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流年不利   没有任何征兆显示今天诸事不宜。   顾心怡却兜头遭遇了一生中最倒霉的一天,仿佛所有的人都跟她过不去。   早上一上班就被告知,她被公司给裁减了。   打电话向男友哭诉,希望获得安慰,男友凉凉地丢下一句“我也正要通知你,咱们分手吧,我已有了新的女友,她已经怀上了我的骨肉。”   之后,男友的电话打死打活再也打不通。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住处,更悲催的事还在等着她,她存放折子和工资卡的小匣子躲在角落里,里面已空无一物。   二十万啊,那是她毕业后当牛作马五年,省吃俭用积攒的全部血汗钱,说好要跟男友一起买房付首付的钱,竟然被黑心的男友全数席卷,连毛带骨头,根梢不剩。   这天塌地陷的时刻,又赶上向来冷酷无情的房东上门催租,不耐烦地听完她的哭诉后,以前的房租也不准备要了,连夜把她赶出了门。   午夜的街头,灯光迷蒙,大雨倾盆,她拖着个行李箱,落汤鸡一样痴痴呆呆盲无目的跌跌撞撞地走着,天地之大,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去向哪里,浑身冰冷麻木,从头到脚,从身到心,最后蹲在雨中的一个角落里放声大哭。   所有的人合起伙来把她往死里逼。   一束束灯光逼近,穿过雨幕打在她身上,溅起的一排子水花劈头盖脸砸下来,然后远去。   她被整个世界抛弃,成了多余的人。   喧嚣过后,街头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偶尔驶过一两个,除了溅出冷漠的水花,也还是一样刺鼻的尾气。   一束灯光停下来,停了一会儿,车门打开,灯光中有人走近她,有伞打开,在她头上撑出一片无雨的空间。   “嗨,需要帮助么?”一道温润的男声响起。   她只管放声大哭,并不理会。   她以为那男子很快就会走,谁知道却没有。   很久很久之后,哭累了的她泪汪汪地抬起头,他依然还在,半蹲在她面前沉默地看着她。   她止住哭,红肿着双眼发了半天呆,她才想起说点什么,“谢谢,你走吧,我没事儿。”   都这样了还说没事,可真能撑。   “你住哪里?我可以送你回去。”低沉而温润的声音,倍暖人心。   好不容易止住的哭声又被他这句话招了出来,她再次放声大哭,哭得毫无顾忌毫无形象。   他没有安慰她,默默地陪着她,任她哭个痛快。   暴雨倾盆,没有要停的意思,他很快就湿透了。   她终于止住哭,声音都哑了,基本上快哭不出来了,委屈地撇着嘴问,“先生,你可以收留我一夜么?”他点点头。   当晚,他给她提供了可口的食物,热水浴和舒适的大床,或许是太累了,竟然睡得特别好,一夜无梦,直到天光大亮。   醒来,双眼红肿如烂桃,想起昨天的遭遇,心里还是很难受,不争气的泪水又流了出来,默默流了会儿泪,她撑着坐起身四下看了看,布置简洁的房间宽敞而又陌生,是了,这里不是她家,也不是她的出租屋。   是昨晚好心收留她的那个先生的家。   大雨不知道何时已停歇,天光透过窗帘很是晃眼,再躺着真的很失礼了。   看见自己的衣物干干爽爽摆放在床头柜上,她脸上一热,赶快起身,穿好衣物,胡乱扒拉了两下头发,推开了卧室的门。 正文 第2章 再次求助   昨夜收留她的那位先生,端坐沙发上,眼前摊着笔记本,正浏览网页。   雪白洁净的衬衣利落地打束在深蓝西裤中,衣袖半卷,衣领微开,半悠闲半正式装束。   眉目俊朗,神清气爽。   听见动静,他抬起头,冲她笑笑,“休息好了?”   她点点头,不好意思地微微一笑,想着昨日狼狈全被他看在眼里,特别无地自容。   “去洗漱吧。”他了然地笑笑,给了她自我调整的空间。   她依言而行,进了洗手间,在里面磨蹭半天,洗了把脸,感觉心情收拾得差不多了,这才出来。   “给你留了早餐,自己去吃。”他的眼睛停留在屏上,不再看她。   她摇摇头,表示不打算吃早餐。   他的目光投向她,诧异地问,“不饿?”   没等她回答,他很快收回目光,再次停留在打开的网页上。   饿,可是还有比饿更重要的事。   “先生,你可不可以帮我买一张回Y市的火车票?”   