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菜农   望着菜地里稀稀落落的菠萝菜,王栋放下苦闷的心情,毅然转过身,一只手架拐,一只手扶着扁担,勾起两个空桶,再一次走向潭边挑水。   王栋的这块菜地已经种了三年了。前两年的收成刚刚能维持生活,今年却碰上了大旱,看现在这些菜的长势,估计连门派的地租都缴不上了。虽然远处的深潭里依然水深,但对于王栋这个残疾人而言,这段挑水路实在艰难。   王栋的右腿自膝盖以下就没了,两只手的拇指、食指、中指也被截去,还少了一只左眼,更悲惨的是身体残疾的他竟然又聋又哑。当初,在天牢山下被铁山派的巡山弟子发现时,一度被认为是个死人了,但几口水下去,奄奄待息的他竟然挣扎着活了过来。掌门听说这个事后,过来看了一眼,善心大发,收留到门下做了个菜农。   三年来,这个哑巴就在天牢山下默默种起了菠萝菜。一开始,门派里还安排人在地边给搭了个窝棚,还叮嘱一个菜把式过来教怎么种菜,看这个哑巴很快上了手,也就各忙各的去了。只是到了收租时,过来些弟子抬走租约之数的菠萝菜。没有人知道这个哑巴从那里来,写字、打手势也交流不了,大家只好都叫他“哑巴”。   挑着一担水艰难在山路上挪着的哑巴自己知道,他是王栋,昊天境玄天城的“四少”之首,可这昔日的荣耀如同心头的利刃,只要一想起就伤得他全身抽搐,痛入骨髓。   担完最后一担水,已是月色阑珊。王栋艰难地直起身,扶着酸痛不已的腰,抬头看了看晶莹的圆月,心情慢慢平静下来。可下一刻,一股撕心裂肺的痛一下子把王栋摔倒在泥泞的菜地里,不定期发作的断脉之毒再一次撕裂本已经千疮百孔的灵力经络,全身经脉被寸寸扯断却又不能昏死过去,牵机之毒令人侧目实在残酷如此。   这个毒药,是王栋的密友林飞亲自寻来的。同为玄天四少,林飞与王栋过住甚密,比起许亮和梁克,两个人好成一个头。可就是这个林飞,在秘境的庆功酒里亲手下了“柏凉牵机散”,把自己的天才挚友送上了不归路。   王栋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天才,十二岁筑基时轰动全城,而十七岁金丹小成更是被视为昊天境的奇迹,那一刻,天才王栋风光无限。同为玄天四少的林飞、许亮、梁克,虽然同为家庭精英,灵丹妙药不断,但修为却一直被拉在后面。直到玄天城内流言传说王家有秘法助修行,这些人才稍稍抬起了头,不再被骂成蠢才。   面对一同上门的林、许、梁三家族长,王家一口否决有修行秘法,大家不欢而散。接下来三家却没流露出任何不满,生意照常做,王栋的四少之首仍然风光,五年一度的秘境修炼仍然由四家共同开启。   金丹修为的王栋一马当先,又一次率先完成试炼目标。在秘境里找了一处风景绝佳之处,从贮物戒指里取出庆功酒,放出得胜烟,等其余三少修炼完工。   庆功酒是林飞准备的,但放在王栋那里,理由很简单,庆功酒当然要从第一位成功者喝起。王栋也没想太多,随手就把密封的酒放进储物戒指里面。   当其余三少完成秘境修炼目标时,天色已晚,夕阳下,白衣胜雪的王栋把酒临风,向着远方的兄弟高声相邀。远处的林飞大声祝贺道:“王兄冠绝天下,兄弟们无不佩服,且请先干一杯,我们才好过来共庆!”   王栋哈哈一笑,仰天一吸,一壶庆功酒已然见底。然后潇洒地向后一抛,一股豪情在胸。远处的林飞见王栋喝完酒,却不急赶过来,反而放缓脚步,神情紧张地戒备起来。王栋以为他们发现了猛兽,刚想放出飞剑共同迎敌,却感觉腹中一凉,瞬间疼如刀绞,全身灵力一下子涣散开去,飞剑都放不出来。中毒了!   王栋稳住身形,凝聚灵力护住心脉,立即打坐运功,要运转体内灵力排毒。内视丹田深处,金丹的光芒已经黯淡,丝丝黑雾不断浸入。王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个毒太霸道了。   王栋不禁大急,稳住心神,向慢慢靠近的林飞喊道:“林兄快来护法!酒里有毒!”   往日如应声虫般一叫就到的林飞却停了下来,脸上涌满了嘲讽,“住日大少不是喊我林二的么?怎么今天也知道当兄弟了?”   王栋心底不禁一沉,厉声斥责道:“林二,是不是你这小人放的毒?蝼蚁一般的垃圾活腻了是吧,老子不宰了你!”   “听说碎了金丹的修者不如狗,我们今天看看碎了金丹的天才狗是啥模样?”梁克一脸臭屁的讥笑道。曾几何时,修行拉在最后的梁克承受着更大的压力,玄天城里被人指指点点的日子让他备受折磨,今天的恶气终于可以出了。   王栋如被当头棒喝,急忙内视一看,丹田里面已经黑暗一片,曾经光芒万丈的金丹已经灰败,真要崩溃的样子。当下最好找地方闭关,守住金丹。可身边的三少已经法器齐飞,一齐攻了上来。王栋内外交困,灵力运转不便,直接败阵不敌。   梁克向前一进身,先将王栋的右手三指砍断,一边恨恨道:“让你再臭屁飞剑无敌!”。而跟上来的林飞却削去了王栋左手的三个指头,讽刺道:“天才不是还有左手剑么?使出来呀?”最后到身边的许亮一剑砍下王栋右小腿,报当年被踢飞的一脚之仇。   接下来的手段更加残忍,他们三个殷切地想知道王家修炼的密法,但王栋坚决不开口。直到满身伤残,还是没有结果。在秘境时间即将结束时,林飞竟然拿出来无序传送符放在王栋身下,借助秘境关闭时空间混乱和秘境自身的强大能量,将王栋远远地无序传走了。只所以没直接杀死,是不想王栋的命灯破碎,引起王家注意而打草惊蛇。   死去活来的王栋被强烈复仇心吊着口气,竟然挺过了无序传送时空间撕裂的影响,被传到天牢山下。又凭着这口气,挣扎着活了过来。   一开始,王栋还梦想着重新续回经脉,再炼金丹,但强横的“柏凉牵机散”让这一切变成泡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再次发作,一次次将经脉撕扯成碎片,让灵力荡然无存。   王栋只好将修炼之事放下,专心打磨身体,锻炼心智,一次次疼入骨髓的苦难作为心智成长的修行,一次次生死挣扎作为告别幼稚的洗礼。 正文 第二章 朝露   这一次的牵机毒持续了半个晚上。毒发过后,王栋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好偎在菜地里昏沉沉睡了过去。当清早的露水在菜叶上滚落,才惊醒疲惫不堪的残疾人。   王栋挣扎起来,拄拐而立,身边一片狼藉,昨夜生死挣扎又破坏了一些菠萝菜,这季的收成更加少了。   过了几天,起个大早,王栋收了几颗长好的菠萝菜,放进背篓,拄起拐向着远方的村镇走过去。   天牢山下种菠萝菜的不多,都是铁山派的外门弟子在耕作。种的菠萝菜大多供山上铁山派众人吃用了,但在山下十里外的向山村也很受欢迎,所以每到集市日子,有些外门弟子也过去卖些,换来一些生活用品。   王栋一开始种菜全缴给了门派,换些日常米粮度日。后来看周围的弟子向山下运菜,跟着去看过一回就熟悉了,有时候自己也背一些去向山村换些布匹和盐巴。   因为身有残疾走的慢,每次都是天刚亮就出发,带露水摘一些菠萝菜去村里上卖,没想到这些露水菜很受欢迎,比平常的菜价高上一成。于是,坚持卖露水菜成了王栋的习惯。   转过山脚路程就过半了,而且是一条官道,王栋就走的快多了。三年多的拄拐生活已经习惯,一步一拐的比常人步幅还大,王栋想在日出前赶到村子里,走的就急了些。   猛然感觉身后有异常,王栋赶紧让到路边观望。自从耳聋口哑之后,他的直觉就变得的非常敏感,异常事大多能直觉到,然后再用可怜的独眼来看看是什么。一辆宽大的马车从远处驶来,驾辕的两匹马身高体健,宽大车厢上装饰着精美的花纹,镶嵌的金银条隐约可见。这等豪华马车不是这里穷乡僻壤应该有的。   奢侈果然是暴发户最大的原罪。   王栋在心中忍不住骂了一句,捂住口鼻,让过车后飞起的尘土,回到路上继续孑孓前行。将近一个时辰,王栋才到向山村。卸下背篓,看看被马车扬尘弄脏的菠萝菜,不禁叹了口气,卖像不好,估计价钱上不去了。   向山村集市上的菜摊不少,都是邻近的一些乡亲自己种的菜搬过来卖。但王栋来过多次,毫不犹豫走向一个大点的摊位,直接出让给他贩售。那个伙计看看沾满灰尘的菠萝菜,皱了皱眉头,伸手比划了个数。   “八个铜板。”   伙计没有谈价的意思,王栋也知道自己没有还价的余地,很干脆地点头。   这个价格有点低,平时可以卖到十一个铜板,今天的菠萝菜卖相不好,也只好如此。   从菜摊起身,摸着瘪瘪的钱袋,王栋有些伤感。但转瞬间意志又坚定起来,这就是自己的生活,一步一个脚印,总能走出长长的人生路。   向山村集市的街道很是热闹,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穿着干净衣服的店小二站在门前高声叫卖:“包子!包子!热腾腾的肉包子!皮薄馅大,汤多味美,欢迎品尝,免费喝粥!”   