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源起昆仑山 第1章 昆仑九子   昆仑山,横贯四川、西藏、新疆和青海,不知绵延几千里,高峰林立,皑皑白雾锁住了千峰万顶,那云雾山巅的寒冰也不知凝结了多少岁月,自上古之时便人迹罕至。自古以来,昆仑山便有许多美丽的传说,如汩汩山泉缓缓流淌,滋润着一代又一代的山民。   大明万历年间,国泰民安,天下太平。唯有西北苦寒之地,民风彪悍,习武之风甚是盛行,要说昆仑山上的最出名的物事,当属位于玉指峰上的昆仑派,昆仑派有三百年的传承,门下弟子无数,经过几代掌门人的精心经营,昆仑弟子走出深山,行迹遍布天下,尤其在西北之地根深叶茂,并隐隐有将手脚扩散到中原腹地之势,家底端的殷厚无比。玉指峰地势极高,上山之路艰险无比,那云峦山巅终年风雪飘舞,等闲难以攀度,因此在普通山民眼中,昆仑派是一个神秘的所在,可望而不可即,因为只有神人才能不畏那天地间的肃杀之气,在洞天福地中修仙访道。更有传说,山上终年罡风不断,这种风能蚀骨灭魂,是山中积蓄的亿万年寒气,凡人之躯无可抵挡。由于当时的朝廷对西北塞外的控制力较为薄弱,使得昆仑派在山民心中的权威至高无上。   当时的武林大势,分为江南武林、江北武林、白山黑水武林、西北武林四足鼎立,昆仑派是西北武林的第一大派,三百年繁衍至今,现如今弟子近万,其中最出名的当属九大弟子,世称 “昆仑九子”。当年九大弟子试艺之时,联手扫平旧丝绸之路横行几十年的沙匪,威名远播,天下皆知。生活在昆仑山脚下的山民们都留存着一份希冀,因为每隔数年,昆仑派会派遣弟子挑选天资聪颖、根骨上佳的孩童们上山授艺,被选上的小孩们多少都能混个不错的前程。   时至今日,正值昆仑派建派三百年大庆之际,昆仑派掌门“晦明神剑”赵真人广发英雄帖,遍邀天下英雄前来观礼。   单说在这西北苦寒之地,昆仑山余脉环绕的所在,有个小镇叫做花露镇,因周遭山峰阻隔和地脉理气使然,气候终年温润如春,成为塞外西行的一个中转站和补给点,人来客往,诸多人等流水马龙,各路客商行旅汇集于此,倒也十分热闹,尤其是这一个多月来,操着不同口音的江湖人物纷纷涌进,镇上所有的客栈几乎被挤得满满当当,倒是平添了几分喧嚣之意。   就在这无名小镇偏僻的南郊有一家小小的客栈,这家客栈的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魁梧汉子,叫做华福财,生的满面虬髯,如同张飞在世。这天趁着店里生意稍微空闲的当儿,他看了一眼白雪覆盖的玉指峰,心中正要有所感慨,撇眼见到自己五岁半的儿子华天宝正兀自拿着给客人的火腿偷吃,华福财一阵心痛,大步走上去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所幸那孩子早有防备,闻风而动,仗着身子灵活,滴溜溜一转,就藏在一名男客身后,华福财见势不好只得硬生生地收了手掌,无奈骂了句:“你个小兔崽子!”华天宝冲他做个鬼脸,三口两口把手中的火腿塞进嘴里大快朵颐,只见他浑身油腻腻脏兮兮,满是油灰的脸上露出十分得意的笑,惹得旁边的食客也大笑不止。   这家无名客栈十分狭小,前堂是吃饭的地方,十分简陋,后院是排破烂的二层小楼,风起时吱吱咯咯乱响,是住宿的地方。这前堂也不大,仅能容下十余桌的的客人,而且这间客栈在花露镇地处偏僻,平常日子生意十分冷清,只是最近这段时间与往日不同,又正好赶在饭点儿,因此前堂挤满了客人,这些客人服色各异,口音也自不同,显是来自各地。   这小店也没啥伙计,华福财既是掌柜也是大厨,跑堂的是也只有他那个调皮的儿子华天宝。这时,华天宝将那碟偷吃完了的火腿放在了一个客人面前,那客人头戴长边的斗笠,遮住了脸孔,一直在低头吃喝,动作缓慢而沉重,对周遭的情形恍似不闻,华天宝看他腰间挎着一个细长条的包裹,好似是裹着一把长剑,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心里有点害怕这个人,放下盘子悄悄地溜走了。   这人的邻桌有两名汉子,一名高而瘦,一名胖而矮,只听那高个道:“嘉木老弟,这番昆仑派三百年大庆,看来是十分热闹的了,这趟塞外之行走得值了!”那矮个呷了一口酒,道:“呵呵,这西边的酒就是有劲儿,果真爽口,听闻这昆仑派建派三百年,精英弟子无数,这番上山说不定‘昆仑九子’齐聚,当是一场盛事。来,喝一杯!”原来这两人在江湖上薄有声名,这高个儿的叫徐清林,矮个儿的叫孙嘉木,两人是异性兄弟,做的是镖局生意,二人一向是秤不离砣砣不离称,人称“哼哈二将”。   徐清林道:“正是,我们行当的第一大镖头,人称‘摩云神剑’的董丰良董大镖头在九子中排行第六,这排行第六的都如此厉害,可知他的师兄更是不可想象!”孙嘉木道:“嗯,十年之前‘摩云镖局’默默无闻,自从董丰良接任大镖头以来,处理过几次大案,摩云镖局大名扶摇直上,笼络了一批绝顶高手,现如今放眼整个中原镖局子的生意,那个还抢得过摩云镖局的风头?”   徐清林道:“愚兄曾在冀州盘桓数日,这摩云镖局开通的路线贯穿中原腹地,四通八达,可以说是实力深厚。据说当朝的太傅许常林许大人昔年也曾在昆仑山上学过艺,许大人人称‘文武双全’,那门武艺便是源自昆仑派,还有件事,据说这许常林的儿子就是九剑之一!”孙嘉木奇道:“还有这等事,这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公子哥儿能吃的练武的苦儿?清林兄,你消息灵通,可否为小弟分剖一下现如今的昆仑派呢?”徐清林看了看四周,把脑袋往前一凑,压低了声音道:“昆仑派三百年衣钵,传到如今已是第十九代,这十九代弟子最出名的便是号称‘昆仑九子’的九名弟子,七男两女,只是如今这九名弟子分崩离析,再不复昔年联袂铲除天山匪患的风采了。”   孙嘉木道:“哦?这个我倒不知!”徐清林看了看身后那个带斗笠的人一眼,把声音压得更低,把手一招,凑在孙嘉木的耳边道:“当年的大弟子号称‘绞龙剑’,本应前途无量,然而艺成之时突然暴病身亡,据说这大弟子武功最好,只是不知患何绝症暴卒。现任掌门排行第五,正是人称‘晦明剑’的赵丰殷赵大真人,这个你也知道,据说剑法也是深不可测,不在‘摩云神剑’董丰良之下,但愿今次上山可以一睹赵掌门人身手。他的妻子排行第二,号称‘藏云剑’,为人十分低调,大名不显,虽说是女流之辈,但是从其排行第二来看,武功也不见得比赵真人低多少。排行第七就是当朝太傅许常林的儿子许天援,他的妻子就是九剑当中最小的师妹,排行第九,他们二人也就是当年人称‘神仙眷侣’的‘银河双剑’。”   孙嘉木恍然大悟,道:“原来‘银河双剑’竟出自高官门第,真是叫人意想不到,那么其他的老三、老四、老八三个人呢?”徐清林又看了一眼那戴斗笠的大汉,道:“其他三人我就所知不多了,只知道当年的四弟子‘天刑剑’与赵真人争夺掌门之位不遂,一怒之下叛派远走,再不闻下落……”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已是极低,喁喁细语,本不虞被他人发觉,岂料只听一声冷哼从他后背传来,徐清林只觉脑后风声吃紧,慌忙向左侧身,紧接着脸面上一寒,一只竹筷携着劲风从他面颊擦过,深深地戳进桌面,兀自颤抖不已。 第一卷 源起昆仑山 第2章 银河双剑   更令二人震惊的是,这个竹筷戳在桌面之后,二人只觉桌子也顺带着轻微晃动起来,紧跟着那些杯儿、盘儿、碟儿竟然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控制,不停地跳动起来,突然之间跌落到地上摔的粉碎,店中诸人一瞬间也静了下来,徐清林只觉得面颊火辣生疼,扭头看去,只见得那头戴斗笠之人站立起来,沉声说道:“是非只因口舌多,两位既然已到昆仑山,也算是昆仑派的客人,在背后私议他人是非,大祸不远矣!”那人的斗笠依然低垂遮着面目,说完之后,把一锭散碎银子放在桌上,冷哼一声,径自走向后院。徐清林、孙嘉木二人面面相觑,不敢再说一句话。   华福财最怕来往的江湖豪客一言不合大打出手,见此情形长长吐了一口气,三步并作两步把银子揣进怀里,转头对徐清林和孙嘉木陪笑道:“两位客官,小店本小利薄,这些杯子、盘子可都是我花好些银子买的,两位看看是不是把这摔坏了的东西结下帐!”徐清林淡淡地掏出一锭碎银,道:“掌柜的,这些可够!还不快给我兄弟二人重新整治一桌!”华福财眉开眼笑,道:“够了够了,客官您稍后!”一边喝令儿子道:“天宝,赶紧把桌子和破碗破碟收拾一下!”华天宝正在吃面,面条还挂在嘴边,伸手摇了摇,示意本人正忙、无暇理会。   华福财佯作大怒,大步走过去伸手作势要打,华天宝久经“阵仗”,见状连碗也不要了,转身就向门口跑去,却不料马路上正巧来了个人,华天宝未曾注意,眼看就要撞上,发现时已是收不住脚,只得大吼道:“哎吆,快闪开!”只见那来人身形不高,也是个年纪不大的小男孩,说时迟那时快,那孩子不慌不忙,伸出手来向华天宝胸前一划一拨,似乎也不甚用力,华天宝前赴之势顿时被扭转,反向侧方倒了下去,一个狗吃屎摔倒在路边一条臭水沟里。   那男孩见状哈哈大笑,笑的脆声脆气,倒甚是好听。众人这才看清,那出手不凡的小孩与华天宝一般年纪,只是华天宝全身脏兮兮十足小流氓形象,而这小孩身着雪白的貂皮大衣,腰间和胸前的衣服上佩金镶玉,云泥之别显而易见,只见这小孩生的晶莹剔透,浑似白玉精雕而成,长的一双朗目,宽阔的额头,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钟鸣鼎食之家的风范,此刻脸上正挂着轻蔑与得意的笑容。   只听这孩童背后一个恍如天籁的声音道:“七哥,你看,岳儿又淘气了!”一个男声爽朗地笑道:“男孩子还是淘气些好,我小时候可比他贪玩多了!”那些走南闯北的豪客都听得出来这二人用的是京都的口音。循声瞧去,只见一男一女各牵着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出现在客栈门前,这男的高大俊朗,这女的端庄秀丽,年纪都甚轻,浑似一对出外郊游的年轻情侣,这男的骑的是一匹五花骢,这女的骑的是一匹雪里飞,都是一水雪白的皮毛,不生半根杂质,明眼人方能看出其中细微的区别,众人见此情形,心中忍不住猛喝一声彩,这三人二马虽显得风尘仆仆,但此时的出现端的叫众人眼前一亮。   那叫岳儿的小男孩见未受责备,胆气十足,来到华天宝身边,双手叉腰,踢了华天宝一脚道:“起来,装死吗?胆敢冲撞本小爷!”华天宝正被摔得七荤八素,有点愣神,狼狈地爬起身来,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三人。那女子白了那男子一眼,走了过来,对那男孩道:“岳儿,别胡闹了!”