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花家有女初长成 第一章 出嫁 窃以为,嫁不出去并不可耻,是以,当我家对面的门槛快要被一众才俊公子踩烂时,本女侠依旧很淡定的嗑着自己的瓜子,把那一条几乎排到城门的队伍当做天边的浮云,飘飘也就算了。 老头就不淡定了,整天蹲在我家人迹罕至的门口,叹着世态炎凉人心不古,比我家门前的两尊石狮子还要深沉。 然,每每揽镜自照,镜中人花容月貌倾城色,怎么就吓跑了许多的公子哥呢?这事说来委实有个愁人的缘由…… 宜商常说,想要娶扬州第一恶女的一定是脑袋被驴给踢过了。 是以,如今本女侠坐在这颠簸的花轿中还有真有点恍如梦中的感觉,想不到这世上还真有个家伙的脑袋被驴给踢了。 这个脑袋被驴踢过的家伙乃是苏州人氏,姓裴名景轩者也,据我家老头说是花家的故交。 无所谓故不故交,能嫁出去就好,这是老头的原话。 聒噪的音乐震得本女侠心烦意燥。 一路行来,礼节甚多,暂不表述。 拜了堂,入了洞房。 喜娘刚一开门出去,本女侠立刻揭了自己的红盖头,朝着一桌的果品奔去。 成亲事小,饿死事大。 无数精美的糕点壮烈的牺牲在了本女侠的腹中。 抬起头,揉揉眼,红烛高烧,喜字成双,却独独不见我那传说中脑袋被驴踢过的夫君。 我伸出手无聊的在桌上画着圈,不知道我那夫君的脑袋是圆是扁,揍起来可硌手? …… 咦,传说中的夫君怎么还不来,莫不是被驴给踢傻了罢? 我立刻站了起来,打算出去问个究竟,一个小丫头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少夫人,少爷醉在花圃中了。” 该死的混蛋,新婚之夜居然醉在外面!我咬牙切齿,跺了跺脚,火急火燎的开了门就往外冲去,没走几步路又折了回来,拎着那丫头的领子恶狠狠的道:“你家花圃在哪个方向?” 小丫头显然被我的气势震住了,颤巍巍的伸着手指了一个方向。我甩下她,朝着花圃奔去。 宾客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整个院子稀稀落落的,不少丫头跟在我身后,大概是想瞧个热闹。 这该死的混蛋果然醉在了花圃里,还压倒了一大片牡丹花。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脑海中突然横生了这么一句诡异的话。 大片起伏的牡丹花丛中,一个身着大红喜服的男子手指勾着玉壶正眯着眼,醉的好不风流。 这便是裴景轩?! 我眯了眯眼,灯光太暗,根本看不清他的长相。招了招手,立刻有小丫头提着灯笼走了过来,我顺手拿起灯笼,向前凑了凑。这下,终于看到我这位夫君的模样了。 少年时代的稚气早已褪的一干二净,换之的是称得上俊美的面容,月光勾勒着他硬朗的线条,鼻梁英挺,唇微微有些薄,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据说有这种唇的男人大都薄情。 “裴景轩?”我试着唤了一声。 没有任何回应。 “裴景轩!”我再唤。 依旧没有反应。 一股火气窜了上来,我怒了,甩下手里的灯笼,撩起袖子,抬起了自己的脚。 周围只剩下倒吸凉气的声音,不知又是谁惊呼了一声,我立刻清醒了,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生生顿住想要踹人的姿势,然后用袖子拂了拂鞋面,讪讪道:“鞋子脏了,鞋子脏了……” 强龙不压地头蛇,本女侠怎么说也是刚嫁过来的新妇,在成亲之夜就把自己的夫君给踹了,岂不和那驴成了一个等级,更重要的是,绝不能让家里的老头抓住了把柄。 我努力的平复着自己起伏的情绪,好不容易才忍住想要暴揍一顿这个混蛋的冲动,回头冲丫头们和善的笑笑,随便指了指几个丫头:“你,给我去厨房准备醒酒汤,你,还有你,给我把这个混……你们家少爷扶进房里。” 喂了几口醒酒汤后,我屏退了所有的丫头,开始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按照原来的计划是先在新房中将裴景轩暴打一顿,逼着他写下休书,然后揣着休书浪迹江湖,找到我那位大师兄继续私奔这项伟大的事业,才不管他什么裴家与花家的约定和无聊的恩怨。 可是事情貌似不是朝这个方向发展呢!我无力的叹了一口气,忙了一天,还真是有点累了,不如先睡一会儿,有事明早再说,估计这个醉鬼今晚是醒不了了。 我瞥了眼那张被他占据的大床,认命的选择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唤我的名字:“嫣儿,嫣儿,嫣儿……” 声音柔柔的,还蛮好听的,我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摸索着朝发声处走去。 裴景轩躺在床上,大抵是醉酒,所以睡得并不安稳,一个劲的在梦里唤着:“嫣儿,嫣儿……” 奇了怪了,我与这家伙从小到大统共也就见过那么一次面,而且还是非常不愉快的见面,他怎么就在梦里唤我的名字呢?莫非是这家伙在十年前就对本女侠情根深种,念念不忘,终于死皮赖脸的将本女侠娶了过来,今晚一时高兴喝多了就醉在了花圃里。 赶走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若真是如此的话,大不了出手打他逼写休书的时候下手轻些。 “水,水……” 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少爷,使唤人起来那么顺口,我没好气的拎来一壶水,小心翼翼的帮他灌下去。 算了,还是不要那么暴力,先讨好这家伙,说不定他一高兴,到时候大笔一挥,本女侠的休书就到手了。 大概是喂得过猛了些,他使劲的咳了起来,然后伸手一推,我就这么毫无防备的被他推到了地上,茶壶里的水也溅了一身,染得嫁衣鲜红鲜红的。 好家伙,力气还挺大!我扔了茶壶,卷起袖子从地上站起,正要给他一顿暴打的时候,一个念头自脑海中闪过,这样做好像有点趁人之危吧,违背侠义之道非本女侠所愿,要打也得等他清醒的时候再打。 脱掉碍眼的嫁衣后,我瞥了瞥床上那温暖的被子,顿时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将所有被子搬到地上之后,看了看床上的裴景轩,嗯,谁让本女侠仁慈,这条薄毯就留给你了。 上卷 花家有女初长成 第二章 回忆 新婚第一夜就打地铺睡,对于其他姑娘合该一哭二闹三上吊了,对于本女侠来说却不得不说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说起我和裴景轩这条姻缘线是如何牵起来的还得追溯到本女侠还在娘胎的那会儿。 那时候,裴家和花家两家相约在揽月楼上谈生意,谈着谈着双方都非常满意,于是生意就这么定了。本该开心心道别的时候,我家老头突然心血来潮的就夸了这位裴家大少爷几句,谁料那裴老头一听两眼放光,立刻建议两家来个联姻。 我也着实佩服这裴老头未卜先知的能力,居然就把本女侠的性别猜对了。这不,一纸婚约就这样定下了。 后来,裴家也不知什么原因一把大火烧了所有家产,那裴老头顿觉无颜面对列祖列宗抹脖子了,裴家就搬去了苏州。 