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引子 昏暗的灯光照着长长的街道,街上的小摊也早已经收工,和往常一下,刘志明顶着星星下班。回家的路上路过一条胡同,墙上斑驳的砖块似乎在述说着它们经历的种种。 身为一名警察,每一次走在这条胡同里,刘志明总是能够幻想出各种危险的场景,今天也不例外。只不过,唯一不同的是,以前每一次都只是幻想,而这一次,幻想变成了现实。 突然,两个黑影拦住了刘志明前行的道路,趁着昏黄的灯光,刘志明隐约的看到两个人脸上凶神恶煞的表情,他们手中的刀泛着寒光,似乎是为它们作为唯一道具而得意。 刘志明笑了,作为一名人民警察,心中的信念自然就是除恶务尽,每天,他们为了抓住坏人处心积虑,绞尽脑汁,今天,竟然有两个人不请自来,主动送上门来,真是求之不得。刘志明在想,自己抓住他们之后给他们定罪的时候要不要考虑在备案里写上投案自首这样的批注。 刘志明慢慢的停下自行车,下车,带着微笑走向那两个不知死活的人。 刘志明的表现似乎激怒了那两个人,在这条胡同形成的直线上,他们和刘志明相向而行,只不过,他们没有刘志明前进的悠闲,确切的说,他们是飞奔而来的。还有一点儿不同,那就是他们脸上的那种凶神恶煞的表情在距离的缩短下越来越清晰。 三个人形成的两个点将要相交的时候,双方都变换了之前的行进姿势。刘志明自信拿住这两个人轻而易举,事情也如他认为的那样,刘志明三下五除二的就把他们拿下了。 就在刘志明拿出手铐,准备把两个人带回警局的时候,后面闪出一个黑影,还没有等刘志明反应过来,那人就将一把长长的尖刀插进了刘志明的身体,迅疾,那两个刚刚被抓住的人也拿起刀,疯狂的捅向刘志明的身体。 霞有做梦了,她猛地做起来,额头上沾满了汗水。她定了定神,看着身边熟睡的儿子,长叹了一口气,眼中也开始被眼泪充斥。 正文 第一章 清明时节 每年的清明节霞都要来到丈夫刘志明的墓地,来擦拭一下墓碑上那渐渐模糊的字,陪九泉之下深爱的人说一说话。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能够全身心的放松,将自己长久以来的苦闷畅快的发泄出来。每到这个时候,她的时间都属于过去,也只有在对过去的回忆里,她才有机会见一见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长眠于地下的人。 此时此刻,和着清明时节的细雨一起飘散的,还有她那将要干涸的泪水。生命的死亡从来就不是一个轻松的话题。长时间的哭泣,承载她泪水的河流几近干涸,也只有在丈夫刘志明的墓旁,河流才会有些许的滋润。 三年了,天地间落过几场雨,小树也长成弱冠。时间的流逝总是让人忘掉很多东西,快乐的抑或是烦闷的,就连当初牙牙学语的孩子也已经上幼儿园。可是曾经的一切仍像昨天刚发生过的样子,在她的心头荡漾,挥之不去,召之即来。等她伸手去抓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爱人的样子由清晰到模糊不清,又从模糊不清变成清晰可见。 在清晰和模糊之间,是她那闪烁着晶莹光芒的泪珠。 如果悲剧确定的发生了,那么对于当事人来说,也只能是得知消息的那一刻的晴天霹雳的痛苦,无论痛苦多么难以接受,时间都会慢慢的将伤心稀释,直到有一天,伤心的人再也品味不出那曾经刻骨铭心的痛楚滋味。 可是,对于霞来说,即使是证实那个让她悲痛欲绝的消息都是一种奢望,在她的心里,充满疑着怀疑,对丈夫刘志明死亡的怀疑。 虽然她亲眼见到了他的遗体,可是她一直感觉到丈夫并没有死。她一直认为自己的直觉是对的,虽然不能准确的说出其中的原因,她明白,有些东西是没有原因的。 在这个世界上,有人有天生的能力,能够准确的靠直觉判断出事情的真伪,人性的善恶,这种人被称作是上天的宠儿,可是他们毕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而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他们的直觉并不是每一次都准确,可是也有准确的时候,这就是在他真正的用心去体会,用心去感受的时候。霞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属于这两种人其中的一种,哪怕是属于后一种,她也会感激上苍的垂青和眷顾。 在别人感同身受的怀着同情心劝她想开点儿的时候,她都会将自己的怀疑说给别人听,想要得到别人的支持。在这方面,她太需要支持了,这个世界上,如果只有你一个人相信一件事的话,将会是可笑甚至可怜的。虽然每当她告诉别人自己一直以来的怀疑时,她都感觉到自己像是那个逢人就说自己儿子“阿毛”的祥林嫂,可是,为了寻找一份慰藉,这样的顾及也就不复存在了。 当然,在听完她的话之后,每一次人们都劝她说是因为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太过深厚,一时半刻还不能接受丈夫的死讯才会那样的。 听到别人这样说,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会辩解几句,可是久而久之,她就不再辩解了,不是没有理由辩解,而是没有必要。因为,自己的感受,只有自己知道,别人只能好心的给她的表现下一个他们自以为是的结论。 三年的时间并不是一时半刻,她就是那么固执,任谁也无法将她心中的怀疑打消掉,不仅如此,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对丈夫的思念之情反而一天天的加深了。 可是他会回来吗,地下的已经寒了的尸骨究竟是不是他呢?虽然三年来,每一个和死人有关的节日,他都会来到这里,回忆一下那甜蜜又短暂的过往,可是实际上她更多的时候她是不相信地下的人的身份的。 霞是在得知丈夫被人杀害之后在医院的太平间里见到丈夫刘志明的最后一面。刘志明在市公安局工作,因为工作的缘故不知得罪了什么人才遭此毒手。 清晰的记得,在医院的太平间里,她见到了分开已经几个月的丈夫,当初刘志明去办案的时候,两人说好了办完手上的案子就回家团聚,可是谁知道当初以为的短暂分离竟然成了永别。刘志明的胸部,腹部被人捅了几刀,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最终因为刀子伤及了内脏而不治身亡。 当刘志明工作的公安局局长张新业打来电话的时候,听到那头说刘志明受伤住院了,霞的心里就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颤,她明白刘志明的工作性质,受伤住院本不是什么大事,可是这次却是局长亲自打来电话,那一定是遇到了很大的危险。而且电话那头的张新业的语气也让她感觉到了事情有些不妙,她没有来得及多想,就迫不及待的要赶到医院,可是还是晚了,等到她到的时候,刘志明已经在太平间里了。 霞在太平间里见到了自己的爱人。他瘦了,脸色苍白,左边眉角的疤痕清晰可见。看到那个疤痕,她终于忍不住的放声大哭起来,任谁也无法将她从遗体身边移走,没有人知道,就是这个疤痕铸就了他们的爱情。山盟海誓虽然感人,卿卿我我纵然甜蜜,可总也没有这铸就他们爱情的伤疤让人感动,每当看见丈夫眉角的印记,她的心里总是泛着甜蜜,它就是丈夫对自己爱的见证。伤疤让丈夫的脸上多了一丝的坚毅,也让他们之间的感情对了一份坚守的理由。 当时她在县里的一所寄宿学校当老师,有天夜里因为一名学生晚上熄灯之后点蜡烛时不小心而引起了一场大火。火势迅速蔓延,先是整个房间,后来又扩散到整个楼层,在巨大的灾难前孩子们手足无措,只知道哭嚷着大喊大叫,老师们也束手无策。由于楼层太高,消防水枪根本打不上去,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做为派出所新警员的刘志明自告奋勇的爬上楼层,疏导学生们下楼,等到刘志明将最后一个学生安全送下楼的时候,一根烧焦的灯管外壳从他的脸旁划了过去,当时他没有在意,等下到楼下的时候才发现右边脸上已经鲜血淋漓,身上也有多处烧伤。 伤口在右边眉角,如果再偏里一点就会让他右眼失明。后来所里安排刘志明住院治疗,为了感谢他的见义勇为,寄宿学校专门派去一名负责照顾他的老师,她就是霞。虽然住院时间并不长,奈何两个人彼此见第一面的时候就有了一见钟情的感觉。 英雄恋美人,美人爱英雄,出院之后两个人就确定了恋爱关系,接着顺理成章的走进婚姻殿堂。婚后的两人一直很恩爱,不久就有了他们的爱情结晶——儿子。刘志明为儿子取名叫“浩浩”,他说希望他们的儿子能够茁壮的成长,同时也希望他们的生活随着儿子的成长越来越美好。 身边的每个人都觉得,他们的结合就像行云流水一样的美丽,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的水到渠成,顺理成章,让人羡慕不已。而对于当事人霞来说,那些过往,现在想起来还感觉像是在一场美梦里一样。 梦是一种神奇的东西,神奇到很多时候的很多事情根本就无法解释,而越是无法解释越是让人感觉到冥冥之中有一双巨大的手在操纵着这一切! 霞始终认为,自己与刘志明的结合是上天的精心安排,让他们经历了曾经的种种最后才获得这样一份真挚的爱情。可是既然这样的话,现在为什么又要有幸福之后的伤痛呢?如果说幸福与痛苦是相互依存的话,三年的时间里,她始终生活在失去丈夫的阴影里,却没有给她任何晒太阳的机会。 经历的为什么总是伤痛的呢?她经常自言自语的问自己:我的幸福在哪里?孩子一天天长大,这应该算是她幸福的所有寄托。可是就像那个偷着打高尔夫球的神父一样,如果幸福的喜悦没有人分享,那么幸福本身就是一种痛苦。 不对,刘志明的伤痕不是在右边脸上吗?可躺在这里的人的疤痕怎么在左边!?难道…,霞没有多想就冲出太平间,却在门口与张新业撞了个满怀。 “这不是他!这个不是他!”霞一边说,一边指着躺在那里的人。 听到霞歇息底里的哭喊,张新业一边拉住她一边悲痛的劝说道:“是他,刚才已经检查过了,我们去晚了,”张新业一边说,一边捶足顿胸的惋惜,然后,他接着说道,“一会就要送去火化了,你还是进去见他最后一面吧。”说着就要将霞推进太平间,可是霞死死拽住房门,就是不进去。 既然躺着的不是她日思夜想的丈夫,她也就没有进去见面的必要了! 当一切归于沉寂,霞的脑海里却不时的将在太平间里的那一幕一次又一次的重现,挥之不去,而每当这个时候,霞的心里总会有一个声音问她:“是他吗,躺着的那个是那个让她爱恋的丈夫吗?” 正文 第二章 疑惑重重 三年来,她一直将同样的问题在心中反复的问来问去,却始终没有答案。站在墓前,看着墓碑上那张带着笑意的照片,她仍旧很迷茫。所有人都说是因为曾经的他们太过恩爱了,她是因为伤心过度了才会幻觉,才会怀疑丈夫没有死。即使她看到刘志明脸上左边的伤痕,可是,也不能保证她由于伤心过度判断错了方位啊。 起初,对于别人这样的话,她坚决反驳,她认为自己当时虽然很伤心,可是她绝对能够清楚的辨别出那个疤痕的确在左边,久而久之面对别人的不理解,她也没有心思反驳。有时候人与人之间不仅道不同不相为谋,话不投机也会半句多的。可是她并没有妥协,她从来就认为自己是个有主见的女人,就像她母亲的样子。 霞的老家在农村,她的母亲是个典型的家庭主妇,在她的记忆里家中只要有母亲在就一定能够衣食无忧,虽然没有城里人过的富足,她的家中也还是能维持过去的。父亲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除了种地就没有了其他的生财之道。母亲就担当起了家里很大一部分的家务,最后让他们兄妹三人都有了很好的归宿,她很佩服,也很感激自己的母亲。 生活中只有自己认为自己是正确的日子真的很难过,如果说众人皆醉我独醒,那么醉着的人会不会认为醒着的人才是真正的醉了呢? 霞的母亲劝解她为了孩子要想开点,孩子已经没有了父亲,那么母亲就是他的一切,如果她再有个三长两短,让孩子怎么安身立命呢?生活并不能总是停步不前,同样的情绪保持久了难免会出点事,无论是快乐还是悲伤。 在这样一个大环境里生存,毕竟还有许许多多的事要去做,许许多多的人要去接触,也正是有了外界的缠绕,处于困境中的人才有了分散注意力的机会,于是她不再每夜垂泪到天明,也不止是一味的唉声叹气,悲观失望了。 孩子的一天天长大给了她希望和勇气,也让她越加的感觉到身上的责任的重大。曾经,丈夫是她的一切,如今变成了孩子。