转身递给华天宝一块雪白的手帕道:“怎样?没摔疼吧,赶紧擦擦吧!”华天宝伸出满是灰垢的手接了过来,看看了,顿生自惭形秽之感,这手帕也有点舍不得用。   华福财见状,忙不迭过来道歉:“犬子无知,冲撞了贵公子,两位不要见怪!”那男子双目精光闪烁,看了他一眼便不再停留,扫视了一下大堂的情景,这才道:“好说,敢问店家这里可有空房?”这时用的居然是一口纯正的本地山语。华福财也是一愣,旋即陪笑道:“来得正好,恰好有一间!”   那男子转头对那女子道:“九妹,这镇上所有的客栈都已客满,这里虽然简陋,却也可将就一宿,你看可好?”那女子道:“出门在外,一切从权,七哥看着安排便好!”居然也是本地的山语,那男子点了点点头道:“那好,店家,这间房我们要了。”   华福财脸上阴晴不定,见状道:“客官慧人,只是这几日来时值昆仑派三百年大庆,往来客人甚多,小店利薄,需要先行支付定金,多退少补,您老别见怪!“那男子嗯了一声,道:”好说,这可够了!“说着,便掏出一锭沉甸甸的银锭放在柜台上。华福财一摸银锭,足有二两重,吃喝一个月的也足够了,赶紧上前引路。   那女子道:“麻烦店家好好照料我们的马,马料切细点!”华福财忙不迭地答应,又对华天宝恶狠狠地道:“小宝,把马牵后院去!”华天宝把手巾塞进怀里,便去牵马,那小男孩双手掐腰,威风凛凛地说:“知道我的厉害了吧,把马看好了,不然小心我揍你!”   华天宝摸了一把脸上的鼻涕和污灰,道:“刚才我的真功夫还没使出来呢!我会‘金龙盘山’、‘隔山打牛’,你会吗?”那小男孩立刻来了精神,道:“是吗?你也会武功?咱们试试!”华天宝歪头想了一想,道:“现在不忙,我现在饿着,等我吃饱了饭才有力气,我们晚上在院子里再比试一场?”那小男孩不屑地哼了一声,道:“好吧,就等你吃饱了饭再来,哼,你可知我连大人都打得过,就你这小身板,等挨揍了可别哭鼻子!”华天宝不甘示弱地将头一昂,道:“走着瞧!”说罢便接过马绳,绕们走向后院,岂料那两匹马却不听他使唤,待在原地不肯对他走,华天宝仰头看着这两匹庞然大物,心里害怕,却不想丢这个面子,于是一勒马绳,那马却一声长嘶,原地摔了一下马蹄,华天宝吓得一缩脖子,丢下缰绳,怪叫一声向人堆里跑去。那男孩和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华福财也拿这宝贝儿子没辙儿,慌忙从楼梯上下来,把马牵进后院马厩。   待那一行三人走进楼上房间,“哼哈二将”弟兄两个似乎将之前受到警告一事淡忘了,止不住谈性,又议论了起来。徐清林捋着短须,道:“您看着男女二人如何?”孙嘉木想了想,道:“你看出什么来了吗?”徐清林道:“这男女二人可不简单啊,你看这三人生得细皮嫩肉,显是非富即贵呐。想着二人起先俱是京城口音,这京城据此千万里之遥,一路上密林险滩,土匪沙匪多如牛毛,他们穿金带玉,却能平安至此,刚才一出手便是二两银子,这可足够平常人家一年用度,他却毫不心疼,你说简单吗?再看刚才这小男孩,刚才推拂那店老板儿子的手法,虽说生疏,但圆润融合、大开大合,一看就是名家风范,我看像极了昆仑派的推拂手,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身手,你说他的父母能简单吗?我刚才细看了这两人的裙摆,隐隐皆有硬物突出,不外是刀剑之类的兵器,显然也是武林中人。他人都是一路风尘仆仆,这三人却衣着鲜艳,行事高调,依我看,何止是不简单,简直是大有来头才对。你能猜到他们是谁吗?”   孙嘉木喝了口酒,眉头紧锁,没有应答,显是不知。徐清林低声又道:“他们二人一个称七哥,一个称九妹,传闻当朝太傅许常林有一个文武双全的儿子,在昆仑派学艺数十年,与其师妹结为连理,男才女貌,举世无双,江湖人称……”孙嘉木眼前一亮,不待他说完,十分激动地插口道:“‘银河双剑’,神仙眷侣,嘿嘿,他们也出现了,这下可有好戏看了!”他的声音引得全店人侧目观看。徐清林嘴角含笑,竟似意味深长。 第一卷 源起昆仑山 第3章 月夜童子戏   夜色渐深,喧嚣的花露镇归于宁静,皎洁的月亮慢慢攀上了昆仑上最远最高的山头,银色的光辉洒向世间万物,天空空灵高远,连星星也不见,大地上纤毫毕现。在昆仑山麓的花露小镇,在华福财家简陋小客栈的后院,一个大树底下,站立着一个小男孩,这男孩劲装结束,一副紧张备战的模样。在这夏秋交接的时节,夜间已经有了些许寒意。   此时的华天宝正舒舒服服地躺在这棵大树上,他往下偷偷看了一眼,心想:“哼!让那傻小子再等一个时辰,我先眯一会再说,今天客人真多,可累死老子我了!”说是累了,但是他却毫无睡意,还时不时地往下偷瞄一眼。那个名叫岳儿的漂亮小男孩浑然不知头上茂密的树叶中藏着一个人,他是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心里不由焦躁起来,忍不住轻声喃语:“让那臭小子耍了,哼!胆敢欺骗本少爷,看我明天怎么修理他!”说罢正要离去。华天宝眼见不能再等,便大喊一声:“小毛贼别跑,小爷来也!”立刻顺树遛了下来,双手叉腰站立住,道:“怎么,不敢打,这就要跑了?”   岳儿见他居然藏在树上,害的自己傻等,关键是自己还不知道,便气不打一处来,道:“哼!谁跑了,明明是你不敢来了,见到我要走了,这才出来。”华天宝道:“我要是怕你,就不下来了!”那小男孩自小养尊处优,无人敢违逆,何从与人发生这样的争执,一时间语塞,狠狠地道:“那你是故意骗我的了!少废话,我要揍你!”说着,拉开架势,就要开打。   华天宝虚退一步,嘿嘿一笑,十分惫赖地道:“且慢,小爷我不打无名之辈,你叫什么名字?”岳儿道:“听好了,你家公子我叫许君岳,你叫什么名字?”华天宝傲慢地道:“我是打遍花露镇、扬名昆仑山的武学天才华天宝是也,将来我是要进入昆仑山学艺的。”那许君岳鄙夷地道:“好大的名气,不过你打不过我的。华天宝,华天宝,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都是范仲淹《岳阳楼记》的句子!”华天宝自幼跟着父亲打杂,认不得几个字,更没听说过什么范仲淹和《岳阳楼记》了,但也不肯示弱,含含糊糊地道:“算你有点见识,看打吧!”   华天宝平常跟镇上小孩打架经验丰富,深知先动手占便宜,后动手遭殃的道理,仗着身小灵活,抢先就是一拳当胸袭去。许君岳出身名门,父母都是高手,自从记事时起便开始习武,虽然年幼,却是临危不乱,先扎稳架子,气沉丹田,见华天宝一拳袭来,不慌不忙,上身一侧,伸手就去抓他手臂肘关节,华天宝见他似模似样,心里很是羡慕,然而不等他回过神来,已经被人一把抓住手臂要害。许君岳顺势一拉一拽,华天宝力道全部落空,被自己的力量拉扯着踉跄前行。许君岳一个“灵蛇盘”,伸腿绊了华天宝一下,顿时将他再一次摔了个狗吃屎。   许君岳哈哈大笑起来:“就你这点三脚猫的工夫也敢跟你家公子叫板,再回去练练吧!”华天宝爬了起来,呸呸口里的泥土,道:“小爷我大意了,再来!”许君岳勾勾手指头,却抢先出拳向华天宝打去,这一拳的力道和速度已经有些练家子的韵味,已不是普通小孩所能避开的,华天宝要是挨上,恐怕就得受伤,正在这时,夜色之下,只见一片普通的巴掌大的树叶随风轻轻飘落,巧不巧的正好粘在许君岳的拳头上,许君岳只觉力量受制,还是一拳打在华天宝胸口,华天宝噔噔噔地连退几步,急速退向旁边的马厩,推倒在马栏上,惊得数匹骏马嘶鸣起来。许君岳心里狐疑,看看自己的拳头,好像刚才那片树叶卸掉了自己一拳大部分的力量,要不然华天宝就不是倒退几步那么简单了,但这里又没有旁人,真是奇怪。   华天宝揉揉胸口,好不容易喘上一口气来,但听得一声轻喝,许君岳又冲上来一拳,华天宝吃过一次亏,哪敢再让他打中,俯身向左侧钻去,许君岳左脚一个倒钩,再一次绊住华天宝,华天宝顿时向前扑去,许君岳扭转身躯,伸掌向他后背推出,使上了暗劲,华天宝更是吃不住,身子顿时如离弦之箭向前扑去,前方几丈远处正是先前他藏身的那棵大树,他身体不受控制,吓得哇哇大叫,一头栽倒在树干上,撞得鼻子鲜血长流。   华天宝大怒,伸出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鼻子,突然冲上前,想要抱住许君岳,许君岳那容得他近身,一个轻灵的侧翻踢腿,一下子把华天宝踢翻在地。华天宝气得哇哇大叫,却是不敢再上前,恼怒之下,顺手从口袋里抓起早已准备好的石子向许君岳掷去。由于距离太近,许君岳大意之下闪躲不及,连吃了数枚,华天宝好不容易占点上风,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许君岳气急,道:“小贼敢耍诈!”竟是反手抄出腰间匕首,就向华天宝袭来,华天宝见那匕首在月色下发出白森森的寒光,心下害怕,慌忙掷出手中剩下的石块,借着许君岳回手格挡的空,一溜身爬上大树。   许君岳又气又恼,道:“华天宝,你滚下来,不是要决斗么?你钻到树上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你下来!”华天宝呼呼喘着粗气:“偏不下去,你手里有兵器,我没有,这不公平,有种你上来,咱俩在树上决斗!”许君岳家教甚严,别的小孩有的爬树摸鸟蛋的快乐,他却没有,自小没爬过树,但是这时候他哼了一声:“你等着!”把匕首放回腰间,便纵身向树上爬来。华天宝真怕他爬上来,随手乱抓了些树叶树枝向他扔去,许君岳浑不在意,伸手向他腿脚抓去。眼见他要爬上来,华天宝大惊,攀住头上的一支树丫,双腿向许君岳乱踢。   许君岳眼明手快,突然伸出右手掐住他右脚腕要穴,华天宝顿觉小腿一阵麻痹,左脚随之用力下蹬,许君岳早有防备,侧身顿开,右手用力,大喝一声:“下来吧!”华天宝吃不住,双手松开,向树下坠去,幸好所在不高,虽说摔得他七荤八素,但是无碍。   许君岳轻笑一声,从树上跃下,右足踏到华天宝胸口,道:“你这野小子可是服了?”华天宝伸白眼儿乜斜了他一眼,大声道:“不服!”许君岳右足抬起,旋即又狠狠踩下,道:“服不服?”华天宝一口气几乎喘不过来,道:“不服!”许君岳哼了一声,一抬右腿,又欲踹下,不料这下却不灵了,华天宝早有预备,突然借机滚开,许君岳一脚踏空,震得右脚隐隐作痛。华天宝趁机滚过来,张口咬住他右小腿,许君岳吃痛,出拳便打。   华天宝赶紧从口袋里拿出石子迎面掷去,许君岳顿躲闪不及,脸上吃痛,华天宝趁机爬起身来跑开,心里暗暗发狠,便有计较。   许君岳恼怒万分,在后面急追不舍,华天宝几乎听到身后的呼吸声,突然向前一个跳跃,许君岳不解,依旧往前跑去,突然觉得脚下一空,顿觉不妙,右腿已经深陷下去,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华天宝这时倒转回来,骑在他背上,将他双手反绞,并抽出他腰间匕首,这才发出十分得意的笑。   