再看看那边,一个美女当街迎着,“西施豆腐!豆腐西施!刚出锅的热豆腐,不好吃不要钱唻!”   “精美服饰,尽在霓裳!穿衣戴帽,霓裳尽有!没有霓裳,不发嫁妆!”   只是一个普通的乡镇,可依然人声鼎沸,人气十足。拄拐前行的王栋听不见喧嚣的声音,但看得到热情的人流。为了避免麻烦,他尽量走在路边,以免像往常那样,不知不觉就挡了别人的道。   王栋要去向山村另一面的杂货集市。那里摆摊出售的都是些旧货杂物之类,需要花时间去淘。杂货集市里也有些常摊,搭了些棚子,收售一些二手物资。   很快,王栋找到了目标。   “哟,铁山派师兄又来了,过来坐,过来坐!”棚主是一个二十七八左右的男子,尖头鼠脑,两眼滴溜溜直转。这个棚子的摊主叫刘银,天赋平平,本来想到铁山派拜师学艺,后来实在没那个毅力,便索性做起了生意。他擅长钻营,路子宽,基本什么都卖,不管是刀法剑诀还是十八般武器,都能弄到手。而且待人热情,对谁都客客气气得。知道王栋听不到,还是热情地迎上前,口里说着,笑脸迎着。   待王栋坐下,刘银先送上一杯热水,才用手比比划划地表示东西买到了。王栋托他买的是界图。从昊天境秘境被无序传送到天牢山之后,王栋就一直想弄清楚身处何方。但心生谨慎的他没从身边人打听,而是来到世俗的集市来查找。   一开始口不能言耳不能听的王栋在集市闹的鸡飞狗跳也没说明白要采购的东西,幸亏善于察言观色的刘银上前解围,才搞清楚王栋要买一份地图。刘银从城图、府图、国图一次次拿来都被否决了,才意识到王栋要买的东西不同一般。于是,就从“天下图”的出发点去找,还真从一个老教授那里得到答案,那个老教授袓上传下来一本《异域志怪传》,夹杂着一张天下堪舆图。   刘银摸出来照图摸绘的天下图,迷惘了很久的王栋恍然大悟,原来他被驱逐到立山境。虽然地图不甚了了,很多地方都是猜测着画的,极为不准确,而且上面的文字也看不懂,但图上那座高不见顶的立山是此境得名的由来。这个灵气匮乏的穷山僻壤,离开昊天境家乡足足有四个境域之远。   知道家在何方的王栋心情激荡,抱着天下图恸哭不已。一时间集市上的人都过来看热闹,让刘银好一阵尴尬。只好在旁边拍着肩膀劝慰,不知道说啥好。   好一阵王栋的心情才平复下来,不禁又恨自己心志不坚。一个家乡的消息都把握不住,到头来又如何能担大事!   拿出来自己全部的积储,无论够不够都给了刘银。刘银看着这个哑巴执拗的独眼,也不好再说价钱,只能收了起来。   买了地图,王栋就急着向回赶。虽然仓促,但他急着用疲劳的身体来平息思乡的心情。   回到山中也没休息,挑水浇菜忙到天黑才停了下来。躺在窝棚里的王栋摸出来刘银手绘的天下图,渐渐出神。远离家乡四个境域,现在这个身体状况是回不去的。重新修炼灵力又要先清除体内的“柏凉牵机散”,这种毒药在昊天境内都无药可解,何况在物产不丰的立山境,修炼这条路走不通。今天的马车不错,但世俗的东西连国境都跑不到,何况比天还高的立山。   想着想着,王栋头脑越是急躁,睡意全消。   坐起身子,伸出手掌,摸了摸伤残的脸。面部肌肉僵硬,状若僵尸。他不在意美丑,他在意另一件事。   三年前挣扎着活过来后,他就发现头面部神经受损了。铁山派的大夫看过说,伤成这样估计很难恢复。也因如此,他陷入了一片寂静,一下子处在静的发疯的世界。他梦想再有一天,能再听到天籁般的鸟鸣和虫语。紧跟着,他发现自己失语了。除了眼睛,与外界没了交流。   静静的月光洒落窝棚前的菜地,倒映着些许银光,如同渐渐浮起的清冷山雾,面无表情的王栋独存的左眼中浮起几分哀伤。   我的家在远方,但回家的路又在哪里?   心中叹息一声,摇摇头,似乎把这一份软弱从脑海里甩出去。起身走出窝棚,来到静静的月色中。   回归之路首先在于强身,然后祛毒,再行修炼,重炼金丹,才能跨越境域空间,有机会回家和复仇。   强身,就从铁山派的外功开始练起吧。 正文 第三章 尸珠   第二天,王栋就来到铁山派外门弟子练功处,向着外院师兄比划着,要跟着学拳。这让外院师兄们头大如牛。拄着拐,肯定扎不下马步,听不到声音,肯定辨不了风声,这种学生怎么教?但王栋不管这些,打过招呼后,就跟在外门弟子后面学起了拳。   铁山派外门弟子统一练的是“通臂靠山拳”,走的是刚猛路子。尤其强调根基,扎马步都先练上三年,脚跟站住了然后才学拳法。每日弟子们都要打熬身体,苦练不已,下午还要分组对打,磨砺意志。每每这些弟子面对面对打,都是直统统的马步冲拳,你左拳打来,我右拳打去,都是拳拳见肉,伤肿是常事。   王栋只有一条腿,马步扎不牢,分组对战时拐杖作为器械不让动用,每每都被打成滚地葫芦,全身伤痕累累。   王栋却毫不气馁,天天坚持下来。不管伤不伤,每日回到窝棚后还要继续挑水浇菜,因为每年需要上缴地租费用,获得足够的门派贡献,才有资格继续留在门中做个外门弟子。铁山派里不养闲人,想继续学,那就继续增加门派贡献吧。   外门弟子有多不容易,王栋这下子清楚了。想想刘银的决定还是很有道理的,又逍遥又自在。可就这样,仍旧有很多能吃苦耐劳的年轻人要挤进来。是辛苦了点,但能学到东西,日后出徒,也能找份不错的工作。   拖着伤痛的身躯,王栋慢慢回到自己的住处。   整个天牢山区只有铁山派一家,门派占地极大,整个南麓山脚都被划分为外门弟子居住区。在耕作的田边,门派帮搭了些窝棚。想住好的,可以自建。不过大多数人会选择窝棚,是苦了点,但不需要再花钱。   王栋耕种的菜地在这些田地西侧,很靠近山脚。当初菜地旁有个半亩大的水洼,雨水多时可以用来浇菜。但今年天旱,水洼里没水了,王栋只好去远处的水潭里挑水,辛苦非常。   这些天,浇完菜后还有些时间,王栋想把这个水洼疏浚一下,挖出的塘泥运到菜地当肥料。虽然拄拐不方便,好在水洼干透了,也不豫能陷进去。   白天还要早起练功和浇菜,疏浚的工程就慢慢排到了晚上。王栋大体划了个线,每天挖一个格,看着慢慢堆起的泥山,心里也很有成就感。   今天练功不顺,又被一个小子轻易打倒了。虽然王栋是作为锻炼身体的目标而来,但经常被打倒,还是激起了好胜心,总想能赢一把。晚饭过后,郁闷的王栋抓起铁掀冲着塘泥较起了劲。   天上又是满月,离开上次得到天下图已经过去一个月了。王栋没心情欣赏月色如何,只是闷着头挖泥。铁掀扎下去,挖起一铲,奋力扔向岸边,再扎一铲,再扔一掀。王栋越挖越顺手,白天的闷气慢慢顺了过来。   忽然,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把王栋重重摔倒在水洼的硬土地上,不定期发作的“柏凉牵机散”断脉之毒再一次撕裂本千疮百孔的灵力经络,全身经脉再次被寸寸扯断。王栋的头直直地撞上了还在土里的铁掀,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   王栋顾不得头顶的伤口,内在的疼痛早已淹没了体表神经的感觉。月光下,痛的佝偻起来的王栋如同一条垂死的蚯蚓,苦苦纠缠着,头顶的鲜血汩汩流进了干枯的水洼塘泥里。   这时,广阔的天牢山区似乎颤抖了一下,随后大地象筛子一样抖了起来,一阵断尾巴猫样的声音传了过来:“地震了,快跑呀!”千年不遇的地震竟然发生在天牢山。   王栋挖开的水洼里被震裂了一条地缝,深不见底。土块不停地掉了进去,而一点幽暗的磷光却从地底深处升了上来,但似乎受到无形的阻拦,迟迟没升出地面。这时,王栋头上的鲜血流进了地缝,一滴一滴向下掉落,其中一滴直直地落向磷光。下一刻,融合了血滴的磷光一下子速度加快,摆脱拉扯,迅速升上了地面。明亮的月光下,那个磷光竟然是一颗圆圆的尸珠。   不过,这颗刚逃脱的尸珠明显很慌张,左右摆动几次,看到依然在与疼痛斗争的王栋和血乎乎的头顶,一下子扑了过来,贪婪地吸起了血。可下一刻,又立即中断下来,急急在王栋的头上滚巡了几圈,一下子挤进空着的左眼眶里。   天牢山的地震还没有结束,逃出珠子的地缝又被震得合闭了起来。这时,一柄明亮的小小飞剑从将闭未闭的地缝里倏忽而出,在半空中转了几圈似乎在辨别方向,然后直直地飞走了。如果王栋能及时醒来,当然认得出那是立山的方向。   地震过去了,月光下,与生命挣扎的王栋也艰难地挺了过来,然后又沉沉的睡去,头顶的血口已经凝结。好不容易活过来的王栋不知道身边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世界已经变化。   当朝露再次打湿身体,疲惫的王栋又一次醒来。艰难爬起来,摸一摸依旧疼痛的头顶,缓缓回到窝棚,小心里打水洗掉血渍。随手拿起块干粮,准备吃完就和外门弟子练功。忽然感到有什么不同,试着摸了摸曾经空瘪的左眼,里面竟然硬硬的有东西。连忙找来盆水,睁大幸存的右眼,赫然发现左眼里长出了一颗灰乎乎的眼珠,而且没有任何的异物感,就像再生了一颗眼球。   虽然没想明白怎么回事,但王栋知道昨夜肯定发生过什么。