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念成执 楔子 封印 惊雷乍起，狂风漫卷而来。云头的紫衣男子负手而立，宽大的衣袍隐没在云间，只有一头如瀑的暗红色长发随风而散，衬的他俊美绝伦的容颜说不出的妖冶华丽。 他抬眸，眉头紧锁，薄薄的唇轻微的颤动着，声音是恰到好处的低沉沙哑，散在风中却又显得空灵而飘渺：“她，还是不肯来么？” 对面的人一愣，刹那的迷失后迅速清醒，身上的银色铠甲映着天光折射出耀眼的光芒：“魔头，她乃神女，岂是你等觊觎的，还不带着魔界军队速速离去，否则休怪我神界无情。” “无情？”他自嘲的笑了笑，那笑容宛如幽冥之路上的彼岸花，足以让任何人失了心神，他轻挥长袖，身后的黑压压的军队立刻散开让出了一条道，五十根缚神柱上绑着的尽数是神界著名的人物。 对面的人一惊，随即大怒：“你……” 他轻笑，目含嘲讽，冷冽的声音响在天际：“从现在起，她若再不来，我便每日屠你神界一人。”他转身，白皙修长的手指指向其中一人，“就从你开始好了。” 那人又惊又怒，无奈神力被封，只能望着那一团暗红色的光芒以闪电般的速度向自己袭来。这一击，便是魂飞魄散。 白光骤起，迅速将红光包裹融合，然后消失。狂风中，云间赫然出现了一个白衣女子，衣袂飘飘，绝美的容颜中含着淡淡怒意，目光流转，最终落在了紫衣男子身上。 他大喜，柔和的笑意绽放在脸上，光华尽放，声音婉转而清澈：“冰梦，你终于肯见我了。” “放了他们。”她淡淡开口，冷漠的语气中带着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 “好。”他笑，挥手解了所有法术。 她翩然转身，对着身后身着银甲的男子道：“将军，带着神界的军队离开，这里交给我处理。” 男子怔了怔，随即点头，一挥手连同着身后的军队瞬间消失的无踪。 “让你的军队撤回魔界。”她转身，目光又落在了紫衣男子身上。 “好。”他眼中笑意更盛。只见光芒闪过，瞬间，场上只剩了两人。 他望着她，唇齿轻启：“冰梦，我……一直在等你，我们走吧，永远在一起。” 她微怔，怒意褪尽，眼中只剩下悲悯：“陌，你知道不可能的，我有我背负的责任，是不可能离开的。” 他顿住，只为这一句久违的称呼。 望着云中淡漠而坚定的女子，如一弯盛放在碧波中的白莲，近在眼前却又隔着永生的距离，苦涩的笑容渐渐蔓延在嘴角，他道：“又是为了六界苍生……那我呢？难道你对我的感情是假的？”他的手伸进怀中，展开时，手心中已躺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碧玉，碧玉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宛如一轮皎皎明月，“赠玉之情你可以忘了么？” “陌，放手吧。”她冷漠的转身，雪白的衣裙在风中舞出绝美的弧度，手微勾，那玉已落在自己的手中，“我不可能爱你的。” 望着手中消失的玉，夜惊陌的眸光瞬间破裂成碎片，绝望而悲凉的望着眼前的女子。女子垂眸，悄悄握紧了手中散发着光芒的灵玉。 “好，太好了，冰梦神女，你既如此绝情，我夜惊陌在此起誓，此生必覆六界。”男子望着一脸淡漠的女子，终于忍不住狂笑。语毕，煞气顿生，魔力尽放，无尽的黑云翻滚而来，电闪雷鸣。 “住手！”她震怒。 他邪魅一笑，望着女子眼中的悲悯渐渐化作彻骨的寒意，他张开双臂，魔力破体而出，顿时，山摇地动，浪涛击天，万声悲鸣自人间飘来。 冰梦又惊又怒，，立即念咒阻止，却被他强大的结界震回。她望着他疯狂的笑容缓缓合上双目，再次睁开眼时神色已是一片清明，无喜无悲。红唇轻动，双手结印，裙袂飘扬之间，不染一丝纤尘，然后翩然一个转身，右手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无数柔和的光芒带着泰山压顶的气势向男子袭去，望着男子眼中的震痛与不可置信，她凄然一笑，宛如春日的落花，从容决绝。 “不可以。”夜惊陌绝望的望着女子凄美的笑容，伸手去抓她的衣角，无奈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的魔力生生制住，失力的身体渐渐从云中坠落，手在半空中挥舞，却始终只握住了空气，“冰梦，你好残忍，竟然不惜魂飞魄散也要封印我。我发誓，待到封印解开之日，便是我覆六界之时。” 闻言，冰梦一怔，望着男子急急坠落的身体，晶莹的泪自眼中滑落滴在了手中的碧玉上。 陌，对不起，我是神女，我的一切只能属于神界。原谅我不能跟你走，原谅我用生命封印你的方式换永远留在你的心上。 风骤止，天复清明。云中的容颜渐渐淡去，白裳消失不见徒留云烟飘散，一枚晶莹透亮的碧玉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遥遥向人间坠去…… 第一卷 一念成执 第一章 泪湖白莲 浩瀚长空，雁影逐云。四月的人间，繁花似锦。 碧波轻荡，涟漪阵阵。 湖边，紫衣女子悄然独立。风扬起她淡紫色的长发，嘴角微露的笑意使她本来就已经很美丽的面庞更添一丝妖娆。 清冽的水上随意的漂浮着几片碧绿色的莲叶，湖心，有一个小小的漩涡，似是有什么东西要破水而出。漩涡荡的越来越急，紫衣女子的心紧了紧，不禁手握成拳。不多时，漩涡消失，一只白色的花苞从水中升起。那是一种纯到极致的白，莹洁如夏夜的月光，清冷圣洁，不染尘埃。几颗晶莹的水珠从瓣上滑落，在阳光下折射出美丽的光芒。片刻间，花苞已全然绽放成一朵白色的莲花，花瓣晶莹若雪，花枝摇曳生姿。白色的莲花上躺着一个小小的婴儿，清亮的啼哭声响彻天地。 紫衣女子笑了，笑得无比动人，她伸出了手，指头微勾，婴儿便缓缓朝她飞过来，然后落在了她的怀中。 她白皙修长的手指抚上了婴儿娇嫩的小脸，喃喃道：“身负神力，采尽三千年的日月精华天地灵气，又为泪湖白莲所育，你还真是一个宝贝呢！” 一阵清冷的风吹过，女子的身体僵了僵，缓缓转过身来，对着身后突然出现的男子展颜一笑：“原来是流华阁的千阁主啊，紫夭这厢有礼了。” 男子没有说话，月白色的衣袍在风中微微扬起，俊雅的眉间贮满清冷，一双明眸宛若深不见底的碧潭紧紧锁住了女子怀中的婴儿。 