许君岳右腿兀自半插在深坑里,疼得额头上都冒出细密的汗珠,待得反应过来已然全身受制,回头望去,这才发觉刚才落脚之处是一个极为隐蔽的深坑,显是早就挖好了的,就等着自己一个不小心踩上呢,想到这里,他怒道:“华天宝,你个野小子耍诈!”   华天宝昂头挺胸,拿着匕首向他后脑勺比划:“哼,我又不是第一次耍诈了,反正你输了,好了,我放开你,你可不许再打我!”许君岳怒道:“我非杀了你这个野小子不可!”华天宝牢牢钳住他双臂道:“那我就不放了!”许君岳道:“你以为这样就擒住我了么?看着!”华天宝心下惊慌,道:“你别乱来,我手里有刀子呢!嗯,这把刀子可真是不错,真锋利啊!”许君岳小脸通红,道:“别动我的‘红月’,这是我妈妈给我的!”说完,他胸中运气,贯注四肢,身躯借着双手双脚之力便向上隆起,这是昆仑派地道的内家真气,原本在许君岳这个年纪,只能在体内慢慢潜修积攒这股力量,等到再长大一些的时候,才能使用出来,但是情急之下,终于激活了体内潜藏着的真气,并使之爆发出来。许君岳的母亲早就察觉这一场小小的决斗了,此时正在小楼的一角旁观,对于昆仑派内家真气的波动,她再是熟悉不过,闻状心中惊喜起来。这是一个人的潜质,越早激发,表示潜质越好。原本许君岳的父母虽然已经察觉出儿子体内有了真气的游转,但是使用过很多方法都没有成功激发,没想到竟在此时无意间引发出来,而且这种形式的引发无疑是最佳的途径,从此之后,小许君岳功力突飞猛进,这是后话了。   这股力量已经不是华天宝所能抗衡的。他见状不妙,跳开身子撒腿就跑,许君岳忍着右腿疼痛,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华天宝已经跑出去老远。许君岳冷哼一声,从地上摸起华天宝刚才所掷的石子,向华天宝击去,华天宝乃是此道高手,连忙向马厩跑去,想借马哥马弟们庞大的身躯用用。许君岳一击不中,再击也未中,眼见华天宝要躲进马厩里,心里浮躁起来,将手里剩下的石子一股脑掷去,恰好有一枚击中华天宝膝关节,华天宝不知这石子上有暗劲,只是觉得一股寒冷至极的气息从腿窜上了直钻心窝,令人好不难受,咕咚一声坐倒在地,手中的红月匕首也落在地上。这时他突然听得头顶一声马嘶,抬头望去,只见头上黑影闪动,马蹄向他直直踏落。 第一卷 源起昆仑山 第4章 神秘的女孩   原来许君岳最后所掷的石子恰好击中了旁边的马匹,华天宝又正好跑到了马匹身边,那骏马受惊之下,想要挣脱马缰绳,前蹄扬起,眼见就要踏住华天宝。许君岳也有些呆了,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正在这时,忽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孽畜,休得伤人!”又听到一个粗豪的声音道:“小宝快闪!”,只见得白光闪动,自小楼的一角后发先至,就在那马蹄堪堪落到华天宝头顶之际,射中那骏马前颈处,在巨大的力道冲击之下,那骏马双蹄便擦着华天宝身子踏下,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白影瞬息闪至,把吓得目瞪口呆的华天宝抱了起来,而且一个微动作,将地上的红月匕首不可察觉地捡了起来。来人正是许君岳的母亲,那个一身白衣的高贵女子。   “小宝,你没事吧,谁欺负你了?”粗犷的声音响起,原来是华天宝的老爹华福财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赶紧从那女子手中接过华天宝。   许君岳看到母亲过来,一头扎进母亲怀里,有些惊魂未定地道:“妈妈!”那女子轻抚儿子的头发,语气略显严厉道:“岳儿,你又不听话跑出来!”许君岳小嘴一撅,小声道:“是他耍诈在先的。”   华福财看到儿子没事这才放下心来,又看他鼻青脸肿的熊样子,气又不打一处来,喝道:“你个小兔崽子,天天净给你老子惹祸!还不快给人家道歉!”说着冲儿子使了个颜色,冲着许君岳母子怒了努嘴。华天宝也不知道是给吓傻了还是没反应过来,看着那女子,闻言未动。   那女子摆摆手道:“小孩子闹着玩,幸好都没事,老板不要见怪才是!”她虽是道歉,但语气极淡,一副淡然的模样。   许君岳撅着嘴老大不不情愿,那女子道:“深更半夜,看你偷偷出来就不干好事,你身上脏兮兮的,明天怎生去见你叔叔伯伯!还不快跟我回去!”许君岳不敢违诺,只得乖乖跟随而去。华福财耳朵一动,隐约听到那女子训斥儿子的声音道:“你学艺四载,跟一个不懂无半点武功的野小子还纠缠许久,倘若你爸爸知道了,少不得狠狠责罚于你。”   华天宝泪眼茫茫,觉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华福财抡起大手掌向他屁股上狠狠地打了一巴掌,道:“小兔崽子,人家和你一般大,看你被人家揍的,不嫌丢人吗?”华天宝嚷道:“我又不会武功,自然打不过他,我要是学了武功,打得了他十个,不,打他一百个都不成问题!”华福财道:“你就净吹牛!”华天宝眨了眨眼睛,抹了一把鼻涕,昂首挺胸地道:“爸爸,你送我去昆仑山学艺吧!我只要学几年武功,肯定就天下无敌了!”   华福财看着月色下那连绵起伏犹如巨人的昆仑山脉,心中暗叹,转头向华天宝头上虚拍一下,道:“你小子少做梦了!哎!当年你老子我也是受了那些江湖传闻的蛊惑,千里迢迢跑来拜师学艺,谁知什么都没学成,反而落魄在这里,把大好前途都耽误了,要是我能读书识字,说不定考个状元举人啥的,混个一官半职……”他正说得出神,华天已经跑开了,道:“爸爸,我去睡觉了,明天练几手再去修理那小子!”小孩的习性,碰到不快乐的事情,总是转瞬即忘。华福财在他身后喝道:“瞧你一天上蹿下跳的,弄得脏兮兮的,赶紧烧水洗衣服洗澡,明天我看到一点灰,小心我揍你……”   华天宝不情愿地跑到厨房开始拾柴烧水,一边把木柴向炉灶里放去,一边想着:“这几天昆仑山真是好热闹,吹吹打打的,好多人都向山上去了,莫不是有人要娶新娘子了,不对,娶新娘子哪有这么热闹,我得上山瞧瞧,听说山上的人都飞来飞去的,像神仙一样,我也要像他们一样……”等水烧开了,华天宝把水放进大木桶里,自己站在高台上,麻利地脱了衣服,做动作要跳进木桶里,冷不防见到窗棂上显出一张人脸,华天宝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凝目看去,那脸一纵即逝,再也看不见,华天宝心道:“不会是我眼花吧!”好奇心终是压倒恐惧,穿上衣服,马上从屋里蹑手蹑脚钻了出去,打算绕道那边抓住那个偷窥的小贼。   华天宝走出房门,迎着月光,看见一个黑影从一楼轻轻巧巧地跃至二楼,轻灵好似一片树叶。华天宝哪见过这种场面,瞬间惊得呆在原地,只见那黑影轻身一纵,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华天宝突觉身后一阵清风袭来,鼻中传来一阵莫名的花香,还来不及做什么反应,便听到一个稚嫩娇美的声音在他耳边低声响起:“傻小子,你活够了,还不快躲起来!”华天宝循声回头望去,原地空荡荡地连半个人影也不见,正要转过头来,突然发现地上有两个长长的影子,一个是自己的,另一个是谁的?他顿觉阴风阵阵,吓得一个机灵,差点喊出来。   方才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真是个大笨蛋!”华天宝觉得后背一紧,身子竟然被人提了起来,他刚要惊叫出声,发现一只柔软喷香的小手已经按住了他的嘴巴。华天宝抬头望去,这才发现提着自己凌空飞行的居然是个小姑娘,只是夜色之中影影绰绰瞧不清面貌,隐约可见脸部轮廓优美柔和,十足是个美人胚子。   那女孩身形轻如乳燕,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力气,提着华天宝这个四五十斤的活物仿佛轻飘飘的浑不费力,只见她轻盈一闪,便纵身赴进大树之中,将两人身形完全隐住。华天又惊又喜,扭头向她看去,只觉得黑暗中一双明亮的眸子瞧向那黑影消失的方向。华天宝顺着她的目光瞧去,黑魆魆一片,阒然无声,正要发问。墓地里,只见白光一闪,便听得一声闷哼,接着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道:“跟我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了么!“   先前那黑影纵身跃下,逆着月光站立院落里,右手刀尖指地,左手抚胸,显是吃了暗亏。一个白衣男子站在二楼护栏旁,华天宝一瞧,认出他正是许君岳的父亲,那个年轻至极不像已经做了父亲的男子,他正是当朝太傅许常林的公子,人称“银河双剑“之一的许天援,位列当代昆仑九子第七。   那个黑影嗓音低沉沙哑,道:“想不到你早就发现了,怪不得我们一直没有出手的机会,哼,有胆量便随我来吧!”许天援轻笑道:“有何不敢!‘那黑影哼了一声,单刀护身,转身急退,快如闪电,许天援跃下小楼,紧追而去。   华天宝忍不住轻叹一声:“真是帅啊!”那小姑娘冲着华天宝甜甜一笑,道:“帅吗?我倒不觉得。对了,小子,你想不想看看热闹!”华天宝被她瞧得心里有些慌乱,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那小姑娘依旧拎着它飞身下树,也要追去。突然一道身影一闪,一个漂亮华贵的女子挡在他们面前,却是许君岳的母亲,人称“银河双剑”的庚子衿,只听她笑吟吟地道:“小妹妹,你这是要干什么去?”那小姑娘神色淡然,脸上透露出与年龄绝不相称的成熟,她道:“本小姐闲来无事,四处逛逛,这雪山夜色,寒风胜景,在这样的夜晚赏玩赏玩岂不是极好!”   华天宝这才仔细看了看这个小姑娘,她比自己还高着半个头,面目娇美清秀,双目清澈如水,更奇怪的是在这寒意四侵的时节,她竟裸着雪白的双足。庚子衿显然也注意到了这奇怪的一幕,而且这小姑娘眼中隐隐泛着湛蓝之色,血统显非汉人,不过在这西北塞外之地,也是正常。但这小姑娘来的怪异,由不得她多疑,庚子衿笑吟吟地道:“夜深了,最近花露镇也不大太平,小孩子们要听大人的话,最好老实呆着,免得碰到坏人,小姑娘你家大人在哪里,我把你送回去吧?”   那小姑娘也笑吟吟地道:“谢谢姐姐关心,不过,我家大人可不喜欢见到不相干的人,一会我自己找她们吧。现在我这位小弟弟喜欢看个热闹,我这个姐姐可最疼小弟弟了,你说是不是啊?弟弟!”说着,右手很自然地抚摸华天宝的脑袋。