由于本女侠从头到尾充当着主角却是最后一个知道自己被卖了的,于是,本女侠怒了,一把掀了桌子:“我才不管什么婚约,这婚约是谁定的谁嫁去,总之,本女侠不嫁。” 老头嘿嘿的笑着,摸了摸鼻子:“闺女啊,为父就是想嫁也得人家肯娶啊,人家要的是你这样的黄花大闺女。” 我彻彻底底的被震撼到了。 “闺女啊,这几年花家的生意也很难做,裴家有裴景轩那小子撑着生意蒸蒸日上,你嫁过去不吃亏的。” “原来你们就是想将本女侠卖了!” “别这样说啊,裴景轩那小子可真不赖,要钱有钱,要相貌有相貌。” “可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花家一半的家产。” 什么?我立刻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好吧,贪财可耻,可本女侠也不是圣人啊,本女侠还想着和我那亲爱的大师兄一起去浪迹江湖呢,这浪迹江湖钱包总不能太瘪吧! 老头立刻笑得有些奸诈:“虽然这几年花家在裴家的打压下生意差了不少,这百年的基业还是在的,一半家产也够你挥霍一辈子了。” 我咽了咽口水,双眼放光:“有多少?” “这得闺女拿到手后自己数了,为父不方便透露。” “是不是只要我嫁过去就能得到一半家产,即使我被休了?” 老头神色颇怪的点点头。 嘿嘿……我掩嘴偷笑着,想到了一个既能得到家产又能和大师兄浪迹天涯的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好,我嫁!”我颇具气势的拍了拍那张已经被我掀的七倒八歪的桌子。 这小子该不会是为了报当年的那一脚之仇才死皮赖脸的要娶本女侠吧?我翻了个身,立刻将这个猜想否决掉。 这小子看起来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说起我和裴景轩的第一次见面,那可真是不堪回首的回忆啊,嘿嘿,应该说是他不堪回首的回忆。 爷爷以前是个江湖人,练了一身好功夫,于是作为孙女的我整天就跟着他在江湖上溜达,顺带也学了不少功夫,所以一个不高兴就喜欢玩踹人的游戏,裴景轩这小子就恰好不幸的成为了本女侠的试验品。 那时候裴老头也还没抹脖子,带着小景轩来本女侠家做客。 八岁的我和十四岁的他就这样毫无准备的见面了。 我抬着下巴,傲然的打量着面前粉嘟嘟的家伙,一身黑色的衣服,头发梳的还算整齐,见我看他,他礼貌的笑笑:“花小姐好。” 书呆子!我朝他做了个鬼脸,他立刻愣了。 “景轩哥哥,我们去掏鸟窝吧。”为了尽量表示我的友好,我称了他一声“哥哥”。 他立刻摇摇头,一本正经的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是绝对不能干的。” “景轩哥哥,我们去抓鱼吃吧。” “佛家说众生平等,我们怎能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去伤害小鱼的生命。” “景轩哥哥,我们去玩泥巴吧。” “花小姐,你一个女儿家,不好好呆在家里绣花,整天抛头露面,啊……” “扑通”一声,水花飞溅,站在河边的他就这样被本女侠揣进了河里。不是本女侠欺凌弱小,实在是他裴景轩叽叽呱呱比那庙里的和尚还要烦。你说不愿意就不愿意呗,偏偏装成一个小老头的模样说教,本女侠实在气不过,又瞧着他站在河边,踹起来也很方便,于是一时没忍住。 小家伙被家丁们打捞上来后,脸色又青又白,全身湿漉漉的,活像一只水鸭子,还不忘指着本女侠,一个劲的颤抖着控诉本女侠的恶行:“你……你,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我欢乐的朝他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 “嫣嫣,给我去罚跪,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起来。”老头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看吧,本女侠也倒霉的紧,就为了这么一脚,本女侠跪的可谓是腰酸腿软,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总之后来本女侠就再也没见过这小子了。再次听到这小子的名字,却是我家老头提起当年的那桩婚姻,也不知那小子哪根筋搭错了,大家也心知肚明,当年裴老头抹脖子的大半原因乃是家业败落,这裴家的家业败落,花家算得上是功不可没,我家老头也忒的不厚道,当年与裴家结盟后,又在暗地里打压裴家,于是,这段婚事也就这么吹了。谁知道十年后这小子卷土重来,一个人重振裴家,甚至杀到了花家直接要本女侠兑现当年的婚约。 于是,就有了后来发生的种种。 要说这地铺也不是好睡的,要不然本女侠咋觉得腰酸背痛呢,幸好本女侠从小与爷爷天为庐地为盖习惯了,要是换做其他大小姐估计早喊天喊地了。不过,这放大的脸是怎么回事? 我触电般的坐起,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睡眼,没有看错,裴景轩这家伙正趁着本女侠睡着的时候偷窥本女侠的睡颜。 “你干嘛偷看我?”我恶狠狠的拽着他的领子。 他就这么轻轻的握上了我的手腕,然后轻轻一扭,我放手了。 “为夫不过是想看看娘子昨夜睡的好不好?” 好家伙!我立刻振奋起精神来,一招从他背后偷袭过去,岂料这家伙背后竟跟长了眼睛似的,出手如电,一把扣住我的手腕,于是,本女侠被扔垃圾似的扔到了床上。 上卷 花家有女初长成 第三章 成仇 我愣了,傻傻的盯着欺身而来并毫不客气的压在我身上的家伙。 这是什么状况? 他拈了拈我身下的薄毯:“娘子还算有良心,给为夫留了一条很厚的毛毯。” “很厚”两个字他咬的极重,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他的脸上很干净,好看的就像画里的人,真真是嫉妒死我了。 许是我的表情过于痴迷,他笑了笑:“娘子是不是觉得为夫很是英俊潇洒?” 我突然做了一个极其搞怪的鬼脸,他立刻就愣了。趁着他愣的片刻,我伸手推开他,然后用手肘准备敲他一个半死不活。 “咔吱~”骨头错位的声音。 我立刻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额头上一个劲的冒着冷汗。 这家伙,这家伙竟然将我的一条手臂扭脱了臼! 他笑得很无辜,无视掉我一脸的控诉,颇为怀念的望着我:“娘子当年踹为夫的那一脚踹得为夫可真是刻骨铭心啊!” 小气的家伙,原来真的还在为当年的那一脚记恨! “我,我,我不是……”我试着挽回当年的错误。 他伸手点上我的唇,摇摇头:“娘子就不要为当年的错误找借口了。” “你……你个小气鬼!我要灭了你!”憋了许久,我终于将这一句骂了出来。 “呵,原来娘子还喜欢逞嘴上功夫。为夫当年可是受娘子激励,果断的弃了那圣贤之书而改投了一位高人的门下。” 至于这位高人,我到很久以后才知道是号称四大剑派之首逍遥居的那个老头,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本女侠都惦记着何时带着飞花谷的门人把逍遥老头的窝给踹了。 