命运之轮终于重新启动了么？ 无尽岁月的守候终到了一个终点么？ 紫衣女子会意，趁着他发愣之际，将怀中的孩子抛向了他，然后翩然转身消失在了空气中，风中飘来她柔媚的声音：“禁锢流华阁的千年诅咒也该结束了，千阁主应该知道怎么做。” 千暮城望着怀中的婴儿，眼神蓦的阴冷。 天意如此。 一切都该结束了。 望着男子消失的方向，紫衣女子的身形渐渐显现，站在她身后的是一个身着鹅黄色衣衫的少女，形容十分俏丽。 “紫夭姐姐，就这样把孩子给了流华阁，那魔君的封印怎么办？”黄衫女子面带忧色道。 紫夭妩媚一笑，用手拨了拨有些凌乱的发丝，眼底结成一片寒霜：“结果不都是一样么？这是那个孩子的宿命。” 洛水居坐落于一片苍翠的竹林中，因洛水河而得名。 月白色的身影自碧林一晃而过，最终驻足在几间清雅的竹舍前。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走出了一个打扮极其素雅的女子，三十多岁的模样，秀丽的眉间满是倦怠。 “阁主。”看清来人之后，洛惜云微怔，赶忙上前施了一礼，淡淡的眸子中清晰的映着那袭月白色的身影，，在看到他怀中的婴儿之后，蓦的一惊，“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以后由洛水居抚养。”千暮城淡淡开口，语气不惊一丝波澜。 “是。”洛惜云点头，接过他递过来的孩子，迟疑了一下，才道：“那她的名字……” 千暮城淡淡扫了周围一眼，最终目光落在了女子怀中婴儿的身上，道：“以洛为姓，取名灵霜。” “洛灵霜，洛灵霜……”洛惜云喃喃念道，抬头却发现那一袭月白色长衫早已不知所踪。 她轻叹一声，转身走回屋中将孩子放在了榻上。孩子很安静，不哭不闹，清澈如水的眸子里盛满她清瘦的脸庞。她欣慰的一笑，寂寞的容颜顿时如莲花般绽放出无尽风情，素手抚上孩子水灵的脸颊，不禁道：“果真注定是宿命么？孩子，因为你的出现，一切终将回到起点么？” 婴儿似听懂般，张了张嘴，小脸蛋上竟绽开了笑颜。 第一卷 一念成执 第二章 千暮城 岁月如流，转眼已是十年的时光。 洛水河。 岸上，身着绿色衣衫的女孩临水而坐，光着的脚丫不停的荡起一圈圈涟漪。 流水潺潺，鱼戏其中，偶尔几只飞鸟自空中掠过在水面投下点点清影。不远处是一片青翠的竹林，微风时时送来沁人心脾的清香。 水圈荡的越来越急，女孩重重的叹了一声，托腮凝望着水中破碎的倒影。 实在是太无聊了。 洛水居所有的小妖精都已经被她捉弄过了，云姨教的法术也都学会了。她实在不明白十年来云姨为何从不肯让她出洛水居，为了防止她偷溜出去还设了结界。她试了很多次，怎么都破不了那个该死的结界。想到这里，她气的直咬牙，伸手抓住了一个小石子狠狠的扔进了河里。 “小鬼，洛惜云在哪里？”稚嫩的童音自身后响起。 女孩回头，只见一个十一二岁模样的小姑娘正满脸威严的望着自己。 女孩不乐意了，立刻站了起来，双手叉腰道：“你才小鬼呢，不就比我大一两岁嘛！” 小姑娘立刻哈哈大笑起来，道：“我可几千岁了，你能比？” 几千岁？女孩一惊，难不成她是妖怪？云姨曾说过，极其厉害的妖怪是一点妖气都没有的。洛水居的小妖精个个都是满身妖气，却不堪一击，每次见到她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她眼珠一转，似是想起什么：“那云姨的结界也被你破了？” 小姑娘冷笑，那成熟的表情出现在一张布满稚气的小脸上，实在是不相符。 “那点小法术不值一谈。”她不屑的道。 果然是很厉害的妖怪。力敌肯定不行，只好智取了。她微微后退了几步，望着水中的倒影，大眼睛眨了眨。 她突然一笑，对着小姑娘道：“你真几千岁了？”见那小姑娘得意的点点头，她又道：“那一定见多识广了，唉，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洛水河中为什么照不出我的倒影。” 说罢，她摆出一副不理解的模样，果然，那小姑娘也是一脸疑惑的样子，缓缓走过来探身向水中望去。 就是这个时候了。女孩迅速伸脚使劲一踹，小姑娘没有防备，“扑通”一声跌进了河中。 “臭妖怪，去死。”女孩吃吃一笑，朝水中做了一个鬼脸，然后撒腿向竹林深处跑去。 因为结界被破，穿过竹林，所以很快便跑出了洛水居的范围。 女孩惊呆了。 外面是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世界。 无数的奇花异草迎风摇曳，怪石嶙峋，更有亭台飞阁，重重院落，自成一派大气，完全不同于洛水居的清新别致。奇异的香气飘来，女孩用力吸了一口气，顿时如坠云端，她摇了摇头，循着香味而去。 重重回廊，灯笼摇曳，香味突止。女孩定了定神，确定香气是从屋内传来之后方踮起脚，在门上戳了一个小洞向里望去。 年轻的男子伏案而坐，如墨的发丝垂于两侧，俊雅的眉间自勾勒出一分清冷的气质，月白色长衫曳地，冷漠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表情。他的面前平铺着一张白纸，修长的手指正执着笔一笔一画极其认真的写着东西。 女孩的呼吸一滞，咽了咽口水，再次望去，男子却突然抬起头来。然后，门便开了。女孩立刻跌到在地，一双干净的白靴出现在了视线中。 她定了定神，准备爬起来，身子却腾空而起，人已被男子单手提在空中。 “啊，老大不要杀我。”意识到自己闯了祸，女孩立刻惨白着脸叫道。 “老大？”他低沉的声音响起，细细打量了她片刻，突然手一松，女孩毫无防备的跌落在地。 “原来是你，居然都这么大了，看来这些年来洛惜云也没教你什么。”他蹲下身望着表情扭曲的她，“说说为什么叫我老大？” 望着他阴冷的表情，女孩揉了揉被摔疼的地方，向后挪了挪，惨白着脸支支吾吾道：“那个……在洛水居的时候所有的小妖精都打不过我，所以我便是它们的老大，现在你比我厉害，所以你是老大。” 千暮城勾唇一笑，望向门外道：“阿雪，活了几千年第一次被一个小鬼整，滋味如何？” 女孩一呆。原来，他会笑的，笑起来还这么好看。 被称作阿雪的小姑娘踏进来，不屑的望了男子一眼，目光便落在了女孩身上。 