谨慎的他立即找出来曾经在向山村集市买来的眼罩,将左眼认真遮了起来。有些秘密还是要放在心底,曾经的惨痛让他学会了城府。   依旧如往常一样,王栋按时到了外院练功处,与外门弟子一同打熬身体,磨砺斗志。下午仍旧被对手打成滚地葫芦,但心理已经不同,急迫想知道发生什么的心情影响着他。   回到窝棚,王栋依旧先浇菜,然后吃过饭,继续挖塘泥,直到完成今天的任务,才在月色阑珊里回到窝棚。所有这一切,他都装作没事一样,按部就班。但一回到窝棚,他就急不可待地摘下眼罩,再一次抚摸着曾经空瘪的左眼。没错,里面是填充了一颗圆滚滚的珠子,不知道从那里来,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珠子是实实在在的了。   头面部麻痹的神经让他感受不到左眼的变化。但王栋已经开始期盼这颗异乎寻常的珠子带来什么样的好运气。   捉摸了一晚上也没发现珠子有什么异常的王栋,慢慢将心放了下来。早上戴好眼罩,又一天开始了炼体。不过这次他观察到自己窝棚向一侧倒了些,山上的建筑也破败了很多,随便找了个外门弟子比划文一下,才知道前天晚上天牢山地震了。不禁又自责起来,一颗小小眼珠就乱了心神,自控力太差了。回去体罚多挖一块塘泥。   菜地旁的水洼很快被疏浚完了,王栋又把挖出的塘泥一筐筐背到菜地里耪开,这项自认为硕大的工程才算完工了。窝棚自有门派安排人员帮忙重新搭过,这菜地要全靠自己了。   靠在窝棚前,王栋自忖积过肥的菜地能多收几个铜板,然后算一算交完租子还能剩下多少自己生活。夜色如水,苍穹繁星点点,漫漫的星光洒到窝棚上,寂静如默的世界里只有一个空寂的心灵。忽然,疼痛又一次来临,没有任何前兆,没有任何准备,经络再一次被撕碎,肉体又不可抑止地抽搐成一团,佝偻如虾。   王栋一如既往地苦苦挨着,让一波又一波的疼痛在全身滚过,心里坚定地念叨着:“我要活!我要复仇!” 强烈的求生意志一次又一次在心灵崩溃的边缘拉回,仇恨与疼痛在脑海里回荡,一遍一遍荡涤着心灵,磨练着心志。   “呵呵,竟然世上还有这么强烈的复仇心,差点赶上老子了!”王栋的脑海里突然传来这么一句,在仇恨与疼痛之间,蓦然多了一个第三者。但王栋的心神丝毫不改放松,紧紧把握着生存的意志。   “真他妈的倒霉,碰上这么一个牵机鬼!你怎么不早点死他妈的远远的,害的老子也被困在这里!”脑海里的声音咒骂不停,王栋不敢反驳,紧紧把住生存才是根本。   早已经习惯了仇恨与疼痛间磨砺的心灵,里面一下子多了个第三者,让王栋多了些期待,虽然生不如死的痛苦没减少,似乎时间过得快了些,当痛苦结束时,还纳闷今天怎么这么快?但接下来,又自我鄙视,真是贱。   接着昏睡一夜的王栋,第二天依旧艰难起身,再难也要去参加外门弟子的训练。这段时间,这个身残志不残的好青年已经成为了外院师兄口中的标兵,以此来激励偷懒的弟子。那些身体健壮的外门弟子也觉得的不好意思,只好加备努力,奋勇向前。当然,每个和王栋对练的弟子都丝毫不放水,都恨不得把这个榜样打倒,明天好放松一口气。但王栋如同一个不倒翁,无论多么艰难,第二天仍然出现在炼拳队伍里。 正文 第四章 药田   外门弟子想方设法彻底打倒王栋,王栋也千思百想怎么打倒一个外门弟子,赢些脸面。一开始每天晚上回到窝棚就鼓捣自己新生的左眼,想再次与脑海里的那个声音建立联系,但一直不得法,后来干脆放开了,专心想外院炼拳的事情。   菜地里新种的菠萝菜冒出了嫩绿的小芽,地里的野草也一并长了出来。顶着明晃晃的月亮,王栋在地里拔着草。独腿确实不方便,要弯个腰使劲的够,不然那几根残指揪不着野草小小的根,一不小心还闪个跟头,蹲下来又不好移动。实在累得不行了,看看四周无人,王栋干脆在地上爬,这样一来,断腿也能用上了,拔草反而快了。   清完杂草,王栋脏兮兮就地坐在地头,欣赏着自己爬行神功的业绩,心里自嘲道:“我爬起来天下无敌!”   一下子又想到白天练的功,每个人都怕被打倒,可自己为什么也怕呢?自己趴在地上反而比站着更有优势呀?心里不禁想到一个阴人的办法。   第二天铁山派的外院里,一下子吵翻了天。一对练就趴在地上的王栋再也不惧站着的对手了,来一个掀倒一个。那些外门弟子当然不干了,别人倒了算输,可王栋本来就趴在地上,立于不败之地呀?尤其是刚入门的弟子,只会马步冲拳,这怎么打。一时间,“作弊”“无赖”之声响彻外院,连外院师兄都压不住了。   王栋终于过了自己面子这一关,终于赢了一次的兴奋之情一直延续到晚上。菜地浇完水,王栋又自顾自地在空地上练起了爬行神功,明亮的月光下,如同一只捉尾巴玩的猫,兴致盎然。   “真是猪都不如的蠢货,手就不能当脚用!”王栋的脑海里蹦出来一个声音。如同晴天霹雳,已经寂静很久的王栋突然听到声音的感觉,幸福的热泪盈眶。   “别弄些腻歪歪的东西到我身上!”   王栋立即觉察是左眼里的东西在与自己交流,连忙收摄心神,平息情绪,可不受控制的喉咙“偶啊”发不声调,急得手舞足蹈乱比划。   “真是猪呀!不用说话,用脑子想就行了!”一股不耐烦的声音从脑海里闪过。   “这样想就行了?”   “当然就行了!老夫已经住在你的识海里了,你当年那些的破事我也都明白了,还什么狗屁玄天四少,不如一头猪。”   “我想复仇,可全身经脉不能用,请问前辈有什么办法能将牵机毒清除么?”   “你见那头猪有经脉了?难道猪就不能修炼成仙了?我怎么遇到这个一个蠢猪!”   王栋过去虽然修炼到金丹,也铲除过一些成精妖兽,可从来没想过野兽是怎么修炼的?脑海里的声音一下子为他开启了一个新天地。是呀,谁见过野兽也谈什么奇经八脉的?   “请前辈授法!”王栋立即端坐起来,恭恭敬敬地向脑海里的声音请教。   “授法,兽法,野兽之法!也罢,也罢,授尔兽法,看你造化罢了!”   “此法于人则为兽法,于兽则为圣法!授尔兽法,尔需少伤兽类,以违天和!能遵否?”   “能!弟子若违此戒,天诛地灭!”   “要从兽道,首练筋骨,再吞气辟俗,炼灵修圣。此诀道法自然,你且试过。此间月色尚好,五心向月,感受自然之神力吧。”说起授法之事,脑海里的声音一肃,端庄若教授,再无前期骂骂咧咧的流氓形象了。   王栋依照提示,放松身体,转向当空皓月,五心朝拜,静心体会自然神力。可多年修炼的习惯,总是不自觉地把心神移到体内,但无脉可依的身体让这些努力终归虚幻!   “蠢猎!让你体会自然!你他娘的又折腾这堆垃圾肉做什么!”脑海里那个老流氓终于爆发了,什么形象不形象的也不顾了。   王栋被羞臊的全身冒汗,曾几何时,天才和蠢猪挂起了钩。忙定转心神,目光微闭,感受月光和自然之中的神力灵气。   可猪一样的天才,竟然在月光中睡着了!嘴角不时流出哈喇子,不知道梦到什么大餐。   铛铛铛铛铛,悠扬的钟声敲响了五下,山间回荡不已。   哈喇子猛然一收,王栋惊起身来。虽然听不到声音,但直觉还是很准的,看看太阳已经出山,估计到辰时了。顾不得饥肠辘辘,急忙拄拐匆匆赶往外院。   此时山路上,奔忙的外门弟子不少。如果在铁山派上空,便会看到,百十道身影从山下田间冲出来,朝一个方向汇集。   王栋再一次自责不已,竟然睡过头了,急急地一步一点地向山上狂奔。   铁山派外院坐落于天牢山双角峰上,这座山峰远看如双角耸立而得名。   当王栋冲进外院时,里面已经到了不少人。连忙找了个角落站定,喘着粗气。   上首站着一位年轻人,约二十岁左右,面色红润,眸子开阖间精光四射,一袭青色素衣,在一众外门弟子前,给人鹤立鸡群之感。   孙诚,内门弟子中位居第三,平日负责给外门弟子讲课。他是赵子成师叔的弟子,也是内门中最擅长“铁山掌”者,除此之外,他的杂学也颇为渊博。   “哈!”   外门弟子到齐后,集体喝了一声,气氛为这一振。王栋虽然听不见,但见周围弟子身体一肃,立即感受到严整的气氛,心情立刻注重起来。   孙诚师兄在前领打马步冲拳。铁山派的马步冲拳很简单,扎马,左冲拳,右冲拳;再扎马,右冲拳,左冲拳,往返不断。   每次冲拳都要用到全身之力。力从跟生,从腰送出,直打拳顶。   外门弟子纪律严禁,每一次冲拳都要跟上节奏,吐气喝声,队形严谨,节奏清晰。王栋一直觉得这不是一个门派的武功,倒是一支部队在练号令。   孙诚师兄深受外门弟子爱戴,换一个师兄,那会在这里来帮他们进行基本功训练?   孙诚一拳击出,众外门弟子轰然相随。   王栋的注意力在师兄的步伐上,马步冲拳,除了练纪律,还能练气息。   每过段时间,三师兄便会亲自过来领着练功,这也是外门弟子的福利之一。绝大多数人进入门派,就是为了能够强身健体,再学一些招式防身,以便离开山门后能够打到份不错的工作。   像这些仅练基础的外门弟子,能找的活计并不多,只不过帮帮抬抬出苦力。可若是修完“通臂靠山拳”,便能在各地庄院找份看家护院的工作。