后知后觉的我突然明白过来今日的一切都是我自己自己造成的,我默默的为自己哀悼了片刻。 他捏了捏我的鼻子,满脸宠溺的表情:“娘子放心,为夫也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今日之事实乃是为了给娘子长个记性,以后为夫就是你的天,一定要好好听为夫的话,记住了没有,嗯?” 我呸!我恶狠狠的瞪着他。 “真不乖!”他又捏了捏我的脸颊。 “我记住了。”我垂头丧气的冒出了一句。好吧,本女侠承认本女侠是欺善怕恶。 他满意的一笑,站了起来,朝外面望去,我也跟着望去。 又是“咔吱”一声,我立刻疼得满床打滚:“你接骨头怎么不打声招呼啊?你个死小子!” 他满脸的笑意立刻被不悦的神色代替,使劲的捏了捏我的鼻子,语含威胁:“看来调教的不够啊!” 好女不吃眼前亏,明的不行我来暗的,裴景轩,你给本女侠等着吧!表面还是装作了羞答答的小媳妇模样:“夫君,奴家明白了。” 他慵懒的应了一声:“嗯,真乖!快去梳洗打扮一番,为夫陪你回花家。” 用过早饭便随着裴景轩出门了,马车早已停在屋外,车夫见到我们恭敬的打了招呼:“少爷早,少夫人早。” 裴景轩颔首。 车里车外转了三圈,本女侠就愤慨了,真真是太奢侈了。车内简直就是一个小小的卧室,所有的用品一应俱全。要知道这天下有多少人吃不上饭,他倒好,一个人竟然要摆这么大的排场。裴景轩这家伙无视掉本女侠的愤慨,悠然的掀起帘子,望了望犹在郁结的我,道:“是那些人没本事,若是不服的话,他们可以打垮我的生意,然后坐我的豪华马车。” 瞧他这傲慢的表情,瞧他这嚣张的气焰。我白了他一眼,表示非常的不屑。他倒也不生气,只是朝我伸出手。我立刻朝他做了个鬼脸,推开了他的手,自己上了马车。他愣了愣,目光复杂的瞅我一眼,然后悠然的靠在了软垫上。 车内燃着幽香。 看着他微阖的双目,悠然自得的睡颜,本女侠咋觉得非常非常的不安呢? 有一种进了狼窝的感觉。 拿了一个果子咬了咬,满口甜蜜的汁液,不禁咂咂嘴,这家伙还真是会享受呢。果子三两口就被咬完了,于是本女侠又闲了下来,掀了帘子,大街上热闹非凡,只可惜这扬州城本女侠也不知逛了多少次,没兴趣!拿起桌子上的一本书,随便翻了翻,本女侠的头立刻就大了。要知道本女侠天不怕地不怕,打架爬树,惩恶扬善,每件事都干得完美到无懈可击,唯独这读书二字差点让本女侠愁白了头。 本女侠平生最痛恨的事便是打瞌睡打得正香时,先生敲了敲戒尺,和蔼的笑道:“嫣嫣小姐,请回答一下老师的问题。” 于是经过本女侠的长久作战,本女侠悟了:先生找你回答问题时,要么一问三不知,切实做到傻到深处自然呆,要么天花乱坠绕得他找不着北,让他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做“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很显然,本女侠是后者。当一个又一个教书先生垂头丧气的对着我家老头竖起大拇指感叹着本女侠乃是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奇女子,我笑的那叫一个小人得志。 再看看这裴景轩由傻头傻脑的书呆子变成今天的白眼狼,本女侠当年的那一脚可谓是功不可没。 不得不感叹这老天也忒的偏心了点,瞧这小子十年不见倒是生的唇红齿白,好看的那叫个天怒人怨,这皮肤,这相貌,本女侠怎么说也是扬州的一枝花,到了他面前咋觉得自己披上了那嫩绿的衣裳,活脱脱的变成了一颗衬托的小草。 本女侠表情正凌乱中,某个睡得正香的家伙的唇角突然好看的弯了一下,然后慵懒的睁开了双眸,眼角一勾,对着本女侠风情无限的笑了。 于是,本女侠傻掉了。 他……他这是在勾引? 他伸手拍了拍我的脸颊:“娘子这是什么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娘子垂涎为夫的美色。” 什么跟什么,明明是你垂涎本女侠的美色才勾引本女侠的好不好,这叫什么来着,对,恶人先告状!本女侠怒了,一掌拍在桌子上,豪气万丈的嚎了起来:“本女侠风里来浪里去什么美人没见过,你以为你是怡红院的花魁还是我家花花,本女侠凭什么要垂涎的你的美色?” 裴景轩明显一副被噎了的表情。 上卷 花家有女初长成 第四章 回家 世上有一种人叫做“好了伤疤忘了疼”,很显然,本女侠就属于这一种。当本女侠反应过来本女侠犯了一个多么大的错误时,裴景轩的脸色已经由白变红,由红变青,最后愣了愣,问了一句:“花花是谁?” 本女侠小心肝那个颤呀,嗫嚅了半天:“我家的狗。” “喀嚓”一声,茶杯碎裂的声音。我颤巍巍的望着那个被他捏碎的杯子,眼角余光一瞥,人已如一只飞燕射向车门,就在我的手快要碰到车帘胜利在望时,一只手迅速的扣上我的另一只手腕,然后一拉,本女侠被摔到了车座上。 坐在我面前的某只龇牙咧嘴的恶狼居然挑了挑眉:“娘子这是什么意思?” 而我居然不知好歹的冒出了一句在脑海里盘旋了几圈的话:“你刚才的脸色刚好可以去开染坊。” 果不其然,他的脸立刻黑了。 本女侠怎么说也是飞花谷的第二代传人,所以决定先发制人。当即一个纵身,掌中蓄力,打算拍他一个爹娘不识,“咣当”一声,我数着星星倒在了某个家伙的怀里。 呜呜……头碰到车顶,好痛啊! 他叹着气帮我揉着脑袋:“娘子这脾气该改一改了。” 我一听,乐了,马上挣扎着坐了起来,一双眼睛泛着晶亮亮的光芒:“你受不了我的脾气,是不是?快点休了我,休了我……” 他定定的望着我,突然裂开嘴,笑了:“其实,也挺可爱。” 本女侠受挫了。 不过本女侠属于越挫越勇的那一种,向来崇尚哪里跌倒哪里趴着,可爱是吧?本女侠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可爱。当即坐直身子,朝他勾了勾手指,他挑了挑眉,不动声色的望着我。 哼,让你见识一下飞花谷的绝技。手握成爪,我朝他身上扑去。这次不挠你几条血痕出来,本女侠花含嫣的大名就倒过来写。 只见这厮丝毫不为所动,就在我以为要得手的时候,他唇角弯了一下,出手如电,紧紧的钳住了我的手腕,我一个重心不稳,失力的朝他怀中倒去。 “娘子这么快就来投怀送抱,为夫甚是欣慰啊!”头顶,是某只狼得意洋洋的声音。 本女侠那个气呀,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立刻从他怀中坐起,瞅着他的脚,一脚狠狠的踩了下去,而手肘也拐上他的胸口。他临危不乱,一手隔开我的攻击,脚也迅速收回,甚至踢上了我的小腿。 “啊”我一声惨叫,彻彻底底的怒了,“裴景轩,本女侠跟你拼了!” 于是,车里只剩下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当本女侠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衣裳凌乱的下车后,车夫笑的那叫一个暧昧不明。我就不明白了,本女侠此刻不过是形象差了点,有必要笑的如此晦涩?再看看从容下车的裴景轩,本女侠更是怒上心头。 但见他衣冠楚楚,春风满面,步履从容的走到我面前,暧昧的唤了一声:“娘子。” 