女孩一惊，望着这个被她踢下河的小姑娘，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小鬼，记住，我叫千暮雪，住在听雪居，是你老大的妹妹，从今以后我们便是朋友了。”小姑娘道。 什么？他的妹妹？那……他也是妖怪？女孩立刻脸色更加惨白。 一个妖怪就难对付了，现在还一下子来了两个。 她立刻起身，转身就向门外跑去，无奈衣领被那只修长的手指勾住。 千暮城抿唇一笑，道：“不打招呼就走，太不尊重老大了。” “我……”女孩想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话。 “走吧，灵儿，老大送你几件见面礼。”千暮城起身便向外走去。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女孩扯了扯他的衣角问道。 他笑了，低头道：“因为洛灵霜这个名字是我取的。” “那你是妖怪吗？”她又问。 男子摇着头笑了，一时间，仿佛世间所有的美丽都黯然失了颜色。 女孩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跺了跺脚，快步跟上了已经走远的男子。 穿过重重回廊，弯了几道弯，他们便停在了一个楼阁前。千暮城凝神念了句咒语，门便自动打开了。 原来是一间书屋。 洛灵霜跟在千暮城身后，从排排书架边走过。她上下打量着周围，一双大大的眼睛里溢满好奇。 千暮城顿住脚步，随意的抽出了一本书递给女孩：“这里都是一些关于法术的书籍，这些年看你也没学到什么，从今日起，限你五年时间将这里所有的书都看完。” 洛灵霜不妨，一下子撞在了他身上。她揉了揉脑袋，露出了一脸苦涩的表情：“啊？” 刚要反驳，却被他阴冷的神情吓住。千暮城看了她一眼，便向一堵墙走去，也不知施了个什么法术，墙上出现了一扇门。他推开门回头对着发愣女孩道：“选一个喜欢的法器吧。” 整间房中整齐的陈列着无数件法器，剑，刀，鞭……应有尽有，光芒交织，洛灵霜一下子看的痴了。千暮城得意的望向女孩望去，只见她痴痴的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那是一支通体碧色的玉笛，宛如投在水中的明月，周身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千暮城伸手，玉笛便直直飞来落在了他手中：“它叫莫殇，乃是上一任魔界圣女所持之物。” 望着女孩眼中的光芒，他低眸：“你喜欢音律？” 洛灵霜使劲的点了点头。 他一笑，俯身将玉笛递到女孩手中，又随手一挥，手中便立刻多了一本线装的书：“这是关于音律的法术，你好好修习。” 洛灵霜欣喜的接过：“谢谢老大。” 洛水居。 洛灵霜怯怯的望着面前清瘦的女子：“云姨，那结界被破真的不关我的事。” 洛惜云若有所思的盯着女孩手中的玉笛，半晌方道：“灵儿，这十年来洛水居就你我二人，云姨也知道你寂寞了，既然阁主同意你可以在他的焚香居随意走动，云姨也就不拦你了，只希望你不要闯祸才好。流华阁藏尽天下珍奇，知尽天下之事，焚香居更是其精华所在，你资质极好，要好好利用，莫辜负了阁主的一番苦心。” 女孩点点头，道：“云姨，你放心吧，灵儿决不会给你惹事的。” 洛惜云欣慰的摸了摸她的头，点点头，转身向里屋走去。 第一卷 一念成执 第三章 火烧焚香居 五年的时间很快，对流华阁的人来说更只是转身的瞬间。 对洛灵霜来说，却是可以干很多事。 譬如看完焚香居所有的书。 譬如将流华阁反反复复走上几十遍。 譬如了解一些本来不知道的事。 焚香居依旧神秘的屹立在流华阁的一个角落，如同它的主人，清冷而不可捉摸。 千暮雪笑着站起来。 五年的时光已过，她依旧是当初的孩童模样，不仅是她，流华阁所有人都保持着当初的模样，丝毫未变，除了洛灵霜。 洛灵霜知道，这与禁锢了流华阁五千年的一个诅咒有关。 不死不灭，与爱无缘，流华阁在这八个字的咒语中逐渐化作了人间的一个美丽而古老的传说。 三千年前，神界覆灭，诅咒却没有随之解除，因为当年种下诅咒的冰梦神女在魂飞魄散前将一半的神力封印在了灵境山。 千暮城在告诉她这些的时候神情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哀伤，可当她追问流华阁为什么会被诅咒的时候，他只是摇着头苦笑，然后捞起桌上的酒大口大口的灌入喉中，之后就不醒人事了。 “灵儿，来找哥哥啊，可是他好像不在哦。”千暮雪的稚嫩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 洛灵霜点了点头，望着这个只到她腰间的女孩道：“没事，阿雪，我在这儿等他好了。” 千暮雪凝视眼前的少女，眼神蓦的黯淡。五年了，她又长高了。白皙的俏鼻高挺，樱桃小嘴微勾，含着浅浅的笑意，一双澄澈的大眼睛熠熠生辉，秀发松散的挽起，耳后梳两条长辫垂在胸前，发间插着一只简单的簪子。一身绿色的衣裙，与腰间的玉笛相映成辉，衬的娇小的身躯更加玲珑有致。 “嗯，我还有事先走了，灵儿，有空来听雪居玩。”千暮雪道。 “好啊。”洛灵霜点头，目送着女孩离开之后，转身坐在椅子上，大大的眼睛打量着周围。 依旧缭绕着奇异的香气，屋内陈设一如五年前初见的模样，简单干净。 洛灵霜抿了抿唇，想起了那时狼狈的自己，一心把千家兄妹当成厉害的妖怪，吓的只想逃跑。 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洛灵霜还是敏感的捕捉到了，她一喜，忙奔至门外：“老大。” 白胡子的老头呵呵笑着，上下打量着少女，道：“焚香居怎么来了个女娃娃？我师弟呢？” 洛灵霜僵在门边，喜悦顿时褪尽，掀着眼皮道：“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她记得外人是不可以随意进出焚香居的，这五年来也只有她和千暮雪才可以来去自如。 而且流华阁弟子三万，除了一些侍女下人，却只有阁主、千暮雪、洛惜云分别居于焚香居、听雪居、洛水居，其他人都各自散在人间各处，只待阁主一声令下才会齐聚流华阁的。 当然，她自己是一个例外。