给我治病,又是不收诊金,当真是天仙下凡啊!” 慕枝听到张婆婆不加掩饰的赞美,也知道她是发自内心的,只是自己哪里当得这么好的称号呢?于是慕枝连连摆手:“哪有,婆婆,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好。” 张婆婆马上握住慕枝的手,肯定的说:“诶,我老婆子不说假话,我说你好,你就当得。当得的!” 慕枝看张婆婆这么坚持,也端正了自己的态度,有些严肃的开口:“婆婆,我只是做些最简单的事情,这都是举手之劳来的,况且我也有自己的私心啊!我最最喜欢和张婆婆聊天啦!” 慕枝说着还亲昵的挨在张婆婆的肩膀上,张婆婆也好笑的摸摸慕枝搭在自己肩膀的脸,手纹干枯的皱起,是说不出的粗糙,只是这双经历过沧桑的大手,才是最最弥足珍贵的财富。 慕枝陪着张婆婆聊天的时候,凉秀已经将热水烧好,她将热水装在木盆里,端到张婆婆身后,慕枝先探手试过水温之后,才拉过张婆婆的手:“婆婆,来,我给您梳洗一下。” “好好好。”张婆婆点点头,乖巧的弯下脑袋,任由慕枝打理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了。 慕枝拿过梳子,也不着急,先是沾湿梳子,然后才慢条斯理的轻轻帮张婆婆打理,她是安静的,一节节的梳下来,慢慢的理顺。 然后等理得差不多了,慕枝才用瓜瓢舀水,又是同样慢慢的,轻轻的倒在张婆婆的头发上,再一点点润湿。 凉秀这个时候也没有闲着,而是走到厨房为张婆婆准备今晚的晚膳。 正文 第六章 又遇百里寒 凉秀在厨房里忙碌着,这里只有这最简单的炊具,凉秀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是手忙假乱弄了好一会才把火燃起来,现在则是轻车熟路。 凉秀拿出她和慕枝特意买来的白面,细细的加水搅拌,做成柔软的小团子。 张婆婆是北方人,最喜欢面食,她牙口不好,慕枝就想了一道这样的小粉团子,在这白面里,不但加入各种切得碎碎的蔬菜,还有剁得同样碎碎的肉,然后又加进了慕枝特配的调理身子的灵药。 这样一碗看似简单的小团子,却是极其费工夫,入口的滋味更是妙不可言,既能满足张婆婆的口腹之欲,又能解决她牙口不好的缺陷。 凉秀忙碌了好一会儿,就端着香气四溢的团子出来了。 就在这时,张婆婆的门又被敲响了,门外是温润的男声:“婆婆,您在吗?” 张婆婆抬头看着慕枝,然后露出一个笑:“哎,来啦。” 然后才对着慕枝说:“是百里公子,瞧瞧,你们都是善心的人,老婆子瞅你们的样子,也是很般配啊。” 慕枝听到百里二字的时候指尖一颤,很快收敛情绪,乖巧的回答张婆婆,“婆婆,不瞒您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不过巧的是,他也姓百里。” 张婆婆先是有些诧异,又露出慈眉善目的笑笑,“好,好好。” 慕枝也甜甜一笑:“不过啊,婆婆你只管好好在这儿坐着,我去替你开门。” 张婆婆这才想起自己的头发刚洗到一半,然后冲慕枝露出一个羞赧的笑。 慕枝这才放下手里的瓜瓢,走到门边,抽开木门的栓子。 然后慕枝才抬起自己头,看到来人时,不由得一愣,半晌没有说话。 百里寒显然也是没料到慕枝在场,眼神里是难掩的惊愕,不过他很快就将自己的情绪收敛下去,朝慕枝拱拱手,扯出一个笑容:“想不到在这里遇见姑娘。” 慕枝仍旧是木木的样子,良久,才有些反应过来:“真巧啊,我和婆婆刚才也在谈论你,我以为是另一个也姓百里的人呢,谁知刚好就是米。” 慕枝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看百里寒没有动作,才惊醒自己一直傻傻的堵在门口,她马上不好意思的偏过自己的身子,把位置空给百里寒:“快进来吧。” 说着就低下脑袋,不好意思去看百里寒的眼睛。 百里寒不在意的笑笑,然后很自然的伸出自己的手揉揉慕枝的脑袋:“姑娘很可爱呢。” 其实在百里寒伸出手的时候就已经愣住了,有些诧异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自然,好像冥冥中这个动作已经做过了千回万遍。 慕枝才是彻底的愣住了,他居然揉自己的脑袋,百里寒他居然还夸自己可爱! 慕枝这样想着,心里已经彻底的不淡定开来了,她急急的抬起自己的手,在两颊用力的扇风,想要将脸上的热度降下去。 百里寒早就从慕枝身边经过了,他身上的味道依旧是那股好闻的白苏味道。 百里寒在跨步的时候,看见慕枝还愣在原地,不由的出声问道:“不进来么?” 慕枝这才手忙脚乱的将木门的栓子放回去,然后拍拍自己的脸,才走进去。 百里寒和张婆婆已经愉快的交谈起来了,张婆婆也招呼慕枝过来,“慕姑娘,来,这位啊,就是我和你说的百里公子,和你一样,也是位善心人啊。” 