如今她最难以释怀的就是对孩子的隐瞒,孩子长大了,懂事了,看到别人都有爸爸陪着玩,他就会问自己的爸爸干什么去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的心里就止不住的流泪,为了孩子能够在没有父亲的情况下学会男人般的坚强,她不能在孩子面前表现出软弱,她总是笑着说:“爸爸工作很忙,现在脱不开身,等有空了他就会回来看宝宝了。” 孩子很懂事,从来不像其他孩子那样的吵吵闹闹。可是一看到别的孩子有爸爸陪着自己玩,他就会很伤心,小孩子总是皱着眉头思考——为什么自己的爸爸不回来陪宝宝玩呢? 为了能让孩子经常的看见爸爸,她隔段时间就将丈夫生前的录得那段录像在VCD上放一下,那是在丈夫参加一个婚礼时录的,举办婚礼的人在她丈夫去世不久将这张光盘送给了她,好让她有机会看一看丈夫活着时候的样子。当然放映丈夫的录像不仅为孩子,同时也能缓解一下她的相思之情。 可是每当放完录像的那天夜里,望着窗外满天星辰,感受着夜无穷无尽的静寂,她都久久难以入眠,即使因为太瞌睡而睡着之后,也会在梦里看到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丈夫。还是那样英俊的笑容,笑的时候总是会牵动右边眉角的那个爱的疤痕,还是那样挺拔的身材,就是看她的眼神也是一成不变的含情脉脉,可是梦里的他从来不说话,就那样注视着妻子。 这个因为相思而日渐憔悴的女人,始终固执的认为,丈夫并没有死,虽然就连公公婆婆都承认自己的儿子死了。公婆有两个儿子,自从这个小儿子去逝之后,他们就搬到大儿子家去了。前些年,她这个大哥去海南打工,不知怎么就发家了,在兄弟被别人害死以后他就接父母去海南了。丈夫去逝没多久大哥他们回来过一次,说是公安局抓住那个杀人凶手了。这次她要去,可是他们以怕她过于激动,影响公安局办案就没有让她去。她给局长张新业打电话,电话那头的张新业只保证说一定将罪犯绳之于法,还刘志明一个公道,却也说有规定不让家属见杀人犯。 她开始怀疑了,其实在听到那个恶耗的时候她就开始怀疑了,不仅仅因为自己不愿意相信,更由于直觉,而她认为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确的。 她决定去找刘志明。这样的想法她在发现刘志明有可能并没有被人伤害的时候就有了,可是当时孩子还小,公公婆婆去海南享福了。如果换做别人,把孩子送到自己的父母那里也可以,可是她们二老年纪大了,自己的生活已不能自理,全靠哥哥姐姐们照料,由于要工作和照顾孩子,她只是偶尔回家看看他们,如今又怎么能够去麻烦他们呢?当然,她不能也不会放弃这个自己与丈夫的爱情结晶,于是无论多苦多难她都没有一句怨言,用自己柔弱的肩膀挑起苦难,用坚强的意志撑起一片晴朗的天空。如今孩子已经五岁了,能够上寄宿学校了,她将孩子托付给自己工作的学校的老校长---一个和蔼可亲的老人,她要只身一人去找自己的丈夫了。 没有人理解她,人们都说她因为思夫心切得了神经病,除了这个老校长。老人的丈夫是在解放战争时失踪的,当时他们刚结婚,丈夫就上了战场,从此就杳无音讯。她始终相信丈夫会在某一天回来,出现在自己面前,为了这样的希望她等了几十年,可是至今为止也没有见到丈夫。老人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的劝阻她,因为即使到今天也相信自己那个在战争中失踪的丈夫会在某一天来到这所学校找她。就是这样,一个信念可以支撑一个人几十年,甚至一辈子。 这不是固执,这是固执之外的另一种情绪,是超越时间,超越空间的信念。在这种信念的支撑下,一个人就是一切!老人仅仅凭自己的决断就能坚守一辈子,而她不仅有直觉,而且还是有理由的---那个出现在不应该出现的位置的疤痕。 这是爱的疤痕,是他们爱情的最好见证,可是就是这个明明在右边的伤疤,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左边呢?既然已经抓住了凶手,为什么不让自己见一见?一切的疑问都指向一个方向,那就是丈夫并没有死,这一切都是有人故意将她与事实的真相隔离开来! 正文 第三章 踏上征程 爱情究竟是怎样一种东西,它可以让人软弱无力,也可以让人经受住残酷的打击;使人痛哭流涕,也使人体味到难以言表的幸福。似乎它已经超越了生与死的距离,无论是时间还是空间,都已经无法限制它的势力范围的扩散。 霞决定上路,去寻找那个只有自己承认存在的人,她实在受不了孩子一次又一次的寻问_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可是去哪里找呢?事情总是等到要去做的时候才知道它的难处。如果说大海捞针算作难事的话,那么她呢?大海捞针的话总算知道针掉在海里了,可是她连知道海里是不是有那一根针都不知道。 就在有一次她放录像给自己也给孩子看的时候,孩子突然一句话让这个从来不在孩子面前落泪的女子忍不住流泪了。 “妈妈,妈妈,那不是爸爸吗,”孩子指着电视屏幕问,“你进去把他叫出来和宝宝一起玩吧!” 那时候孩子还不知道那是电视,里面的人事都已经成了久远的回忆。 她心想:孩子,妈妈何尝不知道那是爸爸,妈妈又何尝不想将他叫出来呀!泪水就像断线的珠子,顷刻之间流的满脸都是,她没有把持住自己,她无法把持住自己!孩子从未看到妈妈哭过,每次她哭的时候都有意识的不在孩子身边,即使在,孩子也已经在梦想里了,看到妈妈哭,孩子吓的也哭了。 听到孩子的哭声,她醒悟过来,赶紧哄孩子说:“爸爸去给宝宝买玩具了,宝宝要做个听话的孩子,不哭啊。”懂事的孩子用胖乎乎的小手一边替她擦眼泪,一边说:“妈妈,宝宝听话,宝宝不哭了。”看到孩子的懂事,她不忍再哭,咬紧嘴唇把痛苦的眼泪挡在了心里。 她决定上路,为孩子,也为自己。 当她对儿子说要去找爸爸时,他拍着小手说自己也要去,这样的情形她想到了,儿子从小就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怀抱,这次他也以为妈妈会带上他去找那个会给自己带玩具的爸爸。可是她却不能带着他,他还小,寻找的路上会遇到什么也不得而知。于是她说:“妈妈很快就会把爸爸接回来的,宝宝听话,和奶奶在家玩,回来了让爸爸给你带好多好多玩具。”这一次她骗了孩子,丈夫尚且生死未卜,又怎么能承诺回来呢?说谎话是教育孩子的大忌,但是她不得不这样,她对孩子说的所有谎话都是关于丈夫的,她要让自己和孩子都相信,这个男人还活着,只不过孩子知道的爸爸去工作了,回来时会给他带玩具,而此时此刻关于这个男人她所知道的就是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陷入了一个怪圈,如果寻找的结果证明她是错的,她将很伤心,她等待了许久的丈夫真的一去不复返了;如果结果证明她是对的,她将更加伤心,这个曾经对她恩爱有加的丈夫却狠狠地欺骗了她。两个结果她都不愿意看到,她唯一的选择就是不去寻找,就这样将孩子抚养长大,然后告诉他真相。这样也可以教育孩子做一个有责任心的人,为了人民的利益,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可是她骨子里却有一种东西让她不甘于这样,她不愿意眼前被一团迷雾笼罩,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无奈她无法容忍。其实她很矛盾,无奈的矛盾。 最后她终究还是上路了,因为在那位老校长坚定的目光里她看到了希望,既然别人能几十年如一日的等待,为什么自己就屈服呢?想象与现实之间总是隔着很多东西,等到真的准备上路了,却不确定去哪里找那个不知道是否存在的人。她做好了出远门的决定,最终却不知道路在何方。既然没有人相信她,那这些不相信她的人就理所当然的认为她的丈夫是已经死了的人。如果说真的有人知道的话,哪这个人会是谁呢?正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个人的一句话跳入了她的脑际——以后有什么事对组织上说,组织上会尽力帮助你的。对,公安局局长!丈夫出事的时候是他第一时间打来的电话,也就是说如果真的有人知道真相的话,局长将会是最有可能的人。可是如果贸然对局长说出自己的想法也许有些不妥当,那就从那个让她恨的咬牙切齿的凶手开始查起。她是受害人的家属,当然应该知道杀人凶手的情况了。 这样想着,她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因为如果这样的话她就没有必要离开儿子了!没有丈夫的日子,这个女人已经练就了果敢坚决的性格,主意一定,她就拨通了县公安局局长的电话。 “喂,你好,是张局长吗?” “对,我是张新业,请问你是谁?有什么事吗?” “哦,我是刘…志…明的妻子。”这三个字她花费了几秒的时间才说出来,自从丈夫离开,她就没有再叫过这个名字,她不愿意回忆,也不敢回忆,于是说出之后泪水就不争气的掉了下来。她想这几天她哭的太多了,太不争气了,三年的时间她已经挺过来了,为什么等到终于下决心寻找丈夫的时候泪水这样的不争气呢?她要坚强,为孩子,为自己,于是她强忍住没有被对方听出来她情绪的变化。 听到霞的介绍,张新业说道:“哦,你好,有什么事吗,是不是遇到困难了?当初志明走的时候我就对你说了,有什么事就直接对组织上说,组织上一定竭尽全力帮助你!”听得出来,张新业这句话很真诚。 “谢谢你,有件事需要麻烦你一下,”她说,“你们那有没有关于那个凶手的资料,能不能让我看看。” 对方沉默了良久,感觉的出来,他在犹豫。“恩,这个嘛…,那个人罪大恶极,我们已经在前年秋天对他执行枪决了,你有什么事吗?” 她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人死一切就都了结了,好人虽然无法复活,恶人却也得到了应有的报应,的确没有必要再多此一举了。她想如果张新业是有意识的隐瞒真相,她这样寻问是不会有什么收获的。 他们所有的人组成了一个封闭的圆,圆用它那完美的形状封闭了所有消息,而她是处在个圆外的人。“那麻烦你了,谢谢啊!”说完,她没有等对方说什么就挂断了电话。 她实在是没有心思听电话那头的自圆其说。 难道好不容易想到的一个线索就这样断送?她实在不甘心。她想到了丈夫的搭档----王鹏。王鹏是刘志明最好的搭档,刘志明生前曾很多次在霞的面前提到过这个人。 吃一堑长一智,霞决定事先不打电话,她要直接去问王鹏。 电话两头的两个人,没有表情的交流是可以隐瞒很多东西的。等到霞赶到王鹏的家里,却意外的发现那个人的家已经人去楼空,寻问了邻居才知道,他们全家都搬到了外地做生意了。因为发生了刘志明被人杀害的那件事,王鹏的家人非常担心,就极力要求他转业,好像现在还在秦城开了一家小公司。 怎么会是这样?难道这个人也是圆里的人!?霞不敢想像,为什么全都好像在躲着她一个弱女子?现在怎么办,回来的路上这个问题她问了自己很久,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现在唯一可行的就是当面让张新业给自己解释清楚,为什么一切的一切都是这样的扑朔迷离。 说干就干,霞去公安局找张新业。走到公安局门口,她犹豫了,思索着是否进去。 对霞来说她并不愿意进去,因为里面是刘志明曾经工作的地方,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年,可是触景生情,里面很多事物还没有改变,伤心的往事总是不堪回首的。曾经的伤痕即使现在已经痊愈,可是真的回想起来,心里还是会隐隐作痛。再加上,在这里,除了那个转业去秦城的王鹏,刘志明以前的同事基本上都还在。这里的人们都对三年前的那场悲剧记忆犹新,一旦看到她,一定会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来表示对她的同情,这些都足以让她更加的难过。 公安局门前行人寥寥,只有不远处的大路上偶尔有几辆车经过。最后她稳定了一下情绪,慢步走进警局的院子。公安局办公的地方处在一栋四层的楼里,局长的办公室在三楼最里面的一间房间。门前有个牌子,上面写着“局长办公室”。一路上,她一直担心着碰到熟人的时候如何应对,幸好并没有碰见。公安局是个冷衙门,没有案子的时候总是这样的冷清,再说,在这样一个小县城里,能有多少大案子呢? 走在办公楼的楼梯上,每一步对霞来说都是那样的艰难,她心中的酸楚也随着脚步一步步的加深。要知道,就是这些阶梯,曾经承载着刘志明的身影。从地面那可以闪烁出人影的瓷砖上面,霞仿佛看到了刘志明昔日的影子。 正文 第四章 往事不可追 走到张新业的办公室门口,她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当她再次抬手敲门的时候,门开了。