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白驹出生   春秋战国时期,以秦国最为强大,强大了说话自然硬气,秦国人管居于该国崤山或华山东面的鲁国叫山东,叫了上千年也就改不了口了,到了大清朝,骑马打仗的人没什么文化,干脆就叫这里为山东了。   山东的地界里,在海边有个渔村叫青岛村,历史的变迁和繁衍生息,有了青岛市。青岛村占据的地方叫胶澳,后来就有了胶县,胶南县,胶州市。   胶县境内有条河叫白马河,河旁边众多的村落中,自然有个村子叫白马村了。   上个世纪10年代,白马村村西山旮旯里,一幢低矮的茅草房中,传出了阵阵凄惨的叫声,在阴霾的日子里显得格外的刺耳和恐怖。   “白老大家的,使劲啊,憋口气,使劲啊”接生婆焦急的催促着。   “婶子,我不行了,我咋这没本事呐,生个孩子还得把命搭上,我好命苦啊!”脸色苍白、布满棒子粒大小汗珠子的白老大媳妇气喘嘘嘘地说。   身下的油布上满是血水,旁边的木盆里的水也变得鲜红、粘稠。   门外屋檐下,蹲着一位魁梧的汉子,通红的双眼、满脸的鼻涕和泪水,双手疯狂的撕扯着自己蓬乱的头发。   接生婆走出门,摊着双手,本想告诉白老大准备后事,看到这种情形,那里又说得出口,只得回转身躯,再回到那堪堪能叫做屋子的屋中,边走边摇着头,叹息着说:   “儿出生,娘丧生,造孽啊。”   瞧着白老大媳妇这凄惨的摸样,饶是看惯了血腥、听惯了凄厉叫声,每年都要见上几回生死的接生婆也是落下了老泪。   “孩子啊,攥着婶子的手,吸口气,再使把子劲,再不行,婶子也没法子了,这罪,咱女人得受啊”   “啊”   “啊”   “啊------------------”   随着白老大媳妇最后一声声嘶力竭的呐喊,孩子出生了。   几声啼哭后,接生婆抱着不知有几种颜色拼成的包袱皮子包裹着的孩子,来到了白老大的面前:   “老大啊,是个小子”   “看看你媳妇吧,眼见着不行了”   白老大怔怔的,眼中却透着丝丝的坚定。半袋烟的功夫不算漫长,可房前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乡亲们觉得仿佛一生的煎熬。   “小花,我来了,小花---------”白老大嘶喊着、踉跄着抢进屋里。   噗通,屋内土地上传来了一声沉闷的声音。   “不好,快看看,怕是白老大要寻了短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家急促的喊道。   几个胆大的,有点岁数的壮汉战战兢兢的走进了昏暗的屋中,眼见着满炕的雪水已经流到了地下,正慢慢的渗入土中:白老大媳妇头已歪在了一边。白老大手里握着把镰刀,仰面朝天,倒在了炕沿下,脖子上一指宽的口子正冒着血泡,天棚上、墙上喷溅的鲜血正在滴落。   有几个人已是受不得这血腥,逃出屋去,哇哇的呕吐。   那个白发老人像是族长之类的,蹒跚着走到屋内,看着这场景,虽说已是年过古稀,看惯了人世的悲凉,却也震撼的张大了嘴。   身后的晚辈急忙搀住了他,说道:   “太爷,咋个办啊!”   良久,老人长吁了口气,扭身在晚辈的搀扶下走出了门外,对着那些个晚了一辈、二辈甚至几辈的孩子说道:   “白老大夫妻虽说是外乡逃难来的,总算是有情有意,把房子点把火烧了吧,算是火化了,骨头收敛下,装个坛子里,埋在坟地角落里把。”   沉吟了片刻,又说道:   “这个孩子咋整啊?”   没有人接这个话茬,都把头垂在了胸前。   一个贫穷的年代,一方贫瘠的山脚,连自己都不知如何养活的村民们,又如何有崇高的境界去收养一个外乡人的孩子。   也不知沉默了许久,乡亲们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把孩子给我吧,总不能扔了吧”   说话的是一个拖着长长的辫子,留着三绺胡须,面庞清瘦的男人,这个人也是个外乡人,巧了,也姓白,也不知叫什么名字,总告诉问起来的人:   “叫我白先生吧”   白先生也没起个屋子,就在春前河边的山上的半山腰的一个山洞里住着,好事的半大的娃娃们倒是去看过了,和大人们说那个山洞白先生收拾的可干净了,有个床,床上铺着兽皮,洞壁上挂着个弓箭,还有把带鞘的刀,还有好多的书,书具体是多少,孩子们当然没有什么概念,大人们也就默然听着,笑笑了之,兵荒马乱的年月,能活着就好,没人关心那书的事情了,只要他不骚扰村子,纯朴的村民们也就默许了白先生的存在。   白先生似乎颇有些积蓄,时常的向村民们购买些粮食,日常生活的用品,出手也是大方,总要多给上少许,一来二去,村民们也就认可了这个话语不多的外乡人。最让人尊敬的是,乡亲们有个头疼脑热的,他还会给开个方子,也不用上镇上去抓药,到村前村后的山上就能采到,成了远近不可或缺的郎中,他却从不要诊费,也不承认自己是郎中,从来都跟前来看病的人说:   “您这吃着看吧,能不能治病不说,总算吃不死人。”   乡亲们也没有余粮闲钱去镇里、县城里看郎中,拿自己的命也不金贵,那就试着吃吃白先生开的药吧,可每次都能把病吃好了,有些回,到不是马上那么灵光,可白先生换换几味药,再吃上一段时间,总能慢慢见好,因此,白先生人缘越发的好了。   接生婆惦着小脚,走到白先生面前,把孩子递了过去,嘴里絮叨着:   “这孩子就是牲口,命硬啊,一下生就克死了爹娘”   老族长手捋着白胡子,沉吟着说:   “这孩子那就叫白驹吧,沾不得人边了。”   对了,   “村里奶孩子的媳妇们,帮衬着轮着喂喂他把”   老族长摇摇头又说道。   白先生抱着孩子回头走的时候,身后已是腾起了熊熊大火。自是乐善好施的乡亲们,在料理着后事,没有什么亲戚,孩子刚出生,这后事自然也没有什么麻烦,世上多了两个孤魂野鬼罢了。   有善良的媳妇们帮忙奶着白驹,在加上白先生熬些小米粥、棒子面糊糊,白驹也奇迹般的蹒跚学步了。 正文 第二章 没断过吃的   白驹断奶了,这也意味着他永远的失去了那些不是母亲却替代了母亲的温暖的怀抱,也意味着告别了母爱,也意味着悲凉、辛酸的童年开始了。   白先生花了几天的功夫,上山砍了些灌木,将山洞口的不大也不平坦的空地围了起来,作为白驹玩耍的场地,防止他掉下山去。白先生要看书,要下围棋,虽然总是一个人在下,也就没时间管教白驹,让他处于了自生自灭的状态。白驹也安于现状,从来也不哭不闹,自己在这个小院里孤独的玩耍,拿着小草棍指挥搬家的蚂蚁,搬着对于他来说算是很大的石块,堵上耗子洞……,玩着一些他认为很有趣的一些事情。   白驹和白先生有限的交流就是:白先生告诉白驹要到简易的厕所里大小便。这个厕所也是大自然杰作,水流长时间的冲刷,形成一条一脚宽的缝隙,并且缝隙两边的石头探出了山崖少许,排泄物自然而然的就落入了山下,不至于污秽了小小庭院。再有吃饭的时候,喊着:   “白驹吃饭了”。   白驹吃饭的时候也是很安静,给什么吃什么,给多少吃多少,吃完了就又跑到院子里独自玩耍,吃过晚饭,白驹也是玩累了,又是独自一个人爬上床睡觉了。这个地方的农家里睡的都是炕,没有睡床的,可在山洞里没有办法垒炕,因为没法砌咽筒,没法取暖,垒了炕也是冰凉的,失去了炕的温暖的意义。白先生和白驹的床,还是白先生花了大价钱请村子里的木匠给做的,木料也是乡亲们你一块他一块凑起来的。山区在早不知有没有树,反正那个时代是没有树,这些木料也是家家户户给老人们预备的棺材板子。   