慕枝刚才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怕自己动一动梦就会醒过来了,直到张婆婆出声叫自己了,慕枝才走过去,还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慕枝表面上一派云淡风轻,实则心脏跳动的速度都要让自己呼吸停止了,慕枝半弯着腰,对着百里寒行了一个礼:“见过百里公子了。” 百里寒也点点头,冲着慕枝回礼:“慕姑娘好。” 张婆婆看着拘谨的两个年轻人,心里更是有一种将他们撮合在一起的念头,人啊,只要一老,就想看见和和美美的事物,难得见到两个这么匹配的人,张婆婆的脑子已经飞快的运转,在仔细思考促成慕枝和百里寒的事情了。 慕枝和百里寒这样站了一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是没有言语,还是凉秀端着碗过来的时候,看到他们诡异的样子,不由自主的轻咳一声提醒他们,慕枝和百里寒才惊醒。 慕枝和百里寒同时收回各自的目光,然后就开始继续刚才的事情。 慕枝走过去继续帮张婆婆打理头发,那边百里寒已经劈起木头了,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好不拖沓,也许是配合今日的工作,百里寒没有向前两次慕枝见到他那样穿着白衣,只是穿着一件简单的灰衣。 这边慕枝已经打理好张婆婆的头发了,她拿出一块长布包裹住张婆婆的头发,然后不慌不忙的擦拭,凉秀也将膳食摆放好了,只要张婆婆将头发擦干就虽是能吃了。 凉秀觉得百里寒的样子很是熟悉,再三打量,又看着自家小姐异于平常的表现,心里有了一个想法,突然想起了三年前慕枝的坠马事件。 然后她露出玩味的笑容,突兀的凑到慕枝面前,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姑爷?” 说着又用下巴指指百里寒的方向,示意慕枝看那边。 慕枝正专心致志的擦拭着头发,被凉秀突兀的一下,手上更是一颤,然后就对上了凉秀阴险又暧昧的笑容。 慕枝才想说什么呢,凉秀就识趣的推推慕枝:“张婆婆就交给我了,小姐,好好把握姑爷啊,哼哼哼。” 慕枝这才嗔怪凉秀一眼,露出小女儿的姿态。 然后慕枝就从张婆婆屋内的一张小板凳,坐在百里寒的对面,撑着腮帮子痴迷的看着百里寒。 慕枝定定的看着,却觉得怎么样瞧也是瞧不够,其实秦桓长得也好看,只是慕枝先入为主,况且百里寒又确实很对自己的审美胃口。 慕枝时越看越觉得百里寒好看,觉得他抬手的动作也好看,劈柴的动作也好看,连跨步的样子都那么好看。 慕枝就这样肆意的直直的盯着百里寒,看着他额间的细汗,挥洒的姿势。不过得意忘形就是慕枝情不自禁的开口:“百里哥哥,你真好看。” 百里寒本就是习武之人,对外界的反应都是很灵敏的,本来只是感觉到慕枝痴迷的眼光,现在直直的听到慕枝的话。 身子是不由自主的一僵,一个姑娘家说话这么没脸没皮,换做其他人,百里寒早就摆出不耐烦的脸色了,换了慕枝,百里寒却觉得她是率性而为。 不过这句话却意外的让百里寒有些熟悉,很像是记忆中青城那个小丫头。 也许是百里寒脸上的疑惑太过明显,慕枝一下子就猜到了,她还是保持着用手撑住腮帮子的动作。 还没等百里寒开口,慕枝就抢先回答:“我是慕枝,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羡慕的慕,和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柳枝的枝。” 慕枝见到百里寒没有反应,似乎陷入了某一种回忆,就更加直白的提醒他,继续开口道:“百里哥哥,我是奴奴,我说过,等我长大了就以身相许。” 其实百里寒在慕枝说她的名字的时候就有些确定了,只是还有一些怀疑,现在听见慕枝接下来的话,更是连怀疑都免了,只是记忆中的小丫头样子怎么会完全变化,难道是女大十八变?百里寒还在沉思。 百里寒的神色已经说明他记得自己了,慕枝心里一甜,虽然百里寒没有先认出自己,然是看在他这么好看的份上,自己就不和他计较了。 慕枝却是有心调侃百里寒,不依不饶的开口:“百里哥哥,奴奴的定情信物,你有没有收好啊?” “有。” 百里寒还没在沉思中反应过来,只是想到当年那块玉佩,便下意识的应答了,却中了慕枝的圈套,想到这里,饶是百里寒,也脸色一红。 慕枝看到那抹红色后更是得意,马上步步逼近:“百里哥哥,奴奴已经及笄了,那你什么时候来娶奴奴啊?” 张婆婆此时也在一旁看戏,她也没料到,原来两个人早已相识,听起来似乎也有些渊源,再加上两个都是善心的人,张婆婆自然希望他们两个能够在一起,于是就安静的听着,也不打扰。 百里寒刚被慕枝戏谑,却不知道如何作答,只能轻咳一声:“额,慕姑娘。” 慕枝却语速飞快的打断百里寒的称呼,“奴奴。” 百里寒这次很快反应过来,他对上慕枝那双倔强的眸子,又想起三年前慕枝的眼神,同样是那么的固执。 百里寒顿时语塞,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也只能叹气的顺应慕枝的称呼:“奴奴。” 