华天宝好似触电一般浑身舒坦,闻着那叫不上名字的香气,脑中一片混沌,只知道点头,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庚子衿道:“那好吧,既然你师长不在,我权且行使一下你家长辈的责任,谅也无妨!”那小姑娘双眉一锁,道:“你敢!”庚子衿右手轻挽,纤纤玉手仿似化摘花取叶一般,向那小姑娘前身要穴拿来,那小姑娘身法诡异,裸足轻晃,便极为轻松地滑出庚子衿的笼罩范围。   庚子衿咦了一声,这一首“拂花”只做试探之用,本拟从她的招式上看出她的师承来历,想不到这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居然轻易摆脱,而且身法极为古怪,她竟是瞧不出半点来历。“拂花”是她们庚氏一族的不传绝学,庚氏一族盘踞江北百年之久,武学虽不如昆仑派博大精深,但也不容小觑。庚子今早瞧出这小姑娘来历不凡,背后师承恐怕更是惊人,因此也不敢小觑,没想到竟然失算。庚子衿昆仑学艺数十载,对昆仑雪山心法极有心得,一生行事果断,也不拖泥带水,于是手法陡然一变,配合步法,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气场,将那小姑娘所有前进后退之路尽皆封锁起来。 第一卷 源起昆仑山 第5章 珍贵的暗器   此时月光皎洁,光华犹如白昼,照得院落中纤毫毕现,华天宝退在一旁,神色惊异莫名,见那小姑娘小脸红彤彤的,左冲右突,始终摆脱了不了庚子衿的掌握。庚子衿也是十分诧异,以她的身手,对付一个这样小姑娘,不过是手到擒来之事,她本想借此看出这小姑娘的出身来历,但是还是认不出她那诡异的身法到底属于何门何派。那小姑娘好似十分焦急,却又无可奈何,一时间正不知如何处理。正在此时,只听二楼一个稚嫩的声音道:“妈妈,你们都在干嘛?爸爸呢?”庚子衿心神一分,道:“岳儿回去!”   那小姑娘嘴角轻翘,右手一挥,只见寒光闪动,一枚暗器急急钉向许君岳。庚子衿拦截不住,心里既惊且怒,急忙探囊索镖,急向那寒光追去。近百年来昆仑派以剑法著称于世,隐有赶上武当剑法之势,但昆仑派三百年积淀,岂能简单?昆仑拳法、暗器之术无一不是经过千锤百炼。这小姑娘的镖法虽说神妙,但这个年纪又能掌握几分精髓,是以庚子衿的暗器后发先至,从后直直咬住那道寒光,就在许君岳面门前一尺左右处相撞,两只飞镖斜斜飞向侧方,铛铛两声扑哧一声钉在身后的木门上,许君岳吓得面色苍白。庚子衿见儿子无恙,暗送一口气,马上以身遮住许君岳的方向,飞身向前护住儿子。   待得转身要寻那小姑娘时,却只看到两个黑影消失在转角,两个小孩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的逃走了。庚子衿也不去追赶,牵住许君岳的小手,拔出钉在木门的两枚暗器,把自己所发的收进镖囊,借着月色凝神细观小姑娘掷出的那道寒光,乃是一枚透体晶莹雪白的暗器,内中看不真切,似有光华闪动,此物精致小巧,活脱脱一只放大了数倍的小雪花,边角看似十分锋利,其实却十分圆润,此物非金非铁,乃是异质打造,以庚子衿的见识和眼力,竟然瞧不出这东西的材质。这不像是一件杀人伤人的利器,倒像是一件精致的工艺品,一个令人爱不释手的玩具。那小姑娘竟然拿着这么一件精致至极犹如宝贝般的东西作为暗器,其来历倒颇耐人寻味。   低头思索良久,直到许君岳拽拽她的衣角,庚子衿这才回过神来,蓦地里想起那女孩赤裸着的雪白玉足,想起幼年时师兄弟师姐妹间流传已久的那个传闻,忍不住低声喃语:“难道是她们……传说竟然可能是真的,还是巧合?”许君岳凑眼向母亲手中看去,见她捏着这么一件可爱的事物,禁不住眼馋起来,道:“妈妈,这个东西真好玩,给了我吧!”庚子衿见这件宝贝一样的暗器边缘泛着白芒芒的光华,确定无毒,便随儿子拿去。岂不料这一小小的举动,在几年后竟然改变了许君岳乃至自己一生的命运。   却说那小姑娘提溜着华天宝觑了个机会便逃之夭夭,华天宝如同小鸡仔一般被人拎来拎去,很是没有面子,但他一个小屁孩也不在意这些,好不容易反应过神儿来,想要说这些什么却吃了一嘴风。华天宝双手乱摸,也不知道扳住那小姑娘身子的什么地方,把自己的身体翻转过来背着风向,那小姑娘双眉一锁,道:“傻小子你乱摸什么呢?”两人年龄尚幼,尤其是华天宝更不懂男女之防,反而问道:“姐姐,你可是神仙吗?我爸爸说大雪山的神仙能腾云驾雾、会法术神通。“那小姑娘脸上似笑非笑,突然停了下来,问道:”那你爸爸有没有告诉你,大雪山上有活了上千年的恶鬼妖魔,专门化成漂亮的女孩子,到山下来骗小孩子吃。”   华天宝脖子一寒,拿眼偷偷看她,鼻子中又隐约闻到那股似淡似浓不知名的香气,心中十分肯定这个小女孩是在吓唬自己,于是胸脯一挺道:“我可不好吃,我浑身脏兮兮的,吃了会生病的!”说到这里,突然想到自己刚才脱得光洁溜溜洗澡时看到窗口的那张脸,心中不由的呯呯乱跳起来,心想:“刚才是她偷看我洗澡!”禁不住一脸通红。   那小姑娘听他说到脏兮兮时禁不住皱了皱眉头,提着他的手也忍不住远处伸了伸,说道:“她说过一个人外表脏不脏不重要,心里脏的人才不能靠近。”华天宝问道:“她是谁,也是神仙么?”那小姑娘不耐烦地说:“算了,不说这个了,你说刚才那两个人是向南还是向北走了?”华天宝假装思索了一会儿,随便猜道:“南边!”那小姑娘哼了一声,道:“笨蛋,错了,肯定是北边,那边有一片林子,高山密林,是杀人打劫的好地方!走吧!”说着,提起华天宝向北边飘去,轻轻一点一踏,犹如蜻蜓点水般轻盈。   华天宝顿时有种腾云驾雾的感觉,耳旁风声呼呼,一瞬间,那小姑娘已经飘出老远。果真如那女孩所说,他们飘入林中不久,便隐隐听得呼喝和兵刃交击之声传来。那小姑娘行止便放缓了许多,低声叮嘱华天宝道:“待会千万不要出声,否则被人砍死了可别怪我!”华天宝听她说得凶巴巴的,也不敢再说笑,点了点头。   那小姑娘带他跃上一颗较为宽大的柏树,透过树叶看去,原先那黑衣人正与一身白衣的许天援在林中较为宽阔的一处缠斗不休,两个小人所处的位置正好把风管尽收眼底,华天宝心中感叹:“这个小神仙肯定时常干这种偷窥的事,连找位置都找的这么准!”那小姑娘似乎真对这个鼻涕虫小脏鬼产生了厌恶之情,这次离远了他许多。华天宝身处柏树半腰,俯身一看,有些眩晕,便不再下望,转眼向场中争斗的两人看去。   黑衣人手持单刀与许天援打得正酣,两人身法极快,虽说夜色明朗,华天宝根本就瞧不清楚,只看得眼花缭乱,但也看出,那黑衣人不是那位白衣叔叔的对手,在他幼小的心灵中,那些穿着黑衣服在夜里窜来跳去的都不是好人,好人都应该一身白衣,绝世独立,是以他心里盼着白衣叔叔赢,虽然他被白衣叔叔的儿子一顿海揍。   那小姑娘更是心里透亮,看出那黑衣人已经完全被许天援的剑法笼罩,时不时被长剑划伤,许天援剑法游走不定,每次伤他也不用力,只是不断消耗黑衣人的气力,那小姑娘明白许天援若想击败乃至击杀他不过是转念之间,但不知为何,他如此戏弄那黑衣人是何意,那黑衣人已是咬紧牙关,兀自在苦苦支撑。   许天援轻喝一声:“尔等若还不现身,此人可就性命休矣!”说罢,剑势如虹,直逼得那黑衣人手忙脚乱,黑衣人牙根儿几乎渗出血来,恶狠狠地吐出俩字:“未必!”许天援位列昆仑九子中的第七位,成名于十年前,与妻子昆仑九子最小的师妹庚子衿并称“银河双剑“,端的盛名之下无虚士,手中“银河剑”挥洒自如,丝毫不着力气,口中轻笑:“你等从京城一直苦苦相随,横穿大戈壁时死了不少人吧!哼,这已是昆仑山脚,再不出手我便启程直抵昆仑山了,你们今晚再杀不了我,怕是没有机会了,你等还剩下多少人,速速出来吧,我许某人一并解决了!“   那黑衣人狠狠地哼了一声,但在剑风压制之下,他已很难开口,许天援心头薄怒,侧剑轻挑,一个剑花闪动,那黑衣人眼前一花,银河剑斜刺里上挑,顿时在黑衣人右边小腹至心口处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黑衣人直觉天地间大雪山袭来的寒气从伤口处直往体内涌进,使他全身如坠冰窖。   许天援反手舞剑再一个挑动,又在那黑衣人左小腹至右胸口间划了另一道伤口,那黑衣人自知今日死期将至,已经无暇故意伤口,大喝一声,状如疯虎般左劈右砍,霎时间倒是声威大震。其实,许天援只是存心戏弄,伤口不过是浅浅地划破了衣服皮肉而已,见他如此硬朗,道:“兄台这般身手和骨气,何苦跟个没眼光的主子,我见你也是条汉子,不若弃暗投明,我向家父引荐如何……”那黑衣人牙关出血,大喝道:“放屁!”   许天援脸色一沉,道:“不识时务的东西,徐某人倒要看看你们怎生嚣张!”说罢,银河剑划出几道幻影,剑尖挥舞出几朵剑花,猝不及防之下将黑衣人脸上的面罩挑了下来,见是个满脸伤疤的丑陋汉子,右边脸颊上有个四方形鸡蛋大小的伤疤,许天援心知以前应该是刻了一个字,后来不知用什么水洗过,模糊了原本的样子,看不到原本的字迹,自然也无从知道这个黑衣人的真正身份。   许天援哈哈大笑,道:“原来是这样!尔等原本乃是必死之人,今天徐某便遂了天意,替天行罚,结束你等这些死囚罪恶的一生吧!”呲呲几声刺耳的破空之声响起,月色之下,许天援的银河剑登时变得眼花缭乱,带出一道道冰寒至极的剑气,这是许天援真正的实力,那丑陋汉子只觉眼前一花,紧跟着一道寒气直透心脏,禁不住狠命往后一撤,一个倒栽葱,身形没命地向后翻去。 第一卷 源起昆仑山 第6章 密林鏖战   许天援一剑堪堪刺入此人心脏,却被他猝然后仰闪过这必杀一击,翻入草丛之中就没了动静。许天援耳朵微动,长剑放在胸间一个最佳方位,心中加倍提防,慢慢向那草丛移了过去。那丑陋大汉好似真的一下被刺死了,石沉大海一般不再发出一丝声音,许天援轻轻用剑拂开草丛。突然之间,眼前白光闪动,一簇簇暗器迎面射来,相距既近,又毫无征兆,眼见无法躲闪。   说时迟那时快,许天援随着暗器的射向向后仰去,数不清的暗器紧贴他的脸孔飞过,锋利的气息刮得他脸上火辣辣生疼,许天援猝不及防之下,长剑也被他丢在一旁。然而正在这时,忽然前后左右传出几声暴喝,嗖嗖空破之声不绝于耳,目标全是仰面躺在地上的许天援。   这是一个杀局,若是许天援在刚才躲闪之际一口真气用尽,那便很难躲闪这随之而来的数枚暗器,再提一口真气需要一个吐纳的工夫,而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就有两个许天援也得报销。许天援不但是江湖人物,在朝廷中还曾领过“威武将军”一衔,近年来时常领兵出战,他功夫底子极好,此番由京城千里迢迢横穿大戈壁,不带一兵一卒,面对杀手的追逼,显得毫不在意,自由有因由的。   江湖上见识过许天援真正实力的人并不多,这时只见他身形化成闪电,左躲右闪,动作极快,以华天宝笨拙的眼力看来,看到的是他的身子扭曲的如同一条长蛇,这连番的躲闪,实以耗尽了他大部分的真气。但令他的敌人觉得诡异的是,就在他气力应该用的虚脱之际,许天援居然从地上拾起长剑,身形仿似鬼魅般快速游走,眨眼之间,悄无声息消失在这林子当中。   