她本不属于流华阁，却被阁主带回留在洛水居，她的身世是一个谜，云姨只告诉了她是泪湖白莲所育，然后什么都不知晓了。 老头笑着，围着她转了个圈，然后一脚跨进了屋内，坐在椅子上，拿起一杯茶就往唇边送。 洛灵霜瞳孔一缩，暗中施了个咒术，那杯子立刻就变成了一条青色的小蛇，吓得老头赶快扔了手中的杯子，恶狠狠的盯着她。 “哼，那是老大的茶，谁让你动的。”她叉着腰，下巴高抬。 “好个小丫头，法术修的不错，看来师弟这几年也没闲着，老头子倒要来领教领教了。” “谁怕谁！”少女卷起袖子，准备大打一场。 老头跳到房外，瞪着少女：“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洛灵霜，你呢？” “叫我桃木就可以了。” 银铃般的笑声响了起来，洛灵霜捂着肚子指着他道：“桃木，哈哈，你怎么不叫桃花呢？桃花多有吸引力啊。” “你……”老头的脸黑了，气结的望着少女说不出一句话。他伸手捏了个决，一道黄色的光芒向少女射去。 笑声停了，少女一个纵身避过袭击，翩翩然落地，秀眉微蹙，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直瞪着桃木：“我还没准备好，你偷袭。” 桃木得意的抚了抚长胡子道：“兵不厌诈。” 眼珠转了转，洛灵霜伸出了修长的手指朝桃木一指，灼热的火光迎面扑来，桃木抚着胡子后退了几步，气恼的望着少女道：“死丫头，居然用火咒，还好我躲的快，要不然这胡子可惨了。” “兵不厌诈，是你说的。”洛灵霜神情高傲的望着他，“怎么，怕了？怕了就认输，我很大度的。” “谁怕了，难道我就不会火咒么？”说罢，桃木念咒，一时间火光四起朝少女压去，少女也不甘示弱，捏决，火便折了方向朝老头围去。 这些年她实在太闲了，流华阁所有的小妖精都怕了她，躲的远远的，千暮雪不跟她打，云姨也总是一副长辈的模样让着她，千暮城她又不敢惹，没有人过招，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法术修的到底怎么样了。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个看似很厉害的老头，她当然不会轻易的放过了。 火星四溅，周围已经烧了起来，浓烟滚滚，两人却浑然不觉，依旧斗的酣畅。 “等等！”正当少女加大灵力与他拼个过瘾的时候，桃木突然喊了一句。 她秀眉一挑，道：“怎么了？” 桃木一扫四周，笑了笑，道：“好像着火了。” 洛灵霜明眸随意的扫了一下，一句“那又怎样”还未说出口，人就愣了。 这里貌似是老大的焚香居。 “糟了，快救火啊！”她瞪了桃木一眼，忙念咒灭火。 火终于灭了，只是焚香居已经面目全非。 洛灵霜来回踱着步，急得直跺脚：“这下惨了，老大的房间烧了一半，还有那些仙草，那可是老大千里迢迢从仙山移植过来的，世间仅有，珍贵的紧，这下子烧掉了一大半，他还不杀了我。” 桃木呵呵的在一旁笑着，毫不着急的样子。 洛灵霜一个几步跨过去，拽着他的衣领，恶狠狠道：“火是我们一起放的，你得跟我去见老大，我们一起承担责任。” 桃木笑着摇摇头，挣脱了她道：“我可不敢去见师弟，他还不拆了我这把老骨头。” 少女笑得有些不怀好意：“怎么会？你可是他师兄。” “他生气来可是六亲不认的，我不去。”桃木一脸坚决。 想起千暮城结着冰霜的双眸和阴冷的神情，洛灵霜不禁打了寒颤。 “我不管，你必须去。”少女耍赖。 “这样吧，咱们都别去了，小命要紧。”桃木笑的一脸奸诈。 “什么意思啊？”洛灵霜茫然的望着他。 “笨。”桃木敲了她一记，“就是逃跑，先离开流华阁一段日子，等他气消了，再回来请罪，那时他一定会原谅你的，就算惩罚，也不会太重，现在去见他，可是死路一条，说不定死都死不掉，我师弟的能力你是知道的，他绝对能让一个人生不如死，永不超生。” 洛灵霜再次打了个寒颤，睁大眼睛望着桃木，若有所思。 她是曾想像过流华阁外面的世界，但从来没有想过离开流华阁，因为，对她来说，能够伴在千暮城身边就是天底下最快乐的事。 “而且，流华阁以外的世界你绝对无法想像。”桃木继续诱.惑着，“那里叫做人间，有着形形色色的人，很热闹，还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绝对比流华阁强。咱们又不是不回来了，只是出去避一段日子，等回来的时候，你老大气也消了，你又长了很多见识，岂不是两全其美。” 洛灵霜点了点头，眸中闪着光芒。 “人间真的很好玩吗？” “比流华阁不知好玩多少倍，要不然，流华阁的三万弟子为什么要呆在人间？”桃木道。 似乎挺有道理。 洛灵霜点头笑了笑：“那好，我们就去人间一趟。不过，我得先去向云姨告别。” 桃木立刻拉住了她，道：“咱们可是逃命，你这一告别，不是弄的人尽皆知了么？” 洛灵霜顿住脚步，低头想了一会儿道：“那我偷偷的去看她一眼，这一走不知要多久，我会想她的。” 桃木点了点头。 洛水居。 竹影摇曳，幽香淡淡。 洛惜云半合双目躺在榻上，风从窗户吹进来，轻轻的拂起了她耳畔的发丝。 洛灵霜小心翼翼的隐去气息，呆呆望了她半晌，方才翩然转身离去。 对不起，云姨，我答应你的事没做到，我还是闯祸了。 望着竹影中消失的那抹绿色的身影，月白色的身影渐渐在显现空气中。 洛惜云从榻上起来，恭敬的站在千暮城面前道：“惜云已照阁主吩咐，没有拦住洛灵霜。” 千暮城没有说话，面无表情的望着她。 她抬起头，迟疑了一下，道：“阁主，灵儿她……” “不该问的就不要多问。”他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 望着男子离去的背影，洛惜云微微蹙起了眉，脸上的倦色更浓。 宿命已经开始书写了么？五千年了，大家都累了，该结束了。 第一卷 一念成执 第四章 神秘力量 “丫头，接下来你自己要小心了。”桃木抚着胡子道。 洛灵霜秀眉一蹙，道：“你不跟我一起吗？” 桃木呵呵笑道：“老头子我是逍遥惯了，不习惯身边跟着人，况且咱们可是逃命，两个人在一起目标太大。” 洛灵霜点点头。 桃木又道：“你是修炼的人，不必吃饭，所以不用担心生活。