却在心里希望慕枝快些真正长大,也就不会有这些言语纠缠了。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只是在心里想着,却没有开口提醒慕枝。 其实慕枝这一类型的人,向来固执,也一根筋,但是也是同样的这类人,最最不会强求,只要对方直接明确的拒绝,她就会放手,算是应了那句,此情应是长相守,你若无心我便休。 百里寒就这样一犹豫,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唯有慕枝依旧兴致勃勃,像小彩蝶那样围着百里寒团团转,更是在喋喋不休的说话。 凉秀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慕枝的样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这还是自家傲娇的小霸王吗?简直就成了叽叽喳喳的小鸟,慕枝一方面可惜自家小姐就这样栽了,一方面又为百里寒默哀,遇到自家小姐这样一个胡搅蛮缠的人,他怕是会被一直纠缠了。 只是小姐这副毫不矜持的样子,真的好吗?凉秀思考了好一会,还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也就不管了。 两人帮着张婆婆做了一些粗活,百里寒还给张婆婆带来御寒的衣物和被子,慕枝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不禁对自己暗暗赞叹,哈哈,果然,自己看上的男子绝对不是一般的男子。 告别的时候,慕枝依旧用自己氤氲着水汽,如同小鹿一般纯净的眸子紧紧看着百里寒,以至于百里寒没能说出拒绝的话,只是无奈的叹叹气,摸摸慕枝的脑袋,认命的护送慕枝回青峦山。 慕枝看着百里寒说什么自己一个妙龄少女在夜幕的时分会很危险啊,还有甚至搬出自己迷路了的烂借口,然后扑闪扑闪的充满希冀的看着百里寒,百里寒即使知道慕枝的小算盘也是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只能在自己心里安慰自己,罢了,就当是个妹妹吧,反正也这么可爱。 慕枝看到自己的奸计得逞,一路上开心的不得了,更是咋咋呼呼,嘴皮子一直没有停过,一直在打探百里寒的喜好,百里寒也就在一路上的不知不觉中把自己给卖了,总而言之就是慕枝超级开心,百里和稍显无奈。 而可怜的凉秀则是一直撅着嘴巴,不情不愿的跟在慕枝身后,她就知道,就知道自己的小姐是个不靠谱的,虽然药箱子不再重,也不再需要自己拿,可是自己的八宝鸭子没有吃到,自己的水晶糕点没有吃到,甚至连最普罗大众的春卷也没有影子!凉秀暗暗在心里发誓,自己若是再相信小姐可就是猪,是丑丑的大肥猪! 唉?不对啊,为什么自己小姐不守承诺是自己变猪啊,还是小姐自个儿变吧,想到慕枝变成猪的样子,凉秀便偷偷捂着嘴笑了一会儿,而自家重色轻友的小姐则一步不拉屁颠屁颠的跟着百里公子,和鸭子似的,一路上说个不停。 凉秀也知道自己小姐眼里只有百里公子了,只得在慕枝背后恨恨的碎碎念,扯扯小花小草,发泄一下自己心里的愤愤不平,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了。 总之这次下山,就是慕枝高高兴兴,收获颇丰,百里寒莫名其妙,但总体完美,唯有可怜的凉秀小丫头,郁、郁、寡、欢! 正文 第七章 又下山 慕枝上次是高高兴兴下山去,高高兴兴回家来,只是到了家里,看到一脸严肃端坐在高位的慕老爷,慕夫人后,慕枝原本兴奋的小脸整张扭曲起来,凉秀一边惊讶一个人的表情这么讯息万变,又是一边好笑的看着小姐耷拉的小脸。 谁知道乐极生悲,凉秀这在旁边嘲笑自己的主子,慕夫人就一个扫射看了过来,先是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难掩怒气的骂道。 “主子不着调,你也不知道拦一拦!还跟着主子胡闹!” 凉秀被骂了,也自知理亏,脸上也不敢露出委屈的表情,迅速的跪下:“夫人,奴婢知道错了,奴婢辜负您的期望了。” 慕夫人看着凉秀这样,也不好受,怒气终究是掩盖了下去,叹了一口气才说道:“秀秀,我也那你当半个女儿看,只是你也知道,奴奴的身子是不可以这样折腾的,我不是怪你,唉,只是想着,奴奴胡闹的时候,你可以多多少少劝住,或是告诉我们一声,让我们有所准备,而不是跟着奴奴一块胡闹。” 慕夫人说完一番话后,凉秀的脑袋也越来越低,她的眼眶也不自觉的红了。 是啊,小姐的体质特殊,绝对不能远离青峦山,离青峦山的距离越远,时间越长,小姐就会越痛苦,甚至慢慢的虚弱至死。 只是自己见小姐一贯都是笑着的,就忘记了小姐的体质,也忘记了小姐一贯是会强忍这种不适,凉秀越想,愈加内疚:“夫人,对不起。”然后又看着慕枝:“小姐,对不起。” 慕枝连忙去将凉秀扶起来帮她擦干眼眶边的泪:“傻丫头,你这是说什么呢!没事没事,是我自己任性啦。” 