知道不该得寸进尺,然而现在身无分文,寸步难行,她羞愧地低头,嗫嚅着解释,“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了,没法回家。”   他端起杯子喝水,目光在网页上一目十行地扫视,那上面正在提醒人们如何防范一种全新的骗术。   X城110发布的最新微博,一个暴雨倾盆之夜接到三起受害人被骗财骗物的报警求助电话。相同的说辞,差不多的桥段,行骗手段极其相似,防不胜防,广大市民务请小心。   不幸遭遇,请及时报警。   “可以。你吃完饭一起去买。”   他略一沉吟,还是应了。   她如释重负,坐到餐桌旁,狼吞虎咽吃完了早餐。   手脚麻利收拾完毕,返过来眼巴巴等着他。   他从网页上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儿,合上笔记本,起身去穿外套,拿包,拿钥匙,驱车带她去车站买票。   这中间除了向她要她的身份证帮她买票,他没跟她说一句话。   买好票,他又去旁边的超市买了些水果面包酸奶矿泉水什么的,装了一大袋子,站在柜台前等着结账。   她一点也帮不上忙,恍恍惚惚,神不守舍,思绪不时抽离身体,自主返回昨天的泥沼,步步深陷。   她得时时警醒自己,寸步不离,紧紧跟在他身后,才不致跟丢大步流星的他。   出了超市,他将大包零食、车票交她手上,说声“一路顺风”,转身离开了。   她回过神,呆了一下,忙追上去喊,“先生,请等等。”   他停住脚步回头,简洁地问,“还需要什么?”   “不,不需要什么了。谢谢。”她吞了吞口水,艰难地说:“先生,可不可以把你的卡号和手机号留给我?”   他浓眉一挑,干脆利落地说道,“没必要。”   说完,步履匆匆地走了。   她努力追上去,挡在他前面,切切请求,“先生,请务必告诉我,您救了我,我非常感谢,也请给我留一点尊严,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就剩一点点可怜的自尊了。   这么点事儿,至于么,演得也太逼真了吧?   他皱皱眉,语气中微有了一点点不耐烦,“你是打算还钱?还是打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我都不需要。”   “那您需要什么?”她急急脱口而出。   “需要你让开路,赶快让我走。”脸色已经有点难看了。   她醒过神,脸刷地红到了耳根,慌乱地闪到一边,给他让开了路。   因为让得太急,慌乱中竟然被自己的行李箱绊倒在地,“哎呀”惊叫出声,手中的大包东西稀里哗啦摔了一地狼籍。   天,为什么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出这种糗,她真希望此时面前有个天坑好让她跳下去。 正文 第3章 狼狈归来   她顾不得爬起来,目光下意识地搜寻他,希望他已走开,没有看到这一慕。   难堪地搜寻到一抹不耐烦的表情一闪而逝。   他不可能抬腿就走,只得回身扶起她,等她站稳,松开手。   她羞容满面,低了头忙着拍身上的土,再不敢抬头看他。   “对不起。我没事儿。您,您快走吧。”她希望他尽快离开,不要再看她出乖露丑。   昨日那一次已经足够,不要再多了。   他偏偏又不急着走了,耐着性子地等她拍完,盯住满脸红晕的她,一本正经地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将来我有一天不幸落魄,又恰好可以在街头偶遇到你,希望你也可以收留我一夜。这样,你可以安心了吧。”   说完,不等她有什么反应,他匆匆离开,转眼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啊?”她呆呆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半天方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他落魄?怎么会?   她绝望之际,他出手相助。   相处不过半日,她对他几乎完全没有了解。   可是,有一点,第一眼,她便深切地感受到了,这位先生骨子里透出的那份淡定从容举手投足间纤毫毕现,深具一种令人安心的强大气场。   