倒是人间不比流华阁，偶尔有妖魔鬼怪作乱也不为怪，你天资聪颖，法术已小有所成，但心思太过单纯，所以要小心别人的诡计。” “知道了知道了，桃木老头，你怎么跟云姨一个样啊，啰嗦。”少女不耐烦的道。 “好了，希望下次咱们相见你还是像现在一样的单纯快乐。”桃木意味深长的道了一句，便消失在了树林的尽头。 阳光很好，透过树隙洒在地面上，留下了一路斑驳的树影。 洛灵霜提起绿色的长裙在风中飞奔起来，宛如一只灵巧的小鹿。 流华阁，焚香居。 两抹身影立在长廊中，灯笼被风吹的直摇晃。 “师弟你生气了，我这可都是为流华阁好啊，那丫头若不离开流华阁，怎么为我们解开这千年的诅咒？”桃木一脸肃穆的站在那袭月白色身影后，抚了抚长胡子。 “那么多珍稀的仙草一下子毁了一大半，难道你就不会想个好法子？”清冷的声音响起。 桃木呵呵一笑道：“原来师弟是心疼仙草啊，若不狠点，那丫头怎么会吓得逃到人间呢！看来师弟这么多年一点都没变，那么淘气的丫头都能被你镇住。” 千暮城回头淡淡的望了他一眼，桃木的笑容立刻僵在了脸上。 旗幔飞扬，行人来来往往。 洛灵霜呆呆望着围着桌子喝茶的人。 每个人都捧着一只粗糙的大碗面带笑容的高声谈论着生活中的趣事。 不远处，一枝桃花开的正艳。 这便是人间的生活了，平凡但很快乐。 招呼客人的老板娘注意到了发愣的绿衣姑娘，她笑着走过来，一张平凡的面容立刻绽放出无限风情：“姑娘累了吧，来我这儿坐一下喝杯茶解解渴。” 洛灵霜跟在她身后，在一张破旧但很干净的木制桌边坐下。 老板娘殷勤的为她倒上一碗热气腾腾的茶：“姑娘尝一下吧，这茶是今年新出的，可香着呢！” 洛灵霜捧起茶，轻轻抿了一口。 有点苦涩，但是很香，散发着春天的气息。 周围突然安静了，所有人都停了下来，诡异的望着她发笑，笑得十分诡异。 老板娘也笑了，笑得难以捉摸。 洛灵霜一惊，腾的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全身都无法动弹。 再看眼前，茶棚消失了，所有茶客和行人都开始变身，一个个凶神恶煞。 老板娘也褪去了本来的面目，一身紫衣，衬着淡紫色的长发说不出的妖娆美丽。 洛灵霜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女子，声音有些发颤：“你们……是魔？” 紫衣女子摇了摇头，指着众人道：“我是妖，他们才是魔，不过，我是他们的圣女，所以他们都得听我的。” 她伸出了修长白皙的手紧紧捏着少女的下巴，回头对众魔道：”好有灵气的丫头，修为也不错，你们说，我若吃了她，是不是能增加修为呢？” 众魔立刻点头称是。 洛灵霜定定立在原处，暗提灵力，却发现没有丝毫作用。 “别挣扎了，这可是特地为你们这些修仙的人制的，只要一丁点儿就足够让你失去灵力。”紫衣女子松开了自己的手，妖娆一笑，“能被我魔界圣女紫夭吃了，也是你这丫头修来的福气。” 洛灵霜恶狠狠的蹬着她，心里分外苦涩。早知道要被蛇妖吃了，还不如向老大承认错误，这么多年的相处，就算他再生气，至少不会死的像现在这么惨。 紫夭身形一转，人已化作一条紫色巨蛇张着血喷大口朝少女游去。 “啊……”洛灵霜大骇，吓得紧闭双眼。 顿时，狂风大作，天色突暗，光芒在洛灵霜的周围骤然亮起，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破体而出席卷周围。草木皆毁，众魔的惨叫声惊天动地。 紫夭被震开，幻回人形，喷出一口血箭。她毫不在意的拂袖擦了擦残留的血迹，望着少女诡异的一笑，遁地而走。 狂风突止，天复清明，光芒消逝，一切在一瞬间恢复如初。 洛灵霜茫然的站在原处，望着安静的周围，若不是满地的残肢断骸与被毁的草木，她甚至以为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她无力的蹲下，忍住想吐的欲望，将头埋在了膝上。 刚才，好像有一股力量破体而出，很可怕的力量，她根本无法控制。 云姨曾说，灵儿是泪湖白莲所育。 云姨曾说，灵儿，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的宿命早已注定，你是否还会笑着面对？ 云姨究竟还有什么没有告诉她？ 难道，这一切都与自己离奇的身世有关？ 泪湖，白莲，神秘力量，这之间到底有怎样的牵连？ ################# 山高云深，雾气飘忽不定，九音山上仙云缭绕。 花开胜雪，整座飞羽宫被包围在一片白色云海中，若隐若现。 庄严的主殿中，寂冷泉淡淡的望着底下的人，白色的衣摆曳地，不染一丝纤尘。 “宫主，这股力量好像来自人间，只是，神界已经在三千年前覆灭，还有何人拥有这力量？”一位三十多岁模样身着白色衣衫的男子道。 另外两人点头称是。 “宫主，这股力量亦正亦邪，若能导善，必是六界之福，否则将是一场空前的浩劫。”说话的是一位六旬老人，他望了一眼白衣男子，又道：“玄镜愿与东方长老去人间走一趟，将拥有此力量的人接到飞羽宫。” 东方玉立刻点头表示同意。 “我反对。”一位四十多岁模样的男子道，此人正是飞羽宫的三大长老之一易苍。 他走到中间道：“这股力量强大莫测，若不毁去，必是一个巨大的隐患，况且人心难测，我们根本无法控制善恶，若被魔界利用了去，六界到时就岌岌可危了。所以依我所见，何不趁着这股力量还未成形，宫主以碧落神剑诛之，以绝后患。” 玄镜立刻摇头：“易长老这话就不对了，我们飞羽宫司掌刑罚，掌管六界秩序已经近千年，向来都是有错必罚，怎能无缘无故仅因别人拥有难测的力量就诛杀别人呢？所以，依我所见，还是将那人接到飞羽宫，这样，既可以时时监督他，也可以防止魔界得到这股力量。” “玄镜长老此言差矣，特殊事必须特殊对待，此事关乎六界安危，我们不能仁慈。”易苍道。 “易长老，你……”玄镜气结。 清眸一扫周围，寂冷泉起身向外走去，淡淡的容颜上无喜无悲，空灵飘渺的声音响在了整个大殿：“不必争了，我会亲自去人间一趟。” 争论的结果显而易见。 玄镜得意的望了望易苍的黑脸，易苍一甩衣袖愤然走出了大殿。 东方玉失笑，摇了摇头，也走出了大殿。 第一卷 一念成执 第五章 初见 洛灵霜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前尘往事一幕幕浮在脑海。 