我立刻翻了个大白眼。 花府门前的两只大石狮子威风凛凛,怒目圆睁。看门的家丁一看到本女侠就激动往府中跑去,边跑边喊:“老爷,夫人,大小姐回来了,大家快拾掇拾掇跑吧。” 他这副激动的模样本女侠看着甚是受用,只是这后一句是咋回事?敢情本女侠成了那洪水猛兽! 脚下一蹬,人立刻踩着那家丁的肩膀落在了他面前,挑眉。那家丁吓得后退一步,“扑通”一声跪在我脚边,抓着我的裙角,一个劲的哀嚎:“大小姐放过小的吧,小的上有小下有老,一家人还等着养活小的……” 瞧这孩子说话颠三倒四的,本女侠瞧着都心疼,当即豪迈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怕,你有什么冤屈尽管和小姐我说,小姐一定会替你做主的。” 他立刻不可置信的抬起头,一双沧桑的眼睛里老泪纵横:“只要大小姐您离小的远点就成,小的还想好胳膊好腿的安享晚年……” 嘎嘎嘎……三只乌鸦自本女侠头顶飞过。 我伸着脖子仰望蓝天,无语中…… 裴景轩走过来拉起了我的手,低低的笑声从胸腔里传了出来:“娘子杀伤力不小啊!” 我冤枉,着实的冤枉啊!自本女侠记事起,哪一天不是想成为人人嘴里称赞的好孩子,乖乖的成为一个大家闺秀。这俗话说的好,天不从人愿,本女侠当了几天的小姐,突然觉得改变一下自己也是必要的,这人生嘛,太过单调乏味缺少乐趣不利于健康,况且本女侠聪颖慧明,侠骨柔肠,大侠事业还等着本女侠重振,没事搞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岂不快哉!于是乎,本女侠就拿着自制的小木剑,翻窗跳出了小楼阁。肯定有人要问为啥不走门而翻窗呢,嘿嘿,这当然是因为大侠不走寻常路嘛! 作为飞花谷的第二代传人,本女侠是充分发挥了侠义精神。往那扬州城的大街一站,什么恶霸小偷通通靠边,这前提当然是我那神通广大的大师兄黑着一张脸站在我身后。于是小小的我仗着花家的钱财和大师兄的武力,一路狐假虎威,用宜商的话说就是闹得扬州城是鸡飞狗跳,人人自危,得了一个“扬州第一恶女”的称号,这恶女好歹也算是第一,本女侠也就欣然接受了,可是扬州城的老百姓们就急了,纷纷上花府控诉本女侠的恶行,一时间花府的门槛都被踩烂了好几块,我家老头呵呵笑着跟个贼狐狸似的,道:“闺女啊,要是到你嫁人的年纪花府也像这般热闹为父就心满意足了。” 本女侠一听,立刻就乐了,摇着头上的两个小辫子,两眼冒光:“好啊,到时候他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踹一双。” 老头的嘴角明显的抽了一下,眼神变得十分诡异。 所谓财大气粗粗不过民愤,于是本女侠被禁足了,但这行侠仗义的事业可并没有就此搁浅。 上卷 花家有女初长成 第五章 江湖 本女侠本着凡事坚持到底就是胜利的原则,于是在花府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开始折腾了,用宜商的话说就是你刚祸害完扬州的老百姓现在又来祸害家里人了。 本女侠就不明白本女侠侠义为怀怎么就成祸害了? 本女侠内心向来强大,纵是这连番的打击亦没有打垮本女侠伟岸的身躯。为了将大侠梦想贯彻到底,本女侠可谓是日以继夜的勤学苦练,力争挤入江湖一流高手的行列。所谓高手都有一身神出鬼没的功夫,于是乎本女侠就过起了昼伏夜出的生活。 但凡大侠都是白衣飘飘,青丝如墨,本女侠也就披着一身白衣和一头长发于夜晚无声处出没,一番折腾下来,神出鬼没的功夫没练出来多少,倒是吓坏了一干起夜的家丁丫鬟,闹出了花府有鬼的传闻。 传闻说这花府的女鬼个子小小,怨气却是极重,披着一头乱发,夜夜游荡,那眼睛瞪的比灯笼还大,专吸活人的血。 于是乎本女侠就憋屈了。本女侠生的是樱桃小嘴,柳叶长眉,眼眸似水,肤若凝脂,活脱脱一副美人的胚子,怎么就成了这副鬼模样? 且说因为本女侠的大侠梦,闹出花府有鬼的传闻,花府一时间那叫个人心惶惶,道士也请来不少,符咒飞的满天都是,这惊叫声依旧夜夜此起彼伏,闹得花府是鸡飞狗跳,鸡犬不宁,纷纷上香告祖,祈求家宅平安,奈何这女鬼荤素不吃,依旧昼伏夜出,吓得花府所有家丁丫鬟吵着要告病请假。于是乎,我家老头就怒了,瞪着一双正义的眼,硬是领着一干家丁在某个夜里将正在练习神出鬼没的本女侠揪了出来,至此,闹鬼事件告一段落。 老头顶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颤抖着一只手指着我:“嫣嫣啊,看你干的好事,都快把你娘吓得心疾复发了。” 我摇晃着两只小辫子,不解:“不是爹爹您心疾复发了吗?”瞧我家老头,做人可真不实诚。 老头立刻青着一张脸,指着祠堂:“去,给我去祠堂面壁思过,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什么时候知道自己错了才能起来。” 我立刻欢快的朝身后的丫鬟家丁做了一个鬼脸,奔进了祠堂中,在那蒲团上装模作样跪了片刻之后,又装着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晃回了老头的面前。老头明显余怒未消,瞪着我:“这么快就反省好了?”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老头一副气闷的样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摇头晃脑:“古人云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那个啥啥的,嫣嫣也不过是为了成就一代大侠的梦而亲身去体会了一番,没想到这花府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居然这么不经吓,正所谓‘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莫非你们平日亏心事做的多了?” 老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咳了几声,拉过我,拍着我的小脑袋,欣慰的道:“嫣嫣长大了啊,这大人的世界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有些事也是身不由己,身不由己……” 我闪着晶亮的眼睛盯着他。 老头看起来不简单。 老头拍了我脑袋一会儿,又道:“这大侠也不是好当的,你爷爷当年也不是想混个大侠当当,结果呢,成了什么魔教右护法,得了一个魔头的称号。算了,这些往事不提也罢,过几日ni爷爷便要回府了,你这一身功夫算起来也是他手把手的交出来的,虽然说是三脚猫也总算能看,你不是一直想当大侠吗?就跟着你爷爷出去闯荡一番,去江湖上游历游历。” 我爷爷花远天的名号在江湖上可是响当当的,叫出口能吓跑十里之内的所有生物。堂堂碧海仙音的右护法,江湖中谁人不识谁人不晓,一站出来端的那叫一个威风八面。 