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盘龙山上   烟笼雾罩的盘龙山,历年人兽罕见,据闻,山上有一成仙之士,吞吐气息,翻卷风云,无所不能。曾有一段时间,无数凡人或结伴或独身前来拜访,却总在雾中迷失方向,回到原点,始终不得上山,久而久之,就无人再来自找无趣,此山脚下遂荒凉一片,少人行经。   盘龙山顶,几间石屋。石屋前,有一棵百年梧桐,正值盛夏,梧桐枝叶繁茂,一群云雀栖身树上。奇怪的是,一名十七八岁的灰衣少年盘坐在云雀鸟巢旁边的树杈上,而巢中云雀竟无甚反应,放佛少年不存在一般。   少年紧闭双目,呼吸之间,两缕白雾钻进钻出,似乎两条虫子,奇异非常。少年脸色红润,肌肤如玉,剑眉飞扬,挺鼻薄唇,一拢黑发披于肩头,潇洒之态溢于言表。   他一坐不知多久,时候已是夕阳西下,晚霞璀璨,染红巴掌大的梧桐叶。   ‘嗖’一道白影闪电般地从树下蹿上来,一抹寒光直逼少年咽喉,少年应有所觉,猛然睁眼,眼中精光一闪而逝,只见他右手握爪,在寒光临近咽喉寸许处时,用力一抓,同时长身而起,朝后飘飞。   ‘叮’放佛金属相撞,爪与寒光一触即收,绽放一蓬火星。少年身形在空中腾飞,那抹寒光直追不放,少年脸色毫不慌张,一双眼深邃如夜空,瞳孔璀璨似宝石,英姿勃发莫若是。一双白皙的肉掌作合什状,中指相扣,食指间隐隐流光闪烁。   “不准使用法术!”对面白影暴喝一声,身形陡然加速,手中一柄三尺半透明的长剑,长剑涌出一股寒风,直扑少年面目。少年无奈地撇嘴,食指间的流光消散,手型顺势握拳,如双龙出海,两道旋风随着两拳轰向长剑。   ‘嘭’剑锋受劲一歪,少年在空中一个翻身,翩翩而落。对面白影也恰时落下,那柄长剑依旧直指少年。白影落定,原来是一位棱角分明、模样俊朗的中年男子,头扎道髻,身披白袍,额头一抹闪电印记,眉角刚直,双眼里无穷闪电明明灭灭,身上散发着生死不定的玄奥气息,放佛天人。   “寒儿,你不是总想着下山么?今日,只要你通过为师最后一次考验,为师就准你下山。”中年男子昂首而立,声音雄浑,一派宗师风范。   “小心了,看剑!”‘嗖嗖’寒光闪耀,中年男人连挽十几朵剑花,虚虚实实,最后无声无息直刺少年心胸。少年表情刚毅,似乎不为中年男子的话所动,待剑临身,忽然上身后仰,右脚上踢中年男子手腕,时机恰到好处。   中年男人放佛早已预料到少年的招术,没有任何诧异,大手握住剑柄,朝少年脚背狠狠点去。“唔!”少年想要收脚,却来不及,脚背正中一击,忍不住痛哼一声。   右脚被击落于地,少年顺势左脚从后抬空,越过头顶,由上居下,脚尖直踢中年男子胸口,应变之快,让人眼花缭乱。中年男子反应更快,左手一招仙人指路,劲力十足,直点少年脚尖。   手脚相撞,轻轻一声‘噗’响,一圈空间涟漪飞快泛开,中年男子不动如山,少年身形暴退,右脚在尘土地面沟犁出一道三丈多长的痕迹。“劲力不能集于一点,就可能遭遇对方一指穿透,再来!”冷酷地挽了个剑花,中年男子身形飞跃,连劈数十剑,便有数十道剑影编成剑网兜照下来。   少年双腿站定,面对剑网,避无可避,只得以手画混元,虚空元气剧烈波动,远处云雾翻涌而来。少年手上现出一个虚幻八卦,微微旋转间,剑影‘吭哧’着撞击其上后,立刻消散。但一柄半透明的长剑直刺而来,瞬间将八卦贯穿,剑锋停在少年的咽喉上,虚幻八卦烟消云散。   “武功欠佳,那便试试你的法术如何!”中年男子一抖长剑,长剑一个盘旋,直直地落下,插在附近地面上,手中弃剑后,中年男子腾空而起,一双肉掌十指相扣,化为肉锤,直捶而下,光影绰绰,空气剥离,一道十丈长、三丈高的能量巨锤凭空砸下,似乎一下要将少年压成肉饼。   见此威势,少年连忙一手指天,脚踏九宫之位,开口叨念无上法诀:“天威煌煌,四季如令,我以我身,召引苍雷!”“轰隆”一道道拇指粗细的银白色闪电从天而降,瞬间钻透巨锤,掀起连声巨响。巨锤能量顿时暴乱,狂风骤起,中年男子脚踏虚空,连退三步,十指不知不觉已经松开。   “好小子,以身引雷已成化境,突破也是早晚之事,但这还不够!”中年男子悬浮半空,以掌虚压,放佛以天压地,银白色闪电立刻溃散而开,化为几丝电弧,在空中跳跃几下,完全消失。   “天地五行,听我号令,灵气化形,戌土中央,阵起!”中年男子咄咄相逼,从怀中掏出一枚黄色小旗,迎风展开,遇风涨大,转眼间,小旗变作三丈方圆,蓬蓬黄色雾气从旗面涌出,飘入地面。   “吼!”一声兽吼,一只三丈高的巨熊从地面钻将出来,拍打胸脯,散发无尽的暴戾之气。“大地魔熊!”少年脸上显出惊色,然而,异变还没有完,一只浑身泛着金属光泽的巨兽,一只青绿色的巨兽,一只身上烈焰缠绕的巨兽,一只坚冰覆身的巨兽纷纷出现,少年咽了口唾沫,声音沙哑地喃喃道:“噬金兽、生灵兽、三阳兽、天冰兽!”   “吼吼吼吼吼!”连接五声巨吼,五只巨兽从各个方向围拢上来,让少年无路可走。   场外的中年男子负手其后,紧盯着少年的动作,忽然,他神色一动,一挥袖袍,虚空‘嘭’地出现一只火鸟,低鸣不已,中年男子一指点在火鸟头颅处,火鸟顿时整团爆开,一行密密麻麻的小篆横在空中,中年男子目光一扫,眉头忍不住一皱,低声自语道:“忽道友竟然遇到了麻烦,看来那只海怪实力之强还远在我们预料之外的。”远远地看了一眼手捏印诀的少年,中年男子脸上阴晴不定起来,过了片刻,他才似乎下定了决心,身形一动,脚下升起一道遁光,御使遁光朝石屋飞去,淡淡的话语声却留在了原地。   “寒儿,你若破除了五灵阵,便算你通过了为师的考验。不过,不管你能否通过,都来一趟为师的清修之地,为师有事吩咐于你。”中年男子的声音缥缥缈缈,似在耳边,又放佛在千里之外。   少年已无法认真听取师傅的留言,五只巨兽气势磅礴,时刻压迫少年的神经,使其无法分心。沙石飞扬,风尘迷眼,少年周身升起一圈龙卷风,遮掩视线。   “吼!”大地魔熊率先出击,水桶般大的拳头砸下来。“千斤顶!”少年双掌朝上,一层薄薄的能量罩倒兜下来。“嘭”魔熊巨拳轰击在光罩上,少年身躯一震,整个光罩一阵摇晃,但终究没有破裂。   “咔咔”金属巨兽一脚踹过来,全身发出摩擦声,似乎要散架一般,少年提脚飞跃,躲过大地魔熊紧接着的另一只拳头,跃到金属巨兽的脚上,“吼吼吼!”另三只巨兽手足齐至,一下将少年之前所处之处打成深坑,流焰、坚冰、藤蔓在深坑中各占一角。   “以身引雷,御雷术!”少年一手指着苍天,一手捏着手印,一圈淡淡的银光从他身上荡漾而开,上方高空聚起朵朵乌云,顷刻间,电闪雷鸣,数道拇指粗的电光直劈而下。   电光闪耀,丝丝电弧跳跃在金属巨兽身上,一道道裂痕在巨兽身上绽开,巨兽一阵痛吼,脚猛地来回甩,想将少年摔下去。   “千斤坠!”少年断喝一声,如附骨之疽般紧贴在巨兽脚背,一双肉掌轻飘飘劈上巨兽小腿。“咔嚓”金属折断,巨兽整条腿骨都被打折。   “嗷!”金属巨兽惨叫一声,门板大小的手掌闪电般地拍向少年,少年反手一拳迎掌而上,‘嘭’巨兽掌力何其雄伟,一掌拍下,磨盘都要粉碎,少年的拳头刚与巨掌相接,一股沛莫能御的大力涌来,少年几乎没有任何侥幸,猛地喷出一口心血,身形以陨石下落般的速度飞出去。   飞在半空,少年眼角余光看到那只大地魔熊一拳横扫过来,拳风凌厉至极,人在空中根本无法躲避,少年只好强行压下胸口的气血浮动,双手拼命捏动法诀,道道银光升腾而起,环绕在少年的周身,‘嘭’魔熊一拳轰击在银光上,少年如沙包般竟然抛出了五只巨兽的包围圈。狠狠地砸落在地,少年张口又是一口心血喷出,不过,少年眼疾手快,张手一吸,将所有心血悬空停留。   少年面色及其凝重,另一只手在这团心血上点来点去,心血好像面团一般任其揉搓,变作一面血色八卦,少年双手打出无数法诀,动作说来很久,其实就在两个呼吸间,无数法诀化为一串串不知名的符号融入血色八卦中,八卦接受这些符号后,剧烈地抖动起来,‘嘭’忽然爆炸散开,化为无数血色绳索,呼啸着将五只转身冲来的巨兽团团困住,五只巨兽不甘受缚,纷纷猛烈挣扎,血色绳索被绷得紧紧的,但暂时没有撑破的迹象。   少年松了一口气,目光一扫,便看见五只巨兽身后不远处,随风飘荡的黄色巨旗,少年立刻捏起手决,脚下升起一团遁光,直飞黄色巨旗处。 正文 第2章 下山游历   黄色雾气分外浓郁,将整面旗帜完全包裹,少年停在黄色雾气外,一只手捏起印诀,另一只手指天,‘咔嚓’一道拇指粗的银色电光狠狠击中雾气,却如泥流入海,不起波澜,少年脸色一变。   深吸一口气,脚踏九宫,口吟无上法诀,手印纷飞,一道道雷霆噼里啪啦连绵不绝轰击下来,这片雾气受到猛烈攻击,终于激荡起来,大片雾气被打散,隐隐露出了那张三丈高的巨旗,少年脸色不知不觉苍白一片,但仍忍不住露出喜色。   ‘吼’一声巨吼从身后传来,少年回头一见,顿时魂飞天外,只见那只大地魔熊竟然已经挣脱了一半的血色绳索,眼见几个呼吸就要完全挣脱而出了,再看向仍需片刻才能完全击散的黄色雾气,少年神色一狠,猛地一咬舌尖,吐出一口精血,同时心中默念法诀,顿时这口精血在空中微微蠕动起来,转眼变成一个圆球般的物体,表面还缠绕着几根血丝,少年张口喷出一口元气。   圆球般的精血团冲入黄色雾气中,少年眉头紧缩,口吐一个“爆”字,‘嘭’精血猛地爆炸,气浪席卷四方,所有黄雾一扫而空,少年见机不可失,立刻一个箭步冲到黄色巨旗下,一指凌厉地点在旗杆上。“咔嚓”旗杆应声而断,整个旗面顿时像泄气的排球般迅速缩小,变作三寸长的小旗模样,少年一招手,小旗便落在他手中。   “嘭”小旗到手后,少年转回身来,正见五只巨兽陆续崩塌,大地魔熊归入地面,其他四只巨兽缓缓消散在空中。少年长吁一口气,一屁股坐下来,一时间面如金纸,身上气息极不稳定。   少年盘坐下来,双掌合拢,置于下腹,双眼闭合,整个人就此入定。   一晃,时间已是深夜,高大的梧桐树下,灰衣少年静静盘坐,脸色略显苍白,但呼吸极为平稳,下腹双掌之间一团元气盘桓不定,某一刻,元气一散,少年倏地睁开双眼,宝石般的眸子略有些暗淡。   “师傅竟然放任我破阵,难道真的打算放我下山?不管了,师傅他老人家一言九鼎,说过我若破阵,就准我下山的,我也可以像师傅一样替天行道、斩妖除魔,以偿修道之夙愿了!”长身而起,少年意气风发地往不远处的几间石屋快步走去。   中间那间石屋尤为高大,门前两盏明灭不定的油灯照得四周光暗不定,少年径直走入石屋,屋内闪烁着柔和的明光,一张石床,几个蒲团,两根石柱上点缀着两颗拳头大小的明珠,柔和的明光就是从明珠散发而开的。   少年目光一扫,却不见自己的师傅,不由得一愣,随后他目光扫到石床上,一只白色纸鹤静静地躺在那里。少年心里一沉,走上前去,拾起白鹤,朝空一抛,另一只手食指流光一闪就点在白鹤上。