洛惜云、千暮城、千暮雪、桃木，每个人的样子无比清晰的留在记忆中，恍如昨日又恍如隔世。 这十五年来，她的生活还是比较简单的，简单的可以轻易抹去。 她抬头望了一眼天际，银月高悬，清冷的光辉落在地面上，宛如一层薄纱，又宛如洛水河里的水。 不远处有火光跳动。 似着魔般的，她移步朝火光的源处走去。 十几个人正围着火堆烤着肉，有说有笑着。 香气四溢。 洛灵霜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因为灵力消失，无法摄取灵气，她第一次感觉到了饥饿。 众人显然是注意到了她的到来，一下子全部安静了，定定的望着她。 她忽然有些局促，怔怔的开口：“那个……我可不可以和你们一起？” “当然可以了。”其中一个男子笑道：“真是漂亮的姑娘，没想到人间还有如此的绝色。” 闻言，洛灵霜的脸色立刻变得煞白：“你们不是人？” 一阵哄笑，一个女子道：“如此深夜，又是这深山老林的，姑娘难道还以为我们是人？” 众人的笑声很刺耳，洛灵霜的脑子仿佛一下炸开了，她转身，直想逃离这个地方。 脚却一步也迈不开，却是已经中了定身咒。 又是这样，失去灵力就如同一个废人。在洛水居的时候，这样的妖怪是绝对不在话下的。 众妖迅速的向她靠拢，商量着怎样处置她。 “要我说，吃了她，细皮嫩肉的，肯定是美味。” “就知道吃，这样的美色当然是好好享用了。” “她的气息很奇怪，好像不简单，不如献给妖王吧。” “傻瓜，这是咱们得到的，献给妖王多可惜啊。” 众妖还在七嘴八舌的争论着。 一个女子声音响了起来，不怒自威，很显然，她是他们的老大。 她的脸被头发遮住了，伸手抚上洛灵霜的脸，笑得无比阴冷：“不管你们要将她怎样，总之，她的眼睛和这张皮我要了。” 洛灵霜生生打了个寒颤。 女子长长的指甲已朝着她的眼睛刺去。 众妖都呆呆望着她，不言语。 天啊，怎么会这么惨？难道这也是自己的宿命？ 洛灵霜怔怔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指甲，眼睛都忘记闭了。 突然，银月下，一柄长剑从天而降，划破长空，瞬间幻出无数清影，恍如一张巨大的网。 毁灭之光席卷而过，众妖都还来不及反应便纷纷化作了剑下亡魂。 妖灭，剑回。 洛灵霜痴痴望着眼前的男子。 他就好像是站在月光的尽头，一袭白衣胜雪，手中剑光凝若秋水。 背景是起伏的暗黑色山峦和如钩的银月。 如墨的长发垂在身后，修长挺拔的身影透着几分淡淡的孤独与自负。 夜风忽起，扬起了他纯白色的衣衫，近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 心好像停止了跳动。 自此，一切都烟消云散。 忘记了今夕何夕，此生何生。 这一眼，仿佛用尽她此生的时光。 只是一眼，便注定了永生的沉沦。 “跟我走。”他轻灵的声音响在了耳畔。 洛灵霜回神，怔怔的望着他：“去哪儿？” “九音山飞羽宫。”他的声音依旧淡漠，却不冷。 “做什么？” “修仙。” “你是神仙么？” “嗯。” “哦。”她点点头，问：“你叫什么名字？” “寂冷泉。”他淡淡转身。 白色的身影融入月光，在视线中渐行渐远，她落寞的望着他，仿佛就这样走着走着，他就走出了红尘之外。 “我叫洛灵霜。”她凝神，快步追上了他，跟在他身后，不近不远的走着。 突然，好想就这样跟着他走到世界的尽头。 走到天涯霜雪都染上了寂寞，走到红尘都凋落了颜色。 “你的剑好漂亮，它叫什么名字？”她仰起头来认真的问他。 “碧落。” “名字也好听，我有一支玉笛，叫莫殇。” 很长的沉默。 “飞羽宫是一个美丽的地方吗？” “嗯。” “你相信宿命么？” 男子顿住了脚步，转身淡淡的望着少女，眉眼空灵，俊美的容颜近在咫尺。 洛灵霜的呼吸一滞，脸上开始发热，心跳也乱了节奏。 “没有注定的宿命，你若有心，一切都可以改变。”他淡漠的声音在夜风中格外清晰。 她好像有些悟了。 从来没有宿命，一切不过是自寻烦恼。 自己的命运应该由自己掌握，而不是由上天决定。 “我明白了。”她点点头，笑了，笑容宛如水中的白莲，纯净而美好。 他点头，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洛灵霜却突然觉得这是世上最温柔的表情。 “泉哥哥，我可以这样叫你么？” 他点头。 她再一次笑了：“你可以叫我灵儿。” 第一卷 一念成执 第六章 人间行（1） 山间，清晨的薄雾渐渐消散在金色的阳光下。 偶尔，几声灵动的鸟鸣宛如谁的轻声歌唱，和着流水声回荡在山谷中。 微风送来缕缕醉人的幽香，一树树桃花迎风摇曳。 石铺的小道蜿蜒而去。 寂冷泉淡淡的望着前面跳跃的绿色身影，一双清淡的眸子中无喜无悲。 山下，几个妇人在河边洗衣服。 “大娘，我来帮你。”少女迅速脱了自己的鞋袜走入河中捞起了一件湿漉漉的衣服递给了一位中年女子。 “谢谢你啊小姑娘，你真是个好人。”大娘笑着接过衣服。 不远处，一辆载满木头的板车陷在了坑里。 “大爷，我来帮你。”少女卷起了袖子，使了使劲，将陷在在坑里的板车推了上去。 “小姑娘你真是个好人。”大爷笑着点点头。 “大叔，我来帮你。” “大婶，我来帮你。” …… 一路上，少女不停的播撒着自己的善良与热心。 寂冷泉依旧淡淡的望着前面的身影，清淡的眸子中渐渐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心存善念，身负神力，她就像一块未曾雕琢的璞玉，若是以正确的方法导之，将来必是苍生之福。 大街上，人来人往。 飘香四溢。 洛灵霜站在包子铺前面，咽了咽口水，摸着自己的肚子，回头怔怔的望着寂冷泉。 “我失去了灵力，现在肚子好饿。” 寂冷泉没有说话，微微蹙起了眉。宽大的雪白衣袍在风中轻扬，不染一丝尘埃。他伸手渐渐抚上了她的额间，她微微一怔，却没有躲避他的触碰，只微微合上了双眸。 光芒骤起，一股热流沿着她的眉心贯穿全身，她睁眼，寂冷泉却已经收回了自己的手，道：“你的修为不够，我渡了一些灵力与你，毒已经化解了。” 他渡了自己的灵力与她！洛灵霜呆呆的望着面前这个白衣胜雪的男子。 “走吧。”他淡淡道，转身便走。 “飞羽宫还有多远？”她追了上去。 “先不回飞羽宫。” “啊？那去哪儿？” …… 万山重叠中，小小的的村落在云海下若隐若现。 青山之巅，一袭白衣飘飘，清淡的眸子紧紧锁住远方，若有所思。绿衣少女静静立于身后，不解的望着面前的男子。 广袖轻挥，一片洁白的云朵飞来，寂冷泉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灵儿，走吧。” 洛灵霜却顿在原处。 他唤了她的名字，自相处以来这是第一次他如此亲近的唤她。尽管带着原有的淡漠与疏离，却还是让她心悸不已。 见身后的少女没有动静，寂冷泉回头，微微的皱起了眉。 洛灵霜回神，跟上了男子。 风从耳畔吹过，撩起了她的发丝。少女抬眼看了看身边的男子，他如墨的发丝飘散在肩头，白色的衣袍轻轻扬起，还有从他身上飘出的淡淡的梨花香。虽是同乘一片云，近在咫尺却依旧如隔天涯，她垂下眼帘，掩去眼底游离的哀伤。 他是那么的高高在上，遥不可攀，不属于尘世，不属于任何人，淡而不冷，任人仰望却永远无法触及。 沉梦村。 洛灵霜定定望着石碑上的字，回头望着淡漠的白衣仙人：“我们来这儿做什么？” “除魔。”依旧是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语调。 二人沿着路向村内走去。 一进村就有一颗桃花树，朵朵桃花大肆绽放，风一吹，便纷扬成了满天的花雨，煞是好看。 望着渐渐融在桃花雨中的白色身影，洛灵霜不由的呆了，良久才追了上去。 沉梦村座落于群山众川中，罕有外人足迹，如今见他们来，村民却也只是淡淡的望了一眼，然后便各自去忙自己的事了。 洛灵霜侧头，打量着周围的村民，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满足的笑意，不禁感叹，这里果然是一处世外桃源。转念一想又不对，细看之下，发现这里的人脸上虽然都挂着笑，眼神却没有焦点。 她偏头望着身边的男子道：“他们……” “他们都被梦魔所控生活在自己的梦中。” “梦？可是他们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妥，除了眼神。” “村民质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他们真实的生活，也是他们内心的梦。” “他们的梦真简单，那泉哥哥你有梦么？” 他顿住脚步，意味深长的望了少女一眼：“我的梦便是守护六界苍生，若有人从中破坏，我手中的碧落神剑必然绝不留情。” “哦。”她点点头，“泉哥哥放心好了，灵儿会帮你守护六界，决不容许歹人危害苍生。”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说话间白衣人已飘远。 —————————————— 破旧的木门昭示着岁月的痕迹。 寂冷泉走上前，素手轻叩门扉。 开门的是一个年近六旬的老头，眼神迷蒙，怔怔的望着眼前之人。 寂冷泉衣袖轻轻自他眼前拂过，老头的神色立刻清明，眼神也有了焦点。 “老人家，我兄妹二人连日赶路，如今适逢天黑，不知今晚可否在此借住一宿。”寂冷泉笑着淡淡开口，眉目清雅如画，声音温和如三月春风。” 洛灵霜呆立原处。 他居然笑了。 三分温和，七分礼貌，淡淡的笑意，含而不露。 她曾经以为千暮城的笑容是世界上最好看的风景，却不承想他的笑容是如此的惊心动魄。宛如夏日枝头盛放的白花，纯真与美丽并存，婉转与冷清相映，还来不及细细品味时，就已经凋落在时光的缝隙里，沉淀在遥不可追的梦里。 只可惜，这笑容不属于她，至少此刻不属于，将来或许也不属于。 从来没有觉得一个人如此遥远，恍如一道浮生梦影。 “当然可以，这屋子就小老儿我一个人，两位赶路一定累了吧，快点进来。”老头笑呵呵的领着两人进去。 “多谢。”寂冷泉颔首道谢。 院子虽然有点破落，地方却挺大。院中，一树桃花迎风摇曳，粉色的花瓣铺洒了一地，树下有一方石桌，古朴破旧，却是一个乘凉的好去处。 “二位饿了吧，我去准备一点吃的东西。”老头说完便向厨房走去。 “不忙，我们还不饿，老人家你先去休息吧，我们兄妹先说一会话。”寂冷泉道。 老头看了二人一眼，随即含笑离开了。 “泉哥哥，我们现在怎么办？”洛灵霜望着夕阳道。 “等。”寂冷泉一掀白袍，坐在了石桌边。 “梦魔他会来么？” “他控制了这些人便是要吸取他们的精气来提高自身修为，月圆之夜便是最好的时机，他不会不来。” 洛灵霜点头，在他身边坐下：“修炼不是要靠自己吗？他们为什么要害别人呢？” “这便是魔与仙的区别。灵儿，记住无论何时都不可有害人之心，不可坠入魔道，否则便是万劫不复。”寂冷泉望着她，清亮的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语调却是异常温柔的。 “泉哥哥，我会记住的。”她信誓旦旦的承诺着。 “泉哥哥，你为什么会找我去修仙？”她顿了顿，迟疑着终于将连日来的疑惑问出了口。 “你与仙道有缘。” “我是流华阁的人，烧了老大的焚香居偷偷跑出来的。” “你不属于流华阁。”说完寂冷泉静静合上了双眸。 夕阳的余晖落在了他如画的容颜上，衬的整个人愈发迷离失真。洛灵霜双手托着雪腮凝视着眼前的人，他就如一尊完美的雕像，融合在无边的晚风中，画出了红尘里最美的一笔。 好想就这样看着他，直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第一卷 一念成执 第七章 人间行（2） 明月渐升。 满院月华如水，他的白衣在夜风中化作一袭淡淡的影子，身上的梨花香却渐渐清晰起来。 “他来了。”寂冷泉睁开双眼淡淡道。 洛灵霜一个恍神，忽然觉得月色愈发的迷离起来，月光中那个人的容颜也愈发迷离起来。 她睁大双眼看着他一步步靠近，然后伸出了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在她的脸上摩挲。轻柔的触感，宛如清风吹皱一湖春水。 “灵儿。”宛如清泉的声音响起，隐隐带着一丝担忧。 洛灵霜一个后退，神色瞬间恢复清明。 她定了定神，再次望去，那一袭白衣依旧立于原处，远远的看着他，淡淡的容颜中没有任何情绪，只有那温和的语调隐隐带上了一丝温度：“不要让梦魔控制了你的心神。” “哈哈哈……果然有趣。”