碧海仙音是什么,碧海仙音乃是江湖最神秘最强大的组织,号称魔教之首,却没有人知道它到底在哪里,有人说它位于茫茫碧海之上,有人说它在连天大漠中,也有人说它其实是位于峡谷幽深处,更有人说它其实是南疆的一个神秘的组织,传说这碧海仙音之下有风花雪月四阁,各司其职,碧海仙音尊主座下有左右护法,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爷爷当年威风了一段日子,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与老尊主大吵了一番就退出了碧海仙音,自己开创了飞花谷,当了飞花谷谷主一段日子,又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硬是要我家老头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做起生意来,自己却过起云游江湖的日子。 江湖人金盆洗手做生意也不是头一遭,裴景轩的爷爷不是干得很好么,于是乎,忌于爷爷和我家老头的淫威,也没人敢来惹是生非,这花家的生意也就顺风顺水的红火了起来。 闲话少叙,且回正题。一听爷爷要回来,本女侠立刻就乐了,双眼冒金光,脑海里满是横行江湖的场景。 本女侠的江湖游历便开始了。 这段经历其实也没啥,只不过书写了本女侠坎坷情路上第一笔。这一笔,本女侠到现在还郁结的很。到底是咋个郁结法,日后再叙。 用宜商的话说凡是本女侠接近的东西,不死也要掉三层皮。离府的那一日每个人脸上都是笑意融融,春风满面,比出门捡了金子还要高兴,还别说,本女侠真听见了敲锣打鼓的声音。本女侠一回头,一个个又撩起袖子,遮着脸,擦眼泪擦的一个比一个勤,本女侠大为感动,当即大呼一声:“大家不用舍不得,大侠我很快就回来的。” 所有人都僵了一下,嘴角抽动着,还是老头最先回神,拍着我的肩膀,意味深长的道:“嫣嫣啊,不急不急,多在外面玩几天,为父和你娘还想多活几年。” 这下轮到我僵了,愣了半晌才道:“爹爹你放心,女儿一定会为整个花府考虑,不把江湖掀翻天绝不回来。” 事实证明本女侠的杀伤力是人神共愤的,咋到了裴景轩这里就一点都不管用了,还被他欺压的死死的,我怀疑的望向身边某个正笑的花枝乱颤的家伙。 仿佛看穿我的想法,他宠溺的点了点我的脑袋:“这叫一物降一物!” 这下换我被噎到了。 上卷 花家有女初长成 第六章 宜商 “嫣嫣……”娘的声音唤回了我的神思,转头,只见老头笑的一脸高深莫测,挽着娘亲的手从大堂里走了出来。 伏在我脚边的家丁得了空,瞬间溜得没影,那速度连自认为轻功超绝的本女侠都望尘莫及。 “岳父大人,岳母大人。”裴景轩有礼貌的施礼。 老头立刻笑的连眼睛都瞧不见了,那神情简直跟捡了个绝世珍宝似的,一掌拍上裴景轩的肩膀:“贤婿来了啊,别在这杵着了,快快随我进来。” 裴景轩礼貌的跟着老头身后进了屋,娘亲过来一把握住我的手:“嫣嫣啊,瘦了,看得为娘真是心疼……” 我彻底愣住了。这才嫁出去一天就瘦了,敢情这成亲是个体力活,还有立竿见影的效果。我伸了伸脑袋,见一干家丁丫鬟都消失的无影,一路安静,不禁问道:“宜商呢,怎么不见他?” “他在后院练剑。” “他不知道我今天回来吗?” “就是知道才去练剑的。” 这个死小子!我龇牙咧嘴,面目狰狞中,娘亲咳了咳,裴景轩那家伙端着茶正望着我,看样子似乎是在强忍着笑意。 我立刻做了个鬼脸,他愣了片刻,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边笑边道:“岳父大人,嫣嫣当真是可爱。” 老头点头如捣蒜:“可爱就好,可爱就好,老夫当初真当心她嫁不出去呢,幸好有贤婿你……” 我白了白眼。老头这话是什么意思,敢情我花含嫣没了他裴景轩就成了没人要的残花败柳? 裴景轩笑的虚假:“岳父大人哪里的话,是景轩好福气才娶到像嫣嫣这么好的妻子。” 瞧瞧,这一个比一个假的。满心烦躁,我瞪着正在给我奉茶的丫头,喝道:“你手抖个什么?” 丫头吓得手中一个不稳,茶杯跌落,就在要泼上我裙子的前一刻,眼前黑影一闪,茶杯不见了,丫头吓得跪在我面前,脸色苍白。再看看裴景轩,端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的正是刚才掉下来的茶杯,满面笑意,挑眉望向我。 赤.裸裸的挑衅! 好家伙,动作快的我什么都没看清。 我拍案而起,老头的脸色僵了,梗着脖子咳了咳。我立刻冷静了下来,转念一想,这里是我花家,有一半的财产都是本女侠的,要是砸坏了亏的是本女侠,本女侠什么都能吃,就是不能吃亏。于是忍住满肚子的火气,道:“我去后院找宜商。” 老头明显松了一口气:“去罢,你们姐弟俩也好些日子没见了。” 瞧这老头谎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宜商那小子昨天不是才背我上花轿的,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刚进后院,便隐隐听见剑舞的声音,绕过假山,就看见宜商那小子当空剑舞,挽出了一个漂亮的剑花。 本女侠一生光辉事迹无数,得罪的人也不少,宜商这小子不待见我还是得从他的名字说起。宜商小我两岁,刚生下来的那会儿个头小的可怜,老头怕养不大就一直没取个正经的名字,直到请先生那年一家人才为名字的问题争得脸红脖子粗,相持不下。 当时的我正捏着老头的衣角,脑袋里想的却是对面林员外家的那个小妮子穿红戴绿的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样子。哼,有什么了不起,本女侠天生丽质,名花一支,打扮起来定能叫你羞的不敢见人,所谓人靠衣装,本女侠也该添一件花衣裳了,于是拉了拉老头的衣角:“花衣裳……” 且说我家老头正在为那小子的名字争得面红耳赤,闻言,先是一愣,接着用力的拍了拍桌子:“花宜商,真是好名字,嫣嫣,那些先生说的果然不错,你真是我花家的才女。” 所有人都被老头这一声吼唬的一愣一愣的。 我也愣了,万分没有想到本女侠唯一的弟弟的名字就在本女侠想要添一件花衣裳的愿望中诞生了。 最终,大家一致通过了花宜商这个大名。于是乎,自宜商这小子懂事开始就没给过好脸色给本女侠。用他的话说就是花含嫣这扬州城这花家还有谁没有被你祸害过! 本女侠着实憋屈啊!无心插柳柳成荫,本女侠不过是想要件花衣裳,哪里想到会造成此等孽事?宜商这小子忒的小气,为一个名字记恨本女侠这么多年。 手上掂起几个石子,邪恶的笑了笑,一个漂亮的旋身,所有的石子都朝正在舞剑的少年飞去。 寒光一闪,只听得“叮叮叮”几声响,我暗道不好,提起内力,一脚蹬上假山,谁料那石子跟长了眼睛似的,竟朝我打来,一个翻身,拉过走廊上正端着盘子走来的丫头。 “啊”一声惊呼,园子里飞起了好几只鸟。 丫鬟满脸委屈的转头看着我:“小姐,好疼……” 宜商收起剑,转身,挑眉:“姐,你又欺负丫头了。” “天地良心,那石子是你打过来的好不好?”我立刻大喊冤屈。 他挑眉笑了笑:“貌似石子是姐你先扔的,那丫头也是姐拉过来的。” 宜商的相貌生的是十分的俊朗,十六岁的少年,往那扬州城的大街上一站,不知撩拨了多少姑娘的芳心。 我望了望他,亦挑眉笑了笑:“好,我承认那石子是我扔的。”转身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被砸了的丫头,双手抱怀,“疼不疼?” 