然后慕枝又看着自己的阿娘,声音里带着一丝撒娇:“阿娘!对不起嘛,奴奴也不是故意的,那奴奴答应你,下次要是真的下上,一定提前和那你打好商量,绝对绝对不瞒着您!好不好嘛!” 慕枝一边说着,一边越来越接近慕夫人,然后就成功跻身慕夫人的怀里,每说一句话,就在慕夫人怀里蹭一蹭。 慕夫人原本板着的脸也是维持不知了,才没好气的戳着慕枝的脑门:”你呀!就是十足十的泼猴!” 一直沉默的慕老爷这才打圆场:“好啦好啦,孩子也知道错了,你也别气了,省的气坏自己的身子。” 慕老爷看慕夫人也没有其他脸色,才给了一个眼色慕枝他们,让他们先溜走。 慕枝马上接收自家老爹的暗示,拉着凉秀就离开了。 直到他们出去,慕老爷才将慕夫人搂进怀里:“好了,好了,别想这么多了。” 慕夫人在慕老爷的怀里小声啜泣:“我只是心里难安啊,老爷,你知道” 慕夫人还没有说完,慕老爷就轻轻拍拍她的背脊,安抚道:“好了,孩子长大了,她也明事了,咱们就让她自己想吧。” 自从被慕夫人责罚一次后,慕枝就安分了好一阵子,只是上次偶然遇见百里寒后,慕枝整个人一直是花枝乱颤的,无时无刻不想着百里寒,更是时不时偷偷下山,而慕枝的小动作自然瞒不过慕老爷慕夫人,只是慕夫人听了慕老爷的话,也就一只眼闭一只眼开了,得到自己阿爹阿娘纵容的慕枝更是毫无顾忌了,几乎是两三天就下山一次,也由开始的偷偷摸摸,变成现在的光明正大。 慕枝闺房 慕枝通过自己的菱花铜镜看站在自己身后的凉秀,问道:“秀秀,你快看,我穿这个纱裙好不好看,是这个粉粉的好还是白白的好啊?” 凉秀还没来得及回答,慕枝便又自己继续开口,“嗯,粉色就娇嫩,看起来挺可口的,不过不知道百里大哥喜不喜欢嫩嫩的,嗯,白色呢就仙气十足,只是这样会不会显得很是疏离啊?不行不行,这样会影响我和百里大哥真挚的感情的!” 凉秀听到这里,终于毫无形象的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天哪,小姐,您饶了奴婢吧,昨夜您挑衣服挑到丑时,今儿不过是卯时,您又开始折腾了,奴婢快要困死了,我的小姐啊!” 而且我的小姐啊,都多少回了,您怎么就觉得又会遇见姑爷啊,也不想想自己多少次铩羽而归,凉秀撇撇嘴,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慕枝。 当然这些吐槽凉秀只敢在心里说,若是自己说出口啊,自家小姐能把自己活剥了吧?不过凉秀显然想多了,她家小姐正忙着呢,根本没有心思搭理慕枝。 那边慕枝却显然没有搭理凉秀说了什么,依旧是兴致勃勃的样子,她上次打听了,百里大哥今天会去市集给张婆婆购置家具的,只要自己穿戴的漂漂亮亮的,再装作不经意偶遇,然后再对着百里大哥露出招牌甜笑,再不小心的摔进百里大哥的怀里,呀呀呀!这样百里大哥一定会对自己芳心暗许,继而向阿爹阿娘求娶自己,然后就是洞房花烛!啊,天哪,百里大哥,太快了,我们要先好好熟悉。 凉秀看着自己小姐瞬间千变万化而且还越变越红的脸,有些受不了的摊手,天哪,自己小姐不会是中毒了吧想到这里,凉秀又深深看了慕枝一眼。 “小姐,你没事儿吧?” “凉秀你一个小丫头,真是太色了!”慕枝依旧满脸通红,使劲跺了跺脚。 凉秀:黑人问号???啥??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慕枝才挑好自己要穿的衣服,慕枝选了一件粉色的纱裙,再绑了一个同样粉嫩的双环髻,只是插上一朵珠花,然后略施脂粉,小脸粉扑扑的,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慕枝联想到百里寒老是板着的一张脸,严肃的样子平白增添了几岁,现在配上自己嫩嫩的小脸,不由得吃吃笑起来,老夫少妻的搭配什么的,最有爱了。 这样被慕枝一折腾,已经是辰时了,慕枝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出现在百里寒面前了,于是胡乱塞了几口包子,便拉着凉秀向门口奔去。 正在吃早膳的慕老爷和慕夫人抬头也只是能看见凉秀被自己女儿拉着奔跑,一副风中凌乱的样子,以及快要消散在风里的那句,“阿爹,阿娘,奴奴要下山去逛逛啦,不用等我吃午膳!” 慕枝兴高采烈的踩在坑坑洼洼的山路,一边哼着歌,一手拽着狗尾巴草摇摇晃晃,凉秀则是一脸怨念的跟在慕枝后面,她一定会瘦的,这样下去,“小姐,我的早膳都有还没吃完呢,难得夫人今天做了糯米团子,奴婢只来得及吃了一口。”说完又是更加怨念的看着慕枝。 后者却是在水坑上跳来跳去,乐不可支的样子,终于,慕枝跳累了,才感到自己身后浓重的杀气。 慕枝慢慢的回头,讪笑的对上凉秀一脸幽怨的小脸,忍不住动手一掐:“好啦,你乖啦,本小姐这次就带你去吃八宝鸭子,还有水晶糕,你想吃多少我就给你买多少。” 凉秀有些怀疑的打量的慕枝,小姐的信誉度简直为零啊。