开门的是李丽芹,李丽芹是四年前召进来的新警员,刘志明出事的时候她来了不到半年。 “嫂子,你怎么来了?”看到她,李丽芹奇怪的问。 “我来找张局长,他在吗?” “哦,张局长不在,他去市里开会了,你有什么事吗,我可以代你传达。”李丽芹是个热心肠的人,再说今天来的是刘志明的妻子。 “没什么大事,既然他不在那就等他回来再说吧。”她不想告诉李丽芹,这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看到霞好像有难言之隐似的,李丽芹也就不追问了,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能与人言只二三,刘志明的死对眼前的这个女人打击太大了,李丽芹想。于是她微笑着说:“嫂子,到我屋里来咱们说说话,我早就想去你家看看了,可是这些天总是有事脱不开身。” 同志们还没有忘记她,感激之余她赶紧说:“不用了,你们总是很忙,再说我和浩浩过的也很好。” 李丽芹见过浩浩几次,她很喜欢那个胖乎乎的小男孩儿。“我也好长时间没有见过浩浩了,他在家不淘气吧,又长高不少吧?” “恩,高到没有高多少,还是小孩子嘛,就是太贪玩了,天天拿着手枪要当警察,你说当警察有什么好!”话说出来,她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于是她赶紧说:“丽…芹,不好意思…”。 还没有等她说下去,李丽芹就打断了她:“嫂子,没事儿,你心里不好受我知道,想开点,没有过不去的坎,大哥已经过世三年多了,孩子还小,你要注意身体啊!” 女人之间的交流,总是这样,虽然平平常常的几句话,却让人感觉到十分的贴心,霞突然有种想走上去抱着李丽芹大哭一场的冲动,可最后她还是没有动,只有泪水在眼睛里打转。 李丽芹看出了一切,于是她上前去拉住她的手,和她一起走进了自己的屋子。屋子布置的很别致,推门而入,首先映入眼睛的就是一张大大的儿童照片,她认得出来,这是李丽芹的儿子,和浩浩差不多大,也是胖乎乎的,很可爱。左边一张是她一家三口的合影,孩子在中间,他们夫妻两个站在孩子的两边,多么幸福的一家人!李丽芹给她冲了一杯水,看见她站在那里看自己的全家福,就说“嫂子,请坐呀,在我这里不要客气。”霞正在看墙上的一张照片,没有听见李丽芹叫她,看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李丽芹也就没有打扰她。 照片是李丽芹夫妇当初交往的时候在县公园照的,照片的背景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他们悠闲的坐在草地上,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霞想到了自己,当初她和刘志明也是在这个公园,在这片树林的旁边,和煦的春风将两个年轻的心吹在了一起。正在她和刘志明相谈甚欢的时候,一个推着自行车的老人走到他们面前。“来,给这个女孩儿算一卦吧?”原来是个算卦的。 刘志明赶紧说:“不用了,我们不信命。” 老人好不容易抓住个机会,怎会轻言放弃,于是就坚持说:“刚才我仔细看了一下女孩儿的面相,看出她命里有劫,让我为她破一下吧。”刘志明想,这都是算命人惯用的伎俩,老是用一些“印堂发黑”一类的话来吓唬当事人,只不过是想骗取钱财而已。可是出于对霞的爱意,刘志明还是应允了。只要爱人没事,钱算什么呢,如果他说的合理的话,也好有所准备。于是刘志明有些好奇的说:“好,你就帮她破破这个劫吧。” 然后刘志明又对着霞说:“让先生给你算算吧,我去买瓶水喝。”说完他就去不远处的小卖部买水去了。算命老人就给她算命,等到他回来的时候,他听见老人说:“你们两个有缘。”刘志明听到这句话,看了一眼霞,霞脸红了,而他也在心里窃喜。“这谁都看出来了,至于缘深缘浅先生未必能知晓吧?!”他用挑衅的口吻说。 老人说的完全废话嘛,他们当然有缘了,没缘无缘无故的跑到这公园里干什么,如果这也算做算命的话,那只要人不傻,都能通晓天地宇宙了! 老人说:“你们的缘份很深,正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一线牵来一生缘。这一线可就是一生啊!”说完,老人收了她给的十块钱就骑着车子走了。他问:“刚才我走的时候他都对你说了什么,是什么劫啊?” 霞回应说:“哪有什么劫啊,他因为想我们让他算卦才故意那样说的。”霞对刘志明撒了谎,这也应该是霞唯一一次对刘志明撒谎。 现在回想起来,老人说的话如今仍然清晰可闻“你们俩有缘,有缘分的人都是一对冤家。何谓冤家,冤家有六种。情深意浓,死无异心,一也;两情相系,阻隔万端,二也;临歧分袂,黯然销魂,三也;山遥水远,不得相见,四也;怜新弃旧,怨深刻骨,五也;一生一死,触景悲伤,六也。此六种,都是冤家的表现。可以对号入坐,可是你们属于那一种我不便直说,只是姑娘你要有心里准备。”老人看到刘志明带这水回来,就不言语了。只说他们俩有缘份。 刘志明问霞老人所谓的“劫”是什么,她没有告诉他,确切的说她也不知道老人说的话有几分可信,毕竟,像老人那样的江湖术士太多了,他们大多打着特异功能的招牌招摇撞骗,赚取别人的钱财。 可是时过境迁,今天回想起来,当年老人的话似乎应验了,是巧合,还是他的确具有通晓过去未来的能力呢?霞没有相信算卦人的话,她让自己确信老人就是为了那十块钱而来,因为她已经陷入了爱情。 爱情里的人的智商会打折,女人尤其如此。 李丽芹看霞一直站着,也知道她看见那些照片触景生情,在心里难过了,她怕霞过于伤心,于是又一次说:“嫂子,坐下看吧。”霞醒悟过来,抱歉的笑了笑,说:“不好意思,被你儿子的可爱相迷住了。” “他也是很淘气,天天拉着他爸爸陪他玩,不陪他就又哭又闹的,他爸爸那么忙,哪有时间陪他玩啊,于是小家伙就来缠我啦!……”李丽芹正说得高兴,突然想起来自己不该说这些的,再看看面前的人,正一边听自己说话一边黯然伤心,于是改变话题道:“嫂子,别这样,多想想那些高兴的事,人不能总是被伤心事缠住,否则不仅对身体不好,对孩子也会有不好的影响。” 她心事重重的点了点头,“恩,我知道,丽芹,谢谢你!” 看到霞,李丽芹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她虽然理解那种痛苦,可是始终无法体味,想起来,此时此刻自己的家庭的幸福是多么的难能可贵啊!她们两个沉默着坐了一会,然后说了一些关于彼此儿子的话,这是她们之间共同的话题,于是霞慢慢从回忆的痛楚中回到现实,细数着儿子的淘气,儿子的听话和懂事,她开始快乐起来,甚至开始感谢上苍,毕竟她还有儿子。 正当她们谈的高兴的时候,电话铃响了,李丽芹去接电话,她也准备回去了。张新业去开会了,那就明天过来吧。李丽芹接完电话回来,她说:“丽芹,我要回去了,出来这么久,浩浩也该放学了,一会找不到我他又该闹人了。” “恩,好,嫂子有空常来我这坐坐,我有时间就去你家里看看浩浩去。” “谢谢你,丽芹。” “别这样说,嫂子,别跟我客气,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照办。”虽然是女人,说的话却和男人一样,这就是李丽芹。 第二天霞又去了公安局,见了几个熟人,都是以前刘志明的同事,霞和他们寒暄了几句,看的出来,大家都对他非常关心。 之后,霞去了局长张新业的办公室。李丽芹告诉她,张新业正在等她。 正文 第五章 非打草却惊蛇 昨天下午张新业回来的时候李丽芹就对他说了上午霞来找他的事。 看到霞来了,张新业把她让到办公桌旁的沙发上坐下,说:“昨天我回来的时候,小李就告诉我你来了,怎么了,有什么事吗?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有难处就说,只要我能帮忙的一定帮。”张新业一边倒茶一边问她,他觉察到今天霞来找他一定有事,但是又不知道是什么事,谨慎起见,他没有让人进来招待客人。 霞有些吞吞吐吐,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 “别着急,有什么话你尽管说。”看到霞有些难为情,张新业道。 “我想看一下关于那个凶手的信息。” “哦……这个嘛……”虽然早有准备,张新业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看到张新业为难的表情,霞按捺不住情绪的激动,说:“局长,我想内情也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志明都已经不在了,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那个凶手的信息呢?请你告诉我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内情?没有什么内情啊!你这样说是不相信组织了,难道是谁对你说了什么吗?”听到霞这样说,张新业有些紧张,但是还是故作惊奇的说道。 “没有。可是既然没什么内情,为什么不让我看看那个凶手的资料呢?” 张新业做出一副为难的表情说:“这个,你知道的,局里有规定,那些都属于秘密,你不是警察,是不能看的。即使是,也并非所有东西都能知道的。志明已经走了,你要从悲伤中调整过来,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再耿耿于怀也无济于事啊,要不然对孩子也会有不好的影响。” “可是既然罪犯已经正法,事情也算有了了解,既然如此为什么我就不能看一下那人的信息呢?”霞的语气很坚定。 “霞,我能够理解你,当初你嫂子走的时候我也像你一样,那段时间我现在都回忆不起来是怎样度过的,可是后来我清醒了,人死不能复生,既然事情已经有了最终的结果,我看你还是不要追究了吧。”张新业的语气虽然没有她那样的激动,可是听得出来,他的立场也很坚定。 还是那句话,所有人都对她说理解她,其实属于她的痛苦只有她自己能够体味得到,别人怎么会知道呢?张新业说出了这句话,却不知道这句话竟然激怒了眼前这个可怜的女人。 “你的意思是说我不清醒,你是说我是冲动吗?!”张新业刚说完,霞竟然站起来质问他。 张新业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女人竟然有这样的举动,不过他反应挺快,马上想要解释。 看到张新业想要解释,又要来一段冠冕堂皇的说辞,霞没有给他机会,她激动的继续质疑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知道呢?!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接着她没有等张新业开始“画圆”,又说:“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像是在演戏,观众只有我一个,如果不是有什么秘密的事,你们为什么要这样?!究竟是为什么!?” 霞的声音近乎喊叫,声音里带着哭腔,薄薄的一扇门根本就无法阻挡住她歇斯底里的叫声。 此时此刻,在公安局局长的办公室里,她要将囤积在心里种种不满与愤恨彻底的发泄出来。看到张新业的不置可否,她愈加的生气了,她感觉到没有人能够理解她酸涩的痛楚。眼前的张新业,隔壁办公室的李丽芹,甚至自己的母亲不能明白她的心。 想到这里,霞再次伤心的哭起来,丝毫不顾忌自己所处的环境。 还能有什么顾忌可言呢?如果一个公安局长也不能坦坦荡荡的话。 其实,霞事后想起来,张新业的话也不无道理,但是没有办法,霞实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 霞从沙发上瘫倒在地上,完全没有了来时的矜持。女人就是这样,当她终有一天找到一个可以发泄自己受的委屈的时候,她就会变得疯狂,丝毫不顾自己与别人的颜面。 张新业想,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事,于是她叫来李丽芹,让李丽芹将她送回家里。 看到李丽芹来了,霞的情绪稍微有些平静,痛哭改成了啜泣。 李丽芹看到头发凌乱,脸上布满泪水的霞,自己眼里的同情的泪水也夺眶而出,她带着哭腔劝慰霞道: “嫂子,你这是怎么了?别伤心了嫂子,有什么事让局长给你作主。” 李丽芹不这样说还好,这句话一旦说出来,霞又一次发疯似的大喊:“他能做的了什么主啊,如果不是他,我们母子怎么能落的这步天地。”伤心过度的人说话就没有了分寸,事情在没有弄清楚之前,怎么能一口咬定刘志明的死能怪张新业呢? 