那丫头脸色苍白,垂首:“不,不疼了,能为大小姐挡石子是奴婢的荣幸,大小姐,呜呜……” “走吧,走吧。”我甚是大度的挥了挥手,那丫头一听,如获大赦,瞬间便跑的没影。 “恶女。”宜商看了我一眼,肯定的道。 “恶女就恶女,有什么了不起,有见过我这么漂亮的恶女么?” 他白了我一眼,伸手弹了弹剑身,发出“叮”一声清脆的响声:“姐,我们好久没有切磋过了吧?” 上卷 花家有女初长成 第七章 瑶惜 一听这话,本女侠就为难了。本女侠怀着一腔热情准备重振大侠事业,奈何学武拼的是耐力,本女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武功愣是学了半吊子,每每提起,本女侠都悔得咬牙切齿,宜商这小子更是不厚道,三天两头的来揭本女侠的伤疤,本女侠就怒了,终于提起剑打算好好与这小子切磋一番。结果当然是惨烈的,本女侠平生第一次输的惨不忍睹,宜商那副扬眉吐气的模样更是气得本女侠牙痒痒。 我眼波荡漾了一下,扬起脸,突然道:“宜商啊,好些日子没瞧见我二师姐了吧?不如邀她过府玩一玩。”举起袖子,偷偷掩嘴笑着。 我二师姐孙瑶惜是宜商心里的一个疙瘩。 当年爷爷开创飞花谷,一共只收了两个弟子,大师兄和二师姐,本女侠就不乐意了,死皮赖脸的跟在身后,硬是以三弟子的身份入了飞花谷,爷爷惯走江湖,对这辈分伦常问题看得也不是很重,于是,微微点头,算是默认了我无赖的行为。 由于我那位大师兄成日板着一张冰块脸,冻得本女侠直哆嗦,本女侠就果断的弃了冰块,寻上了二师姐。二师姐闺名孙瑶惜,性格大大咧咧,与本女侠是一拍即合,是以,两姐妹常在一起家常里短,天南地北,无所不谈,最为本女侠津津乐道便是宜商这小子名字的来历,说的那叫个天花乱坠,导致二师姐对宜商是崇拜已久。 于是,问题就来了。话说那年两人在花府不期而遇,二师姐突然一改平时的傻气,福至心灵,当即拍了拍宜商的肩膀,神情好似捡到了一块珍宝:“花宜商,你是花宜商,嫣嫣常说的那个花衣裳对不对?” 我努力的咳,我使劲的咳,咳得脸色苍白,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丫头愣是视而不见,一个劲的拽着宜商的袖子,满眼崇拜:“花宜商,你的名字太有趣了,我叫孙瑶惜,是你姐的二师姐,我们交个朋友吧,你名字的来历我也知道了,不得不说,你们一大家子真是太有才了。” 我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宜商也是一副被噎的表情,黑着脸朝我望来。 我的眼神飘啊飘,就是不肯与他对视。二师姐突然凑了过来,上下打量着宜商,然后一拍我的肩膀:“嫣嫣啊,他貌似和你描述的不太一样哦。”说着又点点头,喃喃自语,“真是太不一样了,那气质简直是天差地别。” 宜商手掌寸寸收紧,捏的骨骼咯咯作响,递给我一个如刀般凌厉的眼神,似笑非笑:“哦,那我姐是怎样说我的呢?” 我一见形势不对,忙打着哈哈:“没什么,随便聊聊,随便聊聊。” 使劲的递眼色给二师姐,在我声情并茂挤眉弄眼的努力下,这丫头终于开窍,横亘到我和宜商中间:“对,没什么,嫣嫣就是说你英明神武,那个……貌美如花。” 我想我听见我神经断裂的声音了,宜商的脸正处于龟裂中。 二师姐讪讪的干笑了两声。 宜商无奈的捏了捏额角,道:“既是二师姐,那便在花府好好玩几日,也让宜商尽一尽这地主之宜。” 二师姐乐了,直点头:“好啊好啊。” 于是,二师姐便在花府中住下了。二师姐这人性子大大咧咧,是极好相处的,宜商也乐得多交个朋友,两人时常切磋武艺,本该是顺顺当当的保持着纯洁的关系,奈何一只肥老鼠误了事,害的宜商每每提起,那眼神厉的简直要将本女侠千刀万剐。 不错,本女侠就是那罪魁祸首,因为那只肥老鼠是本女侠养的。 这还得从本女侠养宠物说起。 本女侠自小便爱挑战一些常人所不能接受的事,养的宠物自然也不能太普通,于是,在尝试过猪、牛、羊等之后,本女侠就盯上了毒蛇、蝎子、蜈蚣。这想法一经曝光,花府中人立刻避本女侠如蛇蝎。本女侠自认为自己是个有觉悟的人,于是在老头的万般苦劝之下,终于弃了养毒物的念头,而改了老鼠,那日老头怅叹良久,终是甩着宽大的袖子摇摇晃晃走了出去,算是默认了本女侠的想法。 本女侠养鼠的生涯便开始了。由于这是本女侠养的第一只老鼠,本女侠一日三餐 上卷 花家有女初长成 第八章 花花 话说这花小公子斩鼠之举,着实的果断狠绝,瞅着满地的鲜血,孙大美人愣了片刻,终于惨不忍睹的吐了起来,病了。 花小公子同样也是个有觉悟的人,自知自己嗜血的一面造成孙大美人严重的心理阴影,于是自觉的承担起照顾美人的重任起来。 日久生情这句话倒是一点也不假。 孙大美人每天瞅着花小公子的俊颜,感叹他作为男人居然有如此细腻的一面,不禁情根暗生,花小公子还不自觉,每日偏偏往这情根上泼水施肥,于是孙大美人的这颗情树生的是异常茂盛,开得桃花朵朵。奈何这花小公子身手敏捷,在感情上却是个榆木脑袋,孙大美人芳心暗许,却也只落得个单相思。 作为本女侠的二师姐,孙大美人也不是个寻常的女子,平时虽咋咋呼呼,在感情上却是极其认真,越挫越勇,长久得不到花小公子的回应,孙大美人终于按捺不住了,打算揭竿而起,振臂三呼,定要花小公子感知她这颗芳心为他跳的是如何的激烈。 且说这夜花小公子正睡的香甜,忽觉有人在暗夜里瞪着他,于是睁开眼来,顿时吓得三魂去了七魄。孙大美人正散着一头青丝,神情颇为哀怨的盯着他,配上凄惨惨的语调,委实让人想起了曾经一度横行于花府后院的那个“女鬼”。 只听孙大美人道:“花少侠,小女子爱慕你良久,思前想后,小女子觉着自己并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所以,你还是从了小女子罢……” “咣当……”也不知是乐的还是吓的,花小公子直接一头栽下了床。 后来据孙大美人自己说,这句告白是经过她精挑细选,删繁就简,集热情与含蓄,创新与大胆为一身,虽与预期效果相差甚远,却也着实惊起了不小的波澜,堪称绝世佳作。 宜商却摇着本女侠的肩,颇为懊恼的道:“冤枉啊~那日我真是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那老鼠作威作福已久,机不可失……” “你这死小子果然是对本女侠的肥鼠蓄谋良久,我可怜的吱吱啊~”吱吱是老鼠的名字,由于本女侠唤它肥鼠已久,却是忘了这个名字,一时心痛悲愤竟想了起来。 迫于本女侠和二师姐的压力,宜商终于拾掇拾掇,离家出走了。 二师姐是个开朗的人,万事都看的开,对于宜商的出走,虽愤懑,却依旧不改一身的神采飞扬,只是拍着我的肩:“嫣嫣啊,我是不会放弃的,天涯海角,我一定会把他追到手。若是他回来了,千万记得知会你二师姐一声啊~” 我点头,颇为苍凉的看着她:“二师姐,您放心去罢……” 于是乎,江湖上多了一则凄婉的爱情佳话。话说,孙家大美人爱上了花府小公子,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孙大美人芳心尽碎,被一封家书召回家,自此销声匿迹,花小公子憋屈的担上了薄情郎的名声。 是以,我此刻提起二师姐,花小公子又憋屈了。