每次都是这样说,结果一遇到百里公子,魂都不知道飞到那里去了,哪里还能记得住自己的八宝鸭子,上次就是这样了,明明都走到天香楼门前了,结果小姐说看见百里公子的衣袂,唰的一下子就跑没影了,结果呢,自己还不是饿着肚子。 慕枝对上凉秀怀疑的眼光也是有些心虚,不过很快她就拍着胸脯保证,“这次咱们一下山就去吃,真的,我保证!本小姐这次如果骗你,我就是小狗!” 凉秀怨念一瞥,“小姐,自从遇见姑爷,您都当了七回小鸡,九次小猪,十二次小狗,额,加上这次是十三次了!” 慕枝的眼神飘忽的看着远方,语气轻微,看似云淡风轻的开口,“唉,昨天夜里,我辗转难寐,然后看到厨房鬼鬼祟祟的影子,哎?这身衣裳不就是绿色吗?看来莫大娘的猪蹄是” 慕枝说到这里,故作怀疑的看着凉秀。 凉秀这才蔫了,恨恨的跺了跺脚,不满的低声暗骂几句,还要装作勉为其难的相信慕枝,于是两人握手言和,开开心心的一起下山去了。 两人终于走到天香楼门前,凉秀警惕的观察四周,仔细打量,没有白衣服,很好,个子也没有百里公子高,很好,终于,凉秀心满意足的点头,刚踏进天香楼,小二伶俐的小跑过来,“两位姑娘,可是用膳?不知两位姑娘想要坐大堂还是厢房呢?” 凉秀清清嗓子,“当然是厢”房啊,我的厢房啊! “百里哥哥!”慕枝清脆的嗓音在凉秀听来就像噩梦一样,百里寒身影从天香楼的门口经过,显然没有听见慕枝的呼唤,也是也没有任何停留,慕枝马上朝着百里寒的方向跑去,“百里哥哥,等待奴奴啊!” 凉秀经历这一次后简直觉得心死,“小姐,说好的骗我是小狗呢!” “汪!汪!汪!” 凉秀: 不过慕枝很快向凉秀甩过她的钱袋,头也不回的说,“你先吃着,放开肚子来吃,我就先去追你姑爷了!” 凉秀: 正文 第八章 受伤(1) 慕枝完全没有管凉秀在自己身后的哀嚎,欢快的撒着脚丫朝百里寒的消失的身影追去,尽管自己已经跑的气喘吁吁了,慕枝还是不肯放慢脚步。 自己已经半个多月没有见过百里寒了,这次错过了,又不知道等多久,想到这里,慕枝便跑的更快了,可以说是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 所以说,在爱情面前,在男人面前,什么交情都是狗屎!哈哈哈 终于上天好像听见了慕枝的祈祷,故意放水,百里寒的脚步就在一个胡同口停下,慕枝本来跑的都要脱力了,看见百里寒停住脚步,瞬间不知一股强烈的力量从哪里涌出来,随即欢快的跑进去,最后一步还是蹦跶进去的,中气十足的开口。 “百里哥哥!嘿嘿!” “你来做什么!”百里寒的声音比平时多了几分凌厉。 慕枝忽然有些委屈,眼眶马上红了,可怜巴巴的看着百里寒,自己都在这里绕了半个月了,眼巴巴的等着,谁知道自己好不容易等到了,来人却根本不想见到自己,还厉声斥责自己! “什么嘛,百里哥哥真讨厌,人家只是想要见你而已。” 百里寒一怔,然后神色有些无奈,语气却是不自觉的放的轻柔了:“你就是胡闹,也不看清楚就这样冲进来,有危险也不知道躲避。” 慕枝这才看清周围的形势时,然后她的心情马上就变好了,就是嘛,这样才对啊,百里寒是因为关心自己语气才这么凶巴巴的,嘻嘻,所以说百里寒还是想要看见自己的,对不对? 慕枝这样想着,又忍不住问百里寒:“那百里哥哥是不是也想见到奴奴啊!” 百里寒这才是无奈极了,都在这样的关口,她还能问出这样诡异的问题,真是,真是找遍自己的脑袋,也找不出词语来形容眼前这个小姑娘。 百里寒深知若是自己不回答慕枝,慕枝定会不依不饶的,他又不想骗一个小姑娘,但是不可否认自己刚才一眼看见慕枝的时候也是欢喜的。 所以他遵从本心,诚实的点点头:“嗯。” 慕枝原本还真没有预料百里寒会回答,现在听到他回答,还是自己最想要得到的答案,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音节,却能让慕枝在原地蹦起三尺之高。 百里寒看着眼前瞬间笑的灿烂的慕枝,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只能无奈的叹气,然后迅速将慕枝拉倒自己的身后,低声嘱咐,“别乱跑,保护好自己。”说罢,便眼神凌厉的看着眼前的六个黑衣人。 慕枝也马上麻溜的接口:“好!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站在他们对面的黑衣人看到慕枝和百里寒打情骂俏的样子,一时间面面相觑,竟是等他们都说完了才有动作。 其中一个黑衣人开口了,“百里,我们也不想动手,只要你肯交出解药,大家也就相安无事了。” 百里寒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剑,随后说,“动手吧。” 几个黑衣人对视一眼,也马上动作起来,招招都充满杀意,百里寒以一敌六,明显是游刃有余的,只是慕枝就在自己的身后,他时不时要分神照看慕枝,才会显得有些吃力。 慕枝也知道自己是拖了百里寒的后腿,心里也是后悔自己没有看清楚就胡乱冲了进来,白白害的百里寒一直分神。 那几个黑衣人也是看准了百里寒要护住慕枝,一直在慕枝这边突围,百里寒只好一手护住慕枝,另一只手对抗着黑衣人。 