‘砰’白鹤忽然爆起一团火光,瞬间将白鹤吞噬,数行小篆同时排在空中:“寒儿,为师另有要事急需处理,业已下山而去,你若破除了五灵阵法,便自行收拾下山游历去吧,为师赠你一宝,以作你年满十八之喜,你当自行炼化便是。若你无法破阵,就老老实实待在山上,刻苦修行,等为师回来。”   小篆出现几瞬就消散了,少年将之默默记在心头,还不待少年思绪其他,吞噬白鹤的火光一散,就落下一柄半透明的三尺长剑来,少年一惊,张手一吸,长剑顿时飞到他手中,手抚长剑,少年喃喃自语道:“师傅他老人家竟然将相随他一甲子之久的斩魔剑赐予了我,我何德何能,若是一不小心将此剑遗失,就是罪大恶极,那我下山时究竟该不该带上此剑?”   朝石床看了一眼,少年屈膝一跪,无比恭敬地低下头,且手捧长剑举过头顶,真挚道:“自从十二年前,师傅将我在一伙妖魔手中救下,我就曾发下毒誓,今生只为灭魔降妖,铲除天下所有为恶者!师傅,弟子一身所学,全部为您所教,您是赫赫有名的独行侠,弟子也不愿给您丢脸,弟子此行下山,必定横扫一切妖魔,维护人间安宁,愿您庇佑!此剑既为师傅所赐,弟子必用此剑扬您英名!待您回山,弟子若尚未献身大道,便将此剑奉上,弟子萧寒誓誓于此!”   重新将这名为斩魔之剑捧在手中,少年萧寒寻了一个蒲团盘坐下来,将长剑置于双膝处,双掌合拢,掌心画圆,一团元气顿时凭空生出,萧寒翻掌向下,控制元气将长剑笼罩,双目闭合,开始点点滴滴炼化中年男子留下的宝物。   转眼到了第二天,天色刚刚蒙蒙发亮,盘龙山雾气沉浮,一道遁光忽然从山顶激射而上,在山顶盘旋三圈后,认定南方,倏地飞走。驾驭遁光之人自然就是萧寒,经过一夜,终于将其师傅留下的长剑完全炼化了,虽然一夜未眠,但打坐两个时辰后,便精神奕奕了,简单收拾了一些行装,然后将山上的禁止激发后,萧寒就不再留恋,背上包袱,随意定了个方向,肆意飞行远走。   清晨雾气浓重,而且盘龙山附近都没有人家,萧寒只顾向前飞行,偶尔低头查看一番地面情况,但未发现任何妖魔作恶的痕迹,萧寒只好闷头向南。   如此飞行两三个时辰之后,天色大亮了,刺目的阳光笼罩大地,萧寒已经距离盘龙山不下几百里之遥,体内真元有些亏损起来,便在无人处降下遁光,落在一个小山坡上,在空中时就见十里之外有一座小城,萧寒打算打坐恢复真元之后,就进入那座小城看看,十多年不入人世,萧寒一时之间有些踌躇,不过,一切都要恢复真元再说。单手一拂,扫出一片略干净之地,萧寒就盘坐上去,闭目静心打坐。   一晃,一刻钟过去,萧寒轻吐一口气,睁眼起身,背着包袱,如一般凡人一般,脚步轻盈地往小城方向走去。通往小城有条宽两丈余的官道,萧寒从山坡下来走了不远,就踏上了官道,初时行人寥寥,除了偶尔行过的马蹄声,很是安静,愈近小城,行人便多了起来,同时也热闹起来,嘈杂之声让萧寒觉得很新鲜,毕竟一连十几年和师傅生活在山上,极其安静,极少与外人交流,蓦地进入略为繁华之地,对于一个十八岁少年而言,有一种心灵上的冲击。   小城名为岳疡,城高两丈许,城楼上站着寥寥几个头戴盔甲、身披皮甲、手持长矛的士兵,城门门洞里,也站有四个同样装扮的士兵,萧寒随着嘈杂的人流挤进这岳疡城里。   四通八达的道路把萧寒头都弄晕了,城里无数小贩的叫卖声、茶楼里讲书时的叫好声、数十人堆在一处公告栏前的议论声,萧寒这才将现在与儿时的记忆联系起来,不过,他儿时只是山村里的孩童,也没有见过这城里的景象啊,好不容易勉强适应各种声响,萧寒也挤到公告栏前看官府的公告。   只见上面写道:“知县大人胡仲之公子得患重症,请遍城里大夫无人能治,遂张榜告民,若有人自信医术无双,可揭榜到县衙为公子治病,一旦治愈,赏银千两!”   “治病?”萧寒摸摸下巴,看着周围的百姓议论纷纷,但没有人敢上前揭榜,只听有人说道:“前两天都是赏银百两,没想到今日竟然直接将赏钱提高十倍,看来知县大人的公子命不久矣。”   “唉,小王头,别乱说,县令公子可是好人,只是不知怎么忽然感染了风寒,就一病不起了,可能引发了其他病,不然城里的管医师和何医师怎么都治不好呢。好人自有好命,说不定待会就有厉害大夫去治病。”   “什么好人,我看是做了坏事,现在报应来了!”   “不就是公子有一次抓到你倒卖东西吗,本来就是违反法规的,公子只是让你罚了些钱,算是便宜你了,小王头,你这样咒好人,可没好报,小心天打雷劈!”   “祝掌柜,受了胡子和的一些好处你就跟他说话了,哼,小老儿不屑。”……   “这家伙到底是好是坏啊?”萧寒摸摸腰间空空的布袋,抬头看着赏银千两,有些迟疑起来,公告栏前站着两个执棒公差,萧寒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看看,于是上前向右边的公差大声问道:“公差大哥,可不可以先去看看啊?”   议论嘈杂声顿时如鸭子被捏住脖子一般,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吃惊地看着萧寒,即便是那两个公差一时之间也呆愣住了,过了片刻,左边那个公差率先反应过来,连忙说道:“当然可以,只要你能治好公子,不仅能得到大量赏钱,县令大人还有重谢!”   右边的公差眉头一皱,或许是看到萧寒年纪不大,目光狐疑道:“你懂得治病?我看你不过是学徒吧,不如将你的老师叫过来,让你的老师揭榜去县衙。”   萧寒挤出人群,上前就将布告揭了,提着榜文,萧寒自信地说道:“虽然我只是跟我的师傅学过一些简单的治病之法,但应付诸如风寒之类的小病还是手到擒来的,两位大哥,帮忙带个路吧,我今天才到这里,不知县衙怎么走。”   两个公差互视一眼,右边公差只好点头道:“好吧,我们带你去看看,不过,如果你什么本事都没有,就揭下这个榜文,可是冒犯了县令大人的威严,要严惩不贷的。”左边的公差挥了挥手中的执法短棒,冲围着的百姓大声道:“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 正文 第3章 不识人心   跟着两个公差进了县衙,转眼就被交给一个丫鬟,又跟着丫鬟左拐右转,终于在西边一处厢房停下,门外有两个家丁束手站着,房门紧闭,但仍有一股浓郁的药味从门缝中飘逸出来。   “你在此等着吧,我进去通知老爷!”不怎么说话的丫鬟留下一句话后,就敲响了房门,门内传出一个威严的声音:进来。   丫鬟将门开了一条恰能容纳她进出的缝隙,进去后,就将房门带关了,生怕被人看到一般,把萧寒想要偷窥的念头压灭在萌芽里。过了片刻,丫鬟就从房中出来了,冲萧寒招了招手,轻声道:“进去吧,老爷等着呢,你需要药箱什么的吗?”   萧寒摸摸身上,行医的东西全部都放在山上没带,暗道:“难怪所有人看我要给人治病都是一副怀疑的眼神,原来自己忘了带医箱。”苦笑一声,萧寒摇了摇头,道:“先带我看看病人吧,如果能治,我自然会跟你说需要什么的。”   丫鬟点点头,伸手相请。萧寒微微一笑,抬脚便踏进房间,身后房门一关,萧寒没有在意,一进门,目光便看到了房内的情景,一位身穿锦袍、面带威严、但眉头紧皱的中年男子站在房间中央,紧紧地盯着萧寒。在房间的最右边,一个大夫模样的老者端坐在床边,满头大汗地给躺在床上的病人捏脉。   “你叫什么名字?”中年男子忽然开口问道。   “我叫萧寒!”萧寒想也未想,直接回答道。中年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冷漠道:“你去看看吧。”“韩医师,实在不行本官也不会为难你,你下去吧。”后面的话明显不是对萧寒所言。   “是是是,多谢大人!”那个正在捏脉的老者闻言,大松一口气,赶忙起身道谢,收起放在一旁桌上的药箱,弯腰告退,临走时,还同情地看了萧寒一眼。   萧寒冲着老者一笑,那老者像被吓到了,连退几步,这才赶紧转身打开房门,逃也似的走了。   萧寒没理中年男子,径直走到床前,看见床上躺着的一个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青年,抓住青年的手转手就捏住了青年的脉搏。“好像只是小小的风寒嘛。”萧寒眉头一皱,自语道:“不应该病得这么重啊。”   刚想查看青年其他部位,忽然一怔,朝床上角看了一眼,转头冲着仍站在房间中央的中年男子道:“喂,那个县令,麻烦你出去一下,我还给病人全面检查一番,不方便让人看着。”   中年男子面色瞬间铁青,一字一顿道:“本官就要在此看着!”   “好吧,你看着吧。”萧寒不再理他,心中默念法诀,一只手掌落在青年的胸口处,点点银光从手掌渗入青年的身体内,另一只手将床帘落下来,遮挡了中年男子的视线。   青年身躯被一层薄薄的银光笼罩着,萧寒再看了床上角一眼,脸上咻然一变,左手捏作剑指提起来,就要向床上角点去,但一抹黑雾一闪,萧寒一怔,脸色迟疑下来,嘴巴微微张了张,耳朵也动了动,随后点点头,闭上双眼。时间一分分过去,很快,半个时辰过去了,正当中年男人无法再忍下去的时候,萧寒忽然收手,轻吐一口气,掀开床帘。   “小大夫,如何?”中年男子连忙迎上前,问道。   “休息两天就没事了。”萧寒神色有些疲倦,不过,其中夹杂一丝兴奋。“县令,你家公子染病时的症状是不是忽然昏厥啊?”   中年男子似乎根本无法相信萧寒竟然如此简单就将儿子治愈了,一时呆愣,听闻萧寒提问,连忙说道:“先生请稍等片刻,什么事,我待会再详细告之。”“来人,去请管医师、何医师一齐过来。”   “是,老爷!”门外丫鬟答应一声。中年男子转身就朝床上青年走去,萧寒表情无奈,但看着中年男子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思索之色,随后找了一张宽大的楠木椅坐下,闭目养神了。   足足半个时辰,待两个白胡子老头进出几遍后,锦衣中年男子才走到萧寒面前。萧寒睁开双眼,问道:“县令,现在能够确定你儿无事了吧?”   中年男子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赔罪道:“先生小小年纪,医术之高,实乃我平生仅见,我姓胡名仲,先生直呼名字即可。”   “不敢,胡大人,公子休息两天就可以下床了,今晚应该就可以醒来,胡大人既然已经放心了,那可否回答我之前的提问?”萧寒虽然不经人事,但也不是小孩子,自然不会真的去直呼一县之长的名字,客气一番,直入正题。   胡仲没有急于回答萧寒所问,而是拍了拍手掌,立刻就有两个家丁走进来,一人手中抬着一个小木箱,一人手中端着一个盖着红布的瓷盘,两个家丁将东西放在萧寒身旁的木桌上,小木箱看上去份量很重。   “先生,这是报酬,木箱里是千两白银,你可以点点看,瓷盘里则是我的重谢,先生请看!”胡仲将木箱打开,一片银白光泽冒出来,将胡仲的脸照得雪白一片,然后掀开瓷盘上的红布,三件饰物各放异彩,一颗拳头大小的明珠,一支金钗,一把刻有复杂纹路的匕首。   