否则,她怎么会在那么混乱的情况下,贸然请他收留?   这样的男人,必定极致睿智且洞明世事,一切游刃有余,他日落魄?怎么可能!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是向她表明,他不需要她还钱,也不要她回报。   很久以后,她才明白,她对一个萍水相逢便肯出手相助的陌路人说出那样的话,是不是也同样伤了人家的自尊?   顾心怡低垂着头,一头浓密的发丝滑落下来,遮去大半个苍白憔悴的脸,眉目难辨,就差戴大墨镜大口罩了。   近家情更怯,她一怀愁绪心有戚戚,勉力提着行李箱迈出电梯,转向东头的家,冷不防一大把惊喜的男声夸张地撞进耳中,“心怡?!心怡!真的是你?!天!上天垂怜!你可算回来了,想死我了。我还以为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这几天心灰意冷正琢磨着要不要去X城找个地方出家!也好离你近点!是不是我的真诚感动上苍,终于被你接收到,然后你就回来了?”   天!顾心怡哀叹,差点瘫倒在地。她都不用抬头看,就知道这哇啦哇啦说个不停的人是住她家对门的邻家男孩安少杰。她真想退后一步重回电梯中,奈何电梯门已关上,电梯早已上行。   安少杰何等机敏,长臂一伸,喜形于色地一把扶稳她,顺便将她掌控在手,行李箱也接了过去,免得再生意外,万分关切地感叹,“心怡,几年不见,瘦成这样了?不过,更漂亮更招人疼了哈……路上很辛苦是吧,你这苦哈哈的又是何必,但凡你一声召唤,哥早长十八条腿奔车站接你去了。”   “我,我手机没电了。”顾心怡含含糊糊地搪塞一句,尽量避开安少杰滚烫的目光。   她一早就回到Y城的,没联系家人接站,一个人在车站消磨到这大半晚才回来,就是不想看见邻居熟人,不想被人嘘寒问暖地关照,问东问西。   人算不如天算,磨蹭一天,又累又饿,头晕眼花拖了行李箱好不容易挪回家门口,再差几步就可以平安回到家中了,偏生生遇见这冤家。 正文 第4章 邻家男孩   她宁愿遇见居委会最能吐槽的主任大妈,也不愿意遇见安少杰,这几年在X城,基本没怎么回家,其实就是怵他,躲他。   为了不被他找到,她过一段时间就换一手机号,可是只要她的手机号被爸爸妈妈知道不到一小时,她准能接到安少杰的电话。   她把他的电话设置成拒接,他就不停地给她发短信。   她隔好久上一次QQ,打开来,全是他问候的消息。害得她都不敢在男友在时开QQ。   他也曾几次三番奔赴X城去找她,还好,经她再三威胁,父母总算没有把她上班公司和住处的地址给他,每次他都是乘兴去,打一堆子骚扰电话,发一堆子QQ消息,然后扫兴归。   有一次,她跟男友手挽手在街头溜弯儿,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路东张西望迎面而来的安少杰,吓得她马上抱头蹲地装肚子疼,要男友抱了送医院,总算躲过一劫。   否则,他早找上门去了。   为这些,她男友多次跟她吵,每回她都得发许多毒誓狠狠诅咒几次,才能哄男朋友消气。   五年时光,她把自己的一颗心全捧给了男友,还是没有留住他的心,他终于还是跟着别的女孩子跑了。那般不管不顾,那般狠心绝情,不留余地。   如今,她灰头土脸在站在青梅竹马对她一往情深的安少杰面前,算不算是报应呢?   顾心怡回到家后,大病了一场。   安少杰忙前忙后,过节一般开心而又忙碌地呵护顾心怡。每天陪她看医生,哄她开心。顾家爸爸妈妈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少杰这孩子是他们看着长大的,模样人品没得说,对心怡专情痴心,又知冷知热,甚得顾家爸爸妈妈的心。   心怡始终不冷不热,没什么好脸色。   顾家爸爸妈妈原本还想着好好劝劝女儿,这次回来,就跟少杰把终身大事儿定下来。   后来察觉事态不对,只得先压下心头的话。   几天的工夫,顾心怡原本白皙丰润的面庞清减许多,眼圈发黑,眼窝深陷,灰头土脸,下颏尖尖,原先水光潋滟的一双黑眸终日雾蒙蒙的,整个人看上去特别憔悴,脆弱又迷茫,惹人怜惜。   病好后,她赶走了安少杰,不让他再出现在她面前,以死威胁,不许父母再给安少杰开门,顾家爸爸妈妈无法可想,只得劝安少杰稍安勿躁,一切尚须等待,不可操之过急。   