白驹最幸福的时刻是乡亲们来请白先生看病的时候,自从有了白驹,乡亲们再没有空着手来过,总是抓把花生,拿上几颗核桃,数上几粒大枣,塞给了白驹。白先生总是微笑着说:   “客气,客气,不用破费的,举手之劳而已”   乡亲们多是会说:   “给孩子的,又不是给你的,孩子还小,也没个娘,可怜啊!”   有些乡亲来的匆忙,也都抱歉的说:   “看!光顾着急了,也没给孩子带点吃的,那天补上吧”   至于以后是否真的补上,白先生也不在意,依然故我的履行着郎中的职责。白驹有了好吃的,并未据为已有,总是分出一半给白先生放床上,自己的那一半也是珍惜着吃,从不一次吃完。没有病人的日子里,白先生,总会奇迹般的掏出些零食奖励白驹的乖巧,是不是白驹分出去的那一半,白驹就不知道了。但白驹总是会问:   “爷爷吃了没啊?”   白先生通常会回答:   “爷爷吃了,白驹今天乖,赏你的,吃了自己玩吧”   白驹虽然没了母爱,却是没有断过吃的,健康的成长着,居然比同龄的孩子长的高大些、威猛些,常年的日光照射,白驹又不穿衣服,皮肤黝黑锃亮的,只是头发蓬乱,手指、脚趾的指甲盖狠长,里面充斥着不知是什么的污垢,显得黑黑的,见人也不说话,总是呲出那八九颗刚长出的小牙,憨憨的傻笑,那牙就白的格外刺眼。   远离都市的乡下,农民们都是自给自足,自家产的粮食多余了换些银子,自家养的鸡鸭舍不得吃,换点咸盐,心灵手巧的,更是做些简单的工具拿到集上卖了……有限的交换形成了集市,十里八乡的集市日子是不同的,这样即方便了商贩流串,也方便了附近的农民赶集。赶集的日子每个镇子都是固定的。   这一天,白先生决定去赶集,找出早就准备好的兜子,这兜子形状有点像围裙,上面的绳子是一根缝在了两个上角,挂在脖子上,但口很大,便于往里放些什么,下面两个角各有一绳子,绑在了腰上,放在里面的东西也就不会掉出来了,也不会耽误主人的各种劳作。由于是下山,白先生就把白驹放在了胸前。虽然白先生请石匠将山路难走的地方修成了台阶,可依然有些陡峭,白先生只能侧着身子慢慢的挪了下来,头上已是微微冒汗了。   到了山下,白先生放下白驹,让他跟着自己走,每逢赶集,白驹都狠兴奋,像小狗一样,围着白先生跑前跑后的,每看到一样自己没见过的新鲜东西,总是回头望向白先生,白先生也是用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词汇告诉白驹:   “牛”   “驴”   “独轮车”   ……………..   白驹跑累了,也不请示,更不汇报,在黄土路边,找个清爽的地方就独自坐了下来,白先生默契的也就坐下来,掏出旱烟袋,装上一锅,默默的吞云吐雾。孩子总是耐不住寂寞的,白驹总是先爬起身了,继续行走,白先生也是悠闲的跟在身后。孩子有孩子的好奇,东瞅瞅,西望望,看见一两条小狗,更是追上一段。白先生则是不断的和熟悉的乡亲们打着招呼,见到上些岁数的,更是聊上片刻,这爷孙俩却比旁人慢了许多。   到了集上,白先生总是先去找裁缝,将白驹的小衣服修补下,有时会再添上一件两件的,白驹的顽皮,总是令身上的衣服破的快些,尤其是胳膊肘子和膝盖处,从来没有几天完整过。   时候尚早,白先生会带白驹去镇上最好的馆子里吃顿大餐,白先生的嘴很刁,饭馆里的菜味道不对了,总是跟跑堂的说:   “去叫大师傅来”   跑堂的见怪不怪了,低声应承着:   “就来,就来了”   大师傅小跑着恭敬的凑在了白先生座前,那大师傅其实不能称之为大师傅,小镇上,也雇不起个成手厨师,也就是大城市里那些个机灵的跑堂的,后厨里搞杂役的偷着着学了点手艺,似是而非的,让老家的老板请了来,冒充着。小地方人没有谁懂得这些,稍微有些薄产的财主们,也土的掉渣,吐血请地方上贵人们吃上次,也吃不出好孬来,总觉得还是自家老婆炖的土鸡,河鱼香些。大师傅拱着手,作着揖,恭敬地说:   “白先生您指教,我这就给您重做去”   白先生也不是狂妄,每次真的就告诉大师傅这些菜的做法:   “这个九转大肠啊,您这煮的有点过啊,缺点咬头,您这炸的又轻了,这香味就淡了些,、你这调料少了两味……..“   “您这坛肉火急了些,这肉要肋条最好,猪也要养了一年以上的,肉才香些……….”   …………….   大师傅有些时候捡功夫短的菜就给换了,那些功夫长些的,下次赶集时候一准就给补上,不再要钱了。这菜也不白换,经白先生的一番指导,立马,就成了馆子里的招牌菜,久而久之,跑堂的唱菜时候,总会说:   “白先生吃过这道菜了,说是好着哪!”   白驹尚小,他是不管这些,白先生这边叫着劲的时候,早把自己的小肚子塞得溜溜圆,瞪着两个大眼睛似懂非懂的听着。待到白先生酒足饭饱,抽上一代烟,再喝上杯苦的不能再苦的茶。这苦是对应着白驹说的,白驹喝了两次,就再也不喝了,喝完了茶,爷孙俩又起身逛集市了。 正文 第三章 爬山   白先生背着手,领着白驹,来到了集上,先是从头到尾逛了个遍,从不问价钱,只是问什么材料做的,还有更好些的不。集市很小,虽走的慢,也很快走到了头。白先生开始买些东西:   “这石锁从大到小,您这给我来套,小点的您给我打磨的精细些,尤其手握这地,要光滑些,回头你给我送到家去。”   白先生说完,就又往下走了,也不付银子,那石匠也不担心,白先生已是方圆几十里的名人,自是不会短了这点辛苦钱。也不问住在哪里,白先生的打扮,都民国了,还是一条大辫子、一身长袍,料子也不是当地的土布,透着那华贵的气息,可脏了些,又露出了落魄的味道。一打听,准有热心的乡亲给指道,路近些的,还会帮着领到山下。   “这笸箩,您这能做的大些不,再深着些”   “能啊,白先生您说吧,要多大俺都给您做”   那篾匠也学着白先生京腔官话语气,您啊,您啊的回着话。   “您伸直了胳膊,不对,平着伸,对,就这么大,,料要大些,这个沿啊,您这一定要加宽些,加厚些,回头您给我送家去。”   “白先生,您老放心,乡下人实诚那,肯定往扎实里做。”   白驹自己独自的溜达着,凡是好吃的摊位,就多呆上片刻,主人有认识的,主动的给拿上些。不认识的,刚要轰走,赶集的乡亲或是边上的摊贩会告诉他,这是白先生的孙子,主人也会给些。白驹的兜兜也就变得鼓流了。白驹也不怕走丢了,集本就不大,白先生人缘好的不得了,自然由着他逍遥去了。   “这木桶要个大号的”   “这黄豆要些陈的吧,不吃,我这有点旁的用处”   ……………….   白先生轻松的买着这些让乡亲们倍感奇怪的家什,不用他自己拿着当然的就轻松了。最后走到了文房四宝这里,白先生挑拣的仔细了许多。   “这狼毫的笔有好些的吗?”   “白先生您真识货,就这了,这乡下,识字断文的少,买的人少,这还是家里老人存的。”   “这千字经、百家姓、朱子家训、孙子兵法,您这一样给我来一本。”   “这宣纸你给我来一刀,不要这种,要那个发黄些的,这白的恐怕我这用不惯,还是老货使起来顺手。”   “这砚台不怎么好啊,将就着,您给我拿个”   其实,那砚台是端砚,这败家的主人估计也是不识货,当做普通石头就给卖了。白先生自是不会多说什么,留在他手里,觉得是暴殄天物。   这墨您这给我拿两块,对、对,就要那种的。”   ……………….   买完了文房四宝,这些个东西白先生自是亲自背在了身后。四处瞧瞧,也没见白驹,走到回村的集口处,找块石头坐了下来,又装一袋烟,吧嗒、吧嗒的抽着。西下的太阳山顶高时,本村的一个小媳妇就领着白驹露头了,白驹这脖子上挂的,手里拿的,嘴里爵着的,更是满载而归,兜兜里恨不得冒了漾。