周围顿时一片寂静,静得叫人害怕。突然扑哧之声,紧接着一声闷哼响起,一个人影从一颗大树上猝然落下,扑通掉在地上再无声息。然而却没人发现许天援的身影。恐惧弥漫在每一个隐藏在暗处的杀手心中,他们本应在暗处,现在猎人和猎物好像倒转了过来,他们虽然藏得很隐蔽,但有种被人盯住了的感觉。   扑通又是一个黑影倒在地上不活了。领头的杀手冷汗直流,喝道:“兄弟们赶紧向我这集合!”正在这时,剑风凛然,如同毒蛇一般悄无声息向他后脑刺至,领头人身手不弱,伸出兵器格挡,当啷一声,一声剧震,他手腕虎口好似被震裂了,手中兵器脱手飞去,领头人低头向前滚去,避过了这凌厉的一剑。   许天援也不恋战,忽的一下又消失不见,领头人从头凉到脚,心中大骇,另外四个同伴正纷纷现身,向他迅速靠拢,但是其中一个突然身子一软倒在地上,好像会传染的瘟疫一样,另外三人也依次倒在地上,最后一人已经到了领头人的身边,突然察觉到死亡将近,他奋力将手中的板斧格挡许天援的死亡之剑,呛啷一声,许天援一剑当胸刺入,这人也是硬气,居然伸手抓住银河剑,阴恻恻地道:“老大,替我们报……”话未说完,气绝而亡。   领头人抓住时机,并指如钩,狠狠向许天援面门抓去。许天援刚才施展出昆仑派的不传身法,全身真气几乎耗尽,身形缓了下来,长剑被那杀手双手握住,一时间也抽不出来,只得伸掌侧击,两人交手一触即退。领头人阴恻恻一笑:“许天援,你真气已乱,纳命来吧!”   许天援额头大汗淋漓,雪白的衣服上沾满了灰尘和血迹,甚至连他口角也有血丝流下,样子也颇为狼狈,他已说不出话来,抓住这一瞬息的当儿紧张地调息。领头人心中十分骇然,刚才也不知道许天援到底用的是什么功法,竟然恍似鬼魅,杀人于无形。现在看他的样子确实到了精疲力竭的程度,自然不会等他缓过劲儿来。冷哼一声,一个反侧手,直逼许天援要害。   许天援强提着一口真气,纵身闪过这一击,领头人不等招式用老,立时变招,变掌为拳,直击许天援胸口要穴。这领头人的招式十分老辣,全是直来直去的硬招式,拳拳到肉、招招致命,不讲究花哨,不使用虚招,显而易见是个沙场老手。许天援从他身手看得出来,这人的招式虽然驳杂,但是基本路子是脱胎于少林派的外门功夫,而且这人显是对少林派大小擒拿手造诣很深,出手之间,用的十分熟练。少林派弟子遍布天下,少林派武功广泛流传于世,根本无法断定这人的身份。   许天援真气不足,不敢与他硬碰硬,一点即退,那领头人也是看出了这点,逼得他不断倒退,就是要许天援与他交手,快速决出胜负。领头人气沉丹田,一声轻喝,左手成爪,右手一指点去,许天援气力用尽,不提防被他一把抓住手臂,不得以只得出拳迎击领头人的金刚指法。   “叱”一声,许天援衣袖被那人撕破,二人一拳一指交在一处,许天援一声闷哼,快速倒退,手背剧痛,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洒而出。那领头人乘胜追击,纵身急跃,一势“苍猿背山”,双手擒住许天援,竟将他背负了起来。许天援全身受制,只觉身子突然飞高,蓦地里,那托着自己升空的力量突然消失,心里顿时产生一种强烈的失落感。   那领头人双手按住许天援手臂,如同转陀螺一般将许天援拎在半空,大喝一声:“下来吧!”就要将他狠狠摔在地上。许天援强忍着坠地的剧痛,借着反弹的力量,憋着一口真气,双手陡然反转,与领头人的双手反握,同时身子用力,要把他也摔过去。   那领头人万想不到这种情况下许天援还能反击,不过他毕竟气力充足,暗劲涌动,堪堪抵住了许天援的反击,二人一时间僵持不下。领头人突然发现许天援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心道不好,直觉左手一疼,许天援右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匕首,已经把他手腕处洞穿,许天援沙哑着嗓音道:“尝尝红日的味道吧!”   领头人大怒,受伤的左手摆脱许天援的控制,迅速后退,许天援持红日匕首顺势刺击,领头人大小擒拿手连番变化,不过他的左手鲜血淋漓,渐渐不听使唤,牙关一要,心道:“横竖是个死,拼了!”他气息陡变,变抓为拳,对于许天援的匕首不闪不避,“扑哧”一声,许天援的直直刺入他的左肋间,但同时他的双拳也击中了对方的胸口心窝,许天援松开匕首,向后倒飞而去。他二人一个是故意不避,一个是有心闪避也闪避不了,于是两人各发出一声闷哼,仰面栽倒在地上。   只听得呼呼的喘息之声,林中又寂静下来。好半晌,那领头人喘着粗气,支撑着身体想要爬起来,但又咕咚一声瘫软在地上。许天援这下倒是没动静了,甚至连喘息声也听不到了。那领头人自不信对手已经死了,拔出左肋间的红日匕首,虚弱低喝道:“郝老五,你死了没有?赶紧滚出来杀死这杂碎,替咱们兄弟们报……报……”话未说完,他气息微弱,说不下去了。   只听得草丛中响起悉悉索索之声,一个黑影慢吞吞地站了起来,领头人阴恻恻的声音充满欣喜之意:“郝老五,快!这家伙还没死,快……快……射……”话未说话,又呼呼喘着粗气。那郝老五步履踉踉跄跄,受伤颇重,他缓缓俯下身子,从草丛中吃力地搬起一个四四方方黑乎乎的大匣子,乃是一个制作精良的弓弩,机括后身贯以油光透亮的强力弹簧,十只泛着蓝汪汪光泽的锋利弩箭正蓄势待发。   那郝老五面颊上的伤疤几乎要透出血来,他将弓弩放置在右肩上,然后对准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许天援。许天援体力已然耗尽,神智还尚清醒,他一眼就认出了这种大号的弓弩只用军队才能配用,射程远,穿透强,血肉之躯很难抵挡,他暗叹一声:“我大意了!”然而此时他正在调息的紧要关头,分神乃是大忌,只能心中急道:“再给我片刻时间!“但却无能为力。   却说躲在暗处的华天宝华天宝见死了这么多人,心里有些害怕,再瞧着那漂亮的小姑娘,只见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场中诸人相斗,一副饶有兴趣的摸样,心下稍定。再见白衣叔叔一个人大展神威,以一当几,犹不落败,简直太符合小孩们心中英雄大侠的标准,眼见英雄落难,心中大是焦急,看到郝老五就在树下不远处,而且背对着自己,急中生智之下,三下五除二脱了鞋子,掷向郝老五背心。   郝老五全身虚弱, 艰难地扛着军弩,聚精会神瞄准,正准备扣动机括,不曾想后脑风声凛然,那只鞋子正好击中他后脑,郝老五心中大叫一声“苦也”,迎头栽倒,这一来弩箭便失了准头,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十只强弩刷刷刷乱飞一气,其中一只恰好紧贴着领头人的脸孔飞过,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又气又急之下,几乎晕倒。还有两只嘣地钉在了树上,箭羽颤抖个不停。   郝老五以为自己被人偷袭了脑袋,必然毙命,没想到居然不疼,他慢慢爬起身来,喝道:“那个狗杂种偷袭老子,有种滚出来!”华天宝紧张的要命,大气也不敢出一声,那小姑娘嘴角露出一个迷人的弧度,突然一脚把华天宝从树上踹了下去。华天冷不防被偷袭,“哎吆”一声赶紧抓住树干,还是急溜溜地从树上滑了下来,看着眼前这个满身血迹凶神恶煞的大汉,硬着头皮应道:“是我!” 第一卷 源起昆仑山 第7章 密功之貂影袭   郝老五见是一个小孩,心中怒极,弯腰从地上捡起单刀,喝道:“找死!”上来就要劈了华天宝。华天宝见他气势汹汹,赶紧滴溜一转,躲到了树后,树干颇粗,郝老五向左,他就向右,郝老五向右,他就向左。郝老五虽是重伤,但对付个小毛孩子,到底还是不成问题,几个照面,便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提着华天宝的衣领将他拎着半空。   郝老五狞笑一声,挥刀便向华天宝当胸劈来,华天宝仓卒之际,不暇多想,慌忙中将双臂向头顶使劲伸直,亏得他身小衣单,整个身子便从上衣中脱落出来,他就势滚落在地,郝老五顿觉左手一松,持刀的右手也落了空,气的哇哇大叫,反手挥刀再次向华天宝撩去。   华天宝骨碌碌拼命向远处滚去,一时间也顾不得地上的石子、枯草等诸多杂物把上身划得伤痕累累,郝老五人高马大,大踏步向前走去,单刀闪着寒光唰唰唰地劈来砍去,眼看就要将华天宝小小的身子劈成几块。   领头人见突生变故,疾声大叫:“你个笨蛋,别动小孩,先杀目标!”郝老五闻言身子一定,果真不再追华天宝,向着许天援走去。许天援逃过军弩的射杀,心中大定,眯着双目,见郝老五走近,双眼蓦地睁大,同时右手一晃,好似发出了暗器。郝老五早被许天援刚才那神出鬼没的身法吓破了胆子,见状连忙闪过这煞星伸手的方位,不料想没有听到破空之声,心中正在疑惑,突然脑袋剧痛,一支板斧从他脑袋斜插而入,他庞大的身子扑通一声倒地,就此死去。   华天宝兀自不知,身子继续疯狂地向前滚去,不曾想没滚多远,便遇上一颗老树挡路,只听“嘭”的一声,脑袋结结实实撞在上面,撞了个七荤八素。   杀死郝老五的人正是调息完毕的许天援,他先是虚晃一招,根本就没有发出暗器,纯粹是吓唬郝老五,趁着他躲闪的当口,这才扔出地上的板斧一击毙命。许天援这时才长吐了一口气,额头上满是汗珠,认出这小孩是那间糙乱客栈老板的儿子,他上前扶起华天宝,道:“小兄弟,你没事吧?”,华天宝摸着额上的大包,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一阵呲牙咧嘴地道:“我没事,我没事。”许天援从郝老五手里扯出华天宝的衣衫,递给他道:“小兄弟,待我了断此间事务再行言谢。”   许天援气行全身关节,感觉没有滞碍,这才弯腰拾起郝老五丢落的军弩,借着月色细细打量起来,只听那声音阴恻恻的领头之人面如死灰,道:“想不到我等筹划如此周密,却还是功败垂成,真是低估了你,你刚才用的是什么武功?真想不到昆仑派的武功练到极致竟是如此精妙,哎!”   许天援看了良久道:“是什么武功并不重要,你们居然弄来了军弩,哼,还将标号抹了去,你们的主子瞒天过海,不过却又何必多此一举!”说罢大踏步向那领头之人走去,那领头之人除了能说话之外,肋间和手腕血流如注,即便挥剑也是不能,只得老老实实萎缩在原地动弹不得。   许天援过去将他面罩摘下,也是一副陌生面孔,同样地,这人右颊也有一个模糊的字痕,他积攒了全身力气,突然使劲地啐了一口,许天援侧脸避开,冷冷地道:“还敢逞凶!哼!原来还是沧北大营的人!”那人面色一惊,好在夜色之下,别人也无从察觉,他道:“什么沧北大营,老子不知道!”许天援本就是试探,闻言冷笑道:“哼,不打自招!