现在铁山派所在的大越国出产并不丰饶,但由于气候上佳,地力充沛,国内农田庄园众多。   外功门派看重筋骨,讲究的是资源和积累。灵丹妙药可助伐毛洗髓,能迅速提升自体能力,倘若没有,便只能依靠基础训练慢慢打熬。   拳法招式是身体运用,讲究的是传授和悟性。自悟招式的天才当然有,但对于普通人来说,还是有门派传授更现实些。   在铁山派,在外门弟子完成三年马步扎基前,是禁止学习拳法的。因为他们看来,筋骨才是根本。   有些世俗人家,只学些花拳绣腿,不扎实基础,招式表演起来非常好看,但一旦生命相搏, 就落了下风。为了将来能找一份好工作,也为了在血战中能活下来,投身铁山派的外门弟子还是一脚一拳地踏实积累。   “你们来本门时日不短,其中辛苦我也感同身受。你们要好好修炼,莫要有懈怠之心,日后求生活也能容易些,搏命之时也能多些机会。基本功训练,我就不啰嗦了,这上面没什么捷径可讲。若你们今年年终绩优,我自会过来传授通臂靠山拳。   今天看了大家的锻炼,要再强调一点呼吸和配合。筋骨是我们外功的根本,拳劲全靠筋骨支撑,筋骨强健才能拳劲有力。而呼吸要跟上筋力伸展,否则一场战斗下来,还没砍上两刀,就上气不接下气,又如何与敌人血战到底。   都用心听,今天的内容我只讲一遍……”   孙诚师兄侃侃而谈,神色间自有一番神采,令人折服。   王栋听不到前面的师兄讲什么内容,只是注意把握着师兄的呼吸节奏变化。看到才刚修炼完成,师兄就调匀了呼吸,心里极为佩服。这不是自己过往修炼的灵力,心神间就可以控制,而血脉的控制全靠自身肌体的强健,这和昨晚兽派前辈的指点一致,那个野兽的筋骨不都是强劲有力?王栋知道自己找对了修炼的方向。   孙诚师兄讲的很仔细,还让众多外门弟子发问,无论什么样的疑问都认真解答,从炼基本功到授课一连忙了三个时辰。王栋一点也听不到,只能看到师兄以身示范地做动作,再比较外门弟子的演练,认真体会其中的不同。直到中午,才随众外门弟子一同离开,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匆匆回到窝棚,胡乱找了些东西塞饱肚子。   摸着自己滚圆的肚子,王栋站起来舒服地走了几步,忽然觉得身后有异,转身一看,吓了一跳,后面站着一名神色冰冷青色素衣的师兄,手中还提着一个锣。   王栋把吓得发根发硬的头顶摸了摸,努力平复一下吓到嗓子眼的小心脏,这位杀神怎么来了?   还没等他来得及行礼,对方打了一个手势,示意跟着他去。这个前面带路的冷平师兄虽然在内门弟子中排行第四,却是这一代弟子中武功最高的。他师从二师叔赵子业,天性冷漠,练武成痴,天赋极其出色,是内门弟子中唯一练成本门“铁山剑”者,也是公认近两百年来,大越国剑术修习最出色的天才。铁山派的名剑“青萍”就掌管在他手中,这可是仅次于镇派“七星神剑”的绝世好剑。   和他的天赋实力一样出名的,是他骄横自大的脾气。他负责监管门中的一处矿脉,据说那些挖矿的工奴稍有不服,便被他一剑杀死。   冷平来到外面,打了个呼哨,山脚处转过来一匹马。冷平飞身上马,提前王栋的后领就拽了上来,横过马鞍,打马而去。王栋面朝地面,只觉得天旋地转,尘土加上杂草打在脸上生痛,睁不开眼睛。幸亏遮着左眼的眼罩没掉,别人看不出异常。   跑了好一会,进去一个山谷,王栋才被从马上扔了下来。一个忙不叠躲开的靴子,让他顿时对周围的人恶感从生。   一位绿衫少女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她下巴尖瘦,颧骨微凸,脸上持着笑,可看王栋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暖意。   她的眼光让王栋很不舒服,但他不敢流露出半分不满,恭敬地起身向这位郝萌师姐行礼。郝萌师姐和冷平师兄同为赵子业师叔的弟子,看来两位关系极好。   郝萌指指耳朵,从马上下来的冷平点了点头。原来冷平早躲在王栋的窝棚里,从王栋一回来就不停地敲锣,但耳聋的王栋专心做饭吃饭,一点也没觉察,直到冷平起身到了王栋身边,才引进惊觉。   郝萌满意地点了点头,扔过来一个玉佩,指着山谷里的药田比划了一下,意思是让王栋来照顾。而且,上前指着一些药草恶狠狠的示意,如果药材没养护好,就要把王栋的另一条腿也打断。临走,比划了一下闭嘴的动作,又在脖子上划了一下,王栋知道这事必须谁人不知了。   做完这些她转向冷平,挽起他的手臂,笑靥如花,然后两人笑语宴宴地共同上马,绝尘而去。   王栋捧着玉佩呆立原地,看着两人消失在山外。   但自始至终,两人根本没有问过他的意见。王栋心中叫苦不迭,照顾药田,从来没做过。   他打小就是富贵子弟,从来都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这几年种好了菠萝菜已经是极限了,何时想过要再照料药田?   铁山派的药田有三处,郝萌师姐负责的是这个被称为向阳谷的地方。王栋捧着玉佩,心中惴惴地在谷内走开。   向阳谷位于两峰之间,周围山势如臂环绕,有利药材生长。作为门中重地,外门弟子是没有权利进入,若不是王栋口哑耳聋,不会妄传闲话,郝萌也定然不会选他。   谷内空地极大,中间五亩左右种满了各种草药。药田条陇整齐,生机盎然。药草颜色各异,形状也是千奇百怪,远远望去,就像在谷内铺了一块五彩的地毯。一些色彩艳丽的蝴蝶翩然飞舞其间,嗡嗡叫的蜜蜂成群结队,来回穿梭。   山谷底端,一缕瀑布从山崖流下,飞珠溅玉般注向谷内的水潭,一幅世外桃源之境。   深吸一口水气与草药混杂的香气,王栋说不出的舒服,他忽然觉得,在这里照看药田似乎也没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药田旁有间草屋,里面工具齐全,条件比菜地窝棚好多了。王栋先挑了几担水浇了浇地,然后靠在草屋伸了个懒腰,情况比预料的好一些,辛苦点的话也能干完自己的活。   他现在需要祈祷的是,药田千万不要出什么状况,安安全全地等到郝萌师姐回来。无论什么异常,都不是他能解决的。   倘若真的在自己手上出了什么差错,只怕这条腿真就没了,以后真成爬行动物了。   他爬过药田,趴着把药草一株株看过来。他要把每一株药草的特征牢记在心。这些年,只种过菠萝菜,药材方面一无所知,只能用眼下这个笨办法。他可不希望在自己手上出什么差错。   内门弟子的怒火不是他这个残疾人能承受的。   他敢保证,这些年种菜从来没有这么用心过。   一直到天色渐暗,他才拖着疲倦无力的身子返回自己的窝棚。看到被冷平驾马踏过的菜地,他疲倦欲死,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进了窝棚,一头栽到草铺上,沉沉睡去。 正文 第五章 天玉鼠   第二天,王栋依旧如常去外院与众外门弟子练马步冲拳基本功,打熬筋骨。但中午却直接去了向阳谷,气都来不及喘,便开始挑水浇地,直到全部都浇灌一遍,心头的那颗石头才落地。   然后,王栋习惯性地巡视了一遍药田,这可和独腿相关的性命大事,不容他不上心。有陇药田里开满了紫白色的小花,王栋不认识这是辟芷,但不时传来好闻的香味,让他在旁边驻足良久。可没等他的诗情入怀,一股后怕的感觉涌了上来,会不会有虫鼠害?   向阳谷口有土墙围挡,周边还时有弟子巡逻,一些大的野兽进不来,但山鼠草蛇之类的不少,鸟雀飞禽也是不断。只不过这些药草之类,常有些怪味,被吃的不多,但总有些磨牙的田鼠在里面霍霍,让人气的牙根痒痒。   王栋趴到地上,一陇陇地从药田里爬过来,自从学会了把手当脚用之后,这爬行神功速度还不慢。一通检查下来真是心头冒汗,药田周边本来种着一圈密密的荆棘篱笆,防止野兔田鼠之类的过来做窝。但很多地方已经倒散了,那个偷懒的郝萌估计从来没上过心。   王栋立即觉得头大,这将来出了问题,郝萌肯定推卸责任,看来山下的菜地只好先放一放,这些天就安心在这里种药吧。那边窝棚里也没什么贵重东西,当天就搬过来了。晚上,就着花香编好篱笆墙,还住上正儿八经的屋子,倒企盼这样的日子能长些。   第二天中午回来,王栋又练了会爬行神功在药田里拔了拔草,蓦然发现昨天编好的篱笆墙又倒了几处。王栋很是自嘲,这农活的水平真是低级,连个枝条都插不好。于是再仔细编过,还单腿跳了跳,狠狠踩实了。   可第三天,中午浇完水的王栋,赫然发现那几处荆棘篱笆又倒了。这次认真观察下来,这些枝条是从根部断的,仔细看来,还是被咬断的。急出一身汗的王栋连忙检查了一遍药田,还好,药材没被霍霍。   王栋听不见声音,不知道这货是什么时间搞的破坏。又不能一直守在这里,只好再找一些粗些的荆棘条插上。可这样还是不行,第二天依然被咬断了。   王栋这次找来一些粗的木棍,恶狠狠地砸进地里,放心地回去睡觉了。