萧寒一眼扫过所有东西,摇了摇头,道:“我治病救人,从来就不是为了黄白之物,胡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还请大人收回去吧。”   萧寒开口拒绝,胡仲放佛一点都不吃惊,而是赞赏道:“先生高洁,看不上这些东西很正常,不过,先生在外,总需要一些钱财的,另外,先生小小年纪,就拥有如此高超的医术,以后前途必然一片光明,我愿诚心结交一番。”   “呵,胡大人过誉了,如果大人真的诚心,我希望大人将这些银两全部赠与城中穷苦之人,我不需要。另外,我希望胡大人认真回答我的问题。”萧寒脸色一片真诚,胡仲只好点头道:“好吧,我待会就吩咐下人将这些银两赠与穷苦之人,不过,我劝先生还是拿一点比较好。先生有什么,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萧寒一想,在外游历不知多久,钱财还是需要一些的,便说道:“多谢大人好意,那我拿些银两吧。”从木箱中拿出一锭银子,萧寒说什么也不会再拿了。胡仲只好命人将之收起来、端下去,不过,在下人离开之前,胡仲竟留下了那把匕首。   萧寒似不在意,开口问道:“公子染病时的症状是不是忽然昏厥?”“不错,先生如何得知?”胡仲没有犹豫,直接回答了萧寒的提问。   “公子忽然昏厥之地可否带我前去?”   “这个…”胡仲迟疑一瞬,点点头,说道:“好吧,我亲自带先生去一趟,先生请!”   萧寒起身跟着胡仲出了厢房,东拐西转,竟然来到了县衙柴房处,身后跟上来几个家丁,胡仲指着柴房说道:“先生,犬子就是在里面昏厥的,不过,柴房里脏乱不堪,先生还是回去吧。”   “无妨,我进去看看,胡大人要不要一起进去看看,看到这柴房,我忽然发现里面有些很有意思的东西,可能和贵公子染病有关。”萧寒背负双手,站在胡仲身旁,言语忽然开口相邀胡仲进去看看。   “哦?”胡仲脸上肌肉忍不住抽搐一下,转头对着身后家丁吩咐道:“你等就在外面等着,本官和这位先生进去,没有本官之令,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准跟进来。”家丁纷纷应是。   萧寒仍不在意,率先走进柴房,胡仲跟在身后。   柴房里极为冷清,堆满了柴木,正是正午,阳光透过窗户,仅有几缕照射进来,斑斑驳驳,更显得其他角落阴暗。萧寒随意扫视了四周,慢慢走进柴房深处,“胡大人,看来贵衙门柴房主事人不怎么负责啊,这里如此潮湿,需要将这些柴木都拿出去晒晒,不然怎么点燃,你说呢?”   “嗯!”身后传来低低的嗯声,萧寒走到中间,忽然抬头,看见房梁上竟然有一根布绳晃晃悠悠,“胡大人,这里怎么有一根布绳?不会是用来将柴木吊起来的吧?”   “嗯!”身后继续嗯了一声。   “不对呀,布绳上面怎么还有血迹啊?胡大人,这是怎么…”萧寒微微转身,右手闪电般地朝上一握,一抹寒光就此停在空中。   “你…”胡仲手握匕首劈在空中,怎么也劈不下去了,瞪大眼睛,张大嘴巴,脸上露出一幅不可思议的神色。   萧寒稍一用力,‘咔嚓’匕首刀面顿时化为碎片,散落一地,而胡仲手握匕首手柄,看看萧寒,看看刚才还完好的匕首,再看看萧寒,失神道:“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哼,胡大人,你这是要干什么,为何忽然翻脸要杀我?”萧寒将匕首捏碎后,收手仍负在背后,脸上无喜无悲。   “我要杀你!”胡仲朝后退了几步,扔掉匕首柄,指着萧寒吼道:“谁叫你多管闲事,你有这么高超的医术,为何出现在这个小城,又为何揭榜给我儿治病!你知不知道,我儿子要杀他老子,我让他睡着,是为他好,他醒过来,我们父子就要相残,都是你,都是你,你竟然让我们面临父子相残,你该死!”   “我救人也该死?呵,强词夺理,你怎么不想你为何要与你儿子父子相残?”萧寒冷笑一声,眸子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凝作两个漩涡,映入胡仲的眼中。   “为何要父子相残?”胡仲双手抓住头上略白的鬓发,脸色狰狞,自语道:“为何要父子相残?我…我杀了他娘,对,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发现我吞了她家财产,而且我气死了她爹,她要杀死我为她爹报仇,我…我失手杀死了她,为了不使人怀疑,我还把她吊在柴房,做出她自杀的景象,是我,我竟然杀死了我的发妻,啊…啊!”胡仲张开嘴咯咯地叫着,眼泪无声地留下来,双膝直接跪在地上,双手也伏下来。 正文 第4章 红尘苦事   萧寒摸了摸鼻子,脸上说不出什么表情,但仍继续问道:“你杀了胡夫人,被你儿子发现了?”   “当然没有!”胡仲狠狠地甩动脑袋,头发弄得乱糟糟,披散下来,遮挡了他威严的脸庞。“这兔崽子,不知从哪里查到的蛛丝马迹,居然三番两次地往柴房跑,并扬言其母乃是他杀,若他查出凶手,必手刃之,我是他爹,他竟然要杀我!我只有给他下毒…下毒!西域花毒,无色无味,中者必亡,但他却没死,没死怎么可以!兔崽子居然要杀老子,那我幸幸苦苦得到的官职和财产全部都没有了,没有了…”   看着胡仲这副疯疯癫癫的样子,萧寒眼中异彩慢慢消散,而胡仲也慢慢平静下来,似乎有些呆愣,过了片刻,胡仲缓缓站起来,掀起遮住脸庞的乱发,盯着萧寒,眼中神色之复杂,无法用语言形容。   “你…”胡仲再次开口,可是声音低沉嘶哑。“你果然不是一般人,古老相传,天地有神鬼之说,你恐怕就是其中一员吧。呵,恶事做尽,上苍派你来惩罚我么?来吧,降下雷霆劈死我!把一切消灭于尘灰里。”胡仲苦笑一声,张开臂膀,做出一副受死的样子,但他目光中却充满了对人世的留恋。“我死之后,希望你,能够照料我儿一二,至于钱财,你全部取走吧。”   “杀不杀你,看你妻儿的决定吧。”萧寒对着门外叫道:“胡公子,进来吧。”   “什么!”胡仲大惊,转头看向房门,一个脸色苍白的青年出现在那里,青年走进柴房,反手将房门带关,咳嗽几声,对着萧寒弯身行礼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   萧寒点头示意,青年转身盯着头发散乱、形象狼狈的胡仲,咬牙切齿喊道:“爹!”   “子和,我…”胡仲前踏一步。   胡子和立刻退后一步,“你不要过来!”胡仲用手扯了扯头发,满脸心疼。“呵,我居然有你这种爹,害死岳父,杀死发妻,还要毒死儿子,呵,咳咳!”胡子和猛咳一阵,脸色一阵潮红。   “胡公子,我刚为你驱毒,你身体还弱,不要激动!”萧寒及时劝道。   “没事,仙长,西域剧毒都没毒死我,我不会轻易死的。”胡子和摆摆手。   “你之所以没死,不是你运气多好,而是你娘的鬼魂在庇佑你,为你延续阳寿。”   “什么!”胡子和、胡仲父子同时惊呼一声。   萧寒没有说话,双手抬起,两手掌心各盘旋着一团元气,口念法诀,双掌合拢,萧寒头顶忽然冒出一片霞光,无比柔和。一掌拍向东面,一掌拍向西面,萧寒头顶上的霞光将房梁上垂下的布绳上的血迹一卷,血迹斑斑,点点血迹竟然开始在空中融合、蠕动。   萧寒猛一咬破舌尖,一道血箭喷在空中的点点血迹上,‘嘭’爆起一团血雾,血雾瞬间扩散,形成一个人型,萧寒放下双手,冲着柴房一角说道:“胡夫人,你出来吧。”   一团黑气从角落升起,飞快涌入人型血雾中,血雾慢慢凝固下来,一个人影缓缓显出真像,竟是一个苗条妇人。“夫人(娘)!”萧寒瞬间施展的手段让胡仲父子目瞪口呆,直到那个苗条妇人化形而出时,两个俱都失声大叫。   “多谢仙长出手,妾身不胜感激!”那妇人适应一下身躯之后,立刻向萧寒妊敛一礼,声音中满是感激。   “不用谢,在胡公子床上,听你所言一家惨状,我才会出手,不过,即便我法力再高强百倍,也无法把你复活,你最多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尔后,就不要留恋人间了,乖乖投入轮回吧。现在,你们一家人好好把握时间,谈谈吧,最好待在这里不要随意走动,我在此设下阵法保你躯体不散,若是你移动位置,怕是坚持不了一个时辰。”萧寒卷起袖袍,冲着胡家人拱了拱手,一人潇洒地走出了柴房。   屋外的阳光格外刺目,萧寒忍不住眯着眼睛,微微适应光亮之后,一扫屋外,那些下人都不见了,想来应该是胡子和支开了,无声地笑笑,萧寒寻了一处空地盘坐下来,闭目养神了,先前那番施法,耗费了他不少元气的,现在有时间,自然要修炼回来。   足足大半个时辰过去,柴房门忽然一开,胡仲父子神情恍惚地走出来,胡子和略为悲伤地请萧寒进去见他娘最后一面。   萧寒自无不允。胡夫人的身形淡了许多,也许是自知在世上存在不久,当萧寒一进门,胡夫人便跪了下来,连声道谢,萧寒手足无措。“仙长,妾身虽知不该麻烦仙长,但眼见家庭惨事,极为不忍,相信仙长也是不忍,才会听妾身一人所言,才试探我家官人,现在事情真相大白,我家官人忏悔不已,决定辞去官职,并自首入狱,但如此而来,我胡家便只剩下我儿子和一人,孤苦无依,妾身实在放心不下,遂想请仙长收我儿为徒,替我夫妻二人照料一番,直到我家官人出狱。如此要求可能极其无礼,但妾身实在别无他法,不过,无论仙长答应与否,妾身都想将我娘家一件至宝交予仙长,仙长且不忙着拒绝,我家祖上也曾有仙缘,一般宝物或许入不得仙长法眼,但此物对仙长说不定也有妙用的,因为此物正是妾身死后没有直接去投胎转世,而滞留世间的主要原因,仙长请看!”胡夫人从腰间取下一条玉佩,颜色微黄,晶润光泽,其中另有一股深黄之气盘旋不定,看似玄妙异常。   “咦?此物的确有些特殊的,我且看看!”萧寒初时还不以为意,但细看玉佩后,发现自己竟不自觉被其吸引,立刻就知道此物非同寻常了,于是接过玉佩,仔细查看起来,但看了一会,并未发现太多奥妙,萧寒自知有些宝物需要摸索才能发挥妙用,因此也不客气地收起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类仙物放在凡人手里,只会招致无妄之灾,萧寒收下,或许间接为胡家免去了一灾。   “这胡家如此家大业大,难道没有其他亲戚可以投奔么?不瞒夫人,我刚下山不久,此行目的就是游历人间,斩妖除魔,维护世间安宁,夫人这般要求,实在很令我为难。”   “亲戚倒是有一些,不过…”胡夫人慢慢沉吟起来,其身躯此时已经很模糊了,只有一片血光。“仙长执意不肯收下小儿,那妾身只好转而求其次,麻烦仙长将我儿带去叶城,交给妾身外嫁当地豪族葛家的妹妹姜珏,家财若仙长看得上,尽管带走。”   “嘿嘿,我一修道之人,要银两何用,夫人是怕胡公子守不住家财才让其远离此处的吧?