现在你这一班兄弟都已死去,我见你也是条汉子,你自己了断吧!”那人全身哆嗦起来,突然全身一阵痉挛,嘴里嘟嘟囔囔一串听不清的音节,一丝鲜血自嘴角流出,便已死去。   敌人已死,许天援顿时全身涌上一股虚弱之意,便赶忙从衣囊的百宝袋里取出一颗丹药吞服而下,静静地运气消化药力,刚才用完那个救命招数之后,许天援也是赶紧服了一枚化灵丹这才比较快的恢复了一点内力,这是昆仑派特制的一种丹药,代价十分昂贵,可作临时保命之用,但是此药副作用也大,对人体的经脉暗有伤害,不可多服。   片刻时间,许天援张开双眼,见华天宝正歪着头看着他,一脸好奇的样子。华天宝问:“叔叔,你吃的是仙丹吗?”许天援笑道:“不是,这是丹药,也是毒药!”   许天援当下拾起银河剑和红日匕首,再细细翻遍领头人的全身衣囊,脸上一阵失望之色,最后便从他身上除下上衣,把军弩包裹起来,系在背上,他又一个个检查其他黑衣人的真正面目和全身,发现右边脸颊都刺有字痕,除此之外一无所获。   华天宝穿好了衣衬,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一幕,有点害怕,有些惘然。许天援向华天宝走来,心头疑虑顿起,自己的儿子跟他打架的事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懒得管,只是这小孩突然出现在此地,虽说救了自己,但是事有可疑,于是问道:“小兄弟,这么晚了,你为何来到此地!”还未等华天宝回答,许天援突然听到头顶不远处有个极其轻微的笑声,华天宝却是根本听不到。   许天援立时高度戒备,调动真气运行全身,刚才恍如鬼魅般的出击已耗尽了他全身的精气,虽说服了一枚丹药,但如果再有个强敌环伺在侧,趁机来捡个现成便宜,那可后果堪虞,他道:“何人在此鬼鬼祟祟!”他话甫才落音,就见一个娇小的身影从不远处的树冠缓缓降落,显得又轻又快,姿势优美之极,正是那个漂亮的小女孩,许天援眼力极好,发现这小姑娘嘴唇右下方长着一颗淡淡的美人痣,更为令人惊异的是,这小姑娘居然在这日渐严寒的季节裸着双足。   许天援见又是一个孩子,心里哭笑不得,心想今天可算丢脸丢到家了,两个小孩在旁边看了半天,自己居然毫未察觉,如果伏击自己的人再设一路伏兵,只怕今日就要葬身此地了,想到此处,背上出了一身冷汗。   那小姑娘踱着步子,缓缓走来,道:“是我,不错不错,昆仑派的武功还是有些可取之处,我看刚才你那招‘貂影袭’连杀六人,虽然最后气力衰竭,可也算得了个中三昧了!”许天援一听“貂影袭“三字如被雷殛,他伸手指着那小姑娘道:“你……你是谁,为何晓得我昆仑派不传之秘?”原来他那形如鬼魅的身法正是昆仑派的看家本领之一,除了生死相搏,几乎不在任何场合使用,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是以江湖上几乎无人识得“貂影袭”这种神秘的身法,此法对人损耗极大,一经用出,少不得休养几月。化灵丹的出现就是为了对貂影袭施展后的巨大缺陷进行一定程度上的弥补,而且这种丹药所用的药材十分珍惜,制作起来更是十分复杂,甚至在昆仑派的历史上有好几代都无人能制作化灵丹。幸好这一代的昆仑派的医术圣手龙星真人天生痴迷医术,终于将此丹药成功研制出来,才使得“貂影袭”有了用武之地。行走江湖,总得留几手不为人知的底牌,如果全暴露了,那实力就要大打折扣,许天援明白这个道理,是以对于一口被人道出身上秘密时,这才十分震惊,而且说出这个秘密的人还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就更令人匪夷所思。   那小姑娘脸上却满是傲气和不屑,老气横秋地道:“我才懒得知道呢,只不过看你使了出来,我才偶然想起来罢了!”许天援见她小小年纪却又如此嚣张的口气,憋住满腹惊疑,他不认为是这个小姑娘有见识,周围肯定另有高人,是以全身精气大小周天运行个不停,耳目顿时比平常聪明一倍,他在仔细地搜索者身围四周,发现夜色苍茫及风入树林的沙沙声,就是周围有人潜伏,也怕不易察觉。   许天援道:“小姑娘,你的师长可在此处,烦请出来讲话,江湖一脉,说不定彼此还有渊源。”言语之下,加倍客气。那小姑娘小嘴一撇,道:“你们这些大人怎么回事,动不动叫人家长辈出来,讨不讨厌啊!瞧不起我们年纪小还是怎地?”许天援瞧他天真模样,心里头又好气又好笑,道:“那么敢问你师长名讳为何?”那小姑娘道:“你好笨,亏你还是江湖中人,这个都属于秘密,怎能随便告诉不相干的人,万一昔日我师父跟你有仇,我一告诉了你,你不还趁着我师父不在给我点颜色瞧瞧!你那么厉害,我又打不过你。”   许天援几乎没被她说乐了,只是长这么大,除了幼年时被父亲和师父说笨之外,这一生倒是还没人敢说他笨,而且还是个跟自己儿子差不多大小的小女孩,许天援一时之间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突然又想起一事,听说掌门师兄最近收了一批资质不错的弟子,甚至连隐居的龙星师叔也破格收了一位关门弟子,听着这小姑娘口气如此托大,莫不是新收的那批弟子,于是问道:“你不说也罢了,等改日我见了你师父,再让你师父重重地责罚你!”那小姑娘闻言一脸轻蔑地道:“哼,我师父怎会见你们昆仑派的人,即便是给你见到了,她也不会听你的!” 第一卷 源起昆仑山 第8章 救命之恩   许天援心头疑云纷乱,这小姑娘虽然看着老成,但是被他不着痕迹地旁敲侧击,还是听出一些端倪,这小姑娘来头必然不小,而且肯定与昆仑派有极深的渊源,或者说是怨气。当下沉吟道:“你不是昆仑派的?”那小姑娘道:“昆仑派好稀罕么!”许天援脸色一沉,道:“那说不得了,我得把你带上昆仑山听候掌门师兄发落。”那小姑娘听他说得凶恶,吓得倒退两步,从腰间刷地抽出一把精巧的短剑,道:“你想干嘛?想把我带回昆仑山么!”许天援不答,慢慢一步步逼了上前。   华天宝在旁边瞧了半天,也不十分理解两人间的对答,只是感觉这小姑娘好似有了危险,于是上前挡在许天援前面,道:“叔叔,她只是个小姑娘,你……你不是连她也要杀吧?”那小姑娘也趁机打蛇随棍上,道:“大人欺负小孩,羞也不羞!”许天援道:“你俩是一起的?”华天宝点了点头,许天援沉吟不语。   那小姑娘看了华天宝一眼,转身对许天援道:“你们昆仑派的‘貂影袭’算得什么秘密,江湖知道的人多了去了,哎,早知道你这样,我也就不说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刚才那个脸上不干净的家伙拿着弩箭射你,如果我们不管的话,你是不是会被射死!”华天宝也看了她一眼,心想:“你那时明明在看大戏,扔鞋子的好像是我,被人一脚踹下去的好像是我,被刀砍的好像也是我,现在怎么又成‘我们’了?”   许天援点了点头,那小姑娘又道:“那么我们算不算你的救命恩人?”许天援感觉自己入了套,但还是点了点头,那小姑娘把匕首放进腰间的囊袋中,得意洋洋地道:“江湖中人讲究恩怨分明,有仇必报,有恩必答,是也不是?”许天援第三次点头,那小姑娘继续道:“你想对救命恩人动手,算不算违背了江湖道义?”许天援没法再点头了,于是不做反应。   那小姑娘抿嘴一笑,道:“你不回答,我就当你是默认了。好吧,这事权当没有发生,不过,我们毕竟是冒着丢失性命的危险救了你一命,你该如何报答我们?这可不能含糊了吧!”许天援不愿理她,对华天宝拱拱手,道:“小兄弟救命之恩,本官……呃,我许某人无以为报,有事只管开口,我一定尽我所能满足你。”   那小姑娘撇了撇嘴,道:“就一个啊,还有我呢?”许天援哼了一声,依然不理会她,那小姑娘笑了笑,对华天宝道:“喂,你可要想好了,就一次机会啊,你拼了命救人,可别浪费了啊。”华天宝挠挠头,不知道该不该提要求,也不知该提什么要求,只听那小姑娘在一旁自言自语地道:“这家伙武功倒还不错,虽然等我长了大了他肯定打不过我,不过能学的他一身武艺,也可以走南闯北,行侠仗义,打抱不平了。”   华天宝眼前呈现出未来啸傲江湖的美好蓝图,突然间福至心灵,于是双膝跪倒在地,道:“师父,请收下徒儿吧,弟子想学昆仑派的武功。”许天援傻了眼,这个要求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这明显是给自己找了个拖油瓶嘛!恶狠狠地看了那小姑娘一眼,那小姑娘仰头看月亮赏星星,好似丝毫未有觉察。   许天援招手把华天宝召唤到眼前,仔细地盯着他上上下下打量起来,华天宝被人这么盯着看顿觉别扭起来,连根小手指也不知道往那放了,许天援伸出右手,在他脑后抚摸起来,借着又把手移到他的后背上,五个指头很有规律地慢点轻按,华天宝觉得他的手指仿佛有一种魔力,点到之处麻麻酥酥十分舒服,连睡意也涌将上来,突然觉得背上某处一阵钻心的痛,好似刺进一把刀子,他禁不住呻吟一声,身子便往前倾,岂料许天援的左手也已牢牢地把住他的身子,却又动弹不得。   那小姑娘显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听她道:“小笨蛋,这是给你摸骨呢,也就是看看你资质根骨怎么样,这些老家伙每次都这么老一套!”许天援又捏向华天宝的双肋及小腹,右手五指变化如同弹琴,手劲也越来越重,华天宝只有强行忍住。许久之后,许天援轻摸额头微微冒出的汗珠,眉头紧拧,也不言语,又把华天宝抓起来从头至脚摸了一遍,这才长叹了一口气,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华天宝如实告诉了他,许天援道:“天宝,接下来我要问的问题,你一定要多想想再回答我,这关乎你未来的命运,你懂吗?要用你的心去回答这些问题。”华天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许天援道:“学武之路坎坷无比,我也是从你这个年龄长大的,当年我也是你这么大的时候,才被父亲送往昆仑山学艺,我知道你们这个年纪对于将来充满了辉煌的幻想,但是学武十分辛苦,苦到你现在根本无法想象,昆仑山上四季寒比深冬,终年罡风长吹不断,体质弱的,这些罡风和寒气就能夺了性命。你——不怕吗?”   华天宝刚想回答,突然记起他的话,故意等了一会,装作深思熟虑之后,道:“我不怕,我能吃苦。”许天援点点头,道:“读书人说‘十年寒窗苦读’,但是学武十年,哪怕你每天勤勤恳恳苦练不休,十年之后,也未必会有小成,说到练出一番成就,那不是十几年能做成的事,资质好、运气好的可能需要几十年甚至一辈子,运气不好、资质差点的即便是耗尽了一辈子光阴,也是无所成就,浑浑噩噩而已。