可天亮一看,手臂粗的木棍也被啃断了,可恨的是,这些木棍还被啃成好几截,似乎在说:“哼,小样,你以为这些破木棍就能挡住小爷?”   人兽战就这样拉锯开来,天天补栅栏让王栋不胜其烦,但这只好牙口的动物却乐此不彼。终于把王栋惹恼了,晚上干脆在那个地方蹲点。但奇怪的是,只要王栋守在旁边,就始终没动静,一旦离开,篱笆就会遭殃。   王栋狠了心,决定一步不离地趴在那里,坚决想见识一下这个可恨的对手。轻轻的晚风吹过,带来些许药花的香味,点点繁星点缀着黑暗的夜空,无聊的王栋静下心神,用心体会天地之间的神力。曾经的修炼天才,这些天对兽法根本没有入门,而左眼的珠子也再没有传出神识,让王栋很是茫然,不知道那个前辈是不是已经放弃了他。   王栋依旧没捉摸到兽法的神力,而“柏凉牵机散”之毒却不期而至,那全身一齐疼痛的苦难瞬间淹没了心灵的神智,残缺的身体立即佝偻起来,嗓子“嗬嗬”地痛苦呻吟,浑身肌肉痉挛抽搐,断脉碎灵的毒药的确是人间至苦酷刑。只有心头的一点执念在坚持“我要活,要复仇!”   在艰苦承受身体磨难的王栋没注意到,远处一对绿幽幽的微光小心翼翼地移了过来,近了才分辨的出是一只外形象松鼠的小动物,脊背上从头到尾有一条淡淡的银线。再近些才看到,四个小爪子中间还带蹼。   这个小松鼠似乎很同情如负伤野兽般挣扎的王栋,隔着栅栏看了一会,张嘴“咔咔”几下,就咬开了王栋白天刚加固的几根木棍,很轻巧地钻了进来。然后小心地踱到旁边,同情地看了一会,然后把头轻轻地凑到佝偻成一团的王栋的脸上,柔和顶了顶,似乎想安慰一下。   躲在一边看光景的左眼尸珠注意到了这个善良的小松鼠,饶有兴趣的一打量,有些愕然的发现,竟然是一只幼小“天玉鼠”。这种玉鼠初生时如同一只小松鼠,但如能修炼,会从脊背开始逐渐全身变成银色,如果修炼深厚,全身颜色如此九转之后,可以媲美那些修真仙兽,机缘巧合也能度化成神。   这个小小的“天玉鼠”修炼不得法,全身只有一丝淡淡的银线。但天性善良的它,克服戒备之心,向前安抚疼痛的惨不忍睹的王栋。天玉鼠不时顶顶王栋,还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舔一舔王栋麻木的脸庞。直到王栋沉重的喘息声渐渐平息,又一次的劫难过去。   终于缓过劲的王栋慢慢睁开眼,发现身前有个东西一跳,定神看去,有个小小的松鼠正瞪着滴溜溜的小眼睛在看着他,似乎眼神里包含着几分同情。王栋自嘲地摇了摇头,心志还是脆弱呀,竟然渴求关心到这么一步,小松鼠都不放过。   看看幸亏没折腾到药田里面,放下了一半的心,艰难地要起身。那个小松鼠看王栋动了,哧溜一下跑开,钻过栅栏洞,躲了起来。直到王栋站起来走了几步,又警惕地迅速跑远,消失在夜色里。   “师兄来了。”河雨热情无比地打了个招呼。他戴着百货铺杂事弟子所特有的蓝套袖,全身收拾的非常利落。   伸出五个手指头,王栋指了指米袋。对方立即会意道:“好嘞,上好灿米五斤。东西你拿好,帐我给记上。”他可清楚,这个残疾人是铺里的大客户,他的业绩大半都着落在对方身上。其他外门弟子身体好,好多人都把地里的收成卖去了向山村的集市,独有王栋几乎把所产全部交到门派里,然后到铺里用贡献度兑换生活用品。   铁山派的众外门弟子种粮种菜采矿砍柴不一而足,各种日常生活用品自然不能自给自足,百货铺便是为了方便大家所设立。铺内所出售的商品大多是米面油盐,还有些日常用具,铜刀铁剑之类,没什么高级货,但对外门弟子来说,基本满足需要。虽然商品售价比向山村集市货郎卖的高,但毕竟方便许多,大家也习惯在此购买所需商品。   尤其是王栋,瘸着一条腿,能少走路就少走几步。   这段时间,有外门弟子见到王栋不时出没在向阳谷,那可是内门弟子才能去的地方。大家一致认为这个瘸子交了狗屎运,有了内门弟子罩着,自然将来有个好出路。河雨也听到这个消息,虽然不想靠着经常阴天的冷平和郝萌,但也犯不上惹恼人家,对着王栋自然更多了点热情。   王栋继续在铺里转着看,河雨多了些疑问,这个老三样今天是那出?王栋生活简单,到百货铺里只是买米盐油,被河雨心底里评价为“老三样”。   王栋在店里找了回,指着砍柴弟子捡回来的一些坚果,示意包起来。河雨觉得奇怪,不明所以,又想是不是郝萌师姐想吃个零嘴,连忙闭上嘴,以免祸从口出。   看着晃晃悠悠背着粮袋拄拐而去的王栋,河雨摇摇头,把老三样的事情扔到脑后,转身忙自己的去了。   王栋买的坚果是当零嘴,但是留给那个小松鼠的。那天晚上,小眼睛里流露的关怀,让他心里暖暖的。回头他就把那段加宽加固的栅栏拆了,留出口子让小松鼠可以自由在药田里溜达。   那个小松鼠白天在树林里忙碌,只是晚上愿意在散着香味的辟芷旁边睡觉。王栋就在那里给它搭了一个窝,遮风挡雨的,那个小家伙也很喜欢,每天晚上都回来就寝。   王栋把买回来的坚果向小窝里一扔,晚上果然逗得小松鼠兴奋不已,死劲地把嘴里塞满,然后麻利地跑到树林里找地方埋了起来,来回不停地忙活,很是有干劲。远远望着的王栋一共分享着喜悦,苦涩的生活一下子丰富多彩起来。   当小松鼠倒腾完了,已是明月初升。和着淡淡的花香,王栋又一次用心体会天地间的自然神力。一转头,看见辟芷旁边的地陇上,那个松鼠也在朝拜月亮。小小的身子虔诚的匍匐在那里,向着天上的月亮奉献着真诚,明亮的月光映照着,似乎满身洒遍圣洁的光芒。   “于人则为兽法,于兽则为圣法。”一时间,王栋明白了自己迟迟不入门的原由,自己从根本上就没摆正心态,从来没能把自己当成野兽,也从来没把圣法当成神赐一样的崇拜,所以自己就格格不入,永远被自然神力所不容。   下一刻,王栋打开自己的心防,忠诚地向自然献祭心灵,向着月亮虔诚地朝拜。   周围是那么的奇妙,似乎一切都不同了。月光里,萤火般游荡着点点的绿色光点,飘飘然落入万物之中。所有的草木、药材、秋虫,连同不远处的小松鼠,都在这些自然神力的润泽下努力地成长   王栋努力把自己想象成一把伞,拼命在张开,希望更多的自然神力落到自己身上,但那些神力光点却丝毫不受干扰,依旧随意的飘荡着。那个小松鼠的吸引力都比他大。   “道法自然,神泽万千。圣法不以已身所拘囿,不以人类为灵长,世间万生皆可度化。尔知否!”脑海里久经不见的声音肃然出现。   “弟子知!”   “尔可放下人心,矢身入圣道?”   “弟子愿!”   “顺天行道,勿违天和,尔能遵否?”   “弟子坚心守礼,道行自然。”   “圣法共七层,炼灵-开智-凝丹-化形-元婴-入圣-化神。今日先修习炼灵之术,引动天地间的自然神力,淬炼身骨。”   王栋的脑海里,自然流淌出一些修炼要诀,非常浅显,一看就懂。稍一运转,王栋就感觉周边的神力萤火明显就加强了速度,身体就象变成了一块海绵,把周边的神力吸水一样引了过来。 正文 第六章 神风旋   也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醒悟的原因,这次入定竟然持续了一夜。   从入定中醒转,王栋气益神足,全身轻飘飘然,舒服之极。   出了药田,拐上山道,像往常一样奔向外院。   紧走几步,连上了些台阶,毫不费劲。王栋心中欢喜,这次的收获赚大了,自己重新走了修炼之路。   只见他在山路上连爬再蹿,急跳急停,好像一只三条腿的猿猴,灵巧之极。   他忽然脑海中蹦出一个念头,难怪被称为兽道圣法,确实助于炼体。   这个是不是也可以用于外门修炼呢?问题在他脑海中盘旋,挥之不去。   不过很快,他便不愿想这个问题。到主干道了,很容易碰见人,再趴在地上就不好看了,连忙站直,拄拐慢行。   到了外院,与众外门弟子共同修炼完马步冲拳基本功,出了一身透汗,连忙回到药田,在小潭边冲了个澡,惬意得吃过午饭。   下午,与众外门弟子练完对打后,又跑到自己菜地看了看,菠萝菜居然长的不错,就是地里杂草从生。动力十足的王栋开始了菜地大除草,五亩菜地,他打算一块也不浪费。   整整三天,除了练功和药田浇水,其他时间全部花在那五亩菜地上了,爬在地上手脚并用。到后来,几乎麻木,拔草成了机械动作。   拔完最后一棵草,看着干净的菜地,长势喜人,青翠欲滴的菠萝菜,他心中不由升起强烈的成就感。   这么大强度的工作下来,他爬行更加敏捷,那条断到膝盖的右腿,一点也不是累赘,用得越来越方便。   若是没有每天炼灵吸收天地自然神力,淬炼着身骨,王栋也不敢这么做。   回到药田,感觉被冷落的天玉鼠扑了过来。这几天,左眼神珠把这只异兽的情况告诉了王栋,当然,神珠的名字也是自己取的,为此王栋也不以为然,随便叫什么都行。   天玉鼠是个好伙伴,现在每天修炼都在一起。王栋如海绵吸水般吸收自然神力的过程,在身边形成了自然神力漩涡,这也促进了身边天玉鼠的自然神力吸收,现在脊背上的那条银线越来越亮。   王栋修炼圣法之后,只觉得的身体越来越敏捷,但体内却一直没感受到自然神力的积累,这与过去曾熟悉的人类修行方式完全不同。