那好吧,反正我正不知往何处去,看在夫人一家不幸之遭遇及这枚玉佩之面,就带胡公子走一趟,胡公子能带走多少东西,我都会尽量保护的,夫人放心便是。”   “多谢!”胡夫人身躯微微闪烁起来,萧寒眼中异色一闪,看着维持胡夫人体型的血光溃散而开,并没有出手阻止什么,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身为一心斩妖除魔的修道之人,没有一开始就灭了此鬼,已经是相当通情达理了,自然不容许此鬼仍逗留人间。一滩血雾落在地上,萧寒对着空无一物的房梁说道:“安心转世投胎去吧!”   一点灵光在空中荡漾而开,很快便消失了,萧寒摇摇头,一挥衣袖,将房间内的阴寒之气驱散一二,便走出柴房,门外,胡仲父子等在那里。   “胡大人既然决心辞官自首,那我也不用多做什么了,胡夫人所托,我会做到的,你帮胡公子收拾一下,能带走多少家财就统统装车带走,我保他一路平安,我给你们半日时间,另外,现在给我准备一间厢房吧,我有些累了,需要休息一二。”萧寒神色略有寂寥,说话也不怎么客气,胡仲父子不好搭话,只是称谢一番,并将萧寒请进最好的厢房休息。   转眼两人都去处理琐事去了,萧寒一人待在厢房之中,门外站着两名胡仲派来受萧寒支配的家丁,萧寒想着可能也需要有人帮忙,也就任其安排了。处在厢房,萧寒并非为了休息,虽然之前为了让胡夫人现出鬼体,消耗了许多元气,但打坐大半个时辰,已经恢复了一些,此时,已不用忙着修养,而是另有要事。   从腰间取下那枚颜色微黄的玉佩,萧寒放在手心,目露神光,一点点地查看起来。玉佩里,一团深黄之气兀自流转,散发一股清凉的气息,这枚玉佩最基础的功能便是安神宁气,对萧寒也有些效力的,但其作用明显不止于此。   手中聚起一团元气,萧寒缓缓将元气注入玉佩,没想到玉佩将元气吞噬一空,却并未发生什么异象,只是其中深黄之气增多了一点,深黄之气流转也快了一些,但都不大明显,不是萧寒这种修道之人,肯定无法察觉。   “这件东西倒有些奇异,连我都看不明白,算了,今后时间多的是,也不差这么一会,待我先试试此物对我等修道之人的妙用。”萧寒盘坐到床上,手指轻轻一点玉佩,玉佩顿时缓缓悬空而立,萧寒任其盘旋在胸腹之间,自己双目闭合,手捏兰花,置于双膝,就此打坐修行起来。   转眼就是半日,‘咚咚’萧寒所处厢房忽然被人敲响,门外响起胡子和的声音:“仙长,我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动身了。” 正文 第5章 夜宿古庙   萧寒睁眼收工,收起玉佩,下床打开房门,见只有胡子和一人,不由神色一动,问道:“胡大人呢?”   “他已经召集城里大小官员和世家大族主事人去县衙大堂安排自己的事了,我在后门已经准备了车马,请仙长随我一同赶路。”胡子和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不用了,你先走吧,我留下来看看胡大人如何处理,不到一时三刻,我会追上你的,你安心上路。”   “是!”   半个时辰后,萧寒驾驭遁光离开了胡家,继续往南飞去,在数十里之外发现了胡子和一行七八辆车的车队,萧寒当即降落在车队一里之前,静静等候,待车队经过时,才在胡子和的盛情邀请之下登上马车,与胡子和对坐。   马车略有颠簸,萧寒初时有些不适,但过了一会,便安如泰山了。“胡家家财之丰还在我预料之外的,想不到,竟然组织了这么大的车队!”对面胡子和欲言又止,但不敢打扰萧寒,倒让萧寒觉得无趣了,只好找个话题聊聊。   “胡、姜两家在岳殇城发展数十年,算是城中一等豪族,家底自然比较深厚,可惜人丁不旺,姜家在我娘这一辈只有两姐妹,而我胡家也只有我这棵独苗。”胡子和稍微放开了些,但仍略显拘谨。   “我想这就是胡大人巧取豪夺姜家家产的原因了,不过,胡大人的确性急了些,若是等在十数年,姜家那些财产无人继承,肯定会交给你的,而胡大人如此作为,虽然钱财提前到手,却也犯下了大罪过。”萧寒微微一叹,说道:“利益熏人心呐!”   “仙长,我爹究竟如何了?”听闻萧寒感叹,胡子和眉头一皱,终究忍不住问起胡仲的下场,急急地问了起来。任他如何恨他爹,始终改变不了胡仲是他亲生父亲的事实。   “自然如他所言,辞官自首了,唉,你爹是个聪明人,可惜误入歧途,一步错,步步错,落得个发配充军的下场。不过,最多七年便可回来,我临走之前,给他留下了几颗强身健体的药丸,边疆虽苦,但如此一来,也要不了他的命,你只待七年之后,便可与你爹相见了。”萧寒抖动着眉毛,又是轻轻一叹,少年模样,却是连声叹息,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多谢仙长大恩!”胡子和伏首微拜,“还未请教仙长大名,我希望为能仙长立一长生牌,终生供奉,还望仙长成全!”   “长生牌!”萧寒眉头一展,停顿瞬息,还是摇了摇头,道:“算了,我年纪还小,长生牌虽好,但我消受不起。你也不用一口一个仙长叫着,我看你年纪比我大多了,你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吧,我叫萧寒。”   “不敢不敢!”胡子和自然连声不敢,不管萧寒是否真心实意,若是他一口应承下来,直呼其名,那都是大不敬,在他心中,萧寒与神人无异,凡人怎么可能与神人称兄道弟,直呼名号,简直是嫌命长。   “胡公子不要太拘束,我呢,也是肉体凡胎,只是跟我师傅学了十几年的道法,有些捉鬼降妖的本事而已,算不得什么神啊仙啊的,你呀,就把当一个武功高强的游侠看待,我的志向就是如我师傅一般,做一名游侠,管天下不平事,保人间一片安宁!”萧寒说得神采飞扬,目光中满是对未来的向往。   一旁的胡子和听得目瞪口呆,但其二十多年的教养不可谓不深,压下心中的惊叹,神情放松了许多,也不再很拘束了,打趣道:“那我就不客气地称呼你为萧大侠了?不,是萧少侠,行路千万里,荡平天下事!”   “好!哈哈,希望如胡公子所言,真能实现心中所愿!”萧寒长笑一声,满脸欢愉和期待。   “萧少侠既然不让我客气、拘束,那少侠也该放开嘛,还叫我胡公子,如今我独身一人,少侠如不嫌弃,就叫我一声子和,或者胡兄都可。”胡子和脸上也挂满了笑意,似乎暂时从家庭悲剧中走出来,萧寒自然不会去破坏胡子和的好心情,顺势说道:“那我托大,就叫你一声子和吧,此去叶城,我特意询问了你爹一番,路程足有三千里之遥,也不知你姨娘是如何嫁这么远的,按车队这等进度,没有十天半个月,怕是到不了,我从小就跟随我师傅待在山上,不经世事,这段时间,我想好好向子和请教一番学识,子和可要耐心教我哦。”   “据闻山上奇景颇多,我也正想听闻一番,少侠也要耐心给我讲讲。”   “好,哈哈!”马车内,两人俱都大笑起来。   车队赶路半日,行程已有百里,临近夜晚,管家杨凯上来询问是否宿营,胡子和见天色已暗,知道车队已经人困马乏,再说夜晚也不利于赶路,便吩咐杨凯去寻一处遮风挡雨之所准备休息。   此处处于丘陵地带,森林遍布,方圆几十里都没有人烟,杨凯只好寻了一间破古庙暂以休息,车队二十多人开始忙碌起来,大部分将重要物资卸下来,放置在庙中,少数人清洁古庙以及生火做饭。   萧寒和胡子和围坐在一堆篝火旁,萧寒随意打量这间还算宽敞的破庙,庙里设施极为陈旧,地面一片灰尘,即使经过几个下人打扫,也坑坑洼洼。   庙里供奉一个泥塑持矛天神,模样狰狞,泥塑前有佛龛,但已破损。萧寒的目光久久停留在佛龛处,直到丰盛的饭菜端上来。“想不到子和在外也享受得紧。”萧寒在山上苦修十几年道术,修为早已达到辟谷之境,进不进食没有大碍,但挨不住胡子和热情,只好端碗吃一些,这一吃,却令他回忆起儿时的苦楚,家住山村,食不果腹,哪里尝过世家子弟的美食,一时间,魂游天外,丝毫不知他之前久久盯着的佛龛里忽然生出了一丝亮光,摇摇晃晃,片刻后才一息而灭。   吃过晚饭,家丁们给萧寒和胡子和铺上棉被,然后纷纷给自己铺上席子就此睡下了,只留四五个人持棍守夜。   夜过半,守夜的家丁昏昏欲睡时,一阵清风吹进古庙,还强睁着眼睛的家丁再也坚持不住了,在和煦、清爽的夜风吹拂下,陷入睡眠。佛龛里忽然亮起一团焰火,在几堆篝火的光亮中并不显眼,焰火略显冷清,一股黑气缓缓升腾起来,凝成一个人型的上半身。   “桀桀,好丰盛的血食啊,啧啧,还有一个修道者,气血旺盛,看来我又可以练就一门厉害神通了。”黑气中传出一阵低低的叫声,似痛吼,似呻吟,十分诡异。“先从谁开始呢,最弱小的,咦?那个华服打扮的青年身上似乎残存一缕鬼气啊,而且看似大病初愈的样子,看来不知哪位道友先下过手,可惜没有得逞的样子,嘿嘿,还是归我了。”黑气向胡子和漂浮而去,停在胡子和的上方,一双血红的眸子从黑气中露出来。   ‘嗡嗡’萧寒腰间的玉佩忽然颤动不已,声声低鸣。那黑气中传出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不好!”   萧寒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团黑气,萧寒想也未想,手中一晃,一柄半透明的三尺长剑出现在手中,一抖剑身,长剑往上刺去,那黑气晃了晃,从一旁飘动三尺,便躲开了长剑一击。   萧寒一跃而起,一手持剑,一手从怀中掏出几张符篆,神色凝重至极,嘴里吐出几个字:“百年恶鬼!”   “小子,你腰上挂的是什么宝贝,竟然可以自动预警。”黑气中传来恶狠狠的声音。   萧寒低头一扫腰间,便见那枚玉佩内深黄之气飞快的转动,整枚玉佩不住颤动,并有低鸣声传出。“哼,什么宝贝管你什么事,从进庙开始,我就觉得心绪不宁,总觉得那个佛龛有问题,没想到如此庄重之物竟被你拿来藏身。”虽然不明白玉佩为何发生这种变化,但萧寒怎么会对一只恶鬼说什么,目光忍不住扫视一眼佛龛,见其中焰火高涨,丝丝寒冷之气漂浮而出,心中一禀。   “嘿嘿,你不告诉我,那我只好杀了你,自己来研究研究。你也发现了吧,佛龛之中被我点燃了一支迷人香,任何凡人闻上一丝都会昏睡半天以上的,你虽然修道,但也是肉体凡胎,过不了多久也会像这些凡人一样昏睡过去,任我宰割,哈哈!”黑气中传出猖狂的大笑声。   萧寒脸色愈加凝重了,忍不住冷哼一声,断然道:“那我就在此香发挥作用前杀了你!”左手一扬,三张符篆飞出,在半空中绽放出一片银光,随后一阵噼啪之声传出,紧接着三根拇指粗的电光喷涌而出,瞬间就击入黑气中。“啊,居然传承了雷霆之术!”黑气一阵翻涌,惨叫声传出。   萧寒不敢怠慢,一挥斩魔剑,飞跃而起,一剑直劈下来,‘叮’黑气中忽然伸出一只黑漆漆的铁钩,挡住长剑,随后,又一只铁钩从黑气中伸出,无声无息地朝萧寒下腹捅来。   