白先生看着白驹这一出,撇了下嘴,不屑的说道:   “这没出息的劲,谢谢人家没啊”   白驹老实得回答:   “没”   “要说谢谢,不可失了礼数”   “嗯”   白驹依然惜字如金,依然乖巧的答应着,下个集依然固我,孩子的心理,好吃的比天大比地大,吃到自己嘴里才是硬道理。   白先生让小媳妇帮着拿了文房四宝,又把白驹的吃食向边上的村民要个布兜子,装了,也一并让他帮着拿了,背起白驹往回走。白先生心再硬,也是不能让白驹自己走了,这一天逛下来,白驹也是累了,趴在白先生的背上,眨眼的功夫就睡着了。   到了村里,自然有些个壮汉,接过白驹,帮着拿着文房四宝送到山上。   接下来的几日里,白先生要的东西陆续的送到了,白驹苦难的日子也就开始了。   天刚刚朦朦亮,白先生就把白驹拎着胳膊弄醒了,不容置疑的说道:   “穿衣服”   白驹习惯性的服从,半睁着眼睛,开始穿他的小大襟褂子,裤子自然是开裆裤,方便拉尿,穿起来容易。   白先生依然用肚兜把白驹装在了胸前,又下山了,白驹也不问什么,在兜兜里继续睡他的回笼觉。   来到了山下,白先生告诉白驹等着,自己到河边,找了个拇指粗细的柳树枝,撸去了叶子,撅去了柳梢,试试抡了几下,嗖嗖的响着哨音,满意的点下头,嘟囔着:   “就它吧”   白驹坐在那里,头左右摇摆着打着瞌睡。白先生眼里路出一丝不忍,可仍坚定的吼了嗓子:   “起来,爬回家去。”   白驹愣愣的看着白先生,还没明白白先生的意思。白先生又说了遍:   “起来,爬回家去“   白驹这次是听明白了,还是无条件的服从,顺着台阶开始往上爬。这山路,本来就不能算路,还有些陡峭,对于白驹这两岁多的孩子来说,说爬字,这得佩服白先生用词的准确。   白驹手脚并用,可有些地方还是爬的费劲,也很慢,手上,脚上,膝盖上。。。。。。。。。凡是能接触到山路的身体部位,都开始见血了,孩子的皮肤好嫩。   见白驹爬的有些慢了,白先生扬起柳条照着白驹的小屁股抽了下去,虽然白先生加了小心,加了分寸,白驹还是疼的一激灵,回过头来,看向了白先生,眼圈里慢慢的蓄满了泪水,也饱含了委屈和疑问。因为白先生从来没有打过他,连重话也没说过,头一次,而且很疼。白先生也没有解释,对这么小的孩子也不需要解释什么,加重了语气:   “快点爬,要不还打“   动物世界里是弱肉强食,人类是有思想的高级动物,同样遵循这这个法则,只是披上了些正义、道德之类的冠冕堂皇的外衣而已。   白驹只能、也必须选择服从,他不想挨打。   白驹的动作瞬间变得快了,可出错的几率也大了,有些难以爬越的地方,总是出溜了下来。白驹看来也是吓坏了。   孩子的体力是有限的,速度明显的慢了下来,后果就是又挨了一柳条子,白驹瞬间加快了动作,又爬了几丈高,循环往复,已经挨了五六条子。   白驹爬不动了,最后一条子,一条胳膊只是往前探了探,又无力的落了下来,脑袋垂落子在山路上,小脸也让泪水和着灰尘变成了泥脸。   白先生把面条样的白驹放到了背上用兜子固定好,剩下的路只好自己背着白驹往回走了。   山区的人们都知道,上山容易下山难,上山的时候重心前移,东西自然要背在身后。   回到山洞,白先生找出跌打损伤的药,给白驹的伤处上好药,白驹已累的睡着了,只是稚嫩的脸蛋上时不时的抽搐下,不知是屁股上抽打的地方疼,还是岩石刮伤处疼。   吃过晌午饭,白先生开始教白驹磨墨,从倒多少水合适,到怎么使用用墨块磨墨,怎么握笔,怎么用毛笔写点、横。这个时刻,白先生变得很有耐心,不耐心也是不行,他面对的是个真正的雏。 正文 第四章 要了一只小狗   请输入章节内容日复一日,白驹在柳条子的鞭笞和白先生的淫威下,已能顺利的爬到了洞口,也就是他那所谓的家。   下午,依然是磨墨,墨块要立的端正,磨偏了要挨柳条的抽打,只是由屁股换到了手掌。点和横,白先生写了样子,白驹要照样子画,初始,白先生把着那永远干净不了的小手写,后来,就是用朱笔圈,写的好的圈上,这些圈,过了一半时,就给白驹做顿好吃的饭,白驹认为比馆子里的大厨做的还要好吃,反而乐此不彼,更加努力的写好。   可这一点、一横似乎永远的写不完,这点是胖点的,瘦点的、左面的、右面的……;横是粗点的、细点的、长些的、短些的、斜一些的……不一而足,总之,白先生教了样子,白驹就努力的写。姿势不正确了要挨条子,红圈少了要挨条子。为了不挨条子,更为了那顿好吃的饭,白驹的潜力是无穷的。   白驹却不知,这一点、一横、已是中规中矩,隐有了大家风范;却不知,书法中的王体、颜体、柳体、…………已是让他练习了个遍,只是力气小,不能力透纸背。   白驹写累的时候,白先生会让他跟着自己做些奇怪的动作,白先生两手托天,他就两手托天,白先生作拉弓的动作,他也拉弓,白先生脚尖着地,他也照葫芦画着瓢……。白先生边比划着动作还要念叨着,呼气、吸气、端平、与肩宽…….。白先生做了三遍后,又轮到白驹挨打了,不是这个动作没伸直,就是那个动作没吸气………,比爬山、写字的时刻挨得打还要多些。   加了这些动作后,白驹每每要出些大汗,不出汗,挨得抽跟很,所以一定要比划出汗的。身上汗多了,是要有味的,白先生肯定不能忍受,所以白驹傍晚又多了项任务,那就是洗澡,买来的木桶就有了用场。开始白先生早上给木桶灌满了水,晒着,傍晚,把白驹扔进了木桶,任由白驹自己玩水,只是告诉白驹要把身上的泥都搓掉了。   这是白驹一天最高兴的时刻。   遍体鳞伤是无休止的。   白驹上山已经越来越快不用挨抽的时候,白先生就不兜着他下山了,改用绳子拴着白驹的腰,另一端拴在自己的腰上,让白驹自己顺下山去。   上山容易,下山难。   白先生开始的时候绳子用手拽的很紧,白驹每每滑落的时候,总能及时的给拽住,白驹于是又得重来,最大的好处是白先生腾不手来抽打他了,可身上的伤却越来越多,万幸的是白先生会配药,跌打损伤的药永远也用不完。   下午改写竖、撇、捺了,白先生不把着手教了,改用越过白驹头顶示范,让白驹用心的看,用心的体会。   依然的写了样子,依然的照猫画虎,依然的层出不穷,……依然的伸出手来打手心。   那些个动作再也做不出汗来了,白先生又添了新的内容,让白驹在填慢了细碎的尖利的石子的笸箩沿上走,笸箩边上同样也铺满了细碎的、尖利的石头子,无论倒在了笸箩里面还是外面,那种滋味一定是刻骨铭心的。   白驹总是晃晃悠悠的走,总是不小心掉了下来,总是紧张的大汗淋漓、总是遍体的刺伤。   洗澡也填了新的花样,早上,木桶要白驹自己一瓢一瓢的往里端,洗澡的时候要把头没进水里憋气,自然憋的时刻越长越好。   奖励的饭菜依然会有,可翻新的花样却少了。任天下再好的厨子也不可能天长日久的更新饭菜不是。   又是日复一日。   白驹和白先生之间的绳子越来越松,到最后没有了绳子,白驹已能顺利的下山了。下午的书写比划也又变更了,在笸箩岩上的奔跑在柳条的鞭笞下也快了很多,那些个动作也更加的圆滑和流畅了。可白驹又多了项任务,从笸箩里每天往外捡一个石头子。   白先生给木桶旁放上了几块石头,算是垒了台阶,白驹可以自己上木桶里玩了。   白驹能自如的上下山之后,白先生除了给乡亲们看病,很少下山了,缺了东西自是叫白驹跑腿,这也是白驹高兴干的事情,除了有好吃的,还能买些自己认为稀罕的东西,诸如彩色的泥娃娃,蝈蝈笼子,斗蛐蛐的罐子,当然蝈蝈、蛐蛐要自己去逮。最让白驹高兴的是他可以代替白先生到馆子里当爷,一样的喊大厨,一样的挑毛病,……….。弄的馆子里的跑堂和厨子是苦笑不得,每每引为奇耻大辱,每每引得馆子里的宾客哄堂大笑,成了大集的一景。