李丽芹以为她是在责怪张新业的失误让她失去了丈夫,于是她说:“张局也没有想到这样的结果。他已经在我们面前不知做了多少次的检讨,嫂子,走,咱们回家。”在她说话的空隙,张新业给她使了使眼色,于是李丽芹拉起她就走,因为她哭的时间太长,已经没有了力气,于是,在极不情愿的情况下,她被李丽芹拖出了局长办公室。 “不行,这样下去非出事不可。”张新业自言自语道,虽然他早就预料到会有今天,可是事情的来的还是太突然,有些出乎他的意料。霞说的对,如今在公安局里三年前的那件事情的整个经过只有他张新业一个人知道,其他人看到的都是刘志明这个张新业曾经得力的助手因为三年前的那件事因公殉职了。与其说张新业佩服霞的敏感,倒不如说是畏惧。 之所以说在公安局里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那件事情,因为还有一个人知道这件事,就是那个远在秦城的王鹏。 对于王鹏,人们也都以为他因为三年前的那件事,他家里人担心同样的事情会发生在他的身上,于是让他转业去秦城了。只有张新业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的安排,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在警察局里,王鹏和志明是最铁的哥们儿,两个人的能力也旗鼓相当,张新业想派他们两个一起去一定能保万无一失。等到事情平息之后,他再将整个事情的经过向上司报告,将来无论是处分还是嘉奖,对于他来说都是无足轻重的,只要能完成自己的心愿。 可是谁知道王鹏这一去秦城不仅不回来了,在家庭的熏陶和父母的劝解下,他还真的下海经商了,而且还真的让他发财了。王鹏走的时候张新业是让他按照转业的名义走的,如今张新业即使后悔也来不及了。王鹏这一走走的很决绝,从此只要是张新业的电话,他要么不接,即使接还没有等到张新业说话那头就说:“局长,我已经决定不干了,你为什么强人所难呢?警局里人才多的是,又不是没了我王鹏就不抓坏人了,我求求你,放我一马吧!”张新业还想说什么,那头已经挂了。 张新业没有想到金钱竟然有如此强的吸引力,将这个曾经办案雷厉风行的人变的如此之快。久而久之,他决定放弃劝解王鹏,可是刘志明怎么办,他想要获得的消息怎么办,一直以来志明都是和王鹏单线联系,然后王鹏报告秦城的情形。没有了王鹏,张新业与志明之间就像是隔了千万层纱帐,什么也看不清了。 于是在一次给王鹏打电话时,没等那头说话,张新业就开口道:“我没什么意思,就是想问问,志明怎么样了?”电话那头的王鹏似乎有些沉默,然后说:“他应该不错吧,我也不清楚,好久没有和他联系了,我做的是正当生意,和他走的太近不好。局长,我看你也别奢望他能回去了,你我都是从经多年的人,都应该明白,有些事情你一旦介入,想要回头是不可能了,再说,他现在在这里吃香喝辣的,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他啦!” 即使是这个电话也是一年前的事了,从此以后每次只要是张新业的电话王鹏仍然要么不接,要么不小心接了听到对方的声音就挂掉电话。因此刘志明现在的情况张新业也不清楚,他也想过要去找他,可是自己的身份太明显了,去找他无异于将刘志明陷于更加危险的境地,甚至自己也会惹火烧身。 王鹏就像出笼的鸟儿,当警察的地方本来就不是他的家乡,如今更是没有什么牵挂了。 霞走后,张新业开始责怪自己不会演戏,刚才就应该演的逼真一些,让那个疯狂的女人知难而退,可是能瞒的了多久呢?没有不透风的墙,没有永远的秘密,当初既然那样做了,就该知道会有今天这样的结局。不对,这还不是结局,这才刚刚开始,张新业忧心忡忡的想到。 张新业甚至骂自己有些自作自受了。人家过的好好的一个家庭,为什么要派他去呢?他也开始骂王鹏忘恩负义,如果当初不是他的帮助,他怎么可能会想到去深圳发展?他又开始骂刘志明的不会办事,太没脑子,王鹏不与他联系了,他难道就不会往局里打个电话吗?现在还不知道他真正的变节没有,灯红酒绿的世界,谁能经受的住声色犬马的考验呢? 问题一个个接踵而来,站在办公室里,张新业一直来回的踱着步子,却不知什么时候,汗水早已爬上了他秃顶的脑袋,虽然没有镜子,他却感觉到了自己的狼狈。 他感觉到现在自己里外不是人了,之于刘志明,无论最终是成功还是失败,他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之于刚才这个女人,他更是感觉到深深的自责,是他的决策直接造成了她的悲痛欲绝。她现在怎么样了,丽芹能劝解了她吗?三年的时间,让他看出这是个坚强的女人,每当想到她以及宝宝,张新业的心里总是隐隐做痛,孩子并没有错,没有必要为大人的错误买单。也许自己应该去她家里,真诚的向他们道歉,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请求他们的原谅,虽然明知道他们不会接受这样的道歉,但是在自己的的心里总算可以得到一些慰藉。想到这里,他迅速收拾了一下办公室,驱车开往志明家。 路上,张新业看到人们都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他想,这些人都在忙着什么,为什么都是如此的忙碌?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心事,有人哭,有人笑,有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有人为了成就辉煌苟延残喘,而自己就是其中的一员。 他该怎样处理这件事才不至于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一路上,张新业都在思考着这个问题。车子很快到了刘志明家。下了车,他稳定了一下情绪,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等了一会,仍旧没人开,他想也许她们还没有回来。 她们会去哪里呢?会不会去她儿子的学校了?于是张新业又驱车向学校赶去。赶到学校,只见到了宝宝,在那个老校长的屋里玩耍,没有见到霞。他想也许她们去了李丽芹的家里,于是张新业又决定去李丽芹的家里,在去之前他拨了李丽芹的手机,李丽芹告知他,霞想自己一个人转转,让自己先回家了。 张新业急了,骂李丽芹太不会办事了,竟然让她一个人在外边,难道就不知道这个时候也许她很有可能会想不开。听到张新业这样说,李丽芹也紧张起来,她迅即拨了霞的手机,无法接通,这更加剧了她的焦虑,于是李丽芹对张新业商议他们两个分头寻找。 如果说李丽芹的担心霞的安危是因为她的良知的话,那么在张新业的担心的来源里,良知只是极少的一部分,因为更多的是畏惧。如果霞真的有个三长两短,那么他就会真正的罪魁祸首,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一点,于是一路上,张新业的额头上一直被汗水占据着。 着急之中,张新业的思绪回到了三年前那个惊心动魄的下午。 三年前的那段时间,魏城发生了一件大案,一帮歹徒绑架了魏城最有名的企业家徐百万,并向他的家人索要巨额赎金。按照歹徒的吩咐,徐百万的家人没敢报案。可是他们把钱送去之后,歹徒们不仅没有放走徐百万,还杀害了他。徐百万的父亲是一个远近闻名的商人,也是一个大善人,在魏城的威望很高,他利用自己的人脉向市里施压,要求严惩凶手。 于是,案发之后,在上级限期一个月破案的命令下。张新业迅速成立了专案组,由他亲自带队认专案组组长,刘志明为副组长。通过紧锣密鼓的排查,专案组很快抓到了犯罪团伙的两个成员,经他们供述,这个犯罪团伙只有三个人,他们两个是从犯,那个叫龙老大的犯罪头目他们也不知所踪。 不久,刘志明接到消息,说是龙老大逃到了魏城边上的一个村子里。张新业和刘志明迅速带人赶到那个村子。 张新业为了不打草惊蛇,事先只派了当地派出所的两个民警暗地里盯着龙老大,结果那两个民警不知道怎么回事惊动了他。张新业和刘志明赶到的村子的时候,他们听到了村里传来的枪声,很明显,龙老大已经发现有人盯着他,而且他手里还有枪。 不一会儿,一个民警扶着另外一个腿上挨了一枪的同伴走到他们面前。 “怎么搞得?!不是让你们监视吗,谁让你们动手的,谁给你们下的命令!?”张新业一下车,就气急败坏的对那两个民警说。 受伤的那个人说道:“我们没有动手,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没有觉察到什么,可是我看见一个人进去之后,就开始知道我们在监视他了。” 张新业听到这里,明白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看来是有人提前将他们要逮捕龙老大的信息透露给了龙老大,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头?那个给他报信的人又是什么人,会是警察吗?张新业一时摸不着头脑。“什么人,你们为什么不阻止他?”他问道。 另外一个民警说道:“我们也不认识,我们想阻止的,可又怕惊动了里面的人,他正想打电话汇报,就被那人打了一枪。” 张新业想要发怒,又忍住了,他意识到,这个时候,身为局长的他不应该只是为了刚才的失误痛斥手下,而是应该想办法补救。 张新业对身边的警察说道:“赶紧送他去医院,”而后他拍着受伤民警的肩膀说道,“等这边的事完了之后我去看你。” 刘志明看了看在一旁一筹莫展的张新业,问即将上车的民警道:“龙老大在什么位置,手里有没有人质?” “在一个两层楼上最里面的一间屋子里,屋子里没有其他人,只有龙老大和进去的那个人。”听到这里,刘志明转身对张新业说道:“张局,我先上,看一下形势咱们再做打算。” “他们现在已经知道了咱们的计划,手里还有枪,我和你一起去。”张新业看着刘志明说道。 “局长,还是我和志明一起上吧,你在这里等我们的消息就行了。”站在后边的王鹏说道。 “好,你们两个都是局里的精英,一定要小心,志明,你枪法准,让王鹏给你做掩护。必要的时候可以开枪,不过要记住,一定要保证人质的绝对安全。” “是!”刘志明和王鹏异口同声的说道。 张新业看着他们进村的身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等刘志明和王鹏进村之后,张新业对手下的一个人说道:“你在这里带队,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要轻举妄动,我去看一下那里的形势。歹徒非常危险,我要看一下是否需要调武警总队来帮忙。” “是!”那人回答道。 张新业随着刘志明和王鹏进了村子。 那是一个很深的院子,两层小楼说明了这是一个富裕之家,门口的两个大灯笼似乎和周围的环境很不和谐。入得门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个屏风,屏风上画的不是二龙戏珠,也不是花鸟虫鱼,而是一条盘踞着的黑龙,龙的周围被乌云笼罩着,最摄人心魄的是龙的眼睛,透过笼罩着的乌云,黑龙的眼睛射出两道明亮的光,不免让人想到《西游记》里面的那条蛇精的眼睛。两层装修精美的小楼已经和周围那些历经风雨的矮瓦房格格不入,这个屏风更是让人为能在魏城市边界的一个村子见到这样的布置而感觉到奇怪。 刘志明和王鹏没有心思奇怪这些,他们一边走进院子,一边密切注视着二楼角落房间的窗户,对方有枪,而且很明显他不会对闯进来的警察心慈手软。 “你们终于还是来了!”突然,楼顶的音响响了起来。这未免不让刘志明觉得好笑和奇怪。好笑的是对方竟然学起了警察,利用音响向他们喊话;奇怪的是对方似乎根本就不担心他们的到来,甚至可以说有点儿盼望着他们的到来。 “放下武器,走出屋子,只要你配合,我们会放你一条生路!”刘志明喊道。 “刘警官,我知道你枪法准,一直也没有机会很比试,今天是个机会,你觉得我会放下枪和你比试吗?”音响里的声音说道。 听到对方这样说,刘志明着实吃了一惊,看来,对方不仅认识他,而且还相当熟悉。他没有考虑对方是谁,而是给王鹏使了个眼色,王鹏会意,准备绕过屏风进入一层的房间。 “不过呢,我今天没有和你比试的心情,让张局长进来和我谈!” “有什么事情和我说吧!”刘志明说道。 “枪法我佩服你,也知道你在警察局的位置,但是有些事情你还是做不了主的,让张新业出来,否则我就撕票了,我告诉你,我死了不要紧,但是我面前这个人要是死了,张新业的局长位置恐怕会不保啊!” “他不是和你一起的吗?你难道会杀一个为你通风报信的人吗?”刘志明问道。 “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还会在意那么多吗?” 正在他们说话空当,王鹏已经绕过了屏风,正在王鹏准备进去的时候,他的腿上挨了一枪,王鹏“啊”的一声倒在地上,痛苦的抱着受伤的腿。 刘志明马上跑过去将王鹏拉到了屏风后面。谨慎而愤怒的盯着窗户。 “告诉你的兄弟,不要冲动,否则,下一个子弹就不会仅仅打中腿了。还是让张新业过来和我谈吧。” “你以为你能跑得了吗?”张新业出现了。 “张局长,你终于还是露面了。”听到是张新业的声音,对方说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张新业说道。 “我是谁不重要,我觉得你也没有必要感兴趣,因为对你来说,我只不过是个无名小卒,不过这个人你应该认识。” 声音刚落,窗户里露出一张脸,张新业看到那张脸,顿时大吃一惊,人质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被绑架而死的企业家徐百万的儿子徐子远。张新业和徐百万曾经在一起吃过饭,也认识他的这个儿子。 “怎么会是你?”张新业吃惊的问道。 “张叔叔,救我!”徐子远喊道。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和绑架你爸爸的人在一起,还要给他通风报信!?” “我……我……” “张局长好奇心真重,也很敬业,这个时候还不忘了审案子。他不会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我想他也说不出口,谁会告诉你他设计杀害了自己的父亲呢,还是我来告诉你吧!”龙老大说道。 “不,我没有,我没有!是你杀了他,是你杀了我爸爸!”徐子远控诉道。 “是我杀的,但是如果没有你的帮忙,我能那么轻易的得手吗?你跟你爸要钱,他不给你,你就想出了这样的招数,把他杀害,不愧是徐百万的儿子,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我只是要钱,没有让你杀他啊!”徐子远大声控诉道。 “那现在不是更好吗?徐百万已经死了,你是他唯一的儿子,他的家产都是你的啦,以后就不需要低三下四的开口跟人要钱了,这样多好,我可是帮了你大忙啊!” 徐子远听到龙老大这样说,好像发疯了一下想要挣脱他的束缚,被龙老大一棍打在了头上,顿时鲜血直流,倒在地上,龙老大把他从地上拖起来,用枪从后面指着徐子远的脑袋,他则隐藏在徐子远的后面。 张新业看了一眼刘志明,抬头说道:“龙老大,你不是想和我谈条件吗,现在我来了,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你不伤害人质,我们会尽量满足你的。” “还是张局长会做事。不过,我不相信你,外人虽然知道你是个好警察,人民的公仆,可是只有我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究竟是谁?”张新业按照龙老大的声音实在判断不出对方的真实身份。 “我说了,我是谁你不知道,如果在大街上碰到我你根本就不会瞧上我一眼。可是,我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你为了你的儿子,把我送进监狱,让我尝尽了屈辱。在监狱的日子里,我每一秒钟都在想怎么报答你。可是,老天爷有眼,你的儿子竟然不领情,还对你恨之入骨,而我今天也有了这样的机会。你说,老天爷是不是很照顾我?”龙老大笑着说道。 听到龙老大这样说,张新业终于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他看着一眼刘志明和王鹏,担心龙老大会继续说下去,让他们知道了过去的那些事情,于是张新业直截了当的问道:“你想怎么样?” “给我叫辆车过来,加满油,车上准备好食物和水,开到门口,然后让你的人全部撤离。”龙老大说道。 “可以,那人质呢?你准备什么时候放了他?” “他给我当司机,把我安全送出去,不要跟踪我,否则我会杀了他。” “我怎么能相信你?” “你不会相信我,你谁都不会相信,所以无论我怎么做你都不会信任我。但是我和你不一样,我会为我做的事说的话负责。给你半个小时,半个小时之后,你要是没有按我说的准备好,我会让你付出代价。”龙老大说道。 “可是这是农村,只有警车,没有其他车,半个小时怎么够?” “你把我送进监狱的时候考虑过我怎么生活了吗?”龙老大愤怒的用枪顶着徐子远的脑袋,说道。 “我的车在外边,来的时候刚加的油!”徐子远说道。 “在哪?”刘志明问道。 “在村头的那个十字路口。” 刘志明一边向张新业比划手势,一边抬头问道:“车钥匙呢,我把车开过来。” “在这里。”徐子远说着去掏钥匙。 趁着徐子远低头掏钥匙的瞬间,刘志明完成了拔枪、瞄准、射击的动作,与此同时张新业也举起了枪。 可是,刘志明的子弹却是正中徐子远的眉心,徐子远中枪之后,瘫倒在地上。张新业看到这里,没有惊慌,他迅速开枪,龙老大应声倒地。 刘志明呆住了,一瞬间他的脑子里没有了任何的意识,他的眼睛也被如屏风上笼罩着黑龙的乌云一样的黑暗所笼罩,他杀了人质徐子远! 王鹏忘记了腿上的疼痛,惊奇的看着刘志明,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而刘志明的表情给了他相信自己眼睛的理由。 张新业却很镇定,他迅速跑上楼,在确定龙老大死后才放心。他从楼上看着呆若木鸡的刘志明和坐在地上的王鹏,定了定神,轻松的做了一个深呼吸。 正文 第六章 旧梦重温 她们两个没有回家。一开始李丽芹准备把她带到自己家,后来考虑一下这样做不妥,怕她再次像上次那样触景生情,那样的话对于此时此刻的她的心情无异于雪上加霜。李丽芹问她想去哪里。霞已经从刚才的冲动中反省过来,知道了自己在局长面前的失态。可是事情也不能怪她,她是不由自主那样的。虽然张新业并没有肯定的说志明还活着,可是直觉告诉她,张新业一定对她隐瞒了些什么,要不然张新业的表情不会那样的局促不安。 直觉,还是直觉,女人的直觉很准吗?她自忖道。 一旦想到如果三年前死去的丈夫如今还活着,她无论如何也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三年的思念之情化做要亲眼见到他的渴望,这种渴望是如此的强烈,强烈到她可以为此付出一切。 去哪里呢?她不想回家,家里空空荡荡,孩子在学校里,如果她不去接她,孩子就会自觉的去找那个老校长,或者老人会把孩子领回自己家。她不想去李丽芹家,别人的家终究只能属于别人,只能是别人治疗痛苦的港湾,之于她,除了徒增悲伤别无他用。 最后,霞对李丽芹说:“丽芹,你回去吧,我哪里也不想去,只是想就这样在街上转转,谢谢你了,今天。” “嫂子,让我陪陪你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你回去吧,我没事了,放心吧,回去的时候代我向张局长说声‘对不起’,你也该回去接孩子了。” 看见她坚持让自己走,李丽芹说:“嫂子那我回去了,你别再伤心了,注意身体要紧,有事打电话。” “恩,谢谢你丽芹。”说完她们就分手了。 她想一个人待着,就像现在,大街上人来人往,有说有笑,她却孤身一人,受用着无边孤独的痛苦。女人是水做的,痛苦的煎熬已经让她这盆曾经清澈见底的水已经有了濒临干涸的危险,而对于这一切她却只能束手待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末日的来临。 今天的泪水流的太多了,她走进一家卖饮料的商店,想要买瓶水喝。就在这时,那家商店的电视机里传来了一句台词-----走了很多路,绕了一大圈,才发现做人不止是一条路的。霞怔住了,难道这句话是在提醒自己?就像当年那个算命的老人一样,是上天派来的使者,要她从悲伤中解脱出来,不要执迷不悟的生活在幻想里。 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霞习惯性的迈着步子,内心深处在拷问自己三年以来的所作所为。怀疑,一切都只是怀疑,这怀疑让她几乎精神崩溃。虽然张新业的表现给了她怀疑的信心,但是这样的信心更加的让她不知所措。如果事情真的如自己所料想的那样,那么为什么那个自己深爱着的丈夫会音讯全无呢?她相信,如果丈夫还活在这个世上的话,最应该知道这个秘密的应该是自己,这个与他有结发之恩的妻子。 霞动摇了,在路上走了很久,她决定回家,结束这段因为自己想像而使自己倍受煎熬的日子,她感到自己就像古代那个每天望着天空怕天塌下来的杞人一样,明明没有的事,非要找到答案,这岂不是是自找苦吃,庸人自扰! 她还决定把这一切都告诉那个渐渐懂事的孩子,毕竟谎言只能掩盖一时却不能掩盖一世,而且谎言与酒的不同就在于,酒越放越甘洌,历久弥香;而谎言掩盖的时间越长,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越是让当事人难以接受。 回到学校,她去接儿子,特意给他买了一辆玩具汽车。小孩子已经一天没有见到妈妈了,看到妈妈回来,他挣脱老校长的怀抱,哭喊着“妈妈,妈妈”跑进了她的怀抱。儿子想妈妈了,她何尝不想儿子,虽然只是短暂的分离,在这对以彼此为生活寄托的人的心里,只要分离就都是漫长的。 霞将孩子带回家里,今天她要告诉他一个消息,她要这个幼小的孩子明白——玩具会有,妈妈会有,可是爸爸却永远不会回来了。她还准备告诉孩子,他的爸爸是个大英雄! 她打开电视打开VCD,她还决定这是自己最后一次放映这张光盘,看过之后就会将它销毁,从此以后她告诉自己,丈夫不会回来了,他再也不是光盘里那个满脸微笑的人,那个微笑以及微笑带动的右边眉梢那个疤痕将永远被封存的记忆深处,从此不再开启。 孩子仍旧沉浸在摆弄小汽车的乐趣中,在屋里“呜呜…”的发动警报,并学着电视上警察的样子,用手做出一副手枪的模样,大声的说道:“举起手来!”幼小的儿子,一直以来就向往着有朝一日能和爸爸一样去抓坏蛋,他还渴望着爸爸回来给他讲抓坏蛋的故事,在他那幼小的心里,爸爸是个大英雄。 霞叫来儿子,和他一起看录像。电视里,刘志明正在给同事主持婚礼,他的开场白得到了在场的所有人的欢呼——希望你们快点生个大胖小子,我家儿子正愁没人玩呢!接着,丈夫的话里又出现了“喜结连理”“永结同心”的新婚祝福,虽然看过很多遍了,可是此时此刻,这样的祝福对她来说仍像一把刀子刺痛了那颗本就伤痕累累的心。祝福的美好,现实的残酷,这样鲜明的对比不得不让人对上天如此的安排而咬牙切齿。 婚礼主持完毕,大家不仅将注意力放在新婚夫妇身上,而且都频频向刘志明举杯,祝福他生了个大胖小子。酒的作用已经使他的脸上泛起红色,看的出来,丈夫很高兴。这次儿子看的很认真,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他不明白人们为什么那样高兴,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屏幕里的爸爸。丈夫走的时候,小孩没有记忆,爸爸这个人对他来说,仅仅是个在电视里活动的人,是视觉上的感受,却没有触觉上的体验。 看完录像,张新业和李丽芹分别打来电话,霞为自己在公安局的事情向张新业表达了歉意,张新业的态度缓和了很多,一再承诺组织上会尽力帮助他们母子。李丽芹又安慰了下几句,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霞最后还是决定放弃。有形的痛苦她可以忍受,却受不了无形的煎熬。那碟光盘她却没有勇气销毁,毕竟,那里面有她日思夜想的丈夫,她也没有告诉儿子爸爸已经不在了,因为看着儿子充满稚气的样子,她实在不忍心让她幼小的心灵受到这样大的冲击。 人就是这样,当你发现生活原是千篇一律永不老掉的砂轮的时候,当你发现人生的荒漠原来一定多于绿洲的时候,当你发现根本不可能像诗人说的那样可以靠回忆生活的时候,你就会平静如初。 从此以后的每天她接送孩子放学上学,上班下班,生活单调而充实。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是扪心自问,自己当初的做法是不是有点自找苦吃,如今没有寻找的日子不也是很充实吗? 她想,一个人,如果在面对现实与逃避之间无法选择时,还是面对现实比较实际,毕竟有些东西即使你不承认也是事实。 承认之后才能放下,轻装上阵才能游刃有余的经历生命,否则生活的重负终究会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可是看到儿子一天天长大,她感觉到自己作为母亲是多么的不称职,当初自己的母亲教会了自己要坚强,可是自己却一直为了那个也许根本就不存在的事情劳心费力而忽略了亲人,她感觉到了深深的自责。