萧寒腰身一扭,躲过铁钩一击,但铁钩转向一勾,竟是打算将萧寒拦腰截断,萧寒当即左手捏了几个手印,一股波动蔓延而出,铁钩顿了顿,萧寒的左手再画了个混元,一个虚幻八卦横生半路,挡住了铁钩。右脚猛提,脚尖一点铁钩,铁钩一下被踢开。   左手趋前,一把抓住铁钩,五指发力,‘咔嚓’铁钩应声而断,萧寒立刻抽剑而回。 正文 第6章 恶斗老鬼   “你竟敢毁我苦练数十年的宝物,该死啊!”黑雾剧烈抖动起来,一张狰狞面孔显现而出,头生双角,层层肉纹,一双血红色的眼睛,眼珠为深红,勾鼻阔嘴,三寸长的獠牙外露,下巴尖锐,生有几根肉须,整个形象让人惊惧,又让人觉得恶心。   “莫说是你苦练的宝物,即便你本身也要泯灭于人世,为恶一方,留你何用!”萧寒猛地将斩魔剑插入地面,双手飞快地舞动起来,一圈圈涟漪泛开,一方雷狱化形而出,三尺方圆,其中电光闪烁,雷霆咆哮,甚至有一条雷霆组成的雷龙在翻涌。   “好,这是你逼我的,我要让你看看我能生存百年,数次灭杀前来降服我的修道人的依仗。佛龛世间,天地寂灭!”‘咔咔’庙中几堆篝火瞬间熄灭,浓浓黑雾在庙顶沉浮,黑气中的狰狞的面孔露出几许痛苦之色,但极度疯狂。   萧寒自是不敢怠慢,此恶鬼能够生存百年之久,依仗定然非同凡响。一手掌控雷狱,另一只手抽出斩魔剑,萧寒率先出手,催动雷狱飞到黑气上方,电光飞舞,雷霆暴动。‘咔咔’声不绝于耳。   但此鬼毫无反应,只顾嘴里叨念一些难以听清的咒语,即便是一道道雷霆电光轰入黑气中,它也不过是面容扭曲,完全是一副拼命的姿态,倒让萧寒一时间犹豫起来,和鬼拼命似乎不值当。   就在萧寒犹豫不定间,庙顶沉浮的黑雾忽然席卷而下,充斥于整间古庙,萧寒一见,顿知不妙,此鬼甘受雷霆鞭打之苦而施法,威能之大怕是远超萧寒想象。   果然,黑雾将萧寒直接笼罩,萧寒立刻运功想逼开黑雾,但忽然,一只只虚幻模样的鬼怪从黑雾从显现出来,狰狞的面容,似乎垂死挣扎,鬼怪将萧寒包围,阵阵呼啸从它们嘴里唤出,而在黑雾深处,一阵高过一阵的惨叫声厉呼。   萧寒终于脸色大变,从一张张极度扭曲的面容里,萧寒蓦然发现这些鬼怪居然都是一条条冤魂,怨气冲天!厉鬼呼号不绝,萧寒心中没由来得升起一股暴躁之意,双眼之中不知不觉缠绕血丝,不多时,眼里放佛充血一般,红通通的,与发怒的野兽无异,而萧寒尤不自知!   “大胆妖孽,竟敢将如此多的魂魄炼化成一门道术,实在是胆大包天,你就不怕天谴么!”   “桀桀,天谴?天谴能奈我何!我本不想与你这道士相争,你既然逼我使出杀手锏,那你也去死吧!哈哈!”黑雾深处时而亮起一丝电光,萧寒知道自己祭出的雷狱仍在攻击对方,但,成效有多大,却是难以保证了,因为此时他自身陷入黑雾中,目不明尺,根本看不到那恶鬼,也就无法催动雷狱攻敌,现在只能另施手段改变劣势了。   萧寒心里清明,但刚准备施法,忽然发觉体内元气不听使唤。“怎么回事?一身法力竟然失控!”萧寒惊怒交加。   “桀桀,小道士,莫作二想,乖乖束手就擒吧,在我施法的佛龛里,你一身法力起码被压制七成,还如何与我拼斗!”百鬼咆哮,异口同声冲萧寒大声叫道,放佛所有冤鬼都是之前恶鬼的喉舌。   “难怪!看来这黑雾就是一件特殊的鬼宝,操纵如此多的冤鬼来搅乱被困者的心神,使被困者不知不觉沾染黑雾。”法力被压制,萧寒脸色更加阴沉,头脑却愈加理智。此鬼手段之阴险,不愧生存百年的恶鬼,萧寒一时间也没有办法硬拼此鬼,只能智取。   但,如何智取?与此鬼斗法已有片刻,不知还能支持多久,毕竟自己也是肉体凡胎,迷人香迟早会发挥效力。萧寒心中急迫起来,但自知暂时无法奈何恶鬼,只好一捏手决,‘嗖’一方雷狱飞来,萧寒接住雷狱,罩在头顶,雷狱垂下一层电网,将萧寒包裹,任何试图攻击萧寒的冤鬼在触到电网时,都是一阵凄厉的惨叫,被电光劈个半死,其余冤鬼见此,知道厉害,不敢近前,只是远远地围着萧寒张牙舞爪,凄厉惨叫,试图搅乱萧寒的心神。   萧寒取下腰间的玉佩,贴在胸前,一股清流之气灌入萧寒的脑海,萧寒眼中赤红竟减色许多。“此宝具有安心定神之效,如今看来,这种境况下,却是不输于斩魔剑的至宝。”悄悄运功,发现法力恢复了一些,已有五成之多,但仍不是恶鬼对手。既然要智取,萧寒心中渐渐升起一个计划。   “老鬼,躲躲藏藏算什么本事,有种出来一战!”冲着黑雾深处,萧寒怒声喝道。   “嘿嘿,我乃鬼身,自然要深藏人后,若是现身,岂不是被你用御雷术狠狠打杀一番?我可不傻,你先好好享受佛龛驭鬼之法吧,等一会我再收拾你!”   萧寒气极,指着黑雾深处骂道:“无耻之鬼!只会暗算,既知我法力折损,却仍不敢动手,胆小至极!”   “嘿嘿,任凭你发怒,我且先困着你。”   萧寒一屁股坐下来,气喘吁吁,似乎气急,已失理智,斩魔剑握在手中,却松松垮垮,丝毫不见刚才锐利的模样。如此一坐,转眼过去两刻钟有余,萧寒身躯歪歪扭扭,斩魔剑掉落在手掌下方,神色疲倦至极,眼皮沉重,似乎下一刻就会彻底昏睡过去,而且,其头顶雷狱黯然下来,垂下的电网也只是薄薄一层,有些地方,电光若有若无,但萧寒胸口的玉佩里深黄之气却转动愈快。   “吱吱”远远围着萧寒的众多冤鬼忽然躁动起来,在一股无形之力的催动下,纷纷尖叫着扑向萧寒,一些冤鬼不小心触到电网,升腾起阵阵青烟,而那些冤鬼惨叫着后退,但更多的冤鬼却穿过稀薄的电光冲到了萧寒身前,只是一个个小心翼翼的模样,不敢轻易接近萧寒,毕竟之前吃过萧寒施法催动雷霆的苦头。   被众多冤鬼近身,萧寒仍没有任何反应,一只冤鬼忽然一蹿而前,乌黑的爪子在萧寒的灰衣上抓了一下,灰衣飘荡,萧寒无动于衷。“吱吱”众冤鬼见此,齐齐尖叫,猛扑向前,一个个张开狰狞的獠牙,狠狠朝萧寒咬下来,眼看萧寒就要葬身鬼腹,而萧寒仍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停!”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些冤鬼的獠牙距萧寒的脖颈只有半寸,却在陡然一声大喝下,冤鬼动作齐齐定住,随后,像遇到了什么恐怖事物般,纷纷飘飞而退,一团与黑雾明显不同的黑气飘上来,其中露出一张可憎的面目,自然就是那只百年恶鬼。   此鬼狠狠盯着萧寒,目光一扫之下,见萧寒胸口的玉佩,神色一喜,高声叫道:“小小道士也敢逞能,大言不惭,这能自动预警的宝贝不是照样落下我手中,哈哈!”伸出一只爪子就要去取萧寒胸前的玉佩,而那玉佩颤动不已,低声鸣叫,可谓灵气十足,恶鬼嘿嘿一笑,道:“任你自动预警,想在我眼前保全自己,但此刻,你的主人都要遭我吞吃,你还不早早降服于我?”   “此时论降服岂不太早?”恶鬼的爪子刚触到玉佩,一个声音幽幽在耳边响起,此鬼当即大叫一声:“不好!中计啦!”   一只放佛玉质的手掌轻飘飘地拍进黑气中。“啊!”恶鬼张嘴唤出一声惊天动地地惨叫,黑气剧烈抖动,恶鬼面孔极度扭曲,这团黑气‘嘭’散开,露出恶鬼真身,竟是一个浑身长满黑色鳞片的怪物,那只放佛玉质的手掌正印在怪物的胸前,凹进去一寸!   “吼!”恶鬼双眼血红,竟未抽身而退,反而抓向玉佩的爪子猛地张开,一掌印在萧寒的胸前,萧寒只觉一股沛莫能御的大力集中胸口,忍不住喷出一口心血,整个身躯被大力直撞往后。   “唔!”萧寒一手撑地,另一只手捂住胸口,低头一瞧,愕然发现那枚不和何种材质所制的玉佩竟然未碎,有玉佩隔着,萧寒虽觉胸口极闷,但外伤不重。   抬眼盯着已受重伤的恶鬼,萧寒目光一寒,张手一吸,掉落在恶鬼附近的斩魔剑猛地蹿动飞起,一剑斩向恶鬼头颅。   ‘叮’一只铁钩挡住斩魔剑,恶鬼身上冒出一团黑气将自身包裹,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萧寒,一字一字地从牙缝中吐出:“你…作死!呀!”‘嗡嗡’无尽的黑雾翻涌起来,百鬼嘶吼,齐齐向萧寒扑来。   萧寒心中一凛,知道这是恶鬼的最强反击,不敢疏忽,猛一仰头,朝头顶黯淡的雷狱喷出一团元气,雷狱神光一闪,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道道雷光喷涌而出,横扫四周。   “吱吱”几只冤鬼被雷光扫中,立刻尖声惨叫,身躯化为青烟消散,先前因为以强示弱,让这些冤鬼横行了片刻,此时萧寒全力操纵雷狱的威能之大,根本没有给冤鬼留下任何机会,直接灭杀!   “万鬼朝宗!”恶鬼大喝一声。所有冤鬼听到命令,不再毫无章法地攻击,纷纷喷出一种绿液阻挡雷光,再身躯一滚,所有冤鬼抱作一团,微微一晃,化为一只恐怖的怪物,丈许高,浑身遍布黑色鳞片,脸盆大的面孔上挤满了上百张狰狞的容颜,一个个看上去正是先前的冤鬼,此刻,竟被施展一种特异的法术融合在一起! 正文 第7章 侠女韩雨   萧寒倒吸一口冷气,忽然间,一股寒气从脊椎尾升起,直冲脑海。如此闻所未闻的法术,瞬间就将萧寒惊呆了!   “吼!”巨大的怪物眼珠血红,盯着萧寒,让萧寒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忽然,怪物大吼一声,抬脚朝萧寒冲来,一道雷光击中怪物,怪物抖抖身躯,浑若无事,一双爪子当前,直欲撕碎萧寒。   看到一闪而逝的雷光,萧寒终于惊醒,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将头顶的雷狱禁锢在掌中,滚滚法力注入其中,雷霆咆哮,银光闪耀,一道水桶粗的电光雷柱击出,空中黑雾纷纷退让,气浪横扫八方。   “吼!”怪物不躲不闪,握爪为拳,以千钧之势狠狠擂出。‘嘭’一声闷响,雷光与拳头撞击在一起,一瞬间,耀起无比明亮的光泽,萧寒忍不住双目一闭,泪水自紧闭的眼皮下溢出。   感到光泽闪过,萧寒迅速睁开眼睛,顿见一臂消失的怪物的手臂慢慢长出,萧寒顾不得刚才一击消耗了体内大部分法力,伸出召回斩魔剑,口中念动法诀,一手握剑画八卦,一手捏印行阴阳,抖手一剑击出。   剑生分光,剑影无数,萧寒低声喝道:“万剑归一!”寒光闪烁,数百道剑光围着怪物一阵猛射。‘叮叮叮’火星四射,剑影击在怪物的黑色鳞片上,响起一片清脆声,却无一道剑光射入怪物体内!   萧寒脸色微变,手印一变,无数剑光顿时合为一处,一道宽丈许的巨大剑光斩下,怪物眼睁睁地看着巨大剑光落下,面无表情,也无任何动作,似乎在引颈受戮。剑光临身,一个阴森森地声音骤然响起:“爆!”   “轰隆”惊天动地的爆响陡然自怪物身躯发出,一片黑雾涌动,瞬间就将巨大剑光淹没。