在白先生面前话少,不代表白驹不说话、不会说话,在白先生那里是孙子,不代表在外面可以不充大爷,白驹已经有了装大爷的资本。   又一个集,白驹充完大爷之后,在集上又是一通闲逛,集上已经没有了白驹喜欢的东西了,正逛得百无聊赖的时候,看见本村的孩子领了条狗,白驹马上凑了上去。孩子之间很容易沟通,待白驹问明白了小狗是母狗下出来的,村里某某家有条母狗刚下完崽后,白驹赶紧跑回了村里。   白驹对村里熟啊,白先生出来看病总领着他,白先生看病不要诊费,白驹自然受到了照顾,谁家有饭了,他先吃着,谁家有什么他稀罕的小东西,他先玩着,总是那么的理直气壮,白先生有时会说:   “这孩子,没礼貌,没规矩,狐假虎威”   白驹这次肯定也是理直气壮的跑到了某某家,更是理直气壮的跑到狗窝里去抱小狗。母狗不干了。   狗没病,就是有病也不需白先生去看,不需要承白先生的情,更不会对白驹另眼相看、   白驹要抱小狗,母狗狂吠一声,扑向白驹。   山不是白爬的,山都爬的很快了,平地跑的自然更快。   白驹连蹦带跳的逃出了院子。   看家的狗只要不侵犯它的领地,不伤害它的幼仔,也就不会和人类相较高低、胜负。白驹现在还奈何不了狗的追赶,殊不知以后的日月里十里八乡的狗要倒了大霉。   白驹坐在院子外终于等到了主人归来:   “姨,给我只狗狗”   白驹管村里所有的年轻媳妇都叫姨,所有的结了婚的男人都叫叔。   乡村里的狗都是土狗不值钱,也不去正经八本的喂养,到处吃些人类的粪便,才有了“狗改不了吃屎”的侮辱人的词汇。   “行啊,我挑个大的给你,快足月了,能养活了。”这个姨爽快的答应着,抱出一条黄色的小狗,放到了白驹的怀里。   “谢谢姨”   白驹第一次真诚的感谢了一个人,第一次懂了礼数。 正文 第五章 狗的名字叫老大   白驹抱回小狗后,将其放在了自己的被窝里,遭到了白先生的强烈反对:   “放屋里能行吗,更不能放被窝里了,尿了、拉了,你给洗啊?扔外面去!”   白驹只得把小狗抱到了洞外,找了个闲着的筐,铺上不穿的,已经破洞百出的旧衣服,将小狗放入了里面,并盖上一个差不多大小的笸箩,防止小狗跑出去。并央求白先生:   “爷爷,给小狗做点饭好不好?”   白驹从不求人,挨打多疼、爬山多累、平日里多饿…….却从来不求白先生,总是倔强的挺着、顶着、忍着………,今天童心、爱心大泛滥,破天荒的张嘴求人了,换来的是白先生无情的驳斥:   “活该,我让你养狗了吗,我养你就够累的了,我还得养这个畜生,要喂你自己给它做去。”   白驹在山洞里没有小朋友玩,接触的就是白先生这不苟言笑的老朽,白先生做什么,他就看些什么,其实很多东西也都看会了,否则,在馆子了那爷装的怎么会那么像。   白驹虽然知道怎么操作,但不等于他有动手的能力,毕竟他才五岁多点。   白驹委屈的看着白先生,白先生却不理他,依然一个人下着围棋,驰骋在两尺见方的战场上。   小狗应该是饿了,开始叫唤,开始哀鸣。白驹掀开笸箩,抚摸着小狗柔软的黄毛,奶声奶气的装着小大人:   “爷爷不给你做,那哥哥给你做,别急啊“   白驹开始生火做饭了,烧火时弄的满脸是烟灰,添水弄得浑身是水,做面疙瘩时,大小不匀,炝锅时还把手烫了个大泡。   虽然弄的的洞口乌烟瘴气,灶台边一片狼藉,可总算是晚饭做好了,给白先生盛了一碗,送到了白先生面前:   “爷爷,吃饭。”   “嗯,放那把”白先生继续下他的围棋。   白驹用自己的碗给小狗盛了点,可小狗不吃,总是用嘴找白驹的十个手指头吸允,把白驹忙的又出了一身的大汗。   白先生下完了棋,正端着碗,看着白驹在那里无所适从,嘿嘿的乐着,国人无论道性多高,都有幸灾乐祸的潜质。   白先生看了会热闹,脸上也少有的泛起了些温馨气息,可肚子不争气,咕噜的作响,想起还没吃饭,就用筷子扒了口饭,皱下眉,可还是饭吃到了肚子里。随口说道:   “小狗要喝奶。疙瘩汤咸了,没数。”   小狗还在呜咽着,白驹没了耐性,只得上木桶里洗澡,上床睡觉。   小狗离开了母狗,一般的情况下,是要叫唤三个昼夜的。   小狗的叫声一声接着一声,一声又比上一声凄厉,连贯而持久不衰,虽然白驹不停的下床安抚,可小狗不领情,依然用叫声控诉着母子分别得悲哀。   折腾了大半夜,白驹偷偷的把小狗抱回了自己的被窝,小狗不叫了,用头在白驹的怀里拱着,白驹的小手也不停地给小狗梳理着绒毛。   白先生其实也没睡着,要是能睡着,那真是见了鬼了。   看见白驹将狗抱到自己的被窝也没出声禁止,心理偷偷的乐着。没有任何的光亮,如果有灯光的话,看到白先生那偷着乐的笑容将是那么的暧昧。   不一会的功夫,白驹睡着了,也就刚闭上眼睛,嘴里就发出了一声惊叫。原来小狗认为白驹的撒尿用的小牛牛是母狗的奶头,用头拱到后,一口咬住,正在拼了命的吸允。   白驹虽然不知道这个小牛牛对于一个男人的重要性,但却知道有了这个东西才是男人。男人是要站着撒尿的,绝不能像村里的小女孩那样蹲着撒尿,那是很丢人的事情,是家门的不幸,是给祖宗丢脸。   白驹拼命的往出拽小狗,小狗拼命地叼住小牛牛。   白驹要保住他的命根子,小狗要填饱饥饿的肚子,两个幼小的生命在搏斗。   伴随着白驹的一声惨叫,小狗没能战胜白驹,摔了出去,继续它的哀鸣。白驹可惨了,小牛牛整个的给秃噜掉了一层油皮,让小狗给他做了个包皮切除手术,这个意外,让白驹的牛子上以后布满了些疤痕,也让白驹今后的幸福生活,也让他以后的姐姐们爱恨交加,这是后后话了。   白先生起身点亮了油灯,查看了下,给上了些药。   一个白驹终身没有吐露的秘密被隐瞒了下来。   天又亮了,小狗依然叫着。   由于白驹做过一顿饭了,还因为白驹擅作主张抱来了小狗,早饭当然的就由白驹做了。人不能过度的展露自己的本领和才华,否则,将要承担更多的重担和责任。   依然给白先生端去了一碗,依然给小狗端去了一小碗,小狗依然是绝食、呜咽、哀鸣。   白先生走过来:   “别管他了,让他叫吧,叫够了就不叫了”   “今天开始压腿、下腰、扎马步。”   “对了,晌午给小狗单独熬点棒子面粥。”   白驹又增加了新的营生,又有爱抽的机会了。   兴许,昨夜白先生没睡好,督促白驹没有往日的认真了,让白驹上午少挨了很多打。   晌午,白驹先熬粥,先喂小狗去了,也不管白先生饿不饿了。   小狗还是不吃,还是要允手指头。   白先生无奈,自己起身做饭。这地位,明显的要不如狗了。   白驹还是不得要领,脑门上的汗是出了一茬又一茬。   白先生看够了热闹,自己吃饱了饭,也不问白驹吃是不吃,背着手往洞里走,看来是要睡会午觉了。   待要走到洞口时,回转身来,指导白驹说:   “用手指头抿点粥,放到狗嘴里。”   白驹侧着头,惊恐的看着白先生。昨晚的受伤,给他留下了阴影。   小牛牛一天都在疼,撒尿更疼,肿的很大,有点像大人的牛牛了。   爱心战胜了恐惧,白驹抿了些粥,战战兢兢的把手指放到了小狗的鼻子下,小狗迅速的允住手指。   兴许是手指的皮厚,手指拽出来的时候,安然无恙,白驹大是放心,赶紧用这个危险的方法喂起了小狗。   小狗吃饱了,也累了一晚上,趴在筐里睡着了。   白驹嘟囔着:   “以后叫你老大吧”   当地村民不会给孩子起名字,头个生的,乳名就叫老大,依次是老二、老三……,白驹这是要拿小狗当儿子养啊,肯定没有贬低和影射白先生的意思。更没有现代管领导或者圈子里的强者叫老大的意思。 正文 第六章 学凫水   老大终于不再呜咽了,白先生和白驹能睡个好觉了。   