顾心怡成天一个人躲在自己的屋里,蔫蔫的发呆,不怎么说话。   偶尔临窗望远,总能看见楼下徘徊张望的安少杰,说不清滋味的泪水时时爬满她的脸庞。   她无颜面对安少杰,她不配享有他的爱,她没有对等的爱给他。一起手拉着手长大,她对他了如指掌,太熟悉了。   她无法对过于熟悉的异性产生男女之情,她甚至无法在他面前流露羞涩的表情,这是她所不能接受的。   如果她的狼狈必须落入别人眼中。那么,她宁愿自己的泪水流在收留她一晚的那位先生面前,也不愿安少杰看见。   前者虽也令她尴尬,然而,别过之后,永不再见。后者成天在她面前晃荡,叫她如何收拾愁绪,淡忘过去?   安少杰一直以来看见的,都是她人前最风光的一面。   她二十多年的人生,四个字就可总结:顺风顺水。如今,二十多年人生积累起来的自信在一天内被彻底摧毁,搁谁谁崩溃。 正文 第5章 被弃各种症状   安少杰心情极度郁闷,从小呵护顾心怡已成习惯,心怡躲他这些年,没能使他对她的感情疏淡,反而更浓烈。   这些年,除了忙事业,其余的时间他都用来寻找心怡。多少次千里追寻不遇,他从没有气馁,直至他在X城安营扎寨。   这里是她的家,她总归是要回家的。   不在公司的日子,寻不到她的日子,他回来这里,守在她家门口守株待兔。   苍天不负有心人,他守候的小兔子顾心怡终于仓惶归来,他欣喜于苍天有眼时,她却拒绝他靠近。   他烦躁无比,却又无计可施。   看得出来,心怡此次归来,带着创伤。   她肯定是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想来,能给她如此重创的,必定是她的男友。   他知道她有个相处了好几年的男友,他一早知道,她的男友迟早会离开她。   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人比他安少杰更爱她。   他咬牙切齿地发誓,将来要是叫他碰到那小子,他定要叫他不死也脱好几层皮。眼下最令他头疼的是,如何叫心怡接受他。   顾心怡人长得漂亮,性子温柔乖巧,又聪明懂事。在家是父母最宠的乖宝宝女儿;在学校会读书肯用功,师长们爱护有加。   这就是安少杰所了解的顾心怡,他对她的了解这些年一直停留在这个层次,没有再前进,剩下的就是满满当当的爱。他觉得,这辈子能拥有顾心怡,心愿足矣。   心怡对他了如指掌,他在心怡面前就像一道一览无余又过于熟悉的风景,熟悉到可以熟视无睹,视而不见,激不起她心中一点波澜。   他对心怡始终一筹莫展。这个情形,似乎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从没有改变过。   无论如何,这一次他不打算再放走她。   顾心怡缩在被窝中,蜷成一团儿,哭一回,想一回,到最后也没想通,对男友她温柔体贴,肯付出;对工作她全力以赴认真敬业也小有成就。她想不明白,她到底哪儿做错了,要遭到这样的惩罚。   心怡这样子,顾爸爸还好些,最心疼的肯定是顾妈妈了,天天变着花样儿给女儿煮各样的粥做女儿最喜欢吃的菜,陪女儿说话聊些开心的话题,使出了浑身解数。   然而,效果甚微。   顾心怡始终窝在自己的房间里,借口身上不舒服,不肯出门。   基本就五件事,睡觉,吃饭,发呆,流泪,胡思乱想。   睡觉老不踏实,好几次泪流满面哭喊着从梦中醒来。   从没让顾妈妈费过心的女儿这次可把顾妈妈给愁住了。   “怡儿在外面到底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以前从不这样的。回来半个月了,半步也没出过门。问什么也不说,真是急死个人。你也不关心一下女儿……成天就知道抱着个书看啊看……你倒是想想办法啊。”顾妈妈沉不住气了,抱怨顾爸爸。   “没事。社会不是家,谁在外面闯荡没受过委屈,怡儿那么大个人,受点委屈也正常,一时转不过弯,让她慢慢想,总会想过来的,你别着急。给孩子时间和空间,别老盯在孩子跟前问这问那的。”顾爸爸很淡定,觉得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怡儿八成是失恋了,照我说,少杰那孩子对她多实心实意,她偏又不喜欢。要不,打电话叫宝怡回来劝劝她。”   “不用。宝怡最近工作有调整,正在忙交接收拾东西,咱们帮不上忙,就别给孩子添乱了。”   顾爸顾妈正说着,心怡的手机突然响了,顾妈妈忙拿起手机送进女儿的房间,拉开被头,“心怡,电话。”   自心怡进了家门,头一遭有电话打进来。   心怡接过手机,看也不看,按掉扔在一旁,又蒙上了头。 正文 第6章 被逼重返   “看你这孩子,人家找你不定有什么事儿,这多没礼貌。”顾妈妈慈爱地笑着嗔怪女儿。   心怡不作声,脸上还带着泪痕。   顾妈妈心中好生不忍,改口说,“算了,真有什么急事儿,人家肯定还会打来。”   正说呢,手机果然又响起来,这一次还特别固执,响个不停。   心怡掀掉被子,坐起身,抓过手机看了看,是个陌生的号码,使劲摁了拒接,又扔在一旁,“妈,我睡会儿。”   “睡吧。”顾妈妈带上门,退了出来。   心怡刚躺下,“叮咚”来了一条短信。   谁呀,这么固执,明明是个陌生的号,心怡满心不快捡回手机,打开短信一看,暗叫一声“糟了”,忙坐起来,翻出刚才的来电号码,回了过去。   “喂!”愤怒的声音震耳欲聋,心怡赶快把手机拿开耳旁好远,连珠炮似的指责声已滔滔而来。   “死心怡,你怎么回事,想绝交是不是?你到底在哪里?你什么意思。提前一个月就隆重告诉你,我今天要来,你不来接站也就算了,居然还搬家了?你说,你什么意思?”   “晨晨,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心怡一连串地抱歉,暗暗自责,真是让悲伤冲昏了头,怎么可以把死党王晨今天到X市投奔自己的事忘得这么死?   “少废话,赶快报上地址,不然,我今晚就得露宿街头了!”手机里传出王晨咬牙切齿的声音。   “对不起……王晨,我在家。”心怡怯怯地,恨得直抓自己的头发,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可以忘,还忘得这么死,这下可把王晨给害苦了。   “我知道你在家,赶快报地址!”王晨第一次到X市,偌大的城市,全是陌生的面孔,一切全拜托心怡了。   “我……我是说我在Y市,我回我家了。”心怡说完,赶快又把手机拿远点,果然王晨大爆发了,“啊?!Y市?!心怡,我要跟你拼命!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口袋里只剩三十块钱了,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我……我一时半会儿也跟你说不清,总之不久前发生了好多事……我工作也没了,什么也没了,走投无路,就回了家。晨晨,我不是故意的。”心怡暂时忘了自己的痛苦,忙着安抚无助的王晨。   本来还说投奔心怡小富婆这里先住下,吃住先不用愁,再慢慢找工作,突然这么一下,王晨也懵了,看来真得露宿街头了。   不行!不能这么便宜了心怡。“你什么时候回X市?”   “我……我不打算回去了。”顾心怡这样说的时候,微微犹豫了一下。   “什么!你想扔下我不管?!门都没有!你马上收拾行李,带足钱,去买票,往这边赶!明天十二点以前见不到你!我就去坐台!”   知心怡者莫若王晨,她绝决地下了命令,她知道见死不救从来不是心怡的风格。   “晨晨,我……我在那边什么也没有了,我真的不打算再回去了,你就自求多福,好不好?”   相恋八年的男友就是在X城弃她于不顾的,就这也罢了,更令她寒心的是,他竟然还在她落难之时临去之际狠狠踏了她一脚。   那个雨夜,如果没有那位素不相识的先生出手相助,痛不欲生的她可能早已在大雨的午夜了断自己。   X城,她今生今世都不想再踏足。   “你现在有我!必须来!你不来!我真去坐台。”王晨说完,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正文 第7章 狭路相逢分外眼红   心怡再打,王晨关了机。   心怡左右为难,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决定再去X城一次。   无论如何,她不能对王晨不管不顾。   参加工作以来,心怡第一次伸手管妈妈要钱,她真的是山穷水尽了。   她没带什么行李,就带了点钱,在顾妈妈担心的目光里坐上了前往X城的火车。   