萧寒双目瞪圆,一股深寒从心底升起,立刻意识到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砰’一股巨力在背后爆开,萧寒来不及反应,整个身躯像沙包一般,被轰向空中,一道黑影如影随形,寒光一闪,一只爪子穿透萧寒的胸口,身躯笔直落地,萧寒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穿透心胸的爪子,身后,百年恶鬼静静地站着,场面一肃,所有声音忽然定住了一般,萧寒脑中从来未有的清晰。   “嗬!”鲜血自嘴角淌下,身后恶鬼猛地抽出手爪,爪上滴答着点点嫣红。萧寒身躯在恶鬼抽出爪子后,放佛失去了力道,双腿一软,身躯缓缓朝前倒下,胸口一个碗口大的缺口汩汩地往外淌血。我要死了么?萧寒心中苦涩地想到。   “大胆妖孽,竟敢行凶伤人,看我清扬剑!”一声娇喝在萧寒耳边炸响,萧寒眼角余光处,从黑雾外冲进来一个持剑女子,容貌模糊,但声音轻灵,模模糊糊地看着此女子与恶鬼拼斗,片刻后,女子不知祭出了一件什么宝物,竟一下罩住恶鬼,一剑将恶鬼扎了个凉心透,萧寒心中一松,总算解决了么?那胡子和以及那些家丁应当无碍了。   巨大的困意上涌,萧寒眼前一黑,晕死过去。而无人注意的当头,萧寒嘴角流下的血液沾染了胸前的玉佩,玉佩顿时爆出一团深黄的光芒,将萧寒笼罩进去,一股深黄之气涌入萧寒的胸口,那汩汩流淌的鲜血顿时止住,而且,碗口大的伤口竟奇异地缓缓愈合起来,连那玉佩也慢慢沉入萧寒的胸内,与骨肉合为一体…   我要死了么?一片黑暗中,萧寒依然在想着:我竟然死在一只恶鬼手中!如何甘心呐!想我拜在威名赫赫的盘龙游侠门下修道十二载,练就一身高强的斩妖除魔的本领,如今,竟死在一只百年老鬼偷袭下,不服啊!   时间仿佛回到了十二年前,那天,山贼袭村,爹娘带着自己逃入深山,不知运道太差,还是天命所定,一家人竟然闯入一群妖魔生存的山寨里,被妖魔当做血食,亲眼见爹娘被妖魔生生吞吃,那一刻,心在颤抖,落泪无声,我向天发誓:如若生还,必练就一身本领,灭杀天下为恶妖魔。老天开眼,恰逢师傅他老人家腾空而过,随手灭掉了那群妖魔,救下了我,禁不住我苦求,收我为徒,整整十二年,无不牢记当初誓言,终于得到师傅准许下山,终于可以一偿所愿,但,竟陨命此地!   不知九泉之下爹娘若知,会何等气愤;而远行的师傅若发现自己的弟子如此简单就命丧恶鬼之手,会何等的失望。   不!我不能就这样死了,我必须活下去,为了临死仍护在我身前向妖魔求情放过我的爹娘,为了对我寄予厚望的师傅,为了我未完成的夙愿,我不能死!   萧寒猛地睁开眼睛,一片黑暗,死气沉沉。这是哪里?阴曹地府?即便是阴曹地府,我一无所惧,来吧,若不准我还阳,我必大闹地府!快步向前走着,脚下似乎坑坑洼洼,萧寒跌跌撞撞,但心中信念坚定:我要活着!   不知走了多久,萧寒举头朝前望去,依稀可见一点明光放佛在天之尽头绽开,萧寒振作精神,向不知多远的光亮处跑去,即便远在天外,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要走出这片无尽的黑暗。   又不知跑了多久,萧寒只是机械地奔跑,终于,亮光一闪,萧寒身躯似乎穿过了冥冥之中的阴阳相接的隔膜,一脚跨入光亮处,脑中纷乱的记忆涌上来…   眼睛缓缓睁开,萧寒只觉撑起眼皮都十分疲累,眼前一片模糊,嘴唇似乎干裂了,口中只有渴觉:“水…水!”   “啊,萧少侠你醒来啦?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微微有些耳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只耳朵伸了过来,萧寒只是细声叫着:“水…水!”   “要喝水?杨叔,拿水袋来!”   一只水袋口被塞入嘴里,股股清流顺着咽喉咽入肚腹,萧寒目光微亮了些,焦点慢慢集聚,渐渐看清了喂水之人,正是胡子和,他身旁躬身站着一人,却是管家杨凯,隐隐约约在杨凯之后,还有一个白衣倩影盘坐着,怎么也看不清相貌,困意又涌上来,萧寒眼前又是一黑,再次不省人事。   身躯摇摇晃晃,萧寒觉得头晕晕的,努力睁开眼睛,却见顶上是一层压得极低的蓬盖。几许光亮自斜上方露出,耳边隐隐有马兽嘶吼,人声点点。“这是哪儿?”萧寒张嘴细声唤道。   “啊,萧少侠,你终于醒过来了?”胡子和从旁边凑过来。   “这是哪儿?”萧寒感觉喉咙梗塞,说话不畅,声音细如蚊蝇。   “在前往叶城的马车上,少侠,怎么样?”胡子和脸色露出关切的神色,忽然,他转首冲着车厢之外叫道:“韩女侠,韩女侠,萧少侠醒过来了,烦劳过来看看。”   过了片刻,马车一顿,车帘掀开,进来一个天仙般、着白色劲装的女子,此女子看上去二八年华,瓜子脸型,一袭刘海,黛眉媚眼,琼鼻玉唇,脸带嫣红,不过,此女神色清冷,倒是一个不易亲近的角色。萧寒扫了一眼,虽然惊艳与此女的容貌,但修道多年,师傅早已说过,道者不近女色。萧寒谨记。   目光扫过女子肩头,却见一把剑柄露出,柄上刻有‘清扬’二字,脑中忽然回想起第一次昏迷前,曾听到与恶鬼拼斗的女子的娇喝声:“大胆妖孽,竟敢行凶伤人,看我清扬剑!”莫非此女就是那个最后祭出法宝灭杀恶鬼的人,而且,于此看来,自己似乎为她所救。   “哦,这位道友果然醒来了。”女子上车弯着身子,冲胡子和说道:“他刚醒,估计气力不足,你帮他坐起来,我要给他输入一些元气,助他今早恢复。”   “明白!”胡子和依言而行,双手抄住萧寒的腋下,缓缓抬起,帮助萧寒坐起,女子转到萧寒身后盘坐下来,一双白玉般的素手轻轻贴上萧寒的后背,一层莹光冒出,萧寒身上换了一身的华服立刻鼓胀起来,其脸色也微红一片。   萧寒双目闭合,了了白雾从头顶升起,脸上浮现几点汗珠,身躯轻微抖动不停,一晃,女子为萧寒输入元气就是半个时辰,萧寒已是满脸殷红,而那女子脸色发白,神色疲倦,与胡子和吩咐一声,好生照料萧寒后,便下车去了。   萧寒不知女子何时下车的,因为他早已支持不住倦意而睡着了,等到再次睁眼时,斜上方的光亮已经消失了,萧寒知道,时候已是入夜,感觉身上有了一些力气,便挣扎着坐起来,斜眼看向身旁,虽然暗黑一片,却依稀有个轮廓,车厢不大,自己躺在一边,另一边躺着一人,应该是胡子和了。   接受了那女子输入的元气,萧寒精神了许多,脑中忽然想起昏死前,似乎是被恶鬼一爪穿透心胸,连忙低头一看,隔着一层衣料,但萧寒未发现心胸有什么异样,掀开衣服,胸前果然完好如初,没有任何伤口。“这是…怎么回事?”一手抚上胸口。“对了,那枚玉佩呢?”   手中一紧,萧寒浑身搜索一下,也没有看见胡夫人去转世投胎前赠与的那枚神秘的玉佩,记得与恶鬼斗法时,还借助玉佩清神醒脑的效用反偷袭过恶鬼,怎么不在了?侧头看了一眼熟睡的胡子和,摇了摇头,胡子和怎么可能拿那枚玉佩,凡人留着根本没用,莫非是那女子? 正文 第8章 黎明一谈   左思右想之下,即便是有些怀疑持剑女子,萧寒暂时也无法拿回,更何况,如果不是那女子拿的,岂不是冤枉救命恩人?   沉心静气,萧寒吸了一口气,双目闭合,手捏兰花指,垂放在膝盖处,一团拳头大小的元气悬在下腹,随着萧寒的呼吸吐纳沉浮不定,并缓缓涨大。   时间一晃而逝,转眼斜上角又泻下一些光亮,萧寒猛地睁开双眼,神光一闪而逝,下腹处的元气溃散而开。“不知现在距离恶斗老鬼多久了?”萧寒吐出一团浊气,抬眼见车厢斜上角有一方两尺许的窗帘随着阵阵清晨寒风飘摇,丝丝光亮时有时无,便伸手将窗帘拢起、系住。   窗外是一片农地,盛夏清晨,景色朦胧,远远只见一片青绿之色,近处依稀可见稻禾壮实、长长的稻叶丰润饱满,若无意外,必有一个好年成!   阵阵清爽之风吹进车厢内,萧寒深深一吸,空气满是清新,转头看向车厢另一半,胡子和正睡得香甜,萧寒微微一笑,起身掀开轿帘,双脚一跃,落在坚实的地面上,往四下里扫视一番,却见七八辆马车围成一圈,作防御队形,而二十多个家丁或倚靠马车酣睡,或在地面铺着席子睡下,马车车队的中间,燃着一堆篝火,一个苗条的身影抱膝坐在火边,不时添上一些干柴,偶尔响起空旷的哔哔啵啵的干柴炸响开裂声。   萧寒随手从一辆马车上拿下一个坐垫,放在篝火旁,站着对那个抱膝、正在发呆的女子弯腰行礼道:“多谢仙子救命之恩!”   “啊!”那女子惊醒过来,看到萧寒行礼,连忙起身回礼道:“道友醒来啦!”   “仙子坐!我乃盘龙游侠雁秋弟子萧寒,不知仙子名号?”萧寒虽然极少待人接物,但总算没有太过失礼。   “我…我是万花谷谷主官御天弟子韩雨,你也坐!”   一男一女就此坐在篝火旁,气氛有些尴尬,各自介绍自己后,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咳,仙子居然来自万花谷,听我师傅说,那可是个大宗派,高手辈出。”萧寒总归是被对方救下之人,见韩雨不说话,只好随意找了个话题,不至于冷场。   “啊,盘龙游侠威名赫赫,我也仰慕得紧。”韩雨略微有些拘束,似乎少与人交道,言语极为生疏。   “呵,如此我们也算是同道了,仙子是我的救命恩人,便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吧。”萧寒往篝火中添了两根干柴。   “同道之间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韩雨迟疑了瞬息,“道…友萧…寒,你也别叫我仙子了,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吧。”   萧寒一笑,而后脸色忽然一正,迟疑片刻,开口道:“韩姑娘,在那古庙中…不知后来究竟如何了?”   “后来?”韩雨一怔,略略回神了一番,简约说道:“我知道的也不多,前几日我下山,准备历练一番,谁曾想半夜赶路途经那间古庙时,见其内黑雾弥漫,鬼影憧憧,就知道庙中肯定有鬼怪作恶,便持剑冲了进去,而进去后,刚好看到你昏死过去,那只恶鬼也身受重伤,我与那恶鬼争斗良久,无法奈何对方,只好动用了我师傅交给我的一件至宝。”稍顿一下,韩雨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杀死了恶鬼,我把那些普通人唤醒,然后发现你也只是身受重伤,就同那些普通人一起救下了你。”   “多谢!”萧寒拱手抱拳再次表示感谢。   “不用谢我,我只是向你体内输入了一些元气,加快你恢复时间而已,你应该多谢那位胡公子。”韩雨摆手推诿,说话间神色从容了许多,想来是一开始不适应与陌生人打交道,慢慢熟悉就好了。“对了,我很奇怪,你体内伤势颇重,但外表却无大碍,原以为你很快能醒来,但你竟然睡了七八日之久,并且之前为你输入元气时,感觉你内伤竟也差不多好了,实在怪异。”   “我睡了七八日!”萧寒一惊,沉吟瞬息后,道:“我也不知道你所说的怪异,可能是因为我在盘龙山上吞吃过一些灵药,所以体质异常吧。”