为了能喂养老大,白驹把一天三顿饭都包了,白先生少不得要精心的指导。狗可以糊弄,人不能,况且白驹连狗也不想糊弄。   日子就这样平淡的过了下去。   白驹在笸箩沿上已能平稳的奔跑,笸箩里的石子也越来越少。   白驹的腿压的已能轻松的踢过头顶。   白驹的腰也柔软的能把自己折叠起来,孩子本来也软乎。   白驹的马步已能扎上一炷香的功夫。   白驹的笔画已经全都练完了,开始跟着白先生边认字边习字。   白驹已经把千字经、百家姓、朱子家训、孙子兵法背的滚瓜烂熟。   白先生训练白驹,白驹训练老大,老大在白驹的训练下也长大了。   白驹几乎不挨打了,白先生也实在找不出理由来了,但白先生不甘心,似乎每天不虐待几下白驹,手会痒痒。   这一天,白驹结束了一天的营生,要到木桶里洗澡,白先生说:   “走,和我下山,以后每天到河里去洗。”   “为啥啊?下山上山的多麻烦。”白驹已经不太惧怕白先生了,敢犟嘴了。   “让你干啥,你就干啥,找打啊。”   “嗯”   白驹还是选择了服从。   来到了河边,白驹早就脱光了衣服,和老大欢快的扑到了沙滩上。   白先生没有脱衣服,只是挽起了裤腿,走到了白驹跟前,拎起了白驹使劲的扔进了河中央。那河本就没多宽。河不宽可一样能淹没了白驹,一样能淹死白驹。   白驹在河中央本能的挣扎着、噗通着,一会的功夫沉入了河底。   又一会的功夫,白驹居然奇迹般的从沙滩上冒出头来。   老大只会狗刨,狗天生就会游泳。老大追到了河中央,看到了白驹在沙滩上又追了回来,呜呜咽咽的用头拱着白驹,传递着同情,传递着对白驹的可怜。   白驹又被扔回了河中央,这回白驹没有那么慌乱了,直接沉底,迅速的在沙滩上又冒出了头。白驹在木桶里憋气没白练,那打也没白挨,这时候真的派上了用场。   还是被扔回去了,白驹不急着回去了,沉了底,呆了会,脚一登,头就穿出了水面,双手胡乱划拉着喘几口气,又沉底了,再穿再沉底…..,白驹在水面浮着的时间就越来越长了。   白驹在水下走两步,在水面噗通一会,又回到了沙滩,老大也跟着刨了回来。   白驹趴在河边的大河卵石上,剧烈的喘息着,呕吐者满肚子的河水。老大没吐,却伸着长长的舌头,也呼呼的喘着。   白先生悠闲的吧嗒着他的旱烟袋,烟袋锅子了的火一明一暗的,天已经微微的黑了。   白驹的喘息刚刚平息,再一次的被甩的了河里,白驹和老大又是一阵噗通,但是这次白驹却跑到了河的对岸,悲愤的冲着白先生哭嚎:   “咋的————咋的啊——————呜、呜、呜、呜………”   “嚎什么嚎,老子想你抓鱼,河里刚抓的鱼吃着新鲜”白先生背着手,孤寂的往回走了。   白驹的哭喊声引来个几个乡亲,见到白先生,担心的问到:   白先生,您老这是做啥啊?“   白先生微笑着回答道:   “教孩子学凫水那。”   白先生对着外人,面容永远是和蔼可亲的,可对着白驹却永远的冰冷。   乡亲们见怪不怪的就各自回家了,见惯了白先生对白驹的折腾,谁让孩子没了亲爹亲娘。   白驹光着腚,坐在河边,好在天黑了,没人看到,孩子本就没什么羞耻心。   白驹还在抽泣,泪水长流。老大也默默的用他那灵活的舌头,舔着白驹的脸,舔着白驹脸上的泪水。   白驹用力的拥抱着老大,把脸紧紧的贴在老大的狗脸上。   白驹六岁的幼小心灵里没有仇恨,也装不下仇恨。爷爷必竟养活了他。   没有仇恨,不代表白驹不想反抗,爷爷实在是太欺负人了,白驹已经比同龄的孩子高出半个头来,能算了人了。   白驹的心理隐隐有了报复念头。   那里有压迫,那里就有反抗。   通红的太阳,羞涩的从山的那边露出了半张脸。天亮了。   白驹领着老大半游半憋气的回到了沙滩,晾干身体,穿上衣服,往回走了,走的很慢,走的非常的不情愿。   老大忠实的在白驹身边跑前跑后,老大长大了,翻山越岭的本事,已经超越了白驹。   白驹没有亲戚可以走动,白驹只有一个家,白驹只能回到那个山洞改成的家。   白驹继续着他的营生,晚上的饭菜里已经多出来新鲜的河鱼了。白驹的悟性很高,扎猛抓鱼的本领更高,在河里,白驹就像个泥鳅,什么都能抓到,可任谁也找不到抓不住他了。   又是也个艳阳天。   白驹在完成白先生交待下来的任务:   先是扎马步,一定要一炷香的功夫。   再跑笸箩沿,要快步如飞。   再压腿。   下腰改翻跟头了,要翻多少个跟头。   ………………   下午依然是练大字。   背书就五花八门了,唐诗、宋词、碑文……..白驹也不懂,让背诵,就背诵,只要不挨打就行。   老大跟着白驹疯了会,也没意思了,东溜达下,西看下,趁白先生下围棋时不注意,溜到了洞里。洞里是老大的禁区,白先生是不许老大进入的。   老大这里嗅下,那里闻下,相中了八仙桌上的鼻烟壶了。   这个鼻烟壶是一整块和田碧玉的籽料打磨出来的,壶身阳绿温润,壶底一圈是糖色。和壶身的阳绿互相陪衬,交相呼应,可谓是巧夺天工。   老大闻闻,炝的鼻子一喷嚏,赶紧缩回脑袋,可还是伸出爪子好奇的拨拉着鼻烟壶。鼻烟壶本就不大,在狗爪的坚持下,成功的掉在了地上,村子里的屋地是黄土的,可山同里的地是石头的,只听一声脆响,鼻烟壶已经两半了。   老大知道自己闯祸了,马上窜了出去,伏在了下山的路口。   白先生闻声,进入山洞察看,但山洞昏暗,好一会才能看清东西,待发现自己心爱的鼻烟壶已经碎为两半,怒吼一声:   “畜生”   拔出洞壁上挂着的刀,高举着冲向老大。   白驹听到响声,看老大灰溜溜的跑出来,知道老大肯定做错事情了,可没想到白先生举着刀出来了,这把刀就从来没有动过,可见白先生有多么的生气。白驹赶紧大喊:   “老大快跑”   同时也窜向白先生,双手紧紧的楼住了白先生的一条小腿。   老大成功的逃下了山。   白先生气的浑身哆嗦着。   白驹还是紧紧的抱着白先生的小腿,紧紧的。   良久,白先生叹了口气:   “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松手吧,我不杀它了。”   头句话,白驹没懂,但第二句听懂了,犹犹豫豫的松开了双手,望了望白先生,追赶老大去了。   白驹现在的心理,老大这条狗胜过了白先生这个人。历史发展的长河中,有些人真的就不如狗。 正文 第七章 惩罚烟袋锅子   白驹领着老大,百无聊赖的习惯性的走到河边。   爷爷生气了,很生气,白驹在想着,七岁的他已经有了思维的能力。   以往,爷爷生气了,白驹勤快些,白先生就不追究了,可今天爷爷很生气,这该怎么勤快那,白驹一点办法也没有。   老大也是无精打采,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不断的望着白驹,用舌头舔着白驹的双手。白驹不断的捋着老大的后背,安慰着他。   白驹和老大坐在了沙滩上,相互依偎着。   阳光普照着山川,也照着这一人一狗,湛蓝的天空,也显得那么的高那么的远,和煦的秋风,温柔地摇动白驹的乱发和老大的黄毛,远处的燕子,交替着俯冲着河面,不知是在喝水还是在捕食小鱼,……..。   太阳又一次的挂在了西山上,老大的叫声打破了平静,白驹看看老大,老大却伸出爪子,指想了河面,又呜呜了两声。   平静的河面,此时泛起了几圈大的涟漪,一条鲤鱼跃出了水面,翻个跟头,又落入河里,溅起了好大的浪花,白驹激动的连衣服都没脱就跑向河里,两手合并,举过头顶,一个猛子俯冲着扎进了河里。河水浑浊了,不时的像烧开了的水翻滚几下。   白驹双手掐着一条一斤多沉的鲤鱼游向沙滩。