渐渐地,黑衣人占了上风,他们摆出了一个不知名的阵法,招招狠厉,百里寒却是无心取他们的性命,只是和他们周旋,又因为有慕枝一个万年拖后腿的,就变成了一场恶战。 慕枝看着觉得担心不已,手里已经握上了腰间的一个小香囊,在心里为自己打气几番,然后她趁几人打的难舍难分,抓紧时机就向人群中冲了过去,一边还冲百里寒大声的提醒: “百里大哥,屏住呼吸。” 百里寒先是不理解慕枝的意思,身体却很快作出相应的反应,慕枝就这样麻利的将香囊的粉末倒向黑衣人。 几个黑衣人先是一愣,想要躲避已经是徒劳,反应快的几个人已经紧紧捂住自己的口鼻了,但是他们明显不知道,慕枝的药可不是寻常的药,而是青峦山的秘药,只需要一闻,就会中招,那几个黑衣人也顿时感到身体酸软无力,手上的剑也稀稀拉拉的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不过慕枝显然低估了他们,为首的黑衣人硬是拼着最后的一股力气,将手里的剑向慕枝的背后刺去,慕枝显然还在为刚才的事情沾沾自己,便毫无防备的将自己的背部裸露在敌人的面前。 慕枝甚至还对着百里寒甜甜的笑着,百里寒马上将慕枝拥入怀里,那把利剑也就顺势划过百里寒的腰际,百里寒闷哼一声,有些苍白的捂住腰间,手掌很快就被溢出的血濡湿。 慕枝显然吓了一大跳,她马上扶住百里寒,将自己的手也按在百里寒的伤口处,很快,她白嫩的小手也被红色濡湿。 声音里也染上了一丝惊惶不安的哭腔:“百里大哥,呜呜百里大哥,你会不会死啊,你痛不痛,呜呜!怎么办啊,百里哥哥?” 慕枝已经害怕的语无伦次了,她不安的看着看着还在不断冒血的伤口。 百里寒用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慕枝的脑袋,轻声安抚:“奴奴,你冷静点,我没事,现在我们先离开这里。” 慕枝看着地上昏迷的黑衣人,也反应过来,这里的确不是久留之地,于是马上扶着百里寒向另一边走去,就这样在胡同里绕来绕去,也被慕枝发现一间破旧的民房,里面布满泥土和灰尘,也没有木柴,只有几把稻草,显然主人已经搬走了,也就是说,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慕枝吃力的抱过一把稻草,将它们平铺在房子的墙角位置,来回好几次才勉强形成一个床铺的形状,然后慕枝将百里寒扶到铺好的稻草堆坐下。 然后她警惕的走到门口的位置,小心翼翼的探头观察了外面的形势,发现没有可疑人物,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反应,就放心的将门关好。 慕枝看着百里寒虚弱的样子,眼眶又是一红,随即眼泪簌簌的往下掉,像是不要钱似的,一串连着一串。 她抽噎着,肩膀也一抖一抖的,声音里都是内疚:“百里大哥,对不起,都是我,都是我连累了你,不然你肯定不会受伤的,肯定很疼,流了好多血。” 慕枝显然慌乱的忘记自己是懂医理的了,六神无主的看着百里寒,有好几次要碰到百里寒的时候,又不安的缩回自己的手。 百里寒看着不停掉眼泪的慕枝,心里也划过一丝心疼,只是他向来没有安慰女孩子的经验,一时间也有些无措,只能一边轻轻拍慕枝的背部,一边软言安慰道:“我没事,奴奴,真的没事,也不怪奴奴,如果不是你的药粉,我们也不能这么快脱身,是不是?” 慕枝哭的眼睛红红的,鼻子也红红的,很是滑稽的样子,百里寒却觉得慕枝现在软萌软萌的,像是一只小小的乖巧的兔子,于是他又怜爱的揉揉慕枝的脑袋,伸出指稍,替她擦去两边的眼泪,带着安抚的意味。 “那现在要怎么办,百里哥哥,你会不会死啊?你看你的脸色这么苍白,都是我害了你,百里大哥!” 慕枝担心的看着百里寒还在不断流血的伤口,下一个动作就像要亲自捂住百里寒的伤口了。 “奴奴,你先冷静一下,我只是轻伤,只要止血就没什么事情了,我只是失血过多才会苍白,奴奴,你是懂医理的,对吗?” 百里寒看着慕枝的眼睛,坚定的安抚,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说。 慕枝听着百里寒的话,看着百里寒的眼睛,很快就被安抚下来,是啊,慕枝忍不住唾弃自己,真是的,自己就是懂医理的,怎么还傻傻的问百里哥哥会不会死!而且现在应该快点帮百里哥哥包扎伤口,还有消毒。 慕枝抬起手敲敲自己的脑袋,然后就看着百里寒,眼神和语气一样的坚定:“百里哥哥,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 说完还坚定的点点头。 百里寒则是哑口无言的看着慕枝,她的话那么纯真,明明自己是受了一点点轻伤,她却是那么的郑重,仿佛不管自己受到了什么伤害,都不用担心。 原本百里寒听到慕枝的话,是该啼笑皆非的,但是看到她的神色,这一抹轻笑的是怎么样也挤不出来,慕枝的神色是严肃的,那么的认真,仿佛在她的心里,自己是最最重要的存在。 