现在她唯一的任务就是把儿子养大成人,也只有这样,她才能心安理得的面对九泉之下的爱人。 反省之后,她感觉到自己的内心深处突然间充满力量,好像能面对一切挑战一样,她想,这也许就是母亲的力量。想到这里,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回家看望自己的父母了,他们还好吗? 一个星期五的上午,她决定去看望一下自己的父母。正在她拉着玩的不亦乐乎的儿子换衣服的时候,有人敲门。宝宝赶紧挣脱妈妈的手,一边跑一边说:“妈妈,我去开门。”说过就踉踉跄跄的跑到门口把门打开。 进来的不是别人,而是公安局长张新业,他手里还带了很多礼物。 正文 第七章 车道山前 张新业的到来有些出乎霞的意料,看到他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霞赶紧把张新业让进屋里。“局长,你看你来就来了,还带那么多东西干什么啊。”霞边给张新业倒水边说。 “好久没有来看看你们母子了,唉,是我这个局长当得不称职啊!”张新业抱歉的说。 “局长这是哪里话,我知道,局里的工作很忙,上上下下都要你操心,又怎么能抽出时间呢?再说,局长,你放心吧,我和孩子都很好。” “话是这样说啊,自从志明走了之后,的确是难为你们母子了。不过你放心,有什么困难就对组织上说,还是当初我说的那句话,组织上一定会尽力的帮助你。”张新业没有说错,当时志明是因公去逝的,组织上给他们家批了一笔钱,她将那笔钱存了起来,留做孩子以后的生活学习费用。 “谢谢局长,不过我和宝宝都挺好,组织上已经给了我们家很大的帮助,真的不必了,”霞一直对那天在公安局里自己的做法有些过意不去,于是接着说,“局长,那天的事真是太对不起了.”霞知道,张新业今天的突然到来一定是为了那天自己在局里的反常表现,而他今天之所以到来,似乎是为了安抚她的。 “呵呵,没事,那天的事情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也有与你同样的经理,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志明是我的兄弟,他不在了,我的心里也很难过啊。” 每年的新年张新业都会来看望他们,给他们送来年货和钱,有时候即使他自己不来也会派人送来,霞每次都是只把东西留下,钱她坚决不收。毕竟志明走的时候组织上已经给她家批了一大笔钱。现在不是新年,张新业却出乎意料的来了,一定是为了自己那天在警局里的事而来。可是那也没有必要带那么多东西过来啊!霞没有来得及多想,张新业就站起身准备要走了。“局长,再多坐一会吧,怎么刚来就要走了呢?”霞挽留他。 “不了,局里还有事,等有时间的话我再来找小家伙来玩。”说着,张新业抚摸了一下宝宝的头。霞因为想着要去父母家,也就没有极力挽留张新业,霞送她到门口的时候,张新业说车钥匙拉屋里了,就转身去拿,拿回钥匙就匆匆的开车走了。 送走张新业,霞心里想,组织上没有忘记他们,她感到些许的欣慰。可是她总感觉张新业来的太突然了,没有丝毫的预兆。霞一边想着原因,一边拉着宝宝回屋换衣服,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去看望一下父母。回到卧室,正在她换衣服的时候宝宝喊着进来了。“妈妈,妈妈,钱!”霞不知所云的从儿子手里接过一个厚厚的信封,信封由于太大在儿子的搜里有些摇摇欲坠,不错,是钱,而且数量还很多。毋庸置疑,这是张新业留下的,可是他走的时候并没有见那里有这个信封啊,那一定是张新业故意借口说拿钥匙的时候放在屋里的。 一个轻轻的疑惑模糊了你的信念,你将它驱除,将它瓦解,然而当你已牢牢的将它忘却时,它又毅然再现,使你无可奈何,以致使你信念的整座大厦顿时永远的倒塌。 张新业为什么要这样做?张新业改变了主意,他不想就这样放弃自己策划了那么长时间的事情,这段时间以来,他看出霞似乎也不再那样的坚定,他想上次霞之所以去警察局大闹,是不是因为经济上的拮据而又不好意思开口呢?当时自己的怀疑也许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这个女人,也许根本就没有那么深的心计。于是,他今天送钱来了,他认为,只要物质上得到满足,人都不会自找苦吃的。 身为一名警察,张新业见惯了那些为了钱而放弃生命与尊严,感情与良知的人。他自己也一样,虽他不是为了钱。 三年前的那件刘志明误伤人质的处理报告是这样的。刘志明与王鹏为了人质的安全不顾自己的安危,与穷凶极恶的歹徒纠缠,正在他们寻找机会制服歹徒的时候,神志不清的歹徒开枪打伤了王鹏,并且杀害了人质,刘志明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将犯罪分子一枪毙命,避免了人民财产与生命受到更大的损失的危险。 最终市里特地为刘志明和王鹏颁发奖状,并给他们两个记了二等功。张新业也因为领导有方,办案迅速得到了上级的嘉奖。 当然,张新业不是一个大公无私的人,他这样做有他的理由。 就在张新业上报之前,他叫来了刘志明和王鹏。 “看看这件案子的报告,你们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说出来,我再修改。”张新业对他们两个说道。 刘志明和王鹏都很奇怪,这不是张新业的做事风格,张新业以前写报告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让他们这两个小兵看过,这次是怎么了。 刘志明站在那里没有动,王鹏看着刘志明,自己也没有动。 “局长,我错了。这次意外完全是我一个人的责任,与王鹏没有关系,王鹏还为了这件案子负了伤。组织上要是处罚就处罚我一个人吧!”刘志明懊悔的说道。 “是我没有配合好志明,我也有责任。”王鹏说道。 “所以啊,你们先看看报告这样写行不行,不行的话我再修改。” 听到张新业的话,刘志明接过张新业递过来的报告,刚看了开头,刘志明惊奇的看着张新业问道:“局长,这个……?” 张新业看到刘志明的惊奇,微笑着摆了摆手,对王鹏说道:“王鹏,你也看看。” 王鹏从激动的刘志明的手里接过报告,看了一会儿,兴奋的说道:“张局,这……?” “报告看完了,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局长,是我的错,我不希望您为了我而隐瞒实情的真相!”刘志明说道。 “王鹏,你觉得呢?” “我觉得张局没有隐瞒事情的真相,这就是事情的真相!”王鹏回答道。 听到王鹏的回答,刘志明奇怪的看着脸上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兴奋的他,说道:“是我杀错了人,我就应该付出代价,如果按照报告上写的话,我会一辈子都良心难安的。”刘志明想起了当初刚刚当上警察时候的宣誓,想到了曾几何时他对警察的羡慕,想起了身上那身警服和头上的警徽所代表的意义。 “可是徐子远是死有余辜!”王鹏咬牙切齿的说道,一个连自己父亲都狠下杀手的人,他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思呢?如果你把他救出来,难保他这种人不会为非作歹,再加上他那个威望甚高的爷爷,更是如虎添翼,到时候咱们想要将他绳之于法也是难上加难。再说,报告里如果写上徐子远为了钱找人绑架自己的父亲,有人会相信吗?” “但是那是事实!” “什么是事实?事实是你我为了将歹徒击毙不惜自己的性命身先士卒,事实是局里为了尽快的查案子十几天没有人回过家,事实是在张局的领导下咱们将犯罪分子一网打尽!”王鹏激动的说道。 “王鹏,你……”刘志明欲言又止。 “明哥,你不想想你自己,你也要想想嫂子和浩浩,他们想看到的不是一个因为失误被赶出警局的亲人,而是一个英雄,人民的英雄!” “如果仅仅是被赶出警局也就算了,”张新业插话道,“事情为难的地方是如果按照你所说的事实上报的话,那么徐子远的爷爷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像他这种人,场面上是个大善人,其实你知道吗,他做的坏事比谁都多。做生意挣钱就那么好挣吗?如果没有背景,没有心计,没有手段能达到目的吗?如果他知道徐子远是你杀的,那么他不会放过你。当然,你也可以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可以说自己不怕死,警察嘛,本来就是为了人民的生命财产冲在第一线的,死也是很正常的事,可是你想过没有,你死了,老婆孩子怎么办?再说,难道他们只对你下手吗?你杀了他的孙子,虽然是误杀,可是你能保证他能像你一样坦坦荡荡吗?你能保证他不会对你的妻儿老小下手吗?”张新业越说越激动,后来的声音简直就是吼叫了,如果屋里装了消音器,他也许不会那么喊。 “可是局长,我……”刘志明无言以对,虽然他不同意王鹏和张新业的看法,但是无疑他们两个的说法是事实。从参加警察的那一刻起,他就把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可是他不能不顾自己的美丽的妻子和可爱的儿子,他不能失去那个温暖的家。 张新业稳定了一下情绪,接着说道:“还有,志明,你可以不顾我说的那些,你有你自己的理论。可是你能不顾你心中的信仰吗?自从你进了咱们局,无论是办案效率还是质量都没的说,咱们局也不止一次得到了上级的嘉奖,这回你一旦把这件事情说出去,那么警察局将会名誉扫地,以后咱们都要受到人民群众的摒弃与唾骂?你觉得是失误,你觉得他们会原谅你的失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原谅你,你是警察啊!警察就是拿枪制止犯人犯罪,保护人民的,而你呢,你将枪口指向了他们,你还开了枪,而且还打死了他们。” “可是我不是故意的!”刘志明反驳道。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可是他们知道吗?”张新业回应道。 “明哥,局长说的没有错,你就别再坚持了。”王鹏在一旁劝解道。 刘志明沉默了。无论是张新业还是王鹏,他们说的道理他都没有反驳的余地,因为他们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为了他的名誉和家庭。 “这就对了。既然你们没有意见,我就这样上报了,”张新业微笑着接过报告,拿过报告,他换了一个严肃的表情,接着说道,“但是,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了。以后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无论是谁问你们,这件事就按照报告上说得来,我不希望还有第二种说法。至于细节,如果有人问你们,你们就按照咱们统一好的口径说,反正大致的方向已经定下了,其他的都是小事。还有,你们两个每个人写一篇报告交上来,到时候表彰大会上发言用。” “好。”王鹏回答道。 刘志明也默认的点了点头。 “表彰大会之后还有一件棘手的案子要你们两个去办,不过现在你们的主要任务时表彰会。志明,这几天你累了,回去多陪陪老婆孩子,咱们这种人,人家跟着咱们也不容易。” “嗯,谢谢局长。”刘志明突然有些感激的说道。 “谢就不必了,不过呢,可不要有下回了。”张新业正色道。 女人是细心而多疑的。在从儿子手里接到信封的那一瞬间霞就在心里打着一个很大的问号。如果说张新业的到来是一个片头曲的话,那这个厚厚的装着钱的信封无异于就是开头的最大悬念! 张新业的确承诺过组织上会照顾他们母子,而且他也那样做了,可是如果说这是组织上给她和儿子的,那没有必要偷偷摸摸的,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啊!霞突然明白了,还是因为不久前的那件事,张新业以为那次她在公安局里大吵大闹是为了钱,是在索要补偿,是不知足!于是他今天主动把钱送来了,而且故意做得不动声色。 想到这里,霞的心里突然有种深深地羞耻感,张新业竟然认为自己是为了钱财那样的! 羞耻感的背后是深深地痛楚,张新业不止一次对自己说他理解那种失去亲人的痛苦,可是他根本就不理解!难道钱能换回一切吗?