怀着纳闷的心思,王栋连忙向左眼神珠请教,当然又被骂成猪头。   “圣法修炼天地自然神力,这么庞大神力都积攒到体内,不撑死你这头猪!”   “圣法修行,在于天地一体,可动用天地间海一样的自然神力,这不比仅用你体内那半瓶水强的多?”   “你也不用猪脑子想一想,云从龙,风从虎,自然神力灵气一动,气势何等雄壮。圣法一成,天地任逍遥!”   知道自己修炼的不错,王栋就放下心来,继续淬炼身体。月华之夜自然神力就大盛,没有月亮的日子神力萤火就微弱的多。王栋渐渐明了狼嚎圆月的由来。   只是小小的天玉鼠修炼效果更加突出,灵兽天赋极佳,从脊背开始的银线一天天眼看着越来越粗,这样一来王栋又被骂了顿猪头了事。   王栋修炼越久,野兽般的直觉越是灵敏。而且,因为共同修炼的缘故,天玉鼠与王栋之间似乎也有了感应。昨夜修炼前,从山上下来的天玉鼠竟然遭遇一条手臂粗的五花蛇,小小的天玉鼠怎么看都是一顿美味。对天敌天然的惊惧激起天玉鼠的强烈反应,而天玉鼠这种炸毛般的悚然惊心也传给了不远处的王栋,心中一时间急慌慌的,王栋收到了天玉鼠传来的危险信号。   虽然只有一条腿,但对付一条蛇还是轻而易举的。赶过来的王栋长长的拐杖正称手,很轻松搞定了,晚餐还增加了一个美味的蛇羹。   因为六识不明,王栋非常依赖这种直觉,现在有了与天玉鼠的心灵感应,让他一下子解决了听不见声音,单眼观察不周的困难。只是天玉鼠仅能传出“有危险”这一个信号,其他就无能为力了,这让王栋特别期望天玉鼠赶快开智。   向阳谷的生活非常平静,在这里修炼不会受到任何打扰。王栋都有些向住这样的日子可以再久一些,希望郝萌与冷平永远都别回来了。偶尔有弟子前来采药和巡查,看过郝萌给的玉佩后也就都放下了。现在,王栋自己的菜收完后就没再种,一心在这里种药和修炼。   而被五花蛇刺激的天玉鼠修行更加努力,身上银线都有两个手指粗细了,这让王栋眼红不已。接下来的月圆之夜,正在努力淬炼身体的王栋竟然好现,天玉鼠身边的自然神力萤火光点竟然有规律的运动起来,一股小小的旋风自然生起,圣法第一层炼灵所仅有的一个法诀“神风旋”,让懵懵懂懂的天玉鼠练成了。虽然还不成气候,但实实在在地起风了。   而这再一次成为左眼神珠的笑料,打击王栋更有了口实,猪头的帽子估计是摘不掉了。   虽然没了月亮的夜晚自然神力稀薄,王栋还是坚持修炼。天玉鼠的例子让他深刻地理解了一个现实,曾经的天才,在修行圣法上只是平庸之辈,想成功需要加倍的汗水和努力。   也不知道是不是潜意识的作用,这次入定的时间几乎是平时的两倍。   急迫的心理刺激着,他的身体拼命汲取周围的自然神力。星辰照耀下,淡淡的神力萤火慢慢地在天地间游荡着,一旦靠近就被瞬间吸走。被王栋汲取的神力,没有像人类修行那样把灵力储存在经脉或者丹田里,这些自然神力而是渗透进他全身每个部位,激活着血肉,淬炼着根骨,清除着体内杂质。   不得不说,王栋在圣法修炼上天赋极其一般。守心凝志,平和中正做的很好,但对天地自然神力的亲和度严重不足,好多神力萤火远远地就飘散了,似乎没看见他一样。而不远处的天玉鼠,却如同天地间的宠儿,总是被自然神力所包围,一呼一吸间,神力萤火“噗噗”地扑向脊背的那根银线,眼见着就在逐渐加粗。 正文 第七章 进山   临近年关时,郝萌和冷平终于回来了。看了看药田尚好,一脚就把王栋踢了出来。   王栋回到自己的窝棚一看,半年多没人住,都塌了一半了。只好到百货铺河雨那里,用师门贡献度换来人手和物料,将棚子重新架起来。但这样一来,师门贡献度就空了,这让王栋心里捉了急。那个跟过来的天玉鼠,没有了香气袭兽的辟芷,又没有了香甜脆口的坚果,立即闹腾起来。   为了糊口,也为了养鼠,王栋开始了老黄牛生活。除开以前的五亩菜地,他又在旁边烧林开荒,一下子又开拓了二十亩地,疯狂地开始了种菜大生产。   菠萝菜不挑时间,不挑土地,但需要水极多。当初疏浚的小池塘水量根本不够,于是王栋就盯上了远处的深水潭。每天天不亮就开始挑水浇地,上午练完马步冲拳基本功继续挑水浇地,下午对练完了再挑水浇地,晚上用自然神力淬炼身体前再挑水浇一些。每天象驴一样,睁眼就干活。   有雨的天气,不用浇水了,王栋又到地里面练爬行神功,拼命地拔草,压榨着第一分体力和精力。连世人看重的大年夜,王栋也没有休息一刻。   当菠萝菜收获的时候,王栋狠狠地睡上了一觉。这番大生产过后,整个人精瘦精瘦的,身上没有一丝赘肉。每天坚持吸收天地自然神力淬炼身体和菜地里艰辛的劳作,让王栋脱胎换骨,如果到山林一钻,整个一只三条腿的野狼。   只不过王栋的“神风旋”还是没练成,这被随时都可御风而行的天玉鼠所鄙视,如果不是有百货铺的坚果可以堵嘴,估计早已经被嘲笑傻了。   看着账本上沉甸甸的师门贡献度,王栋暂时生活无忧,菜地又恢复了五亩的种植规模。那块用塘泥追肥的菜地,地力强劲,比新开荒的生地强多了。王栋准备找个干季再疏浚一次小池塘,多养一块熟地,将来可以菜地轮耕。   有了空闲,王栋就准备去山林探险了。迟迟没能掌握“神风旋”,意味着对自然神力的修行不够,这也是圣法修真是否入门的一个标志。王栋准备到山林里找一找有没有天地灵药,来促进身体的淬练。   铁山派身后的天牢山很多地方都是人迹罕至,小小的天玉鼠也只在临近的山峰上活动。在莫名的诱惑下,找了个好天,收拾挺当的王栋带着天玉鼠探险了。   一开始,修炼从来很刻苦的残疾人旷课了,让众多外门弟子好一阵兴奋,榜样终于出现污点了,虽然没倒下,但已经不再是光灿灿的楷模了。又过了几天仍旧没出现,有些外门弟子犯了嘀咕,邻近的来王栋的窝棚看了看,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但这事很快就被大家扔到了脑后。再过些天就是外门弟子三年一次的大比,能否进入前十升为内门弟子成为了大家的当务之急。如果比试成绩一般,只能跟随三师兄孙诚,学一年外门的“通臂靠山拳”便出徒下山了,当个家丁军汉之类谋生。可进了内门,不但可以享受门派里灵丹妙药的培养,而且可以学得铁山派神功“铁山掌”、“铁山剑”或“铁山枪”,将来可以由门派推荐进入官府。尤其是“铁山掌”更是当个捕快的首要本领,大越国和周边邻国的捕快谁不能熟练地耍一趟“铁山掌”,都会被耻笑甚至扫地出门。   大比前一天,王栋悄然回来了,身上伤痕累累,但眉目间掩饰不了的喜悦。圣法修行后的身体,非常适合在山林出没。一人一鼠进山时没想走多远,而爬行甚速的王栋在天玉鼠的帮助下,越来越适应山林生活,简直就不想离开了。   长在悬崖绝壁上的灵药自有天玉鼠去采摘,而守护的野兽由王栋来赶跑。很多野兽被这人形的怪兽所迷惑,说是人吧趴在地上行动迅速比野兽还野兽,说是兽吧这家伙身体没毛还穿着人类的衣服。几番下来山林里的野兽都认识了这个奇怪的生物,知道不好惹,早早地就躲开了。   但这期间的争斗也让王栋很受其苦。野兽们争斗起来不要命和越见血越有斗志的野蛮,让王栋时时在生命线上挣扎。那头不讲理的野猪,差点让王栋丧命,最后如果不是天玉鼠在紧急情况下,施展“神风旋”,带起砂土迷住野猪的眼睛,让王栋抓住机会一杖刺穿喉咙,恐怕就交待在山上了。   时时在生死线上拼争,和着胡吞乱嚼的灵药,山林中的王栋福缘深厚,竟然在月圆之夜悟到了“神风旋”,正式踏上了圣法修真之路。那天夜里,看着身畔几丝微小的旋风,王栋兴奋的又哭又笑,离开回家与复仇的路又近了一步。虽然被左眼神珠和天玉鼠共同的鄙视,但王栋依然在山头又蹦又跳,好一番庆功,浑然忘记了当初天才般的修行记录。 正文 第八章 大比   王栋从来就没关心过大比,也从来没想过成为内门弟子的事情。在他看来,铁山派只是在俗世容身的地方,凡人的生活对于修神的他没有什么吸引力。   从山上回来后,早上起来依然如往常一样,他又一次来到双角峰,准备与众外门弟子共同练拳,打熬身骨。这一年多来,每天来练拳成为一种习惯,钻山林几天没过来总觉得生活缺点什么,于是,王栋和往常时间一样,溜达着进了外院。   一进院门,王栋立即察觉今天格外不同。众多外门弟子早已经到齐了,正静静地站在下方。高台处多了几张椅子,几位仙风道骨的前辈坐在那里。三师兄孙诚正在给外门弟子分组,安排对战顺序。   今日是铁山派三年一度的大比。   王栋想向后缩,但早被眼尖的孙诚看见了,在台上连连招手唤他上前。虽然是个残疾人,可孙诚一点也没见外,反而见他练功刻苦,还多有表扬。今天既然到场了,孙诚想给王栋一个机会,在众师叔面前也能露个脸。   台上的几位师叔辈的,有人听说过这个捡来的残疾人,也有人没听说过,台上一时间交头接耳地谈论起来。   王栋知道自己躲不过了,于是坦然上前,随孙诚安排进一个方队。   大比很简单。由于外门弟子都未学什么武功,大比先是分队操练马步冲拳,然后各队实打对抗,表现优异的进入决赛。