说书人说的那些纵横江湖、天下无敌都是骗人的鬼话,这世上一些大师级的武林高手也会被一些江湖宵小掠去性命,这些武林高手都是天资极好、运气绝佳的人,但是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江湖上也像是大海里的一叶扁舟,每一晚都可能是最后一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自己都命不保夕,更别说什么行侠仗义。如果你的一生都是这样,你——可愿意练武?”   华天宝似懂非懂,心里只想着学会那些高来飞去的武功,这时哪里听得进去,依旧是点了点头。许天援目无表情,继续说道:“还有的人练习武功走火入魔、体内经脉尽断,运气好的能痛痛快快地死去,运气不好的一辈子瘫在床上,动弹也动弹不得,事事需要别人照料,连个媳妇也找不到。如果你遇上这种惨事,你——可会后悔?”华天宝年纪虽小,但听说连个媳妇也娶不上,心里突然生出一丝紧张,便不再答应了。   这时却听那小姑娘说道:“哼,这位大英雄说得还真有些道理。不过,我听说有人喝水被呛死,也听说有人吃口馒头会噎死,哎呀,那我们以后千万别吃饭也别喝水了,哎呀,那也不行啊,不吃饭不喝水岂不会饿死渴死了!”   华天宝懂得了她的意思,于是立刻点头道:“我不会后悔。”许天援白了那小姑娘一眼,却发现这小姑娘又去看月亮数星星去了,令他真是哭笑不得,只得按照程序继续说道:“就算你天资极好、运气也极佳,学成了一身武艺下山,江湖上能打得过你的也很少了,可是你会发现,当你眼前出现一群人时,你还是打不过他们,而且有人会嫉妒你,有人会记恨你,在你背后放冷箭,给你造谣,给你的饭里面下毒,甚至要挟你的亲人,你天天要防备这样那样的事发生,甚至连做梦的时候也在想。还会有人假扮成你的好朋友,他却在你熟睡时用刀子抹你脖子,你只能日日夜夜提心吊胆,对身边的人疑神疑鬼,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你也愿意过?”华天宝心里开始有些害怕,但撇眼看到地下的尸体,突然想起前一阵子有几个彪形大汉来客栈里闹事,还把自己揍了一顿,便又雄心勃勃,坚定地道:“我只打坏蛋,跟好人交朋友,这些我都不怕。”   许天援继续道:“好罢,可是你学会了武功,只能靠武功去挣钱,你可以去作镖师,可以去做保镖,可以去参军,说白了,练武也是个靠青春吃饭的差事,你只能做一辈子打打杀杀的勾当,过的是刀头上舔血的日子,可是如果你不做这些,你就没有钱,你吃也吃不饱,穿也穿不好,你会发现自己都管不好,行侠仗义只是个笑话。而且练武功很容易出岔子,到老了落的一身病,将来这些事情都十分有可能真的发生,也许到那时你会羡慕那些老老实实做营生的,人家挣了钱,家里盖上几间大瓦房,置上一些田产,守着漂亮的妻子、孝顺的儿子在寒冬腊月里围着火炉喝喝小酒,享尽天伦之乐,不用天天东奔西走,像根浮萍。也许你会后悔怎么没有苦读十年圣贤书,博个功名,衣锦还乡,光宗耀祖,惹得人人羡慕,那些曾经欺负你、瞧不起你、甚至打你骂你的人觉得惭愧,都没有脸面来见你。你小小年纪没有经历过考验,可能对这些没有体会,听我一句,学武辛苦,江湖险恶,这些你可都能承受?”   华天宝听他说得真诚,隐隐约约体会到其中的苦劝之意,一时间倒有些犹豫,那小姑娘心里暗骂他一句,禁不住插嘴道:“亏你还是一代大侠,干嘛老吓唬小孩子,你怎么不说有多少辛苦做营生的在半路被山匪沙盗杀死,还有那些老书生,辛辛苦苦,从小就考到得头发都白了,还是一事无成,学武有什么不好,学成武艺,便没有人再欺负我们,小笨蛋,不要听他的。”   许天援白了她一眼,道:“你这小姑娘小小年纪懂得的倒不少,这是我昆仑派的规矩,你不懂莫要插嘴!”那小姑娘腹诽昆仑派不已,但已不敢再说出来,只是把小嘴巴高高撅起,示意不屑。 第一卷 源起昆仑山 第9章 口若悬河   许天援道:“好罢,华天宝你起来吧,你既然如此心诚,明日你随我上昆仑山,待我禀明掌门师兄,便正式收你为昆仑弟子。不过,我不能长期待在昆仑山上,是以做不得你的授业师父,掌门师兄和师姐功力都比我深厚,更适合做你师父。而且,这件事关系你一辈子。如果你的爹娘不同意,那我也没有办法。”华天宝道:“我只有爸爸,我妈妈早就死了,我都不记得她的样子了。”许天援心道昆仑山下的居民地处偏远之地,不奉教化,大多彪悍好武,这孩子的父亲断无不允之理,便不再言语,只是抚摸着他的头道:“既然如此,你到山上之后可要加倍努力,你的资质……哎!”   许天援下意识地搜索那小姑娘的影子,却发现她早已消失不见,遍寻四周,竟然找不到丝毫痕迹,许天援惊疑不已,虽然现在他强提一口真气,耳目洞察大幅下滑,但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居然在眼皮底下生生消失,许天援一生所见诧异之事,莫过于此。   华天宝转身看了看四周,也找不到她,于是喊道:“喂,小仙女,你在哪里?快出来啊,我们要走了。”许天援问道:“她叫什么名字?”华天宝想了想,似乎她从未说起过,于是摇了摇头,道:“我不认识她。不过她会飞的,是她把我从店里面带过来的,这么高的树,她居然能呼的一声飞上去。”   许天援心思转的飞快,突然想起少年在昆仑学艺时,听说过的一个古老的传说,说是山上有一个神奇之地,那里一年四季百花齐放,居住的全是貌若飞仙的仙女,而且即便是在常年大雪飞舞、冰霜遍野的时节,他们也都赤裸着双足,玉足极美,宛如仙人,引人遐想。当时讲故事的三师兄讲的活灵活现,说是世上有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昆仑山乃是福地之一,只是仙界迷离,平凡之人无缘得见罢了,偶尔有人发现仙踪,最终也不明所以。想到这里,许天援哑然失笑,现在那好吹牛的三师兄也不知流落到何方了。想起那生性诙谐的三师兄,脾气相当之好,从未见他生气上火的模样,而且口头禅是那句“刚刚好,刚刚好”,已经近十年再未听到了,许天援摇了摇头,心道:“难道传说是真的……这也太过离奇!”索性不再去想。   华天宝问他道:“叔叔,咱们不等她了吗?”许天援跟看白痴一样看了她一眼,道:“不必了,那小姑娘是个怪物,你以后不要再想她了,知道了吗?”华天宝挠挠头,便不再问。许天援道:“你先转过脸去,不许回头,回头让我发现,就不带你去昆仑山了!”华天宝不敢违诺。   许天援把八具尸体横七竖八地摞在一块,从百宝袋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到了一点白色粉末在一具尸体的伤口上,只听得呲呲声响,一股恶臭混合着强烈刺鼻的药味散发了出来,尸体迅速融化。许天援扭着鼻子赶紧倒退,却见华天宝弯下腰,从双跨之间向这里偷看,见被发现,慌慌张张直起腰来。许天援又好气又好笑,喝道:“不许回头!”华天宝嘟囔道:“我只偷看,没回头!”   许天援弹了他一个爆栗,牵着华天宝的手,看似极为悠闲地走,华天宝却越来越跟不上步伐,呼呼呼地只喘粗气,许天援淡淡地看了看他一眼,对他道:“我教你怎么呼吸,你且记好了!专气致柔,神如婴儿,心入气中,气包神外,混沌交合,橐龠不散。津液愈生愈望,香甜满口,丹田温暖,周身融融……”说罢便将呼吸吐纳中最为基本的吞气之道告诉于他,华天宝听完之后,一脸茫然,许天援问他:“你记住了吗?”华天宝吓了一跳,心想你只说一遍,说了一百多字,我听都听不明白,怎么记得住,想前些日子,老爹教自己背那床前明月光还背了小半天呢。   许天援瞧他木然的神色,暗中叹气摇头,心道:“这混小子,虽然野路子挺多,但资质这么差,居然误打误撞救了我一命,真是不可思议。”便开口道:“算了,你先屏住呼吸,等你觉得快憋不住的时候,心中存想,幻想让这些多余的气流流入你的心田和四肢百骸……”他这样浅显的说明,华天宝便懂了,学的很快,一会儿功夫,便不再气喘吁吁了。   行的不久,二人便回到华天宝家的那间无名客栈,夜已三更,许天援对他道:“你先回去睡吧,明天记得起早,我跟你父亲商议一下,没有问题的话我明早就带你上山!”华天宝嗯了一声,便回到自己在二楼的那间小屋,躺下之后,发现自己毫无倦意,脑子中满是古怪的念头,一会儿想起自幼便向往无比的昆仑山,一会儿眼前又冒起那个赤着双足的小姑娘。正想的一团浆糊,猛记起严厉的老爹,心里琢磨着是不是来个脚底抹油,想是这般,但双脚还是不由自主走出房间,蹑手蹑脚向老爹的卧室走去,经过许天援夫妇的房间时,听得其中有人低语,华天宝好奇心起,禁不住偷听起来。   只听一个女人的声音道:“你居然受了伤,看这样对头下的血本不小……你不念我,也得念念你的好儿子!”说话的是庚子衿,声音断断续续,压得极低。再听得许天援的声音道:“你的武功又不弱于我,何必要我照料,再说你毫发未伤,我却差点丧命……”正说到此处,二人却突然不说话了,华天宝赶紧走开。   他轻轻推开老爹的房间,屋子里酒气弥漫,他轻轻推了推老爹那庞大的身躯,华福财正睡得鼾声如雷,迷迷糊糊中喝道:“臭小子别打扰老子!”华天宝吓了一条,悄悄走到桌旁,端了端酒坛子,发现空空如也,好家伙,又是二斤半梅花酒下肚,华天宝把坛子举到嘴边空了空,仅剩的几滴美酒经舌入肚,正砸着嘴细品,忽听得老爹喝道:“教你小子偷喝酒!”华天宝差点没把酒坛子砸了,心道:“爸爸你放过我吧,这在梦里还揍我呢!”悄悄租了出去。华福财的眼睛在他关门出去的刹那,蓦地张开,双目炯炯有神,哪有半分醉意。   第二天一大早,四周还蒙蒙亮,华天宝就被噪杂的声音吵醒了,心里挂着事,赶紧从床上跳下来,跑到许天援夫妇房间的窗口一看,发现里面已经空了,赶紧又噔噔噔地下楼,跑进前堂,只见老爹满面红光、唾沫星子四溅正说得高兴,许天援、庚子衿及许君岳一家三口正在听老爹瞎白活,只听华福财道:“小儿能救您一命,这是他的造化,您的命多值钱啊,他就贱命一条,死了也不值几个钱儿,哎呀呀,您老人家太客气了,小事一桩哪能要您的银子,咱虽然做生意,但咱是那样贪财的人嘛……哎吆,您既然这么客气,小的却之不恭,只得收下了,真是的,您老人家太客气了,以后千万不要再给了,以后就是给小的也坚决不收了……什么,他要上昆仑山学艺,这山上一年四季天天大雪哇,我得问问这臭小子……啊?他已经同意了,这个……哪里哪里,我们穷人的命,能跟山上的贵人们拜师学艺,这是他的福分,只是俺们一辈子受穷,这么多年了,也没攒下几个钱,听说山上的师父们要收银子的,这个……哦,可以不收啊,那我就放心了。只是这个店虽然小,但有这么个臭小子帮帮忙,打打下手,还忙活的开,我还指望过两年把这个店过继给他,我好享享清福,现在他这一走,我也只好关门歇业了……哎呀,哪能再要您的银子,刚才已经给过许多了,好吧好吧,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对了,还没请教您老人家的名字,还有您旁边这位长的跟仙女儿似的娘子,还有你这位一看就知道将来注定不凡的小公子爷……”   华天宝只见得许氏一家三口脸色通红,庚子衿紧咬着薄薄的嘴唇,显然在强忍着笑意,小小的许君岳也憋不住一脸鄙夷之色,在一边拉着母亲的衣袖挤眉弄眼,别人还倒罢了,华天宝偏生看着这个浑身锦衣宝玉纤尘不染的小公子就来气,禁不住替老爹感到丢脸,心道:“爸爸看着都像我那师父的爸爸,怎么还一口一个您老人家!”