逝去的人已经不会再回来,那时那刻的甜蜜已经变成了此时此刻无尽的痛苦,钱的威力的确很大,对一些人来说甚至可以说是无所不能,可是之于自己,之于她和志明的感情,之于这个原先温暖甜蜜如今支离破碎的家庭来说钱是那样的微不足道,相反,越多的金钱越是反映出它能力的低微。 霞是个有主见的女人,痛楚归痛楚,她始终没有忘记思考张新业的真是意图。为什么要送钱?警察因公殉职的人多了,难道每个烈士的家属去警局一闹就能得到这么多钱吗?那样的话,公安局就不叫公安局了,应该叫慈善机构,或者直接叫银行得了。 霞想立刻赶上张新业,把钱还给他,即使追不上他到了公安局也可以把钱还给他,并当面告诉他,有些东西钱是无能为力的,她甚至想要当面羞辱张新业一回。可是一是由于儿子先前听说妈妈要带自己去姥姥家,一直催着她快点换衣服,二是她实在是不愿意再去那个令她伤心的地方,最重要的,她想要知道张新业到底想干什么,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如果张新业是清白的话,为什么有今天这一幕呢? 霞看着这个被钱撑的鼓鼓的信封,心想,也许里面的一张张钞票正以它们的厚重表达着一些不知道什么的东西。 正在她看着钱发呆的时候,宝宝拿着玩具枪进来了。“妈妈,快点,快点。”听到儿子的叫声,霞醒悟过来,无论张新业葫芦里卖的是医治百病的灵丹妙药还是置人于死地的毒药,她就静观其变吧,除了这样还能怎么样呢?于是换好衣服,拉着宝宝去了父母家。 父母年龄大了,身体依旧不好,尤其这样的春寒料峭天气里更是雪上加霜,大姐就把他们二老从乡下接到城里,这样不仅方便照顾也可以让父母来城市里享几年福。多亏了大姐他们照顾的周到,看到父母的生活,霞感激的想。今天天气不错,父母看到霞带着宝宝来了都很高兴。 一家人在一起其乐融融,霞好久都没有体味到这样的感觉了,经历着这片刻的欢欣,她的心里突然有一种深深地失落感,理想与现实对比之后的失落。她总是这样,总是摆脱不掉这种伤感的情绪。记得自己在上学的时候,和同学聊天。同学问她是不是经常回忆快乐的往事,她说自己是经常回忆过去,可是很少回忆高兴地事,即使回忆高兴地事也是自觉不自觉的把那些快乐的事和此时此刻的不快乐相对比,这样她仍旧会感觉到伤感。 也许自己本就是如黛玉一样心境的人,虽然不如黛玉那样的锱铢必较,可是多愁善感的习惯却是一样的。 母亲看出了女儿的心思,就劝解她道:“不要这样固执了,孩子要紧。你告诉他志明的事情没有?”看到霞摇了摇头,她接着说:“不告诉也好,等等吧,等到孩子习惯的时候在告诉他也许会好一些。你也不要老是哭丧着脸了,事实总是要接受的。就像当年虽然我极不情愿的嫁给了你爸,可是后来我也就想开了,人这辈子就是一个命,当初你们小的时候,咱们家里穷,村里人都看不起咱们,谁曾想到你们兄弟姐妹们这样争气,这样有出息呢?现在他们都对咱们刮目相看了,所以啊,你要做的就是坚持住,把宝宝养大成人,也算是你对志明的一个交代。” 听到母亲说的话,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在父母家里呆到下午两点多,她就准备回家了,宝宝因为和霞大姐的儿子云霄玩的正高兴,不愿意回去。霞的爸爸就说:“要不你先回去吧,今天晚上让他和云霄睡。今天是礼拜五,等后天你再过来接他回去”霞怕宝宝不愿意,正准备去征求他的意见,可是没有等霞问他,他就满口答应下来。于是霞就离开了大姐家。 大姐的家离郊区很近,在这个城里,郊区的气温要比中心的闹市区低几度,一出门,霞就感觉到了一阵凉意侵袭全身,这样的寒冷让她清醒。她不想立刻回家,她被郊区的景色所吸引,也想借此放松一下自己的思想。 对于那些每天忙忙碌碌的人们来说,田园生活成了他们共同的追求。在每天的工作闲暇之余,他们的心里都有着对于田园生活的向往,人们开始羡慕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村人,甚至有人开始行动起来,去农村体味生活。霞没有那种心情,因为她是在农村长大的,她知道那里并没有城市人想象的那么美好,更谈不上惬意,她只是为了能够在伤心痛苦之余,放松一下心情。虽然这里没有鸡犬相闻的安静,也没有鸟语花香的美景,但是这里毕竟比不上闹市区,总也可以让人的心灵为之一新。 社会的发展令城市的规模越来越大,很多富裕的农村人也都想改变一下生活方式,来城市里生活。偌大的城市,随着人的增多不得不扩充土地构建住所,这里很多地方都是施工工地,很多工人在忙碌着。不远处刚刚有了一条高速公路建成通车了,有工人在给为高速公路建造的休息站做善后工作。平常的时候她只在坐车走高速公路的时候在休息站休息一下,今天确实不一样的心境,于是霞就朝着休息站走去。 走着走着,拐了一个弯,她感觉到行人渐渐稀少,抬头一看,她已经走到了一栋正在施工的楼前。这是栋新盖的楼房,里面的工人正在热火朝天的忙碌着收拾残留的东西,大楼已经竣工,现在做的是善后工作。霞有些累了,原先以为休息站离得很近,走了很长时间之后它却仍旧在远处。 她准备回去,正在她刚转过身的时候,她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会是谁呢?她在工地上没有熟人啊!难道是从农村老家里过来的人?她疑惑的回头看,却惊奇的发现,喊她的是她大学同学高杰!因为高杰带着安全帽,第一眼她没有看清,直到他跑到身边她才认出来。虽然带着安全帽,他却不像是工人,因为他穿的衣服并不像那些工人那样脏。霞惊奇的看着眼前这个人,目光里充满了疑惑。 正文 第八章 那人那事 “怎么,不认识了?”高杰微笑着问道。 “高杰!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问,“你不是在开公司吗,什么时候有空回到这个穷地方了?” “是啊,就是下海了才回来这里的,这里可不是穷地方,这里的条件正好适合公司的业务需求,所以准备在这里投资。看到没有,那里就是在建高速公里,虽然这是个小城市,但是一旦交通发达了,这里的将会到处都是商机!” “果然是做生意的,眼光都放的那么长远。” “不放长远也不行啊,现在是信息时代,信息正在以超乎人们想象的速度传播,如果只是看到眼前的利益,那么什么生意也不用做了。咱们中国人,自古以来就是这样,如果看到哪个行业有前景,大家都会趋之若鹜的去做那一行,而等到那时候,这个行业也就基本上趋于饱和,竞争也就非常大。而想要立于不败之地,最好的办法就是能够见人所未见,想人所未想啊!”高杰兴致勃勃的说道。 “不错,看来那时候大家的预言都是对的,你的确是个经商的人才。” 高杰本想再谦虚几句,可是看到霞神情有些不对劲,他问道:“怎么了,老远就看见有个人心事重重的样子,走近了才发现是你,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没有啊,我很好。”她强颜欢笑说。 高杰看了她一眼,笑着说:“谎话都不会编,你见过谁没事儿大冷的天跑那么远到郊区来玩啊。”正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高杰的手机响了。“不好意思,你等我一下啊。”说着,他一边接电话一边走到忙碌的工人里面对一个正在对一群人指手划脚的人说了几句话就很快的跑到一辆车旁打开车门坐进去,一会儿,那辆车就向着霞开过来。 车子走到她身边时候,高杰摇下车窗,对她说道:“上车吧。”看的出来,高杰现在已经今非昔比,是个十足的成功人士了。 车子开的不快,见到高杰,霞的心里开始被一种不可名状的东西充斥,她也终于可以把心里的伤痛暂且搁置,不必因为痛苦的萦绕而失魂落魄。可是这种不可名状的东西是什么呢?是身份悬殊的失落,是旧情复燃的渴望,是信任,是依赖,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她想,也许这种情绪就是一种混合的情愫,里面掺杂了很多的元素,诸如她的那些假设。 高杰在刚才见面的时候就看出了她的伤心,自从大学毕业,他们就没有联系过,更不用说见面了。高杰只是听说她结了婚,有了个儿子,婚后没多久丈夫遭人杀害。 可是事情已经过去三年了,三年的时间足以让人忘却很多事,就像当初自己经历了很长时间忘记他与她的那段感情一样,可是自己真的忘记了吗?扪心自问,他动摇了。感情就是这样,离久情疏,随着时间的过去会渐渐淡忘,可是如果有机会让自己再来一次的话,那种被封存在记忆深处的情感就会不自觉的迸发出来,形成一发而不可收拾的态势。 高杰一边开车一边想,为什么她今天会如此的难过呢?绝不是因为工作的事,她向来是公认的女强人,不惧怕任何困难,今天的情形的确有些反常。 突然地不期而遇也同样出乎高杰的意料,高杰以为经历过恋爱,然后失恋,虽然不是发自自己的初衷,可是最后还是放下了,而一旦放下,自己即使再遇到她也会如老朋友一样的淡定。 可是从看到霞的那一眼起,高杰知道了那样的想法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他的心就好像又回到了校园的日子,两个人出双入对,彼此鼓励,照顾的幸福之中。他明白,这个女人坚毅的外表下其实是一颗脆弱的心灵,生活中的种种不幸让她出落的楚楚可怜,他怦然心动,不能自已。 从霞那暗淡的眼神里,他看出了三年来这个女人所受的苦痛与折磨。突然之间高杰感到深深的自责,他责怪自己没有及时过来帮助这个受伤的女人,可是怎么能怪他呢? 他也是个受害者啊!记忆就像手中的方形盘,旋转着回到了当年的大学生活。 是他的母亲的原因!虽然这个时代已经几乎让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渐渐绝迹,可是总是有些人仍旧没有摆脱那样传统的束缚,依旧保留着这个封建时代流传下来的“优秀”传统,依旧固执的坚持门当户对的祖训,高杰的母亲就是这样的人。 高杰的父亲高远山是远近闻名的富豪,他的生意伙伴遍布全国各地。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高杰的母亲就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的唯一的儿子当然不能娶一个穷姑娘了。 那还是在他们确定恋爱关系不久,有一次他的母亲去学校里看他,发现儿子和一个女孩子的关系很亲密。一问才知道,儿子恋爱了,在有些家长的眼里这也许是好事,毕竟儿子已经到了寻找另一半的年龄,可是在高杰的母亲看来却不同,她认为自己的儿子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儿子(这似乎也无可厚非,每个女人都认为自己的儿子是最优秀的),他现在的任务是学业,而不是谈情说爱,否则儿子如何能接管丈夫创下的大笔产业,更何况儿子的女朋友还是一个乡下来的穷孩子。 高杰的母亲没有去劝解儿子,知子莫若母,她看得出来,儿子已经对这个女孩子动了真情,不会因为自己的劝诫而放弃眼前的,于是她反其道而行之,她直接去找了霞。她用一个母亲对于儿子的爱来感化她,劝说她放弃,最后甚至上升到请求她放弃。 女人是了解女人的,更何况是一个老女人。 不仅对于儿子,即使对霞高杰的母亲同样有一双透彻的眼睛,她看得出来,霞不是一个不明事理的人,只要自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并让她看到她和儿子之间的差距,她就会主动退出了,如果这样行不通,她就决定利用女人对女人的了解来恳求她。 高杰的母亲是对的,霞的确不是那种拖泥带水的人,可是一开始的时候她真的不愿意放弃与高杰的这份感情。有人说,初恋的美好,总是那样的刻骨铭心。可是等到高杰的母亲说:“婚姻里的两个人,如果身份有差距的话,那这份感情一定会夭折。与其到时候分开的那样哦那个苦,还不如现在早早的了断来的痛快。” 原来她是嫌弃自己是个穷姑娘,配不上她的儿子,霞的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虽然母亲说在村里的时候他们家被很多人看不起,可是在那样的环境里大家都是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也就没有多大的差别,可是今天自己竟然被人当面指责为穷姑娘,霞有些难以接受,暂且不谈自己是否能和高杰完成这段感情,就只看高杰的母亲就让霞从内心深处失望了。 于是霞让高杰的母亲放心,承诺她不会阻碍了她儿子的前程。后来,霞说到做到,她果然毅然决然的和高杰分手了。无论高杰怎么说,怎样做,她都无理由的拒绝了,她的自尊心告诉她,如果你没有能力,即使谈恋爱你的选择余地也十分有限。 