那时的称是十六两的。   白驹会站着游泳,能路出已有点胸肌的小胸膛。   狗虽然不吃腥物,可还是立起身来,舞动着两个前爪,向白驹讨要那条鲤鱼,可白驹不给它:   “去,不给你,拿去给爷爷下酒。”   白驹找到了讨好爷爷的办法。   白驹找了根柳枝,从鱼腮穿到鱼嘴,挽了个扣,拎着鲤鱼,领着老大,得意的打道回府。   到了洞口,白先生没有下围棋,脸阴沉的看向白驹和老大。   白驹怯怯的把鲤鱼举在白先生眼前,说:   “爷爷,晚上做红烧鲤鱼。”   白驹在白先生的指导下,已能做出很多像样的大菜了,只是平常都是红烧的鲫鱼,鲫鱼多也小,好抓。   老大也趴伏在白驹的脚旁,双爪捂着嘴,两只耳朵贴在了脖子上,可怜的哼哼着。   白先生怒目一登,喝道:   “鱼就算你俩将功补过了,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说话间,白先生左手拎过白驹扔在了一边,右手的烟袋锅子敲向了老大的前腿。   白驹趴在地上,那是让白先生扔了个狗啃屎,还没等回过头来,就传来了老大嗷嗷的叫声,老大三只腿蹦跳着,逃向它的窝里。   白驹眼里喷着火,死死的看着白先生,双手举起了鱼,狠狠的砸向白先生:   “给你鱼,吃吧,吃死你。”   白驹跑向狗窝,老大将头扎进白驹的怀里,哀叫着。   白驹轻轻的拍着老大,像极了一个哄孩子睡觉的母亲。   狗的生命力是旺盛的,大狗的忍耐力也是强大的,老大已不叫唤了。   白驹找了两根小棍子把老大的腿夹上,用破布条子缠好。白驹见过白先生给乡亲们接骨疗伤,都是这么做的。   白先生冷眼瞧着,自顾自的收拾起了鲤鱼,真的就做了红烧鲤鱼,在院子里自斟自饮。   白驹搂着老大的脖子,和老大一起,四只眼睛愤怒的盯着白先生,白先生很是不自在,鱼也没吃多少,背着手,回了山洞。   白驹和老大一起绝食了。   白驹晚上没回山洞,抱着老大睡着了。   白驹第二天,没有动弹,继续搂着老大。   白先生也是不言语,独自的做饭、吃饭、看书、下棋。   第三天,是赶集的日子,白先生摇着脑袋,下山去了。   白驹看到白先生下山走了,兴奋的跳了起来,奔向了山洞,从洞壁上摘下了挂着的所有的烟叶子,扔到了地上,又找出一串辣椒,放到了捣蒜的臼子里,用力的捣了起来。   辣椒捣完了,捣了好几茬,满满的一大碗,掀起烟叶,每层都均匀的撒满了辣椒面,又把烟叶放了回去。   白驹坏坏的笑了:   “让你用烟袋锅子打老大。”   白驹幼小的心思里,强迫自己不承认是白先生打了老大,他认为,是烟袋锅子的错,要惩罚烟袋锅子。   白先生赶集回来了,白驹已做好了饭,低着头,也不看白先生,只管吃自己的。   白先生只觉得有些古怪,照白驹往日的犟种劲,不会这么快的就乖巧的做饭了。   白驹睡了一晚上,照常的早期开始了惯例的营生。   白先生烟口袋里没烟了,仍是像往常一样走进山洞,准备再装上一烟口袋。山洞也和往常一样的昏暗。   白先生批下几个烟叶来,揉碎了,装进了烟口袋,发现烟袋锅子在外面,又走到院子里的案子前,拿起了眼袋,把烟袋锅子伸进烟口袋里搅动着,装满了一锅烟,又摁了摁,划根火柴,那时已有了火柴了,老百姓称之为洋火,一切来源于外来的东西,都要加个洋字,洋人、羊油、洋桶、洋碗………,白先生点着了烟,深深的吸了一口,是深深的吸了一口。   一阵剧烈的咳嗽,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始终不断的咳嗽着,烟叶里掺满了辣椒面,哪能不呛人?   白先生鼻涕和眼泪挂满了花白的胡子。   白先生佝偻着身子,两只手撑着地,两个膝盖也跪在了地上,像狗一样,趴在了地上,没了往日的斯文,丧尽了往日的威严。   白驹吓楞了,在白驹的幼小的心思里没想报复白先生,他也不敢,他只想报复那个大烟袋,那个烟袋锅子。   老大也吓的用三条腿蹦着,找了个山缝钻了进去。   白驹很想过去拍拍白先生拱起的后背,让白先生能好受些,可他不敢。   时间过得好慢,白驹傻愣愣的看着白先生。   白先生慢慢的平息了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抬眼望向白驹这边,看到了白驹和老大一人一狗的形态,白先生瞬间明白了,也不见白先生伸腿,白先生的身形已腾空飘向了白驹,烟袋锅子又一次高举了起来。   白驹不知是吓傻了,还是天生的强项,嘴里喊着:   “谁让烟袋锅子把老大的腿打断了来着”   烟袋锅子没有落下来。   白先生整个身子颤抖着。   白驹的双眼和白先生对视着,似乎充满了正义。   白先生仰天长叹一声:   “忤逆的畜生”   愤恨的把手中的眼袋撇下了山,背着手走下了山。那背影,怎么显得那么苍凉。 正文 第八章 爷爷丢了   爷爷走了。   白驹还在那里昂着他那倔强的头,可脸上却很惊诧,爷爷为什么没有爆揍自己一顿?爷爷为什么走了?   白驹那里知道,白先生的烟是关东烟,是当时能买到的最好的烟,白先生一生只抽关东烟。   白驹又哪里知道,白先生的过去有多么的牛逼,何曾受过这般捉弄。   白驹又哪里知道………   老大看白先生走了,跳着三条腿犹犹豫豫的走了来,拿头拱了拱白驹,呜呜了两声,白驹紧绷着的弦也松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白驹有些害怕,又有些失落,呆滞的抱紧了老大的脖子。   白驹没有朋友,老大就是白驹唯一朋友。   白驹没有亲人,白先生就是他唯一的亲人。   两天了,白驹还是抱着狗,做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神中的失望、期盼、悔恨………在不断的交替着,白先生还没有回来。   三天了,老大不干了,呜呜的呻吟着。   白驹无力的爬了起来,空洞的,浑浑噩噩的忙碌起来,他要给老大弄点吃的,老大现在腿断了,否则老大会乖巧的自己下山寻找吃的。   平常一根洋火就能点着的柴火,现在要点好几次,平常做顿疙瘩汤娴熟的犹如行云流水,现在忘了爆锅,忘了放盐。   老大不怎么愿意吃,可老大很饿,还是犹豫着吃了起来,可白驹举着碗,扒拉了两口,流起泪来。碗和筷子放在嘴边僵滞着。   白驹想爷爷了。   四天了,白驹早早的从床上爬了起来,给自己和老大做了早饭。   白驹把烟叶全都拿了出来,点着了,浓浓的烟,带着让人窒息的辣椒味的浓烟升腾了起来,白驹在销烟。林则徐虎门销烟是昂扬民族的斗志,白驹销烟是忏悔自己的罪过。   白驹疯狂的翻着跟头。   白驹浑身是汗的站着马步,也没点香,恐怕是两柱香的时间也有了。   白驹拼命的在笸箩岩上奔跑,虽然再也没有柳条子的抽打。   白驹似乎一夜之间长了力气,平常举不起来的,大了一号的石锁业举了起来,还举了好几下。   白驹大字也练得凝神静气了,字里行间的稚嫩消失了。   …………..   白驹依然要去抓鱼。白驹很努力,抓的比往日多了很多。白驹抓回了鱼,舍不得吃,收拾干净了,抹上盐,喂上作料挂着晾晒。   又过去了几个赶集的日子,白驹再也没有赶集。   家里的粮食见底了,鱼却越来越多,眼见着没处挂了。   老族长听乡亲们说,有日子没见白先生了,就打发儿子上来问问:   “白先生上哪耍去了”   白驹眼含泪水,低着头,吭哧着说:   “爷爷丢了”   “大人怎么会走丢了,小孩子可不兴撒谎。”