然后也是如此而已,对练对打后,由台上的师叔们决定排名,前十名招收进内门。   王栋心无牵挂,分队操练马步冲拳基本功时表现的心平气和,与一旁心生惴惴患得患失的其他外门弟子形成强烈对比,让台上讲究基础的众师叔甚为认可。   接下来的分队实打对抗,王栋并没有施展趴地神功,而是扎稳脚跟与对手实打实地对打。这段时间修炼圣法,夜夜用自然神力淬炼身骨,王栋的身体如野兽般强韧,虽然前段时间拼命种菜弄得全身又黑又瘦的,反而更好地形成了假象,让一时不察的对手吃了大亏,竟然冲进了分队的决赛。   每个分队都是十六人,两两淘汰之后,最后两位争出一个出线名额。王栋最后的分队对手是一个膀大腰圆的大汉,看到王栋不声不响地打败一个个对手,对面的大汉再也不敢轻视,郑重地迎战上来。   王栋的右腿自膝盖以下就没了,所以他的扎马很奇怪,左腿弯着,右断腿戳地,身形勉强维持着。可就这似乎一碰就倒的样子,王栋连连抗过对手的击打,丝毫未落下风。   这个大汉也非常郁闷,每一拳打到王栋身上,似乎总是一滑,力量总是被带到一边,而王栋几个手指握成的瘦儿吧唧拳头招呼到自己身上还很痛,似乎每一下都被打到骨头上。   所有外门弟子的进阶都是如此。铁山派就是通过三年的基本功苦练,打磨弟子们的心性,再通过拳拳见肉的对打,来培养弟子不怕死的斗志。方法虽然很简单,但效果非常不错。所有从铁山派出师的弟子在战场上总是冲锋在前,撤退在后,为将为兵从来不畏生死,每每浴血奋战,勉力向前,在哪里都受到英雄般的尊敬。   王栋不知道英雄的感觉,可与大汉实打实拳拳见肉的对打,其中的苦楚连受过自然神力淬炼的身骨都有些承受不了。可越来越盛的好胜心在支撑着,虽然被打的鼻青脸肿,但两个人都在咬牙坚持。   直到其他组都决出决赛选手了,这两位还在你一拳我一拳的对打,即使眼都肿得迷成一线了,但还在发狠。最后,还是孙诚师兄过来解围,宣布两人一同入围,这场残酷的对练才告一段落。   下午的排位赛王栋可就参加不了了。整个脸都肿成猪头了,只好回窝棚休息,嘴肿得连晚饭都咽不下。即使有自然神力淬炼着身体,加速着血肉恢复,可依然过了三天才能出门。   虽然没参加排位赛,可王栋最后的成绩竟然不错,台上观战的师叔们一齐投票打分,王栋被评为第十三名,而与王栋对打的大汉,同样未能参加排位赛,名列第十二名。本来仅收前十名为内门弟子,但这个叫叔同的大汉受赵子成师叔看重,被破格收到门下。后来,又担心大家有意见,就连同王栋一起收进内门了。本次铁山派大丰收,共收十三名内门弟子。   集体拜过袓师后,内门弟子就被各位师叔瓜分了。而王栋虽然列进内门,但却无人愿意收这个残疾当徒弟,最后大家推来扯去的,只好塞给掌门了事。   内门弟子除了跟随师傅修习武功外,还要参与门派的经营。王栋身体不好,行动不便,以前又有看管药田的经历,于是就安排他到向阳谷继续看管药田了,而平常闲散的郝萌,就如其所愿外放了。   王栋自然喜出望外,连夜搬进向阳谷内,已经半身银毛的天玉鼠更是连蹦带跳,一溜烟地跑到香喷喷的辟芷丛下,享受起来。   王栋在药田的屋子里安顿下来,然后又把周边有些破蔽的荆棘篱笆维修完善,浇水除草完毕,开心迎来了药农生活。   现在是自己要种药材了,一些知识还是要懂得。王栋先到脸熟的三师兄孙诚那里,央求学习文字。来到立山境后,王栋赫然发现这里的文字与昊天境的不一样,感觉非常郁闷。   孙诚很爽快,替他找了个有耐心的老教书。内门弟子将来要负责铁山派的各种经营,出师后也大多要领军或做官,进门后学习文字也就成了很重要的事情。虽然不能出口成章,考不了状元,但读读写写不误事还是可以的。王栋的要求也不为过,这也是内门弟子的一项福利。很多外门弟子出身寒门,都没习过文字。   王栋这时候表现了当初天才的一面。听不见说不了?没关系,从实物开始对照学。理不清辨不明?没关系,我们画个图来表述。   仅仅十多天,日常文字被王栋牢牢记住,看些书籍没问题了,虽然写文字交流还有些难,但这都是后来的事了。 正文 第九章 贡献点   “门派典籍室在神玉峰,师弟成了内门弟子,就可以进去查阅了。不过每次进去,都需要贡献点,师弟若是平时闲睱,切记多赚取一些门派贡献,日后自然是用得着。”孙诚师兄殷殷叮嘱。能交流了就好办了,孙诚师兄也很愿意鼓励这个身残志不残的好青年。   王栋请教了孙诚师兄,就直奔神玉峰。神玉峰几乎整个是一块石头,上面光秃秃的,这样利于防火。典籍室凭石而建,并不大,只是一个小小的院落,外墙也有些破落,让他有几分失望。之前从来未踏足至此,这里只对内门弟子开放。   守门的是一位耄耋老者,一把胡须都白了,在那边打着瞌睡。王栋一开始还幻想对方是个世外高人,至少是个鸿儒博生,但很快,他便大失所望。这位守门的老人,只是一个普通人,行动起来身形迟缓不说,认识的文字也不多,很多书籍需要王栋自己来找。   不过王栋可不敢因此失礼,恭敬的把自己的内门弟子玉佩递了过去,老头拿手摸了一下,就交回了,道:“前室一个时辰扣两点贡献,后洞一个时辰扣四点贡献。前室的典籍可以抄录,后洞的禁止抄录。进去吧。”随手就把沙漏翻了过来。   真黑!   王栋心中暗骂,还没进门就开始计时了。他自己的门派贡献度本来就不多,生活花费之后就所剩无几,这次用的还是成为内门弟子后掌门奖励的五点。   五点贡献点,能让他在前室两个半时辰,到后洞才一个时辰多。   若是抄录药典,随随便便也需要一两个时辰。而若是不能抄录,就只能死记硬背了。   他现在方明白孙诚师兄苦口婆心地劝他要多赚贡献点,原来大头在这里,师门生活处处需要。   时间紧迫,可不容王栋多想,他一头扎进典籍前室。   只见一排排书架,上面书简摆放的整整齐齐。王栋不禁撇了撇嘴,木板上落着薄薄一层灰,看来平时也没什么人光顾。室内有些疏于打理,但这些典籍摆放的让人一目了然。   各种书籍都有,什么诗文、典故、风水、堪舆全都有。这些都是历年铁山派前辈搜集而来的孤本典藏,于世间均是珍惜无比,但在铁山派用处不大,丢掉又可惜,门派便索性建成典籍室,以供门内弟子平日参考所用。这些书籍收集十分困难,所以来查阅非常费贡献点。   铁山派的弟子很少有人来这里。那些被师叔收入门下的师兄们天天练功都来不及,平日还要帮助打理各种产业,每个人都忙得团团转。而他们修习的掌经、剑决或者枪法,师傅们都赐给更好的了,自然不用来这里看一些大路货。   所以王栋进来才看到眼前这般灰尘仆仆的景象。   虽然没什么珍稀秘宝,但对于开蒙识药材还是足够。王栋直奔药典区,也是前室被人动过最多的一大类。铁山派是一个外功门派,弟子伤残是常事,而且将来到战场冲杀,几乎天天见血。所以这治疗伤病的药典收集自然不遗余力。前室里这些书籍已经够多,王栋就没向后洞走。   捧起药材辨识与种植的书籍,王栋认真背诵起来。不过越是学习心里愈是后悔,当初在山林里采摘的灵药胡乱吃下肚里,这里面有一些根本和炼体不对路,而且价格昂贵。一想到大把大把的铜钱就这么被吃掉了,心里直发苦。   铁山派的武功很平常,但典籍室里多年收藏收录的药材书籍却琳琅满目,有一些甚至涉及到修真的灵药记载,这让王栋大开眼界,暗暗猜度铁山派的传承不简单。   王栋算了算,每次进去抄一个时辰的书籍,就相当于两亩地的菠萝菜的贡献点,这一换算,让王栋心惊肉跳。看看厚厚的一本药典,要是全部抄录完,估计需要如山的菠萝菜。   还没背下了多少药材特征与习性,外面守门的老人就喊了:“两个时辰,四点贡献度用完了。”老人眼皮都懒得睁,直接下了逐客令。   认识了药材的属性,回到药田的王栋心里痒痒。田地里种植的药都是平常可见的大路货,没什么特别珍贵的,日常松土除草打虫,按习性及时浇水就行了。可这样一来,深山里曾吃过的那些珍贵药材就勾起了王栋的心思。   王栋兴冲冲地跑去炼丹房,想问一问药材怎么换贡献度,可比划了半天也没说明白,毕竟和聋哑人交流还是需要经验的。王栋只好出来,到门派的百货铺里,找到熟悉的河雨打听。八面玲珑的河雨对能成为内门弟子的王栋非常热情,这货当初为进决赛被打的三天起不来床,这份坚韧很受大家的佩服。   察言观色之下,和着粗浅的文字,河雨弄明白了王栋的问题,代为到炼丹房咨询。原来向阳谷的药材属于门派的,种植好了是内门弟子的义务,但到深山里采摘的良药,就属于自己的,可以换丹药,也可以换师门贡献度。比如一块野生的茯苓,就能当一亩菠萝菜的贡献点。更好的草药,需要辨材识用,按质论价。   深受鼓舞的王栋眼睛瞪得溜圆,当初在山林遇到那头该死的野猪时,旁边的松林里长着一片茯苓,如果都采摘回来,比得上种一年的菠萝菜了。财迷心窍的王栋根本未再注意河雨的一些提示,自顾自的去做再次进山的准备了。   王栋换上一套结实的粗麻衣物,揣上了两把锋利的匕首,再背上一个木匣子准备装药,加上干粮和盐巴,剩下的一点贡献度全用上后,全副武装的王栋雄赳赳气昂昂进山了。   