一路上多次拨打王晨的电话,始终处于关机状态。这让顾心怡心急如焚。   一夜未眠,略有倦意。   顾心怡心神不安地走出火车站,四下张望,急着寻找王晨,再次拿出手机拨打她的号码时,眼角的余光忽然扫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顾心怡倦意立无,也忘了王晨是谁,拔足飞奔前去,趁人不备一把抓住对方的衣袖,怒叫:“何世宝!真是让人好找哇,你还活着?!”   何世宝显然没料到顾心怡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神情先是有些慌乱,不过,他很快镇静下来,厌烦地拔开顾心怡的手,掸掸衣袖,一付赖皮相,“顾心怡,你想干什么?大庭广众之下,能不能不要拉拉扯扯,我可是很正经的男人。”   何世宝掸衣袖的动作惹得顾心怡连连冷笑,“正经男人!呸!真是好笑!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你这么厚,下三滥还敢自称正经男人,天下的男人还没死绝呢!拿来!”   对于这个负心男,顾心怡已懒得跟他多说,她冷冷逼视着何世宝,将手伸到了他鼻子底下。   何世宝装傻,“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我的钱!你说干什么?!”顾心怡咄咄逼人,目光如利剑,恨不能剜出这负心男的黑心烂肠子。   周围渐渐有人聚拢过来,围观关注。   何世宝有点吃不住劲了,故作鄙夷地说:“顾心怡,我怎么一直都没有发现你还是个泼妇?你想钱想疯了?见面就管我要钱?咱们已经分手了!你知不知道?你还管我要钱,这合适么?你让大家评评理!”   边说边往后退,随时准备开溜。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静静看热闹的,有加入谈论的,还有许多人拿出手机开始拍照。他没那么容易就冲得出去的。   顾心怡豁出去了,管不了那么多,她一把勒紧何世宝的领口,冷笑道:“何世宝,少扯瞎话!想溜?!没门儿!不想给,是吧?那好,派出所走一趟!”   顾心怡一手勒紧何世宝,一手开始拨打报警电话。   “别!别呀!心怡,咱们有话好好说……”   何世宝见情况不妙,口气软了下来。   一语未了,一衣着妖冶的女子挤了进来,猛地一把拉开顾心怡抓着何世宝领口的手,眼珠子一瞪,盯着顾心怡戒备地打量着,问何世宝,“世宝儿,这女的是谁,你没长手怎么的,一个女子把你吓成这样儿?”   何世宝没有回话,头上有冷汗冒出,向妖冶女子连使眼色,不让她火上加油。   “你眨眼干什么?眼睛里进东西了?”   妖冶女子显然不吃这一套,反而拆穿他,言语不善地挑衅,唯恐天下不乱。   这些自然也没能逃过顾心怡的法眼,她暂停拨打报警电话,瞥了眼妖冶女子,目光不由自主地向她的腹部扫去。   何世宝那天通知她分手时口中所说的有了他骨肉的新女友,就是眼前这位?   顾心怡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了下来,拼命地忍住,扭过了头。   何世宝竟然就是为了这个女子,断然与自己分手,还卷走自己积攒好几年的血汗钱。 正文 第8章 夺路而逃   何世宝竟然就是为了这个女子,断然与自己分手,还卷走自己积攒好几年的血汗钱。   “大概是疯子,认错人了。我们快走吧!”见顾心怡发懵,何世宝赶紧拉了妖冶女子的手迅速逃窜。   好不容易挤出围观的人群,一个高个男子双臂抱胸挡住了去路,闲闲地说,“兄弟!不还钱无路可走。”   “你谁啊!有你什么事?!”   “路人甲!”   何世宝火了,将妖冶女友往边上推了推,开始捋袖子。   在顾心怡面前气短也就算了,确实有负人家,连路人甲都出来找事儿,当他是软柿子?   袖子还没有捋完,高个男子抬手一拳,正中何世宝的鼻子,一股鲜血哗地喷了出来,何世宝闷哼一声,直挺挺跌倒在地。   “你,你凭什么打人?”才刚还很气粗的妖冶女子此时蔫了,气虚地质问了一句,忙弯腰去扶何世宝。   围观的人再度围了过来,纷纷指责高个男子,“喂,高个子,有理讲理,打人可不对!快把人送医院去!”   顾心怡也跑了过来,见何世宝被打倒在地,也冲高个男子喊,“安少杰,你真多事!