后来,也许是高杰因为失恋太失落了,他的母亲怕他耽误了学业,终于告诉他了事情的经过,而且还夸奖霞是个有自知之明的女孩子,懂得爱情的哲理——无论爱情里的两个人感情多深,他们之间所有的东西都要平等,无论是无形的气质还是有形的财富。 面对母亲的理论,高杰没有辩解,不是无言以对,而是觉得整件事太荒唐,母亲太荒唐!霞也太荒唐!而且是霞的做法助长了母亲的荒唐。 高杰无数次的心潮澎湃,的确,母亲的做法有些不尽情理,可是霞呢?因为自己母亲的一番说辞就放弃真挚的爱情?!难道你拒绝我就是为我好?你错了,你那样做只会使我更加的愧疚,更加疯狂的爱你,你用自己的委屈成全我的所谓的前途,你用你的冷漠回应我的热血沸腾,你错了,大错特错,你太小看我高杰了!这是他在心里重复很多遍想要对她说的话,可是最终他还是没有说出来。毕业的临近让学校里的每个人都有一种亟亟可危的感觉,对前途的忧虑让他们暂且忘记了感情。 时间可以让人淡忘很多事,这些事也许是曾经让你刻骨铭心的,也许是你当时以为会记上一辈子的,离久情疏,是人的无奈。 高杰没有选择直接去父亲的公司工作,在他看来,靠别人只能是一时的,即使这个“别人”是自己的的父亲,而只有靠自己的双手得到的才是值得珍惜的,也是最可靠的。毕业之后,他的能力再加上他父亲在商界的影响力,他的事业如日中天,今天为了扩展市场,他在这个城市买了一块地皮,盖了那栋楼。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选择这片地方不仅仅因为这里有优美的环境和便利的交通,也是因为一个人,他要找到她,然后补偿她!其实三年前在他知道那个噩耗的时候就应该来的,可是他一直下不了决心,确切的说是因为他怕被拒绝,当初他已经被她拒绝了一次,如果这次还是受到同样的回应的话,他将会像是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的恶鬼一样,永远也没有超生地机会了。 在高杰的心里他是欠她的,这种欠是心甘情愿的亏欠。没有想到,上天对他是那样的眷顾,竟然那么快就让他找到了霞。 正文 第九章 久违的幸福 “咱们这是去哪里啊?”她问。 “你终于开口说话了,好久没见,你就不想知道我现在的情况?”看到霞不置可否的样子,高杰接着说,“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 “没什么,就是来散散心。”霞心事重重的说。 “我看你不仅没能散心,反而越加的心事重重了。本来想请你去吃饭的,可是看你的样子估计你也没有心思吃,那我就帮助你好好的散散心,初来乍到,正好我也要熟悉一下这里的地形,以后工作起来也方便。顺便想听听你把你所要散的心说出来,要不憋在心里很不舒服的。”高杰想知道,是什么让身边这个女人如此的伤心,他不忍看到她这样,他想帮她。 “你现在干什么工作?”霞实在是不想说,于是反问道。 “我开了一家物流公司,经过考察听说这个城市物流业的市场前景很好,而且又新建了一条高速公路,于是就把公司建在这里了。你怎么样?”高杰并不是明知故问,他很想知道,车里的这个女人进来的境况,那样的话他想要帮助她也可以有的放矢。 她沉默了,对于大学里的感情她不是没有后悔过,伤心过,可是木已成舟,现在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了,今天碰到高杰很出乎意料,霞的心里仍旧被先前的那种不可名状的感觉所充斥。 “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伤心地事?人这一辈子,没有解不开的结,也没有过不去的坎,想开点,”看到她仍旧无语,他接着说,“不想说就不说了,如果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那样你会好受点,别人看着也不会替你干着急。” 不言而喻,他所指的“别人”其实就是他自己。听见高杰这样说,霞的心里为之一动,三年了!自从刘志明走之后,再也没有第二个人对她说这样的话,虽然人们告诉她节哀顺便,可是她明白别人那只是同情,而从他的话里,她听出的不仅是同情。霞点了点头,想哭,可是仍旧故作坚强的坐着。 “你儿子叫什么名字,他现在好几岁了吧?”高杰想,也许这是她所乐意谈的话题,总不能就这样一直沉默下去吧。 “恩,今年快五岁了,志明在的时候我们都是喊他‘浩浩’,现在志明走了,留给我们的也只有这个名字了。”这就是霞一直不想说话的原因,她怕自己一开口就说志明的事,也许这是高杰不愿意听到的。 “‘浩浩’这个名字也很好啊听的,他现在在学校吗?咱们要不要去接他?” “没有,学校放假了,我今天去看我父母了,他们在我大姐家里。浩浩和我大姐的儿子玩的高兴的不想回家,我把他留下了。” “还是童年好啊,没有心事,玩累了就歇,醒来接着玩,人一大就会受到繁琐事情的牵绊,如今只有只有羡慕的份了。伯父伯母身体好吗?” “还是老样子,时好时坏的。” “老人们劳累了一辈子,的确很不容易,有机会的话我去拜访一下他们二老。”高杰这样说,算是自言自语,也算是征求霞的意见。 “我大姐家离你们公司很近,就在刚才咱们路过那个小区。”霞算是同意了高杰。 听到霞这样说,高杰道:“择日不如撞日,要不现在咱们就去吧,我想去看望一下伯父伯母,正好也见一见浩浩,小家伙一定很可爱。” 是不是太突然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在霞的脑际萦绕。今天这是怎么了?首先是张新业的突然到来,再就是遇到高杰,现在高杰要去见自己的父母!“我父母就不要见了,晚上他们有早睡的习惯。不过我也想把浩浩接回去,他很少离开我,晚上一定会闹人的。我怕他扰乱了我二老的休息。” “行,那咱们就回去接浩浩。”说着,高杰就掉转了车头,朝着霞大姐家驶去。 车子很快到达霞大姐家所在的小区,霞让高杰在车里等着,自己去了大姐家。霞的带来正及时,浩浩正哭闹着要妈妈。于是霞就辞别了父母和大姐,带着浩浩离开了。下到楼下,霞拉着浩浩朝着高杰的车子走过来,高杰看到他们母子二人出来了,就下了车站在车旁等他们。走到高杰身边,霞对浩浩说:“喊高叔叔。”浩浩看到妈妈让自己喊叔叔的人一个陌生人,于是他绷住小嘴,不仅不喊,还用眼盯着高杰,孩子眼睛里有害怕,也有好奇。 “怎么了,小家伙,为什么这样看着叔叔啊?”高杰蹲下身子,拉着浩浩的手问。 “妈妈说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你是陌生人!”浩浩指着他说。 高杰看了看身边的霞,说:“妈妈说的对,浩浩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可是妈妈却和陌生人在一起。”小家伙矛盾了,高杰和霞听到他这样说,都一齐笑了。“走吧,儿子,咱们回家。” 高杰被小孩儿的可爱吸引了,说:“走吧,我正好也想去你家看看呢。初次见面,我也应该送给浩浩件礼物,对不对呀,浩浩?”他摸着浩浩胖乎乎的脸蛋儿说。 浩浩好像仍然对这个陌生人心存戒心,至少不习惯与一个陌生人这样的亲密。不过当听到会有礼物的时候,孩子的心立刻被吸引了。他仰头看着高杰,很高兴的点了点头。 霞没有拒绝,不是她找不到拒绝的理由,而是不想拒绝。 霞最近在看一本书,书上讲的是怎样教育孩子,书上说,像她这样的单身妈妈,尤其需要一个好的教育方式,才不至于让儿子长大之后受到单身家庭教育不健全的毒害。可是儿子每天面对的都是妈妈,没有一个人能给孩子以男子汉的形象,让他在心里有一个标准,霞担心儿子以后的个性会受到影响,高杰这个甘霖来的恰到好处,如果浩浩多和他接触,正好可以在心里建立那个标准。霞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她所想的仅此而已。 看到霞没有拒绝,于是高杰就驱动车子,送她和浩浩回家。车子走到一家玩具店的时候,浩浩透过车窗看到了一辆精美的玩具小汽车,嚷着让妈妈买,于是高杰停住了车。打开车门,浩浩就跑向刚才看上的那辆玩具汽车。看到浩浩手里的小汽车,霞说:“家里不是有一辆一模一样的小汽车吗,你怎么还要呀?” 浩浩说:“叔叔有辆汽车,浩浩也有辆汽车,可是妈妈没有,我想把这辆车送给妈妈。”他们都笑了,这个小机灵鬼,她接过来儿子抱着亲了一下。 “浩浩乖,浩浩有汽车就是妈妈有汽车了,妈妈不要了。”“浩浩有汽车就是妈妈有汽车”,他弄不明白,可是小孩子才不去管这样的逻辑呢。听到妈妈不要汽车,他就去挑了一个玩具娃娃,高杰说:“这回准备送给谁呀?” 浩浩说:“这个送给浩浩,妈妈不在的时候,我就和她一起玩。我还给她起了个名字,叫乐乐,我想她能让妈妈快快乐乐。”霞心里有一丝触动,拥有这样懂事的儿子,夫复何求啊!她又一次在心里怨恨自己当初为了查证那件事而对浩浩的冷落,今天她又一次体味到了一种幸福,这种幸福就是自己辛苦抚养的儿子开始懂事,知道为妈妈着想了。 于是霞又一次在浩浩红扑扑的脸蛋儿上亲了一口,说:“妈妈会和乐乐一起和浩浩玩。”结账的时候,高杰坚持说要送浩浩见面礼,于是高杰玩具的付了钱。 市中心的交通状况非常拥堵,再加上几乎每个路口都遇到了红灯,车子回到家已经将近晚上,霞让高杰坐在客厅里休息,自己进厨房做晚饭去了。高杰想请他们出去吃,可是霞一是不想让高杰再破费,再就是市中心的餐厅这个时间段总是人满为患,她想要静一静。 高杰也就没有坚持。做饭的空隙,霞来到客厅,看到高杰正在和浩浩玩小汽车,他们俩一人一辆,高杰手里的是以前的那辆,而浩浩手里的,则是那个刚才在玩具店浩浩要买给她的。高杰趁她不注意,也给浩浩买了回来。看到儿子和高杰在屋里快乐的追赶着汽车,她的眼睛瞬间模糊了,仿佛眼前这个男人不是高杰,而是自己的丈夫----刘志明!看!他们玩的多么的兴高采烈,忘乎所以啊! 那一刻,她突然有种想要冲上去融入其中的冲动,正当她含着泪水,挪动脚步往前走的时候,听见高杰说了句话:“浩浩,好玩吗?” “好玩,好玩!”浩浩一边跑一边高兴的说道,最后还没有忘了加一句,“谢谢叔叔!” 霞突然清醒了过来,和浩浩玩的人是高杰,而不是刘志明。 高杰看见她站在门口发呆的样子,停下追赶浩浩的脚步,走到她身边问:“怎么了?”霞醒悟过来,才看清眼前的这个人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丈夫,而是高杰。“哦,没事儿,你怎么把那个汽车又买下了?小孩儿不能这样惯着。” “呵呵,我看他实在想要,再说了,你也不能冷落了孩子的一片心意不是?”高杰笑着回答到。她没有再说什么,浩浩的车子开到霞的脚下,停住车子,拉着她的手,说:“妈妈来玩小汽车吧?”她弯下腰,用手勾了一下儿子的鼻子说:“只知道玩,肚子饿不饿呀?妈妈去给浩浩做饭,你自己玩吧。”她转过身来,对高杰说:“你歇歇吧,我去做饭。” “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了,一会就好,你坐着休息一会吧。”不一会儿,霞就把饭菜做好了,三个人一起吃过饭,天已经晚了,霞怕高杰出来那么久公司会有事,就让高杰回去了,霞和浩浩送高杰到外边。 春天晚上的天气,大地接收了一天的太阳光的照射,热量还没有散尽,此刻上午的春寒料峭也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温暖的惬意。走到停放车子的地方,高杰转身浩浩说:“叔叔走了,我有时间就过来陪浩浩玩,好不好啊,小家伙?” “好。”浩浩高兴地说。 尔后高杰又对霞说道:“你也不要总是让心情这样低落,多想想那些高兴的事。要不你这样对孩子也不好。” 霞点了点头,“谢谢你,今天。” “谢我什么呀,我应该谢谢你这顿饭才对啊!”高杰笑着说道,“今天已经知道地方了,下次我就不请自来了。”说完高杰就坐进车里,滑下车窗,还没有等告诫说再见,浩浩就大声的说:“叔叔再见!” “浩浩再见!”高杰回应浩浩道,然后又对霞说:“回去吧,外边冷。”于是霞就拉着浩浩回屋里去了。高杰发动车子,缓慢的离开。 送走高杰,霞收拾好餐具就和浩浩一起看动画片,原来看的时候霞会和浩浩交流几句,或者被剧情逗笑而笑几声,可是今天下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把注意力集中在动画片的剧情上。 我这是怎么了?霞开始在心里自言自语。高杰的出现就像是一块石头,投入她这潭水里,激起的波纹一次又一次撞击着她的心。她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难道是高杰的出现让她有了什么特别的想法?她深深的感觉到,这种特殊的想法其实是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