族长的儿子不信,白先生是有大本事的人,怎么可能。   “我把爷爷的烟放了辣椒面,爷爷抽了烟,就呛着了,爷爷生气走了,爷爷就丢了”   听了白驹苍白的、不可理喻的解释,族长的儿子暴走了。不是自己的娃,他无权打白驹。   听着儿子的回话,老族长沉吟片刻,坚定的说:   “白先生还会回来的,白先生不会扔下白驹的,白先生是孔圣人的弟子,饱读诗书,做事情哪能就失了分寸。”老族长却不知,白先生还是个武功高人。   老族长的话,乡亲们还是信得,没有人再考究这个事情。   老族长让儿子又上了趟山,给白驹送去了些吃的,族长的儿子嘟囔着:   “淘气还有功了”。   在乡亲们的接济下,白驹和老大没有饿死,只是衣衫褴褛了,人更加瘦了些。   老大的腿已经好了,可在这压抑的氛围中,失去了往日的欢快,只是每日趴在院子门口,痴呆的望着山下。   这一日,天下了点雪,院子的篱笆墙上,有两只喜鹊在喳喳的鸣叫,白驹一如既往的在完成他的营生,动作更加的疯狂,似乎有点寄托对爷爷思念的味道。   老大突然狂吠了起来,跑到白驹脚下,咬着白驹的裤腿往院子门口拽。白驹挣脱了开,说声:   “别捣乱。”   可瞬间似乎想到了什么,两个跟头翻到了院子门口,向山下看去。   村子里,白先生身后跟了两辆三匹马的大车。   白先生拱着手,和乡亲们互相的作着揖:   “大哥最近可好”   “好着哪,您这回来了”   “白三哥身子还是这么硬朗”   “还不是托您的福啊”   ………….   老族长在两个儿子的搀扶下,也迎了上来:   “哈……..,就知道您这舍不得我们,舍不得这方水土啊”   白先生赶紧抢上两步:   “老哥哥,我就是舍不得您啊,我这带了棵老山参,就是年头少了些,也怕是有百、八十年了,给您老补补,让您老长命百岁啊!”   “这都成老妖怪了,不着人待见了,那什么,老大,让你媳妇赶紧杀鸡,杀那只大公鸡,看谁家先杀年猪了,就说白先生回来了,去要块五花肉,红烧了,给白先生接风洗尘,再包点饺子。”   老族长,边和白先生开着玩笑,打发着儿子给白先生张罗宴席。   “客气、客气”   白先生还待说些什么,只听一声哽咽的、高亢的:“爷爷”的叫声传来,白驹像箭一般,飞到了白先生的身前。   白驹很远的时候已是跪下,只是借着惯力滑到了白先生的脚下。   白驹的膝盖流出了鲜血。   白驹双手双手紧紧的搂住白先生的双腿,头埋在白先生的大腿里嚎啕大哭:   “爷爷别不要白驹”   “白驹以后听爷爷的话”   “白驹以后不气爷爷了”   “白驹以后天天给爷爷抓大鱼吃”   “呜。。。。。。。。。爷爷”   老大也趴在白驹身后,头不停的点着,乞怜着白先生原谅它的过错。   白先生手抚着白驹的已经很长了的乱发,仰天长叹:   “冤孽啊”   “快起来吧”   白先生已是老泪纵横。   迎接白先生的乡亲们,有不少也是落下泪来,那些大大小小的媳妇们更是哭得泪人似的。   老族长先是擦干眼泪,哈哈笑道:   “白驹啊,见到爷爷高兴才对啊,赶紧扶爷爷进屋暖和着。”   “这都散了吧,明天帮白先生把东西搬上山。”   白先生那里用得着白驹搀扶,倒是把白驹拎了起来,看看膝盖,只是擦伤,也就放心了,掏出随身的药水,给上了些,就领着白驹走进了老族长的家里。   白驹还在抽咽着。   乡亲们把马车上的东西先卸在了山下,打发走了马车,待明日再往山上搬。这里民风淳朴,夜不闭户,没人会动这些东西,何况是白先生的东西,里面有救命的药草。 正文 第九章 练把式   接风洗尘宴上,白先生自重身份,自然不能喝多,白驹还小,也还没人让他喝酒,他还是个孩子。   酒足饭饱,一番热情的告别和相送,白先生领着白驹往回走。   冬日的天很冷,但很清澈,雪早停了,天空上,月亮和星星交相辉映着,把朦朦胧胧的光亮洒向山路。   久别的重逢,把祖孙俩的感情升华了。   “爷爷这里有雪,您小心脚下.”   “小兔崽子,头前快走吧,爷爷还没老那,那里用你照顾了。”   “嘿。。。。。。。。爷爷才不老那,爷爷长命百岁。”   “胡说,驴才一百岁那。嗨,不服老不行啦,爷爷这腰还真有点酸。”   “那——爷爷能活九十九,爷爷,咱上山就睡,我天天给您晒被子,就等您回来呐。”   “是不是啊,想爷爷吗?”   “想。”   白驹的话语里已有了哭腔,白驹就这一个亲人,能不想吗?   爷爷的爱有些冷,不那么细腻,总是在不经意间,滋润着白驹那颗幼小的、孤独的心灵。   中华民族的爱是含蓄的,博大的、深远的,是潜移默化的、是充满了智慧的。   第二天,白驹早早的起来,用心的给白先生做了刀削面,炸了鱼干。那顿饭白先生吃的很香,白驹也吃的很香。   有爱的日子,有亲人陪伴的日子,虽苦尤甜。   吃完饭,爷爷吩咐白驹把大笸箩扔到山下,把下棋的案子和练字的案子挪到山洞里。白驹很茫然,爷爷告诉他:   “你长大了,该学些正经本事了。”   “嗯,我听爷爷的话。”   白先生下山指挥乡亲们往上搬这东西,并嘱咐是石匠和木匠回去取工具。   紧张忙碌了一天,小小的庭院中已经竖起了梅花桩,还有个架子不知按什么阵形搭的,上面高高矮矮的挂了些袋子,灌满了沙子。还有个台阶很密的小石台子。架子里的柱子上,绑了千层纸,靠悬崖的边上,立了一块还大的板子墙。其余的麻袋和箱子搬进了山洞,白先生要自己收拾。   谢了告辞的乡亲们,山洞前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月亮又一次升起,给庭院里洒满了银辉   白先生搬过两个原木做的木头墩子,招呼白驹过来,语重心长的开始说到:   “坐吧,你也看到了,我弄了这么多的家什,是想你练把式,怕吃苦不。”   “不怕,能和爷爷在一起就行。”   “你也不能总和爷爷在一起啊,好男儿志在四方,爷爷的时间也不多了。”   “爷爷能长命九十九岁。”   “嗨——————”   一声长叹,道不出无限的壮志、道不出无限的哀鸣、道不出无限的担忧、道不出深深的希冀………。   白驹又怎么能理解这些。   “大清是彻底完了。”   白驹没有接话,他不懂,他不知道什么大清,他还是个吃货。   “现在军阀混战,外强侵略,内忧外患啊。”   白驹还是不明白,不知道这些和他有什么关系。   “你好生的练把式,将来报效国家把!我也就帮你这么多了,将来看你的造化了。”   “嗯。”   “那就睡吧。”   白先生也知道,和白驹说什么都尚早,还有时间。   惨烈的一天开始了。   马步要到梅花桩上站,边站马步,双手还要拿根棍子拴上绳子,那一头拴个石锁,慢慢的把石锁绞上来。   不跑笸箩沿了,改用沙袋绑着小腿,直着膝盖蹦哪垒好的台阶。   不翻跟头了,上那架子里打沙袋,每个沙袋都要打上一拳,沙袋挂的方向不同,都打上一遍后,沙袋向不同的方向荡去,又从不同的方向荡回来。白先生设计的非常好,非常的精准,白驹无论躲闪到架子内的任何部位,都要遭到沙袋的反击,白驹倒在了地上。老大要上前救主人,也被沙袋打飞了出去,只能围着架子转圈、狂吠。   白先生等沙袋平稳了,把白驹抱了出来。   白驹不知道为什么爷爷要用这种方法揍自己。   白先生对白驹说:   “什么时候沙袋打不着你了,十个八个的坏人就欺负不到你了。”   白驹的眼光中透着不信。   白先生说:   “你看着。”   白先生闪进了架子里,快速的击打沙袋,沙袋同样的快速的反击。   刚刚开始,白先生始终正面回击,同时闪避着其他沙袋的反击,沙袋飞荡的越来越高,越来越快,白先生不再正面回击了,或用肩膀,或用肘,或用膝盖、或用腿,或用拳头,或用屁股…….