我无谓的仰起头来与他对视,火光摩擦,噼里啪啦,只听见清脆的一声,宜商还剑入鞘,颇为轻描淡写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姐你又说笑了,孙姑娘被她父亲逮回家,哪里有时间来我们花府,还是别去打扰人家了。你看花花好久都没见过你,日思夜想,都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了,咱们去看看……” 瞧他这副心虚的模样!本女侠是个大度的人,决定不计前嫌,迈步直接朝西苑走去。 西苑是本女侠住的地方,园中种了好些海棠,这时正开的热闹,一团团一簇簇挤在一处,颇有些浮花浪蕊的味道。 花花听见动静,远远的便跑了过来,前蹄跃起,我伸手接住它的两只蹄子,笑道:“这才一天不见就这么想本女侠了,可见你是个有良心的,不像某些家伙,明知道我今日回府还避而不见。” 宜商咳了两声,伸手顺了顺花花的毛:“花花这几年长得可真快啊。” 这句话说的倒是不假。花花是大师兄送给我的,别瞧着大师兄平时虽板着一张脸,人还是挺细心,当年我就那么随便提了提自己想要一只狗狗,第二天他就抱来了一只毛茸茸的家伙,大眼睛骨碌碌的转着,蹭着我的小腿那叫个热乎,只是这个头未免也太……我嘴角抽抽的望着大师兄。 大师兄仿佛看出我的所想,伸手拍了拍我的脑袋:“过几年就长大了,到时候嫣嫣也就长大了。” 敢情花花还担着陪我长大的重任,我白白眼,算是默认了。 此后,本女侠便不遗余力的喂养花花,不出一年,花花果然长得又高又壮,全身的毛泛着金黄的色泽,牵出去那叫一个威风凛凛,虽然闹着养宠物那段时间冷落过这个大家伙,但这并不妨碍本女侠与花花培养出相依为命的感情来。 再说花花这名字也是有来头的。 由于有宜商这个前车之鉴,是以本女侠将花花名字的决定权交给了一屋子的丫鬟小厮,谁料那些个丫鬟小厮一个个脸煞白的跟见鬼似的,硬是对本女侠又跪又拜,说自己是个大俗人不配给大小姐的狗狗取名字,本女侠又叹又气的绕着屋子走了两圈,最后咬了咬牙,指着这个一直跟在我脚后跟的大家伙道:“这是你的名字,你自己想办法。” 大家伙愣愣的望了我一眼,眼睛里绽放出奇异的光芒,乐颠颠的一头扎进了花圃中,再出来时嘴里亦咬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晶亮晶亮的眼睛直瞪着本女侠。 丫个小坏蛋,摧残一朵好花。本女侠愣了好久,自以为揣摩出了大家伙的意思,惊愕的道:“你要叫花花?” 只听见一屋子丫鬟小厮下巴断裂的声音,“吧嗒”一声,大家伙嘴里的鲜花也掉了下来,我傻傻的盯着大家伙:“不是吗?” 大家伙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全身的金色毛发在风中凌乱着,我却得意的大笑了起来:“花花这个名字好呀,大雅大俗,又可爱又琅琅上口,你果然是只聪明的狗,真不愧跟了本女侠这么久。” 花花的毛似乎乱的更加厉害了。 上卷 花家有女初长成 第九章 齐聚 我自小住在西苑,自打识字起便将自己的楼阁改名为“含嫣阁”,甚是洋洋得意了一段日子。阁中平时贴身伺候的便有三个丫头,本女侠自理能力很是强悍,觉得没必要这么铺张浪费,老头却神秘兮兮的说什么这样才像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本女侠左瞅瞅右瞅瞅,愣是没瞅出个大户人家的样子。不过人多也有人多的好处,本女侠也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虽然在名字上闹了别扭,花花这家伙平时还是屁颠屁颠的跟在本女侠身后,简直就是形影不离,于是一人一狗,我们在西苑作威作福,活得甚是逍遥自在,裴景轩却拿着一纸婚约杀了过来,害的本女侠不得不挥泪告别这个住了十八年的“含嫣阁”。 再次走进“含嫣阁”,虽然只别了一日,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矫情的本女侠只想朝着天空大喊。花花乐颠颠的在房间里转了几圈,又蹭到我脚边,我一脚踢开它,甚是怀念的坐上了那张我睡了十八年的床,嗅了嗅,被子里还有本女侠的体香。宜商这小子倚在门边,似笑非笑的盯着我:“姐,你不是想把这些都带走吧?” 还是死小子了解本女侠!我狠狠的点了一下头,便开始收拾起来。 嗯,这套被子跟了本女侠甚久,本女侠早已对它情根深种,还有这枕头,自本女侠记事起就在本女侠床上,感情那叫个笃厚,对了,还有那个绘着红梅的花瓶,那是本女侠在古董店里淘到的,据说还是前朝的遗物,还有挂在墙头的那副美人图,这可是本女侠摸爬打滚求了好久,街角的绘画先生才甚是为难的答应了在封笔之前为本女侠画了这么一幅,还有这个梨花木做的柜子,瞧这花纹,瞧这颜色,真真是本女侠的心头肉啊…… 宜商目瞪口呆的望着我深情的抚摸着柜子,半晌没找到自己的下巴:“姐,你不是连这个也要带走吧?” 我愣愣的望了望怀中的包袱,再看看这个头不小的柜子,甚是遗憾的摇了摇头。宜商松了一口气,道:“吓死我了,姐,我还以为你要将整个‘含嫣阁’都搬走呢。” 我哀怨的环顾了一周,拍了拍手中的包袱:“我本想将整个西苑都带走,奈何你姐力量微小,实在背不动整座西苑啊——” 宜商一副彻底傻掉了的模样。 我将包袱扛在身上,拍了拍他的俊脸:“走吧,去见见你传说中的姐夫。” 花花欢快的叫了一声,乐颠颠的跟在了我的脚后。宜商从惊愕中回神,关上门,快步跟上了我的脚步,迟疑着开口:“姐,裴景轩他……怎么样?” 我翻了一个大白眼,仰头看看天,又看看池中的倒影:“一个鼻子,两个眼睛。” “我是说他对你好不好?” 我锤了锤他的胸,颇为感慨:“你这死小子终于知道关心你姐了?” 宜商挠挠头,甚是困惑:“我以前不关心你么?” 我“扑哧”一笑,继而牙咬的咯咯作响:“放心,他对你姐‘好’得很,本女侠也一定会‘好好’对他的。” “哦?”宜商沉吟,抱剑在怀,颇有天涯剑客的味道。 “走了,死小子!”我跺了跺脚,快步朝前走去,走了几步,回头,斜睨花花一眼,道:“花花,我们走。” 花花甚是高兴的样子,幸灾乐祸的围着宜商转了两圈,屁颠颠的跑到了我的面前,一副讨好的模样。我得意的瞥了眼僵在原地的宜商,抬步便走,很久身后才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狗仗人势,果然不错。” 穿过回廊便来到了前厅,彼时,老头正乐呵呵的与白眼狼家长里短。 “呵呵,贤婿啊,真是难为你了,嫣嫣从小就是个暴躁的性子。”老头贼贼的声音。 “岳父说笑了,能娶到嫣嫣是小婿的福气,小婿高兴都还来不及。”白眼狼假惺惺的声音。 “能嫁给贤婿这样的人才才是嫣嫣的福气,不知贤婿以后有何打算?” “家母曾在信中数次提及要见一见她的儿媳,是以小婿打算明日便带嫣嫣回苏州,也好圆了家母的心愿。” 听到这里,本女侠愣了,心里不是个滋味,看了看跟上来不久的宜商,他也是一副愣愣的表情,两人就这样眼对眼,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花花抬头盯着我俩,甚是迷惑。 屋里的老头显然也愣了一会儿,良久才咳了几声:“这……这有点仓促了吧?” “小婿也是这样觉得,奈何家母在信中催的厉害,在外成亲已属不孝,景轩也是迫不得已。” 