一进到深山里,王栋召唤来天玉鼠在旁边警戒,把碍事的东西向树洞里一塞,身形一趴,这个祸害山林的穿衣服野兽又来了。   一人一鼠在山林里行动自如,闹得一阵鸡飞兔跳。深山野林里,最是多凶恶的野兽,但面对遍体生风的天玉鼠和行动比狼都迅捷的王栋,好多恶兽都退避三舍了,有些不开眼的,也每每让这人鼠组合戏弄的精神分裂。   王栋的“神风旋”越来越成手,虽然强度不如天玉鼠,但好在身形大得多,虚虚的几股旋风吹过,周边杂草乱飞,形象很是拉风。与野兽争斗时,这两股位虚实不分的旋风让对手很是迷茫,每每被戏弄。   在松林里采到茯苓后,兴高采烈的王栋没有停手,继续向深山里挺进,越是山高壁峭处越过去看一看。   再转过一个山峰,王栋来到一个不知名的山凹处,一群“嗡嗡”的野蜂飞过,让馋嘴的天玉鼠兴奋不已,撺掇王栋过去采蜂蜜吃。   王栋知道这些野蜂群的厉害,多蛰上几口肯定会有性命风险。虚虚的神风旋影响不了蜂群,被盯上了跑都跑不掉。但禁不住天玉鼠的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只好过去看一看。   越向山凹走,王栋心里越谨慎,偶尔飞过的野蜂个头越来越大,黄黑相间的花纹看着就惊心。王栋停下脚步,找了棵稍高点的树,爬上去远远观察,山谷里赫然一个巨大的蜂巢,感觉比药田里的房子都大。王栋知道这大家伙自己招惹不了,悄悄溜下树,撤身出了山谷。   直到再翻上旁边的山峰,偶尔还有山谷里飞来的野蜂经过。这个大蜂巢显然成了远近一霸,山谷里大型动物都没了踪影。王栋在山头找了块空地准备过夜,今天又是月圆之夜,心神间有些蠢蠢欲动,渴望夜间自然神力的洗礼。   月升中天的时候,王栋从入定中醒了过来。身边的自然神力萤火依旧飞舞,但王栋淬炼极限到了,精神疲惫,昏昏欲睡。王栋活动了一下筋骨,刚想躺下睡觉,眼角一闪,远方的天空一缕剑光闪起,有人在御剑飞行!   曾几何时,这是王栋非常熟悉的赶路方式,但被传到立山境后,还是第一次看到修行人的风采。王栋没有立即跑到山巅喊“SOS”,反而谨慎地缩到阴影里,小心地观察。尽管知道这样不管用,在修行人强大的神识里,周边事物尽在掌握之中。   那道剑光速度很快,不大一会就到了眼前。只不过外围罡气环绕,模模糊糊的看不清身形。路过山峰时,飞剑似乎缓了一缓,感觉深山里罕见地还有人迹,不过接着就飞远了,估计神识辨别只不过一个普通的采药人而已。王栋观察剑光没入到天牢山深处,非常惊奇这位剑仙的来意。 正文 第十章 拜师   第二天,王栋就急匆匆地住回赶,那道突如其来的剑光让他迷惑,还是躲到门派里安全。   来回近二十天,这让杂事弟子何雨感到惊奇,默默猜测王栋是怎么在山林里生存下来的。不过从木匣子里捧出的大块茯苓,让何雨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这家伙可以顶上好几年的生活费了。帮着和炼丹房讨价讲价后,何雨也沾光得了一瓶 “跌打丸”,神情非常高兴。这也让王栋琢磨出一个好主意,以后和外人打交道的事情都可以委托何雨了,只要给他留出足够的好处,就能达到一个双赢的结果。   长时间没回药田,王栋进了山谷一看,不由得的心中叫苦,虽然没有大的野兽光临,可一些野兔、山鸡、田鼠之类已将这五亩药田当成了乐园,药材被啃的一片狼藉,仅有那片辟芷因为天玉鼠做窝的地方,留下圣法神兽的味道未被侵入。   听说这事后,赶过来的炼丹房赵子芝师叔大发雷霆,俏脸发青地训了一个时辰,将王栋进山采茯苓换的师门贡献度一笔勾销,而且还亲自送到掌门那里去问罪。   正在和赵子成师兄商量事务的掌门赵子均,见到气冲冲前来问罪的师妹赵子芝,心中悻悻不安,这时刻才记起今年自己被塞进了一个新徒弟,只是安排了种药事务,平常也未教导。   第二天,掌门赵子均开了香堂,正式收录王栋到门下,旁边立着几位同门师兄观礼。三叩三拜之后,王栋上前受戒,并给师傅敬上香茶,然后与众师兄一一见礼。   铁山派门内称谓分明。外门弟子和刚入门的内门弟子,还没什么变化。但再进一步,名字要全部加个“子”,而且要被赐姓为赵,这些都是铁山派的核心,掌管着铁山派的各处要害,掌门也是“子”字辈。再有一些年事已高的前辈,均已经归隐后山,修心养性,尊为门派长老,退隐后就要改“子”为“玄”。孙诚师兄曾介绍过,铁山派还有两位师叔祖辈的赵玄才、赵玄仁健在。还有更加长寿的一辈,被尊为太上长老,升为“朴”字辈,前些年有位长寿的赵朴霁太上长老还观礼了一届门内大比,让众外门弟子欣喜若狂。再有一辈的为“真”字辈,如果还有存活的,都是百岁高龄了。这些人如果见面,都要被称为师祖。当时说到这一辈时,孙诚师兄也停笔慨然一叹,百岁寿诞,该是何等幸运。   王栋才进内门,要有十年的学艺期。学武之外,还要参与门派经营,种药炼丹,开矿商铺,授徒巡山,各种事务均要有人参与。门派还有下山帮官府护镖擒贼的任务,让弟子们寓练于战。十年期满后,方能出师。这时可以自行下山闯荡事业,也可经门派推荐入军入衙,不一而足。当然,特别优秀的可以继续在门内修炼,武功大成后,被吸收到门派里,成为“子”字辈师叔。   赵子均以前收过些徒弟,自从担负掌门重任后,忙于门派事务,就不大收徒了。早先的徒弟大多已经出师,还在门下的还有四个,王栋就成了大家的五师弟。   大师兄高华下山出任务去了。今天来观礼的是二师兄刘丰,三师兄曹东和四师兄方辰。王栋尽管身体残缺,但上前一一致礼丝豪不马虎,师兄们也都很客气地回礼。一时间,掌门赵子均的屋子里笑声朗朗,亲情洋溢。   三师兄曹东最为憨厚,冲着王栋点了点头,“嘿嘿”一笑就进了后橱,不大一会就端上来一席酒菜,开宴庆祝。   四师兄方辰很开心有了个小师弟,总算有些杂事可以托付了。心直口快地问道:“师父,小师弟准备学那门武功?”   铁山派的三绝是“铁山掌”、“铁山剑”和“铁山枪”,其余武功也就泛泛了。现在铁山派里,掌法首推收了叔同的赵子成,剑法当然是教出冷平这个奇才的赵子业,而受官兵们喜欢的“铁山枪”最出色的教头是赵子卫,炼丹制药是让王栋吃了苦头的女性师叔赵子芝,还有一位是久居山下打理铁山派生意的女性师叔赵子素。   赵子均沉思了一下,抬眼问王栋道:“你想学那门武功呀?”旁边的方辰连忙把话写在纸上给王栋看过来。   “有没有趴在地上打的武功?”王栋想起来自己爬神神功来,连比划带写的,差点真的现场表演一番。   “神龙鞭?”二师兄刘丰突然提了一句。   “嗯。是可以。”赵子均也感到眼前一亮,接口道:“神龙鞭是一门不错的武功,练成之后状若陆地神龙,无人可敌。只可惜不能上阵临敌,不是为将之武功。”   “师弟不上阵。”曹东瓮声瓮气的说了一声。   也是,听不见人语,说不了话,王栋确实上不了阵。学个偏门的“神龙鞭”,确实能出人意料,险中求生。   方辰在旁边吃不好酒,来回的写字交流,心里哀叹这个师弟是指望不上了,看来自己还要继续呆在师傅身边当小跟班了。王栋很满意这个“神龙鞭”,似乎为自己量身定做的一样。   可这神龙鞭师父不熟悉,需要大师兄高华回来代师传艺。高华在铁山派已久,而且经常替门派在外东奔西走的,各种旁门武功都见识过,自然可以教授。而且高华做事稳重,武功高超,多年历练下来,实战经验丰富,将来出师后,不出意外将继续被门派留用。功力大成后,升格为师叔级的“赵子华”是指日可待了。   王栋不会说话,只好频频举杯,向师父、师兄敬了一杯又一杯,当天喝得酩酊大醉,还是被几个师兄抬回向阳谷的。   第二天,昏昏沉沉爬起来的王栋竟然体会到久违的头痛。或许,酒对僵化多年的头面部神经有好处。而接下来,同样久违的柏凉牵机散又一次毒发了。   自从修炼圣法之后,王栋引动天地自然神力淬炼自身血肉,体内脉络有些异变,被柏凉牵机散扯碎的那些修行经脉渐渐沉入到血肉之中,再也没有了灵力修行之事,这个毒就也再也没发作。   可今日,头面部的经脉似乎动了动,那柏凉牵机散就再一次来破坏了。一切如旧,疼的如虾般佝偻的王栋在痛苦中煎熬,说不了话的喉咙“嗬嗬”喘息着,潮水般的疼痛一波一波地折磨过来,让他生不如死。这一刻,强烈复仇欲和不屈的求生意志在坚持,独眼里血红一片。   能安慰一下身心的天玉鼠昨晚被王栋的酒臭给薰跑了,现在还不知道在那处山林里闲逛呢。两位偶尔灵光的心灵感应,这么远的距离也不起作用。左眼神功对这个牵机毒也无能为力,所有的痛苦只有王栋一个人承受。   这时,向阳谷里传来一阵马蹄声,有个爽朗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小师弟可在?”   王栋自然听不到,也回答不了。   屋外人等了一会,忽然自嘲地笑了笑,向一个聋哑人问话,这不是对牛弹琴一般么。那人随手就推门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