凡是身体上的部位,当然除了命根子没用,都成了旁敲侧击沙袋的工具。沙袋改变了原有直来直去的方向,变得漫天飞舞,变得扑塑迷离。白先生的身形越来越快,渐渐的身影开始迷离,开始虚幻。人与沙袋已经融合在一起。   白驹张着小嘴,张的好大。   老大又跑回自己的窝里,歪着头,眼珠子快速的移动着,最后,没法移动了,愣在了那里。   白先生贴着地皮飞了出来,已经汗如水洗。   白先生疲倦的走到木墩子前坐了下来,气喘吁吁的对白驹说:   “看到了。”   白驹半晌才回过神来:   “嗯,爷爷是神仙。”   白先生笑着骂到:   “扯淡,那有什么神仙,时间长了,你更行,去把。”   白驹心有余悸,犹犹豫豫的回到了已是再一次平静的架子里。   一次次的被打倒,一次次的爬了出来,老大都懒的看了,呼呼的睡着了。   下午开始打千层纸,白先生告诉白驹要把这些纸打光,打倒柱子算完。   白驹挣着命的打,可一层纸也没打破。   千层纸打累了,白先生又让白驹用双掌交替着插黄豆,交待插到手不疼了,换沙子再插,换铁粒子再插。先插黄豆,猛劲的插就行了。   白先生又让白驹用手指抓着小口的坛子,两只手倒替着抓,要在空中倒替,说是熟练了,再加水。   白先生还让白驹用两个胳膊肘和两个后脚跟着地,身体腾空,在地上行走,说是练好了,将来爬悬崖、峭壁如走平地。   射箭   飞镖   扔铜钱   ………..   白驹这一天好累,最后还要抓几条鱼,砸开冰也要抓。   每当犯了罪,走入监狱的孩子埋怨自己的父母:为什么不管好自己。他可曾想过要当一个好孩子有多难,要付出多少汗水和辛酸,父母又要咽下多少心疼的泪水。 正文 第十章 成长   寒来暑往,又是两年多过去了,白驹的筋骨越发的强壮了。   白驹已能平地腾空五尺,已能在沙袋阵里穿梭自如,已能弓如满月,百发百中了,已能翻滚着出镖,指哪打哪……….。   白驹精力很旺盛,休息的时候要看些白先生弄来的书,《岳飞传》、《杨家将》,《七小五义》,《三侠五义》,《水浒》、《三国演义》………,唯独不让看的是《红楼梦》、《西游记》,告诉说:   “老不看三国,少不看西游。”   “大清国都是让贾宝玉这样的东西给祸害的,女人误国啊。”   书法也不督促白驹练了,说是:   “百无一用是书生。”   白驹的书法已经融各家所长,已可以登堂入室了,只是缺点内涵,少点沧桑,不练了真实有点可惜。   白驹这书看的多了,胸中早已山川纵横,少年壮志油然而生。   这一切,白先生看在心里自是高兴,可每每,白先生总要打击白驹的自尊心,这一日白先生打趣道:   “小兔崽子,本事越来越大了?”   “嗯,村里的大哥哥们好几个都打不过我。”   白驹赶集回来后,有时也和村里的孩子们打斗一番,山东民间也不乏习武之人。   “是不,那咱俩比试比试。”   “才不那,老挨揍。”   “没事啊,我不出拳,也不出腿,你看行不。”   这个条件太有诱惑了,白驹已不是那么惧怕爷爷了,有时也和爷爷开玩笑了,总嘲笑白先生的花白的辫子越来越细。   “那爷爷不许耍赖。”   “中,爷爷肯定不耍赖。”   “那打疼了,不许骂我。”   “你打的着算啊。”   “那我打了啊。”   白驹知道爷爷厉害,围着爷爷转圈,寻找着机会。   白先生背着手,巍然不动,一股强大气息传了出来。   白驹年轻,终是耐不住性子,举拳砸向白先生的肩膀,他不敢打白先生的后背。   白驹现在一拳能打碎一块青砖了。   白先生肩膀一沉,缷掉拳头之力,身形一侧,让拳头堪堪擦过,在白驹打空的瞬间,肩膀朝白驹扑空的身子一撞,白驹飞了出去。   白先生说:   “你不用担心,你尽管用力。”   白驹的血气被激了出来,你不动还打不到你,才不信那,白驹开始使出平时和村子里的孩子们过招使的所有的招式,开始攻向白先生。   可奇怪的是,明明是打着了,可总在千钧一发之际滑了过去,结局总是被摔了出去。   白驹已经灰头土脸了,白驹不起来了。   “爷爷,你使妖法。”   《水浒》里,宋江的梁山好汉输了的时候,总要找些异能之士,呼风唤雨,刀枪剑戟遮天蔽日的战胜对手。白驹倒是记得清楚。   “小兔崽子,这叫沾衣十八跌,老祖宗传下来的,想学吗?”   “想啊!”   “那就先和我对打,知道了怎么使力,才知道怎么缷力。”   “可我打不过你啊,还不是总挨打。”   白驹挨打挨怕了,有了恐惧症。   “你不挨打,怎么知道我是怎么打你的,我打你肯定打不死你,可别人打你那?你以为谁都惯着你啊!”   白先生看来准备用实战,教导白驹。   “那好吧。”   白驹爬了起来,知道自己也打不到爷爷,全力的打出一拳,白先生单掌往外一封,另一掌顺势拍在了白驹的肩膀上,就着他自己前冲的力量,重重的来了个嘴啃泥。   白驹爬了起来,脸上自是要抢破些皮,满脸血污,有些狰狞。   白先生问:   “看清楚我是怎么摔你的了吗?”   “看清楚了。”   “那好,我原样打你,你来让我摔倒了。”   白先生照着刚才的样子也是一拳打出,白驹有样学样,也是一掌封出,可不一样的事情出现了,白先生拳一沉,白驹没有封到,白先生变拳为掌,掌指击向白驹的软肋,白驹疼的脸色煞白,跌坐在地。   白先生蹲着白驹面前,一脸的嘲讽:   “怎么样啊?坐这想吧,想明白了,弄饭去,吃了饭,还是这招,说我听听,咱再练。”   吃过了饭,祖孙两人先是拆了沙袋架子,腾出更大的空地。   白驹站在白先生面前,边比划边说:   “爷爷,我这拳打出去,力使大了,你是借我的力,打了我自己,你打我的时候,你根本没使全力,我封你拳的时候,光想着你的招式了,另外,您这拳变掌,凭空涨了两寸,让你偷袭了。”   “嗯,孺子可教也”   白先生细腻的分解着两人的动作,讲解着力道的使用,如何留有后手,………。   两人还是那个动作,直到白驹不挨摔了,白先生打不到白驹了。   白先生让白驹再想个方法攻击他,还是白驹挨打,只是倒下的方式不同,受伤的部位不一样。白驹再冥思苦想,再接受爷爷的指教。   日复一日,白驹已能连续攻击爷爷了,可冥思苦想的时间也是越来越长了。   春消暑长,白驹已能和爷爷对打几个时辰了。   白驹胜在辗转腾挪,轻灵力长,笸箩沿不是白跑的,石头台阶也不是白蹦的。白先生胜在沉稳狡猾,总在最后关头使出绝招,让白驹输的一败涂地,心服口服。可白驹总是能自创出些招数来克掉白先生的绝招,逼得白先生再使出新的绝招。   冬来秋去,白驹已能打到爷爷了,可他不能使劲的打,要点到为止。爷爷一如既往的打他,一点负担也没有。白驹年轻,抗打,结局还是白驹输了,只是输的越发的轻松。   白先生看白驹平地上蹦跶的欢实,开始跳到梅花桩上,白驹也跳上去,结果顾了上面顾不了下面,白驹又开始输的很惨,待到再输的很轻松的时候,白先生用起了十八般兵器,白驹又开始输的很惨。   白先生有时要去给乡亲们看病,白驹就带着老大打猎,已经没有什么崇山峻岭能挡住白驹,只是秃山野岭的没有什么野物,白驹少有收获,可白驹喜欢大山里的自由,喜欢大山那连绵不断的磅礴。   白驹已经长大了。   白驹喜欢征服大山。   站在高高的山顶,看着翱翔的雄鹰,白驹会发出声声呐喊:   “我来了”   “我要当英雄”   山谷总是回应着:   “来了,来了,………”   “英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