萧寒自己也奇怪,自己的心胸明明被恶鬼穿透,为何无事呢?当然,此事不可能对现在不熟的韩雨说起,话锋一转,萧寒问道:“这些日子想必是车马不停吧,距叶城还有几日路程呢?”   “大概五日吧,我正好要去叶城见我师姐,所以此番就与诸位一同了,顺路遇见什么妖魔鬼怪也好一一灭杀,免得扰乱百姓。”   “韩姑娘倒是与我一般心愿,都期望天下安宁。”   “哦,看你心肠悲悯,不愧是盘龙游侠的弟子,不像那种只为功德行善、沽名钓誉之辈。”   萧寒微笑不语。韩雨四顾,见天色仍未大亮,而家丁们还在熟睡,便说道:“估计还有半个时辰,天色才会大亮,我下山不久,除了古庙与那只恶鬼交手之外,还未经历俗世,你能否与我讲讲这方面的事,也好让我有个准备。”   “啊,这个…”萧寒一脸无奈,道:“实不相瞒,我也只是与恶鬼相斗那天下山的,或许还晚于你,所谓俗世,我也不熟,实在抱歉!”   “原来你也…都是新近下山的修道者,此行去叶城又是同路,也算颇有些缘分,说什么抱歉,反倒让我不好意思,不知道情况就开口相问。”   “再怎么说,姑娘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开口相问于我,我竟然说不知道,是罪过。”再次往篝火中扔入一根干柴,萧寒说道:“不如这样吧,我们互相说说下山这几日的作为,反正我们对俗世不大了解,交流一番应该有所收获。”   “好,你先说吧。”韩雨微微倾下身子。   萧寒回想了一番当日下山的所作所为,便从离开盘龙山说起,入小城揭榜为胡子和治病,与胡夫人鬼魂交谈,揭穿胡仲的恶毒面目,一直讲到古庙遭到恶鬼偷袭,被恶鬼重伤之时,当然,有关胡夫人所赠那枚玉佩却不曾说出。   “竟如此曲折,那胡仲气死丈人、毒杀妻儿,实在可恨,但醒悟之后,倒也可怜。而且,胡公子如今只身一人,更可怜。”萧寒长出一口气,就听韩雨感叹道。   “恶人自有恶人磨,好人终会有好报,人存在定数,很多作恶之人,虽然一时逍遥,但所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我等就是为天除恶的使者,一身本事正是为此而修成。”萧寒将胡家故事讲述一遍,放佛又经历了一回,心中也有些感慨。“韩姑娘,我说完了,你接着讲吧。”   “我下山之后倒未碰上这种事,因为我遇城则绕,根本没有靠近过人族聚集区,只在山野行走,偶尔遇到一只无家可归的野鬼,顺手就打发了,直到经过那间古庙。”韩雨经历确实如她之前所言,未经俗世,相对而言,简单很多,只言片语便说完了。   萧寒点点头,心中了然,有些修道之人独身于人世久了,就不愿与普通人产生瓜葛,以防因果上身,这类人一向都是苦修之士,心中只有成仙的念头,想不到韩雨也如此,应当是怕麻烦吧。   果然,韩雨解释道:“非是我不愿融入俗世,只是嫌麻烦,我从小就待在万花谷内,不善交际。”   “我也差不多,但好不容易下山一趟,不经人事怎么能行,我还想将来像我师傅一般做个游侠,游侠就要游历天下,熟知天下事,熟知天下人!”萧寒仰天而望,神色充满向往。   ‘啪啪’掌声突兀响起,萧寒转头看去,却见胡子和不知何时下了马车,边往篝火堆走来,边大力鼓掌。   “子和,你…我吵到你休息了?”萧寒连忙起身,毕竟胡子和这七八日以来一直照顾他,几次醒来睁眼所见都是胡子和,心中自然有些感动,一般人哪有费如此心力去守候昏死的病人,且寸步不离。既然本来就有了交情,如今又因为互救而关系更近了一层,自然要尊重一些。   “当然没有,我刻钟前睡醒,发觉少侠不在,连忙下车查看,却见少侠你竟然与韩女侠相谈甚欢,不忍打扰,直到少侠刚刚又说到毕生夙愿,心中想起一齐出岳疡城时少侠所言的壮志豪情,心绪激荡,故而忍不住鼓掌,少侠和女侠莫怪!”胡子和脸色有些尴尬,但他是这只车队的主人,而萧寒和韩雨都是客而已,现在鼓掌打扰了客人,自然要硬着头皮出面打招呼。“萧少侠恢复竟然如此之快,午时都难以言语,现在就和韩女侠谈笑风生了,呵。”   胡子和挤在萧寒的坐垫上,萧寒挪挪了身子,胡子和神色真诚地冲韩雨拱了拱手,道:“之前我因为担心萧少侠,所以没有正式谢过韩女侠,今日于此,我郑重向韩女侠道谢,多谢女侠活命之恩!”转身对着萧寒也拱了拱手,同样说道:“也多谢少侠活命之恩!”   韩雨连忙摆手,“修道者,向来与妖魔鬼怪是天敌,遇上了不是他死就是我亡,胡公子言重了,这是我的职责。”   “韩姑娘所言极是,额,我也答应过你爹娘,保你前往叶城一路平安,大丈夫立世,要重信!”萧寒拍拍胡子和的肩头。胡子和感激地点点头,而韩雨望向萧寒的眼神也冷意稍减。 正文 第9章 叶城葛家   胡子和一行二十余人慢慢往南方行去,途中偶尔有盗贼拦路,但也被韩雨所打发,昼行夜宿,却并未再遇到鬼怪之事,萧寒身体修养几日,已经完全恢复了。车队不紧不慢,总算在五日之后的午时赶到南部重城叶城。   萧寒抬头看着刻有大篆‘叶城’两字的门楼,感慨道:“一路上也途经数座大城,但与这叶城相比较,却如小镇一般了!”韩雨在一旁点头赞同。   叶城城高五丈许,城墙上驻扎精兵上百,而门楼高三丈,也有十名精神饱满的士兵笔直地站岗,这种状态与胡家所在的岳疡城相比,云泥之别。   胡子和一行七八辆马车靠近叶城就被阻拦下来了,毕竟如此规模的车队极为少见,远远地就被驻守门楼的长官发现。   “你是何人?自何处而来?又来此何事?”一个门吏带着七八名持戟士兵与胡子和交涉,韩雨、萧寒待在马车上未下去,毕竟这种盘查的事,他们不好打杀,也帮不了忙。   “在下胡子和,来自岳疡城,因家中巨变,故举家迁来,投奔亲戚。”胡子和曾经是岳疡城衙内,又是世家弟子,风度翩翩,与门吏对话倒也不卑不亢。   “投奔亲戚?”门吏目光狐疑地看着车队,问道:“投奔何人,需要如此阵仗?”   “葛季葛家!”   门吏脸色一变,不着痕迹地扫了身后士兵一眼,冷笑一声,喝道:“来人,将此人拿下!”   “大人,你这是何意?”胡子和面露惊色,忙后退两步,七八名士兵得到命令,立刻有两个上前,一人架住胡子和一只胳膊。“大人为何锁拿在下,在下似乎没有犯罪吧?”被士兵抓住,胡子和挣脱几下没有挣脱开,反而平静下来,冷声对门吏问道。   “你以为本官不知岳疡城?岳疡城距此地三千里之遥,你等车队竟能完好无损来此,莫非这一路来治安如此之好,还是那些豪强见你文雅放你一马?”“哼!”门吏冷哼一声,怒声道:“以为本官好欺不成,若你几人来此,本官还相信你等历经千辛从岳疡城到此,可是你竟敢如此欺瞒本官,其心当诛!来人,将车队扣下,勿放走一人。”身后士兵就要一拥而上。   “且慢!”蓦地,一声大喝将兵丁镇住,萧寒从后面走上前来,眉头一皱。“小小门吏这是作甚?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拿人,未免太过草率了吧?”萧寒年满十八,身长七尺有余,集盘龙山天地灵秀,相貌脱俗,本来下山之时身穿灰衣,不显样子,但这些天都是穿着胡子和的华服,气质顿时外露,语气也是一副不把这些人当作一回事的姿态,倒极像高官子弟,一下让这常年把守城门的门吏和士兵们心惊不已,暗中猜测此人是谁。而胡子和虽然是实打实的官宦子弟,可惜经过其父之事,为人就有些小心翼翼了,在这些官兵看来,萧寒是主,胡子和是副。   “公子是?”门吏陪着小心,客气地问道。   “不要问我是谁,说了你也不会知道,速速告诉我,往葛家如何走。去葛家问问不就知道有没有这位亲戚了,对不对?何必再此生事?”萧寒可不会客气,在他眼中,凡人不管地位高低,都是一样的人,初入俗世,说话自然不会客套,不懂做作。   门吏脸色有些难看了,再怎么说,他也是朝廷命官,地方一霸,平时除了县令大人和家父家母,谁敢对自己这么无礼,想发火,但看萧寒这般托大,吃不准萧寒的身份,只得忍着。“这样吧,公子,我先遣人进去问问葛家如何?”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未等萧寒继续开口,胡子和已经答应下来,萧寒本就是路见不平,既然胡子和都同意门吏的建议,他自然不会去反对。转身对胡子和拱手道:“子和,有事再叫我,我先回马车了。”   “少侠请便!”胡子和挣脱了两个兵丁的束缚,朝萧寒回了一礼。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几匹马忽然飞快从门楼里蹿出来,一溜烟来到车队前面。“吁吁!”为首者乃一个四十多岁的儒生装束的壮汉,拉着马缰,翻身下马,冲着久等不耐烦的门吏躬身一礼,大声道:“葛洪见过大人!”   “葛管事,你看看这是不是你葛家的亲戚,害得本官在此站上如此之久。”门吏用力锤锤腰背,一幅受累的样子。   葛洪在下马时就曾略略看了胡子和一眼,此刻认真看来,脸色有些疑惑,似认识又不敢认,迟疑道:“你是?”   “洪叔,我是子和啊,三年前你和葛叔父一起去岳疡城还专门与我对话一番的。”胡子和看见这壮汉,显得颇为激动,脸色通红。   “哦哦,你是胡县令的公子,表少爷!”葛洪认清胡子和也极为高兴,但忽然神色一顿,问道:“表少爷,你这是?”葛洪仰起下巴,对着七八辆车示意。   “唉,一言难尽,能否先让我见到我姨娘再说?”胡子和听葛洪问起,心中立刻想起家事,鼻子一酸,眼圈稍红。   “啊,是葛洪不对,表少爷远来,竟忘记请表少爷进城,实在该死。表少爷,您请!”葛洪挥手让跟随自己骑马而来的下人们将马牵开,给胡子和的车队让出一条大道,那些有眼色的兵丁们也纷纷让开。   葛洪悄悄塞给门吏一锭银子,低声谢道:“大人辛苦,一点意思不成敬意!”门吏不动声色地收下,拍拍葛洪的肩膀,笑道:“葛老弟客气,客气,哈哈!”   见胡子和已经上车,车队慢慢驶入叶城,葛洪不敢怠慢,向门吏告罪一声,牵过自己的马,翻身而上,急急忙忙追赶上去了。   身后那个门吏掂了掂手中的银子,看着葛洪急匆匆的背影,冷笑道:“葛家小气如斯,还敢与秦老爷争县令之位,哼,自不量力!”随后眉头一皱,自语道:“这伙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一个是岳疡城县令之子,不过那小城的县令还无法跟叶城这种重镇县令相比,但也不得不顾虑,还有一位气势强大的公子,来历非同小可,就怕相助葛季夺人心,不得不防,此事需尽快禀明秦老爷。”思虑及此,门吏急忙招呼众兵丁回到门楼内驻守,而自己则骑马赶往某处报信去了。   葛家在叶城城西,占地百亩,房间上百,行廊回访,建筑紧凑。萧寒和韩雨下了马车,抬眼便看到大理石台阶上等候的数人,再往上,宽大的匾额上书镶金二字‘葛府’,好不恢宏!门庭宽五米,高三米,尽显大家风范,胡子和带着萧寒、韩雨上前行礼,而杨凯则带着一干家丁驾驭车马从侧门进去了。   “侄儿拜见姨夫、姨娘及各位长辈!”胡子和登上台阶,一揖到地。侧旁的萧寒微微拱手,韩雨则妊敛一礼。   “好好,子和,姨娘好久没见着你了,让姨娘好生看看。”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妇人走上前,抓住胡子和的手,模样颇显亲热。   “咳,都是一家人,进去再说吧。”门正中站着一个华服男子,四十多岁,长须翩然,额角宽正,一派威严,身旁几个婢女和家丁唯唯诺诺。华服男子率先进门,那妇人也抓着胡子和的手随后进去了,一干婢女、家丁同样没有管萧寒和韩雨。   萧寒看着韩雨苦笑一声,道:“进去打个招呼,韩姑娘再去找师姐吧。”韩雨点了点头,想着同路十多天,不打一声招呼就走,确实不近情理。   两人跟着一群下人进门,看门家丁倒也没阻拦。走廊十环,亭阁楼台,葛家不愧是大富之家。胡子和的姨夫、姨娘在偏厅招待三人,一干人坐下,一番奉茶客套之后,双方总算扯上正题,华服男子喝了一口茶水,放下茶杯,似随意开口道:“子和何故举家来此,令尊人呢?还有我那丈人?”   胡子和叹了一口气,踌躇道:“姨夫,此事实在一言难尽,外祖父病故,我娘去世,我爹因知法犯法而发配边疆,侄儿在岳疡城独木难支,遂举家前来投奔,详细情况,容侄儿日后与姨夫慢慢道来。”   “嗯”华服男子抚须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我让葛洪先安排你住下,其他事确实不宜现在就说。”或许是叙旧完毕,华服男子的目光终于望向萧寒两人,开口询问道:“这两位是?”萧寒和韩雨都是仙家子弟,气质脱俗,高高在上,先前华服男子没有注意到,因而忽略了,而现在,仔细看来,发现两人只怕都不一般,心里暗惊。   “啊!”胡子和似乎也因叙旧而将萧寒两人忘记了,听姨夫问起,连忙起身冲萧寒、韩雨拱手告罪道:“实在对不住,子和竟然将两位都忘记了。”转身对其姨夫介绍道:“这位是萧少侠萧寒,这位是韩女侠,两人都是…”   “我们都是习武之人,离师不久,在岳疡城与子和相识,一见如故,遂结伴来此。葛老爷有礼!”萧寒打断了胡子和的话,朝华服男子抱拳一礼,胡子和目瞪口呆,韩雨也诧异地看了萧寒一眼,却并未说话,反而跟着萧寒对华服男子抱拳一礼。 正文 第10章 姹紫嫣红   “哦,两位有礼!”华服男子拱手回礼。   “葛老爷,我等因为与子和同路的缘故,不得不进门拜见,而今,我们在叶城也有一些事处理,打算就此告辞,子和就托您照顾了。”萧寒又拱了拱手,告辞道。   “两位刚进门就要走?既与子和是熟识,何不在此住些日子,我也好感谢两位一路护送子和安全到此之恩。”   “不必,我等事情虽小,但也比较紧急,不过,待处理完后,说不定还要来叨扰一二。”萧寒转首冲胡子和道:“子和,我过阵子再来拜会,现在先告辞了。”   “既然两位执意要走,我也不好阻拦,只希望两位有时间再来坐坐,到时候肯定尽心接待!”华服男子见萧寒非走不可,也不好阻拦,便客气地送出偏厅,让婢女领出去。   萧寒和韩雨前脚走出葛府,胡子和后脚就跟上来挽留。“萧少侠你随我一同来此,怎么不多休息几天,顺便养养伤。而韩姑娘也是,在那古庙中的救命之恩未报,何以急着离去。”   “韩姑娘急着去见她师姐,既然大家都是同道之人,我应该去拜会的,你这边我们也帮不上忙,你先安顿下来吧,过两天我再来看你,你娘托我照看你,我不会放之不管的。”萧寒微微一笑,拒绝了胡子和的好意。   胡子和见萧寒一而再,再而三地说走,知道萧寒不愿待在葛家,便说道:“少侠说要来,可不要食言。”   “一定!”萧寒拱手,伴着韩雨慢慢向远离葛家的方向走去,胡子和在后面看着,直到两人背影消失,才感慨地苦笑道:“就剩我一个人了,今后当如何呢?”目光飘远,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自语道:“不管怎样,我迟早都要令胡家重新崛起于一方!”眼中精光一闪而逝,胡子和恢复到一副进葛家时彷徨的模样,低着脑袋回到了葛家偏厅。   “韩姑娘,你可知你师姐在这叶城何处?”拐入另一条街道,人声鼎沸,贩夫走卒各行其是,街上一片繁华。萧寒和韩雨并肩走着,却有些盲无目的。   “尚不知。”韩雨摇了摇头,脸色微微有些涩然,似乎不好意思,的确,说师姐在叶城,却不知具体地址,这叶城如此之大,在其中找一个人,虽不至于是大海捞针,但没有三五天根本不可能找到,若真的待个三五天,两人的吃住却可不好解决。虽然两人都是辟谷境界,不吃无所谓,可这住的地方…刚刚才拒绝葛家和胡子和的好意,这会儿,总不能厚着脸皮又回去吧,而两人出身仙家门下,断无可能夜宿大街的。萧寒只能催促韩雨想一想师姐在何处,尽快找到人投靠。   “可有联系方式?”萧寒不死心地问道。   韩雨想了一会,忽然一摸腰间,解下一个绣花香囊,嘴角忽然扯出一丝笑意道:“有办法了,走,去偏僻一些的地方,我要施法。”人潮涌动,叫卖热闹。青石路上,车马行动,游客、商贩络绎不绝,但交通拥堵摩肩接踵,极难转向,只能被人流挟裹往前方行去,而前方,越显繁华,更显热闹。见难以走出人群,又不敢显示出骇人的手段脱身,萧寒索性拉住韩雨的素手,凭借其日渐强壮的身躯往旁挤压,硬生生地挤出一条道,拉着韩雨迅速转进一条小巷,直到遇到一处无人的死胡同,才停下来。   “就这了,施法吧。”萧寒一本正经道。   韩雨两颊微红,晃了晃仍被萧寒牵着的小手,没好气道:“你还不放开。”   “啊!”萧寒低头瞧见自己正紧紧握着韩雨的素手,脸色通红一片,赶忙收手,略显慌张地说道:“我出去守着,你施法吧。”一语未完,便急匆匆地往胡同外走去。   韩雨偷眼看着萧寒走出视线,眸子里闪过一丝戏谑的笑意,随后,深深吸一口气,挽起右手袖口,露出红绳,绳上挂着一枚金光黯淡的小铃铛。‘叮叮’一阵清脆的铃声随风飘荡,无形的声波视胡同三边的墙壁为无物,飞快向四面八方传播而去。   “十里传音,寻人秘术,万花迷香,天地通灵!”韩雨微闭双目,左手捏作剑指,指尖流光盈溢,轻点在铃铛上,‘嗡’铃铛上顿时浮现一层金光,随后蔓延而开,将韩雨整个身躯笼罩其内,淡淡的念咒声从金光中传出,虽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   萧寒倚靠在胡同口,看着集市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伸手摸摸消瘦的脸颊,喃喃自语道:“我的脸为什么很烫的样子?好像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心里面慌慌张张…难道说,这就是心魔?下山不久,就经历了一场生死,但却没什么多少磨砺的作用,反而沾染了一些俗气,造成心境不稳,看来,我需要尽快梳理一番,不然没有师傅帮衬,极易走火入魔。”眼眸中闪过一丝坚定的神色,脸色随之冷清下来。   片刻后,萧寒自觉心情已经平复,正饶有趣味地看着一个老太太与布贩讨价还价,身旁一晃,一袭白衣的韩雨走出。“怎么样?”萧寒侧脸问道。   “我已经用秘法通知了我师姐,她让我们去普如亭汇合。”   “普如亭?我们人生地不熟,这普如亭在何处?”萧寒看了看韩雨红润艳丽的脸庞,心中一突,赶紧扭过头,望向别处。   “先找人问问吧,既然我师姐提到普如亭,应该是一个知名之地。”韩雨似乎未在意萧寒的小动作,目光微微上扬,不知看到了什么,嘴角挂上一抹笑意。   “走吧,先往西边走,边走边问路。”韩雨完全占据主动,好像在葛家将与萧寒的角色对调了,率先走出胡同,而萧寒一语不发,跟在韩雨身旁。   哪知韩雨走出胡同后,径直沿着长街往西门城楼而去,根本没有问人的打算,萧寒在背后苦笑摇头,这丫头,摆明了是唬我,明明知道怎么走,呵。   出了西门,韩雨对身后的萧寒仍然不管不顾,只是将手负在背后,螓首四顾,似乎在辨别方向,一路步调轻快,萧寒亦步亦趋地跟着。   两人往西直走官道,大概步行了五六里,韩雨忽然转入道路旁的密林中,密林只有一条几尺宽的小路,虽然平坦,但两边高大树木间时不时地伸出一些枝条拦路,甚至还有一些荆棘突出。   但对于生活在山中的韩雨两人而言,小路上的玩意并不能阻拦其分毫,轻而易举穿过层层阻碍,一间凉亭在林叶间若隐若现起来,再走近些,‘普如亭’三个字落入眼帘,韩雨神色一正,脚步停顿,回首对萧寒道:“还请萧兄稍待片刻!”   “我就在此赏赏景就好了,姑娘自便。”萧寒微微一笑,自然知道韩雨两师姐妹相见不是那么简单,说不定会商量一些要紧事,萧寒作为一个外人,怎么可能让他旁听呢?   韩雨没有多说什么,径自一人走上普如亭的青石台阶,隐入亭中。直到完全看不到韩雨的身影,萧寒才收回目光,吸了吸鼻子,抬眼开始打量四周,两旁都是密林,并没有什么看头,但萧寒无事可做,只能静静站着,打发时间。   足过半个时辰,普如亭木柱边沿,一道白影一闪,萧寒精神一振,放眼看去,正是韩雨。韩雨并未走下台阶,遥见萧寒呆呆愣愣地待在原地,不觉有些好笑,朝萧寒招了招手,示意萧寒可以过来了。   萧寒可不会客气,潇潇洒洒走进亭子,跨上台阶,抬眼便看见亭内木椅上两个清丽女子挨坐着聊天,萧寒轻咳一声,两女立刻转首看向他。   “想必这位就是韩姑娘的师姐了吧,在下萧寒,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萧寒冲韩雨身旁的女子低头作揖一礼。   “呵呵,你就是萧少侠?长得倒是一表人才,修为也极为不错,难怪小师妹对你推崇有加。”   “啊!”萧寒弹簧般耽起头来,只见韩雨面色一红,嗔痴薄怒道:“师姐,你说什么呢!”   “小师妹,师姐又没有多说什么,难道不是事实吗?呵呵!”   萧寒目光转向韩雨身旁轻笑的女子,顿时一呆,韩雨这位师姐不过双十年华,身披花裙,头上金爵钗,腰佩翠琅,届笑春桃,云堆翠髻,唇绽樱颗,榴齿含香,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端庄如牡丹,轻灵似凰鸟,一眼望去,放佛万花齐开,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妾身失礼了,竟然忘了介绍自己。”   “哦?”萧寒回过神来,见着这美貌女子檀口轻张,心中不由得一凛,此女居然是媚术天成!   “妾身韩诗音,现为叶城城主叶重的妻室!”韩诗音站起身对着萧寒盈盈施礼。   萧寒连忙还礼,又与韩诗音一番寒暄,便坐落在韩雨的对面木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