谁要你插手来着!”   安少杰摊摊手,无所谓地笑笑,“已经插手了,要不你报个警?”   “多事!报你个头!”顾心怡噎了一下,无心跟安少杰多说,也不想再见到何世宝,骂了句粗话,跺脚离开了。   妖冶女子将何世宝扶起来,安少杰拿出手机,冲着血糊拉碴的何世宝连拍几张,口中威胁道,“小子,限你三天内,将钱一分不少地还给顾心怡!否则,我会以盗窃罪起诉你,让X市乃至全国人民都知道你是个骗女人钱的东西,你看着办!”   安少杰扔下何世宝,转身去追顾心怡,他一路追踪而来,可不想再跟丢她。   “心怡!心怡!等等我!”眼见心怡的身影没入了车流人流,马上就要消失不见,安少杰急得冒汗,大声叫喊。   顾心怡听到他的叫声,反而加快了脚步,伸手挡车,一辆车子很快停在身边,她没来得及多想,不等车子停稳,就打开车门,迅速坐了进去,催促道:“师傅,开快点。”   一边回头看向车窗外,安少杰正飞奔过来,不停地招手叫喊。   车子很快驶离,甩掉了安少杰,顾心怡提着的心才放下,靠在车座上大口地喘气。   “这回,又是什么情况。”驾座方向淡淡一声问,顾心怡惊得坐直身子,魂差点没吓出来。   “啊?是您?!”她随便一招手,竟然再次上了他的车。   虽然比起上次的西装革履神清气爽来,这次,他穿着迷彩服且有些胡子拉碴,皮肤也明显比上次见时黑了许多。   如果说上次见他的感觉像是一位优秀儒雅的公司高管,这次见他的感觉很像美国西部大片里的牛仔。   形象反差特别大。   唯独那双炯炯黑眸仍然明亮,仍然深潭一般不可测度。随便一扫,似便可穿透人心,直抵灵魂。令人不敢直视。   还有那整齐划一不肯轻易示人的的洁白牙齿,都是他最亮眼的标志。   所以,顾心怡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很不巧,是吧?!”他淡淡一笑,揶揄道。 正文 第9章 幸好人没丢   “很不巧,是吧?!”他淡淡一笑,揶揄道。   “还好!X城要说也挺大的,可还是太小了!”顾心怡感叹,下了火车不到一小时,她接二连三遇到最不想见到的三个人。   前面红灯亮起,他挑挑眉,将车缓缓停下。   “那个。幸好遇到您,不然,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您。上次,真是谢谢了。不好意思,您救了我,我却连恩人的姓名都不知道,先生,您贵姓?”顾心怡心怀感激,虔诚地道谢探问。   他哼了哼,扫一眼后视镜,避而不答她的探问,语气生硬地说,“不要一口一个您您您的,受不了。”   顾心怡尴尬地咳了咳,收回恳切的目光,低头准备拿钱还给对方,一摊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两手空空,不由惊叫起来,“糟了,我的手袋不见了,还有手机……”   他哼声一笑,讥讽道,“是么?没关系,幸好人没丢。”   “糟了!我朋友还在车站等我,真该死,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死了……她已经身无分文了,等着我去接济她呢,这下可怎么办?”   都怪混蛋何世宝,如果不是看见他,自己不会那么冲动。   当然,也怪安少杰,可是手机和手袋是什么时候掉的?她竟然一点印象也没有。   丢了手袋就没了钱,怎么救济王晨?没了手机她不知道王晨多少号。怎么联系她?想起王晨昨晚的话,顾心怡又开始坐立不安,汗涔涔地下来了。   前一个糟了,后一个糟了。凌乱得一塌糊涂。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她心慌意乱如坐针毡的样子,不可捉摸地笑笑,没有发生半点兴趣。   绿灯亮起。他一踩油门,车子箭一般驶了出去。   顾心怡不安地看了他一眼,探身向前,又尽量避免与他在后视镜中目光相触,怯怯地,“先生……”   “如果是借钱,那就免开尊口。”他一句话,就将顾心怡尚未出口的企图,彻底地给扼杀了,她失望地跌回座中,一脸茫然。   “呃……那,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回车站?”   