百里寒就这样定定的回看慕枝,半晌,重重的点了点头。 慕枝这才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紧接着,就是一个大大的熊抱扑过来,将毫无防备的百里寒扑到在干黄的稻草堆里。 夕阳落下,她的眼神那么专注,在光与暗的交接处,熠熠生辉,映入心墙。 最重要的是她眉眼弯弯,和那句纯粹的毫无杂质的话: “百里哥哥,你真好!” 正文 第九章 受伤(2) 百里寒有些无奈的的看着抱住自己的慕枝,手脚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放,心里却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什么,却是不排斥。 百里寒一边任由慕枝死死的抱住自己,一边软言安慰:“你放心,我无碍的。” 慕枝慢慢的在百里寒的安抚中变得冷静下来,慕枝定定的看着百里寒的伤口,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通红,又觉得口干舌燥的,忍不住吞咽了好几口唾沫,指稍有些颤巍巍的抚上百里寒濒临伤口的一处。 慕枝已经在自动开启脑补形式了,心里更是一片旋旎,百里哥哥伤在腰际,那可是腰际啊!如果要处理伤口的话,就必须要脱衣服了,如果是脱百里哥哥的衣服,自己是先从腰带解起,还是衣领哪里扯开呢? 慕枝越是这样想象着,脸色就愈加发烫,不自觉的就举起自己的小手,以手为扇的扇着风,还一边怯怯的偷瞄百里寒。 作为慕枝脑补对象的百里寒先是奇怪的看着慕枝,看到她发烫的脸色,还以为她是生病了,忍不住将自己微凉的大掌贴在上边,感觉到灼热的时候,百里寒马上有些担忧了,诧异的看着别扭的慕枝:“奴奴,可是哪儿不舒服?” 慕枝摇摇头,然后才扭扭捏捏的开口:“我没事,百里哥哥。”停顿半晌:“我还是先帮你处理伤口吧?” 百里寒听到慕枝说没事了,才是放心下来,听到慕枝说要给自己处理伤口,也就点了点头:“嗯,麻烦奴奴了。” 慕枝此刻却是一改刚才的心疼和害怕,整张小脸满满是期待和向往,然后她嗫嚅的捏捏自己的指头,口气也是充满期待:“那,那百里哥哥,奴奴就先帮你脱衣服了!” 百里寒听到慕枝的话心里才有些怪异的猜想,又联想到慕枝扭扭捏捏的做派,顿时有些头疼起来,他掐着眉头,有些无奈的开口,“奴奴,我伤的是腰,不是手,我自己动手就行了。” 说是容易,做却很难。 本来说完那番话,百里寒就要自己亲自脱衣服的,只是看到慕枝越来越明目张胆的目光,和越来越痴迷的眼神,百里寒原本坦荡荡的动作也就僵滞在哪里,维持着一个尴尬无奈的动作。 慕枝见百里寒听了,心里的兴奋是加重了几分,脸上的神色更加跃跃欲试,口吻也是跳跃性的:“哎呀!百里哥哥是不是伤口疼了?奴奴就说帮你脱啊,看现在扯了伤口怎么办!” 慕枝说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手就慢慢摸到百里寒的身上:“那百里哥哥别动了,奴奴来帮你脱啊!” 说到这里,连慕枝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迫不及待的急切。 百里寒当然能感到那只手的主人心里所想,他只能咬咬牙,眼睛一闭心一横,就干净利落的将自己的上半身剥个干净。 结实的胸膛也终于随百里寒的动作面世,也许是百里寒的动作太过迅速,慕枝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两人的体温就在这一刻交融了。 好像有电流经过两人,通过连接点碰触,最后交换。 百里寒忍不住瑟缩一下,他的肌理也随着暴露空气中的冷分子一颗颗跳跃起来。百里寒的耳根也经不住的红透了,幸好借着夜色掩盖,慕枝没有发现。 不过即使现在是大白天慕枝恐怕也难发现了,毕竟现在她自己都羞赧难当。 当慕枝终于如愿所偿,看见百里寒干净的躯体时,慕枝先是偷偷瞧了一眼,发现和自己想想中的躯体几乎吻合时,慕枝的脸就刷的变得更红了。 慕枝咬紧牙关,拼命在心里吸气吐气,才能忍住那一声差不多要脱口而出的赞叹。 慕枝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跟平时一般,说出来的颤音却还是出卖了她:“额,百里哥哥,那,那我替你疗伤了。” 慕枝说着,就将手轻轻放在百里寒伤口的旁边,忍住指尖的颤栗,然后小心翼翼的摸了一下。 百里寒难忍的瑟缩一下,肌理表面快速的竖起小小的颗粒物。然后,百里寒连脖颈都红了,一直到脖颈消失的地方。 慕枝快速的确认了一下百里寒的伤口,便站起来,然后就走了出去。 慕枝走到院前,看见水缸里还有些水,便将自己的手帕打湿,帮百里寒擦拭腰间的血迹,这样来回几次,慕枝的手碰到百里寒腰际的时候,两个人都不免敏感的一震。 百里寒不自在的别过脸,只觉得整个身子都燥热难忍,耳朵上的红色更是深了一个度。 