禁不住喊了声:“爸爸!”华福财一边把银子忙不迭揣进怀里,一边以一种恶狼一般的眼神盯住了他,华天宝一看他这眼神,心道坏了,又得挨揍。   华福财转头对许天援赔笑道:“许公子,您且用着早餐,我有几句话跟我那小兔崽子说说!”说罢看向华天宝的眼神立马又冰寒,远赛那千年冰封的昆仑山。华福财厉吼一声,道:“你个臭小子,还不快给老子滚过来!”也不待华天宝有所反应,他已大步流星,一把揪起儿子的右耳朵,好似要把他就这么提起来,疼得华天宝鬼叫不已,惹得许君岳在后面哈哈大笑。   华福财把他拎到僻静处,不待分说,便剥下华天宝的裤子,把他摁到自己半蹲的膝上,右手掌便噼里啪啦对着华天宝的屁股开弓了,华福财的这招家法最狠,打时生疼不已,一旦停手,不但一点不疼,而且连一丝伤痕也找不到,以往华天宝最为痛恨这招,每次都哇哇大叫,但这次没有出声。 第一卷 源起昆仑山 第10章 辞父上山   华福财十分诧异,不自觉地停了手,依旧骂道:“臭小子,怎么今日儿个不叫唤了?”华天宝有些想哭的冲动,哽咽道:“爸爸,我要上昆仑山学武功去了。”华福财一听这个,气就不打一处来,大手掌再次挥起落下,只听得啪啪之声不绝于耳,道:“你个臭小子,家里头好好的生意不做,去学那些打打杀杀的营生干什么,看不出你年纪不大,翅膀却老早就硬了,眼里还有没有你这个老爹,还学人家行侠仗义、打抱不平,看不出比你老子还出息,还学会救人了,你个混小子,自不量力,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凭什么去救人,你今天不给老子说出个三六九来,老子今天就揍扁你!”   华天宝好汉不吃眼前亏,道:“爸爸,我错了!”华福财厉气不减,道:“错了,你小子哪里错了?你说你个小屁孩,瞎掺和人家打打杀杀的事,你当你是在看戏,这次算你运气好,没被人剁了,你要是死了,你对得起你老爹我吗?你对得起生你难产死了的娘吗?老子辛辛苦苦、又当爹又当娘,好不容易把你拉扯大,你个混小子倒好,别的没学会,倒学会胆儿大不要命了,有这能耐多赚钱银子多好……”华福财越说越伤心,一只大手早停在半空不停地颤抖。   华天宝看着老爹,禁不住抱住他脖子,哭个不止,华福财一把扯开他,道:“你哭个屁?别哭了,现在后悔来得及!”华天宝用油光瓦亮的袖子擦了擦鼻涕,坚定地摇了摇头,华福财停在半空的大手缓缓落下,抚摸着华天宝的头发,一改往日的口气,仰天看向远方直耸云端的昆仑山,极其苍凉地道:“天意!天意!好吧,好孩子,你的主意已定,老爹也不拦你,你比老爹强,我去给你拿点东西,你先去大堂等我!”说罢,也不看华天宝一眼,飞快地走开了。华天宝分明看见老爹脸上的激动和眼角的湿润。   华天宝提上裤子,觉得老爹今日挺怪,今天打屁股的时候好似也不疼,心里突然涌起一丝悲伤,但这丝情绪在看到许天援的时候马上被冲的无影无踪。这位不是师父的师父对他招了招手唤他过来,对儿子许君岳道:“君岳,这位小兄弟比你早出生半年,也算你的哥哥,你们年龄相仿,今后要记得相互照料,昨晚那样的胡闹的事,今后不许再做了,听到没有?”许天援昨晚问过华天宝的年龄,是以知道。   许君岳宝玉般的脸上满是不屑,可又不敢违诺父亲,嘴上虽道:“孩儿记得了!”眼神却极其轻蔑和挑衅看了看华天宝,华天宝心道:“看你的鼻孔都朝着天了,也不怕下雨呛着!”许天援没注意到两个小孩正在以眼神进行着心灵上的交锋,道:“天宝,你父亲已经同意你上昆仑山,你收拾收拾,待会我们就要启程了,要赶在傍晚时分上山。”   华天宝还没反应,只听得许君岳抢着道:“爹,我们真要带这个臭……他,他好脏啊,昨晚还把我衣服撕烂了。”许天援一拍桌子,道:“君岳别胡闹!”华天宝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突然自惭形秽起来,正在尴尬处,只见老爹急匆匆赶来,告了声赔罪,领着华天宝来到厨房的大水桶边,华天宝一看里面热气腾腾,原来老爹已经备好了洗澡水,华福财恢复了以往彪悍,道:“还愣着干嘛!赶紧洗把干净了滚蛋,省的老子看着心烦!”   华天宝三下五除二脱下衣裳,赤条条地跳了进去,溅的老爹一脸水花,气的他胡子一翘一翘,华福财怒道:“小兔崽子就知道玩,连个身子也洗不干净!”说罢不由分说便亲自操刀,大手掌抓起儿子的细胳膊细腿揉搓起来,把个华天宝身上洗的通红通红跟个大龙虾似的,疼得他呲牙咧嘴鬼叫不已,华福财弹了他一个暴栗,道:“这点小疼都受不了,还想成为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华天宝一听这话便不叫唤了,洗漱完毕,就见老爹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套新衣,给他穿戴整齐,还有新鞋新袜,华天宝穿惯了脏衣服,乍一换上浑身觉得不适应,左瞧瞧右看看,发现这衣服面料细腻、做工考究,只是稍微显得有些宽大,好像是为以后的自己准备的,现在提前拿出来用了。华天宝有点受宠若惊,几乎连路也不会走了,华天宝疑惑地看看老爹:“今天不过年吧!我一辈子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   华福财几乎被水汽浸的连眼睛也睁不开了,瓮声瓮气地道:“少贫嘴,这就是你过年的衣服,看样子这年你也不能在家过了,仔细着穿,破了就没有了,这是你第一次出远门,你今年也八岁了,也是个大孩子了,你娘早就死了,爹也不能再照顾你了,以后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要点好!”华天宝鼻子一酸,不知该说些什么。   华福财又递给他一个小小的包囊,给他系在后背,道:“这个包袱到山上再看,你要是半路偷看,叫老子知道,有你好看,听明白了没有?”华天宝觉得这包袱沉甸甸的,猜不到里面装了些什么东西,只好点了点头,华福财给他披上一件棉衣,道:“山上冷,多穿点衣服!”华天宝点点头,华福财一拍他屁股,道:“赶紧吃点干粮,快去你的昆仑山吧!”华天宝走到门口,回头看了老爹一眼,华福财通红着双眼,道:“看什么看,老子还没死呢,啥时候想爹了,就下山来看一看,老爹给你做腊肉吃!”   太阳渐渐从遥远的昆仑山巅穿通迷茫的云霭散发出万道光芒,驱散了浓雾,在那间无名客栈前,许氏夫妇二人各牵着一头高头大马,两个粉妆玉琢似的小孩好似两个胞亲兄弟,庚子衿看了看焕然一新的华天宝,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这一打扮,觉得这小孩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跟他那腰宽背厚、五大三粗,一脸邋遢胡子和奸商嘴脸的老爹一点不像。   许君岳也侧着头看着华天宝,心里突然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危机,既不愿意他坐在爹的马上,也不愿意让他坐在娘的马上,牵着许天援的手叫声爹,看看华天宝,又牵着庚子衿的手叫声娘,再看看华天宝,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许天援见到有两位长有小胡的中年人犹犹豫豫地走了过来,许天援不大在江湖上走动,不识得二人,只见其中一个身形消瘦的带头走上前来,唱个喏,再按照江湖规矩,抱拳道:“敢问二位可是昆仑派的‘银河双剑’两夫妇吗?”这人正是徐清林,另外一人是孙嘉木,许天援回礼道:“不敢,正是鄙夫妇!江湖上的兄弟瞧得起赠的雅号,鄙夫妇忝为昆仑派弟子,功夫不值一晒,叫来惭愧!”   徐清林道:“贵夫妇‘神仙眷侣’之名如雷贯耳,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名不虚传呐,亲眼得见两位风采,真是三生有幸,两位都是惊采绝艳、人才风流的大人物,当年结为夫妇一段佳话,至今还在西北武林广为传颂,真是羡慕煞无数对青年男女啊,……啧啧啧……”真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两厢人马登时攀谈起来,原来徐清林孙嘉木是一对异性兄弟,做的是镖行营生,如今昆仑上举行三百年庆典在即,两人押完一趟生意经过此地,得知此事后,便赶来见识见识西北武林第一大派的风貌人情。   这徐清林行走江湖多年,见光十分犀利,主动要求带着华天宝一同上山。许天援虽然出身江湖,但到底是官宦子弟,不愿与这些江湖草莽多有接触,但见他知情识趣,也乐得同意,一行六人便牵马匹向着昆仑上的方向走去。   许君岳最后坐在了母亲的怀前,一脸得意地看着华天宝。华天宝回头看看熟悉的客栈,却始终不见父亲出来,眼看着马蹄声越来越急,心里急得几乎哭出来,转过一个拐角后,忽听得一个声音传来:“臭小子,给老子记住,好好学艺,学不好不要回来见我,省的给老子丢人!”华天宝一看,不知何时,老爹爬上了房顶,正扯着嗓子往这边喊呢。骏马疾奔之下,华天宝回头想喊些什么,却被灌了一口的风,只能看向老爹的方向,慢慢地看见老爹变成一个黑点,最后什么也不看到了。   华天宝坐在徐清林的前面,觉得风声呼呼自耳旁刮过,只把小脸冻得通红,他禁不住缩了缩身子,徐清林见他畏冷,便停下马,把他放在身后。眼见得马匹奔出了花露镇,越过了熟悉的田园树林,大风越来越大,心中涌出一股难言的滋味。   过了一会,华天宝觉得胯下越来越疼,好像大腿内侧已被磨破,但看着许君岳时不时飘向自己的眼神,只能强忍着,扳着手指头数时间。许天援和徐清林两人一马当先,谈笑风生,说些江湖掌故,徐清林口才极佳,又是刻意逢迎,拍的许天援十分舒畅。   那昆仑山虽然看来极近,但行来却又是极远,众人一路向西北行去,地势一路攀高,那刮来的风越来越刺骨,一行人马不停蹄,直走到晌午,已到昆仑山脚下的山道上,山道旁边有一个不大的茅棚,茅棚下摆着几张桌子。   许天援跳下马来,高声叫道:“哑叔在吗?”只见从里屋走出一个老大叔,须发花白,口中咿咿呀呀地叫着,好似十分欢喜,庚子衿也过来叫了声哑叔,那哑叔笑眯眯地看着他俩。只听许君岳笑道:“啊呀,原来是个哑巴!”哑叔脸色微变,看向许君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