老头又尴尬的咳了几声。 我和宜商正对望着,一副愣了的表情,这时一个丫头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了起来:“小姐,少爷,你们蹲在这里是做什么?” 我和宜商同时一惊,仓皇的站了起来,这时屋里的两人已听到丫头的话,齐齐的朝我们望了过来,我狠狠的剜了丫头一眼,将手中的包袱递给她后,拍了拍花花的脑袋,呵呵笑道:“好巧啊,你们也在啊。” 老头一副受了惊吓的表情,半晌才回过神来,笑道:“呵呵……是啊,嫣嫣,宜商,你们都在啊,我和贤婿正聊到回苏州的事情。” 我大喇喇一掀裙子,跨进了厅内,笑的憨厚:“苏州,苏州好啊,我老早就想去瞅一瞅了。” 身后传来裴景轩轻笑的声音:“以后娘子就要长住在苏州了,到时一定会瞅个够。” 呸!鬼才陪你长住在苏州,本女侠拿了休书就去找大师兄私奔,然后一起闯荡江湖,做一对人人羡慕的侠侣。 “老爷,夫人,午膳已经备好。”丫头进来通报着。 我一惊,这么一折腾竟然已经接近午时了。 老头笑的眉目慈善:“这么久大家也合该饿了,先用膳吧。” 一家人开席。满桌子丰盛的菜,裴景轩倒也不客气,一刻不停的为我夹着菜,不过本女侠是何许人也,自然早已识破他一颗伪善的面目下包藏的祸心。 上卷 花家有女初长成 第十章 狭路 当年花家与裴家结盟在前,毁约在后,裴家适逢一场大火,将家产烧个干净,又恰逢生意上的低谷,裴老爷子一时没想开就抹脖子了。 裴景轩小小年纪便接管了裴家破败的生意,五年时间内竟重新崛起,将裴家打理的风风火火,虽对当年的恩怨只字未提,想必是对花家恨极的,本女侠合计着,这裴景轩定是狼子野心想要吞了花家,娶本女侠大抵是为了将本女侠狠狠折磨一番,然后等本女侠彻底爱上他之后,就对本女侠弃之如敝履。 老实说,本女侠的想象力也忒的丰富了点,但不排除这种可能,是以,本女侠需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以防这白眼狼得了空子,将本女侠攻城掠地,失了心又失了身。 虽说本女侠真真是个痴心的种子,但人被灌了迷魂汤之后难免浑浑噩噩,不辨是非,且这白眼狼手段高明非我辈能及。 老头是个贼狐狸的性子,对当年的事也是明明白白的,却装个没事人似的,乐呵呵的为裴景轩夹菜倒酒,比亲爹还亲爹,于是,本女侠就寻思着,老头莫非是悟了,马上又否决掉了,从小到大就没见过老头觉悟的样子。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老头是个倔性子,即使有错,打死也不认。俗话说得好,死鸭子嘴硬,老头不仅嘴硬,心也硬。 一顿饭吃下来,大家说说笑笑,好不热闹,却是言不由衷,词不达意。 饭后,老头拉着裴景轩堂而皇之的逛起了花府,美其名曰散步,实际上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就拿散步来说事。 本女侠就带着花花去逛扬州了,话说本女侠牵着花花往那扬州城大街上一站,花花狗目一瞪,本女侠双手一叉腰,正准备逛个它天昏地暗,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扬州第一恶女花含嫣来了,大家快收拾收拾东西逃吧——” 是以,方才还是人来人往,车来车往的扬州城大街瞬时变得空无一人,满地狼藉。我抬手拈起刚才那个卖菜的大妈慌慌忙忙跑路时不小心丢到本女侠头上的菜叶,抬眸四处一扫。 绸缎庄,关门。 胭脂铺,关门。 首饰坊,关门。 兵器铺,关门。 古董店,关门。 …… 一圈下来,本女侠头顶上“关门”两个大字闪闪发光,本女侠立刻就蔫了。 天妒红颜,绝对是天妒红颜啊!本女侠花容月貌,冰肌玉骨,夺了多少翩翩佳公子一颗冰心,怎料如此不招老天的待见。正当本女侠捶胸顿足大为感叹时,身后飘来一个戏谑的声音:“咦,这不是花含嫣花大小姐么?” 我愣了,回头瞅着这个唯一没有被本女侠气势所震慑到,依旧流连现场的家伙,刚刚抽芽的小树苗又蔫了。 扬州城第一花花大少,朱富贵。 朱富贵这个名字取得妙呀!朱门酒肉臭,沾了这朱姓,又叫了富贵,真真是富贵两重天,说不出来的实在,省了爹娘的一番心思。 朱富贵是个出了名的花心大萝卜,号称第一花花大少,在这扬州城是个与本女侠齐名的人物,并称“扬州两恶”。作为同是炙手可热的人物,本女侠是存了惺惺相惜的意思,奈何这恶少行为太不检点,实在侮辱了本女侠的名头。 至于如何不检点,用一句话来说罢,就是但凡是个母的,他都要上前祸上一番,是以,本女侠对此十分的不耻。本女侠好歹审美觉悟性极高,他却是如此的饥不择食,实在太太寒了本女侠一番想要相惜的心。 且说本女侠初遇这恶少正值豆蔻年华,因早就知晓我俩在这扬州城算来也是齐名的人物,因此想要结交一番,引为知己,岂料,这厮好不无耻,竟当街一转手中的折扇挑起本女侠的下巴,调戏起本女侠来。 “小娘子生的好生别致。” 本女侠愣了,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结交的心思早抛到了九霄云外,当即抡起摊边的大西瓜当头砸了下去。 大抵是本女侠早年跟着爷爷习过武和朱大恶少毫无防备,这西瓜砸的甚是顺当。 绿油油的大西瓜顿时碎成两瓣,鲜艳的西瓜汁就沿着缝隙流了一地,朱大恶少也被本女侠这么一西瓜直接砸懵了,被一群恶狠狠的跟帮抬回了府中。 是以,扬州第一恶女和第一花花大少的梁子就这样结下了,成为了百姓茶前饭后的一道八卦甜点。 所谓冤家路窄,狭路相逢云云,不过如此,今日算是让我这扬州第一恶女赶上了。 朱富贵笑的甚是和善,手中的纸扇子一挑:“听说花大小姐终于嫁出去了,恭喜恭喜啊。” 瞧瞧这人说的什么鬼话,什么叫“终于”?本女侠又怒了,恶狠狠的瞪着他,手中比了一个西瓜的形状,意在提醒他给自己积点口德。 这家伙白脸红了红,狠狠的剜了我一眼,又邪肆的笑了起来:“却不知是哪家公子如此的好福气娶了我们扬州第一恶女?” 他身后的一群跟帮毫无忌惮的跟着笑了起来。 是个人都知道扬州第一恶女嫁给了苏州富商裴景轩。本女侠圆瞪着一双秋眸,对他闭塞的消息来源表示非常的不屑。 大抵是因为没有得到本女侠的回应,朱富贵笑着笑着就停了,手中扇子一展,愣愣的盯着本女侠,他身后的那群尾巴见自家主子不再笑了,也纷纷愣了一下,干笑了几声,剑眉一束,恶狠狠的瞪着本女侠。 花花见势,前蹄称地,一屁股坐在我旁边,狗目圆瞪,为我打着气。 凉飕飕的风从我们之间吹过,扬起几片菜叶子。 半晌,朱大恶少朗眉一挑:“你怎么不生气?” 我亦挑眉:“我为什么要生气?” 他合起扇子,一敲脑袋:“第一恶女如此生猛,不知道在床上是否也如此生猛?”朝我身后望了望,甚是缺口德的道:“没瞧见那位相公,莫非已经被花大小姐整死了?啧啧啧,真不知道以后还有谁承受的住花大小姐,本公子劝你不如削发为尼,为这天下的男子考虑考虑。”说着颇猥琐暧昧的笑了起来。 他身后的那群尾巴见自家主子笑了起来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时间,大街上只剩下了这群家伙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