慕枝本来还有些旋旎的心思在碰到伤口时候悄然消失,现在的她就像是一个合格的医者,正在一丝不苟的处理百里寒的伤口,也是这一份认真,让她错过了百里寒的小情绪,百里寒看着慕枝一改刚才扭捏地样子,变得冷静。 百里寒也情不自禁的被慕枝认真的神色吸引,他的心跳更是情不自禁的慢慢加快。 慕枝就这么耐着性子,一丝不苟的擦着血迹,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将百里寒腰际的血迹尽数擦去。 然后慕枝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白瓷瓶子,动作轻柔的将药粉慢慢撒上去,涂完药粉后,慕枝不容拒绝的将白瓷瓶子强行塞到百里寒手里:“好啦,涂好了,然后这几天百里哥哥你的伤口不要碰到水,也不要吃鸡蛋,鱼肉或者各类海鲜,还有啊,不能吃辣哦!这个药一天换一次。” 慕枝一口气说完了,又继续补充:“好啦,暂时想到的就是这些了,百里哥哥要记住咯!” 慕枝说完,就低头抓住自己粉扑扑的纱裙,忽然就咬牙用力拉扯自己的裙子,只是任由慕枝使出吃奶的劲,纱裙依旧完好无损。 慕枝泄了气的坐在地上,又重新振作起来,还是不屈不挠不放弃的撕扯自己的裙子,直到指尖因为用力而充血最后泛白了,纱裙还是完好无损,甚至不为所动,像是挑衅般嘲笑慕枝它的质量好着呢。 “哎呀,真是的,话本里不是一扯就破的吗,而且还可以撕的很工整漂亮的,怎么到我手里就不行呢!哎呀,我不管,呀!”慕枝不知道自己内心吐槽的话已经不由自主的说了出来,还不自知的继续自己的暴行:“我就不信自己撕不开你这破裙子!” 坐在一边的百里寒也由刚才的不解变成现在的无奈扶额,话本? 试了好几回,慕枝才气馁了,终于放弃了和纱裙的纠缠,然后她眼珠子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好办法,然后就转头充满希冀的看着百里寒。 慕枝有些委屈的举起拿在手里的纱裙,递给百里寒,砸吧砸吧小嘴,接着又无奈的撅起来,声音依旧是糯糯的,语气却明显带着撒娇:“百里哥哥,你帮奴奴撕开吧,奴奴要帮你包扎伤口!气死我了,话本里边明明说女主轻轻一撕,姿态优雅就可以了,我都面目狰狞了,这布还没撕开,讨厌!” 慕枝最后的两个字似嗔非嗔,说罢还有些风情万种的瞪了百里寒一眼,百里寒心里一震,像是被几双小手轻轻揉捏,有说不出的味道,他接下来的动作明显带着宠溺,连眼神也是,自己却没有察觉。 然后百里寒很自然的接过慕枝递给自己的部分纱裙,两手放在上面,各抓住一边,只是微微用力,纱裙便被干净利落的撕开,果然像话本里说的一样,工整漂亮。 也许是慕枝眼里的崇拜太过明显,百里寒的耳际又是一阵飘红,心里却感觉到一丝柔软,只是现在的他还不知道,这一抹柔软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作,喜欢。 夜里,即使只是夏天,在夜里依旧有些微凉,慕枝早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百里寒鲜有趣味的看着慕枝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慕枝像是做了一个什么美梦,即使在睡梦中也笑的甜甜的,然后轻轻呢喃:“百里哥哥,呵呵。” 百里寒听见慕枝喊自己的时候有一丝微怔,很快化作一抹笑意,他不由自主的将掌心贴在慕枝的脸颊,温热,柔软的不成样子,想到这里,百里寒迅速撤回自己的手,似乎在懊恼自己刚才于理不合的动作,也有些唾弃自己,对着这样的一个小丫头也能做出冒犯的动作,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而那边慕枝不知道又梦见了什么,开始很不安分的向两边翻滚,扑腾一下就撞进百里寒的怀里,百里寒身体一僵,便看见慕枝在自己怀里乖巧的蹭蹭,像只小猫咪似的,然后似乎找到了最舒服的位置,呼吸又慢慢轻柔下来。 百里寒像是想到了什么,将自己的外袍又重新脱了下来,轻柔的盖在慕枝的身上,然后又安抚的拍了拍。 睡梦中的慕枝好像感觉到一阵温暖,脸色的表情更加柔和了,蹭了蹭,又在百里寒的怀里换了一个姿势,不便的是,她依旧睡得那么熟。 看见这样的慕枝,百里寒心里没有不耐,只是有些哑口无言,他维持着原来僵硬的动作,顿了顿,忽然抬起自己的手,有些僵硬的轻轻拍打慕枝的背,慢慢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百里寒的呼吸也平稳下来。 百里寒无意识的将自己的背留在风口,挡住疾风,用胸膛为慕枝铸造一个港湾,这里温暖,带有香气,没有争斗,远离喧嚣。 而这个月明星稀的晚上,破旧的民房,也就成了慕枝和百里寒之间最后,也是最有暖色的一抹温情。 而也是这样的一幅画面,成了慕枝一生最向往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