过了一会儿,顾心怡偷偷瞄他一眼,不甘心地再次试探着问了一句,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男子面前,她总有种怯怯的感觉,这让她很是郁闷。   每说一句话,都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总觉他的目光带着刺儿,虽然他总是淡淡地笑着,却有不怒而威的气势,令人无法亲近的凛厉,这使得她在他面前说话时总感觉底气不足。   她吞吞口水,勉力继续,“我朋友可能还在那里等我……她昨晚打电话给我,说她弹尽粮绝了……等不到我接济,她,她就会……”   嗫嚅半天,她还是把那半句话吞了下去,太不雅了,她说不出口。   见她没了下文,他冷不防问,“她会去行骗?”   完全是轻松逗笑的语气,根本没将她说的当一回事。   “呃,她说,她会,去坐台。”终于说出了口,顾心怡的脸涨得通红,似涂上了火红的晚霞。完了又补了一句,“她不是开玩笑,她说到做到。” 正文 第10章 你愿意为我做一顿饭么?   见她没了下文,他冷不防问,“她会去行骗?”   完全是轻松逗笑的语气,根本没将她说的当一回事。   “呃,她说,她会,去坐台。”终于说出了口,顾心怡的脸涨得通红,似涂上了火红的晚霞。完了又补了一句,“她不是开玩笑,她说到做到。”   他哂笑,“有个性。”   这是什么话?顾心怡好想翻白眼,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还得有求于他,压下不悦,鼓起勇气,再三请求:“先生,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回车站?”   他仍不回应她的这个问题,也没有要送她回火车站的意思,径直把车开到一个菜市边上,停下来,问了一句,“会买菜么?下来帮我买菜!”   好像是征询她的意思,其实比命令的语气还要生硬。   顾心怡丝毫不觉有什么不妥之处,连连点头,“会!会!”忙不迭地下了车,跟在他身后,进了菜市场。   顾心怡长得一付不食人间烟火气息的仙子模样,厨艺方面其实是深得顾家妈妈真传,蛮有一手,加上嘴刁,又有小洁癖,一般人伺候不了她,为了不委屈自己,时常自己动手钻研。   买菜对她来说再寻常不过了。   进了菜市,顾心怡根本不客气,当家主妇气势十足,指指点点,这个好,买这个,那个不新鲜,不能要,这个多买点,做了收起来,可以随时吃……   不到半个小时,顾心怡与他各自手提两大袋子蔬菜及各种肉副食一前一后出了菜市,不知道的,还以为二人是饭店前来采购的。   “要请很多人在家吃饭?”往后备箱里放东西的时候,顾心怡顺嘴问了一句。   “没有!就我一个。”   “啊,那干什么买这么多?”顾心怡愕然。   “不是你让买的?”他的声线没了那天的温润,有些嘶哑,有砂纸打磨铁器表面的感觉。   顾心怡无语,腹诽,你傻子啊,我只是建议,买不买你决定的,我强迫你买这么多了么?这下好了,估计半年都不用采购了,烂掉的菜也可以吃的话。   放好菜,顾心怡拉开了车门,刚要坐进去,他命令道:“坐副驾座,真把我当你司机了?!”   顾心怡吐吐舌头,乖乖拉开了副驾座的车门,硬着头皮坐到了副驾座上,却有一种忍不住想逃离的冲动,身子僵直着,尽量往车门方向靠,目光直视右侧前方,全神贯注。她从心里怵着他。   “会做饭么?”   “嗯嗯嗯!”顾心怡连连点头,“我厨艺很高超,吃过我做的饭菜的人,没有不称赞的。”   他侧目而视,“很多人吃过你做的饭?”   “呃……没有。”顾心怡想了想,觉得话有点说大了。   在家她只有给妈妈打下手的份儿,在外面,除了喂养前男友何世宝好几年,其实就几个闺蜜尝过她的手艺。   “我一天没吃东西了,你愿意为我做一顿饭菜么?”   他面有倦色。这样问的时候,他并不指望顾心怡做出多可口的饭菜,家常能吃就可以。   顾心怡赶紧再次点头,清脆悦耳地答道,“愿意,我非常愿意。”心情之愉悦,好象男子是在向她求婚。   心里的小九九其实算计的是,他有求于她,她痛快答应了,然后再请他帮忙,他不能拒绝了吧?吃人嘴软呢。   他再没说第二句,驾车带顾心怡进了一个普通的住宅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