月光下，一个身影从黑暗中渐渐走出。 那是一个极其邪魅的男子，一身华丽的衣裳。他的手指纠缠在浓密的发里，唇边荡漾着无边的笑意，望着少女，声音里满是魅惑：“怎么样，小姑娘，我给你编的梦还满意吗？” 洛灵霜一顿，脸上渐渐发热，幸亏是在月光下，否则她现在的脸一定红的像那满树的桃花。她咽了烟口水，瞪他一眼：“梦魔？” “梦魔？或许是吧。我是魔界四使之一，人称织梦者，当然你也可以叫我的本名玉流轩。”他得意的说道。 洛灵霜瞪着他，没有说话。 玉流轩悠悠转身，眸光落在了寂冷泉身上：“没想到你居然不受我控制，不受控制的通常只有两种人，第一种是初生的婴儿，心灵未经污染，无欲无求，另一种便是无心无情的人。你肯定是第二种人，生得如此俊美，啧啧啧，偏偏无心无情，不知有多少姑娘要柔肠寸断了。”说话间眼神还不忘向洛灵霜这里飘。 洛灵霜愣了愣，抿着唇，将头偏向了别处。 寂冷泉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清晰：“孽障，你四处害人性命，还不快快伏诛。” 玉流轩凉凉的笑了起来，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看你们也是修仙之人，今日不如乖乖听话将修为奉与我，我也可以让你们在临死之前做个好梦。” “休要多说。”碧落神剑陡然出鞘，剑上银色的流苏华丽的坠地，在月光下散发着无尽的光芒。 “碧落神剑。”玉流轩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男子，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是飞羽宫主寂冷泉？” 寂冷泉没有回答，只是冷冷的举起了手中的剑，毫不留情的斩下。 那是极尽华丽的一剑，没有丝毫犹豫，像极了他处事的风格。 刹那间，无数道凛冽的剑影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恍如从天而降，向男子罩去。 光芒四放，宛如白昼。 洛灵霜不禁用手遮住了眼前刺目的光芒。 再次抬眸时光芒已经散尽，碧落回鞘，一切又恢复如初。只是，不见了玉流轩的踪影。 她愣了片刻才四处望了望，不安的问道：“他死了？” “逃走了。”寂冷泉转身，声音也恢复了一贯的淡漠。 “不追么？” “这一剑已将他重创，他一定会找个隐秘的地方再次修行，没有个几百年是无法再出来害人的。梦魔向来形迹诡秘，很难寻到，惟有下次将他一举消灭。” “哦。” “灵儿，明日我要去一趟昆仑，你且先留在这里等我。” “好，那村民……” “梦魔修为既散，他施的法术自然也解了，不必担心。” “哦。” 寂冷泉一早便出了门。 春天早晨的阳光很好，洛灵霜悠闲的院中散步。 忽然院外人声鼎沸，嘈杂的声音没来由的让她心生一丝烦躁。 “老爷爷，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她拦住刚进门的老头问道。 “唉……”老头叹气，“是隔壁李大婶的女儿，也不知得了什么病，一夜间全身溃烂，村民寻思着是会传染的病，要将她拉去烧了。李大婶自然舍不得女儿，大哭大闹着呢，大家都在劝她要以沉梦村的安危为重。”说完抬头却发现绿衣少女早已不见了踪影。 “烧死她，烧死她……” “对，一定是瘟疫，千万别让她传染给了我们。” “她一定是做了什么坏事，所以老天才这样惩罚她，烧死她，否则遭殃的就是我们沉梦村。” …… 村民的叫喊声惊天动地，洛灵霜抬头望着被绑在柴堆中的少女。 她也就十几岁的模样，脸上长满着脓疮，一双泪眼迷蒙，无助的望着众人：“不要烧我，求求你们……” 声音凄惨的不成语调。 洛灵霜心中不忍，奔了上去要解她的绳索。 “姑娘你做什么？”立刻有人上去拦她。 “你们放了她吧，也许她只是普通的病，不是你们所谓的会传染的病，你们应该带她去看大夫。”她道。 “姑娘，此事大意不得，关乎我们全村人的性命，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 “姐姐，救我，我不想死。”火架上的少女带着哭音向她求救。 “她还这么小，你们不能拿生命开玩笑。”她锲而不舍。 “如果不烧死她，那才是拿我们的性命开玩笑。”村民中已有人将她往外推开。 “你们不能这样。” “再啰嗦连你一起烧。”已有人不耐烦的喊了起来。 “对，这是我们沉梦村的事，关你这个外人什么事，快点走开。” “各位不要生气，这位姑娘和她哥哥远道而来，是我们的客人。”老头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极力向愤怒的村民解释着。 “什么客人，快点让开。” “烧死她……” 愤怒的村民全部拥了上来，将她挤出了人群以外。 “点火。”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一道火光冲天而起，伴着惨烈的哭音。 老头也不知被挤到了哪里，洛灵霜抬起手遮住了阳光。今天的阳光很灼热，让她全身如火般沸腾，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再次望向那些村民，他们个个都满脸扭曲的笑容，冷冰冰的望着火中的少女痛苦的挣扎着。 这便是人性了，为了自己可以将别人送上不归路。 不，不是这样，人应该是美好的，他们不配称为人。 洛灵霜望着他们，邪恶的笑了笑，素手抚上了腰间的玉笛。 他们不配生活在这里，他们应该全部去地狱，只有地狱里的火才能将他们的灵魂洗净。 红唇动了动，一曲迷魂曲便在唇间漫开，很快散入了风中。 原本叫嚷的村民全部安静了下来，一个个呆立在原处。 洛灵霜满意的笑了，曲声却没有断。 去吧，去吧，都去地狱，让地狱之火将一切邪恶燃尽。 村民一个个似受蛊惑了般，朝着燃烧的正旺的火堆走去，口中还念念有词：“我们都是有罪的，让地狱之火将邪恶烧毁吧。” 一声剑啸凭空响起，仿佛穿越九天而来。 时光在刹那间静止。 所有的村民静立在原处不动，保持着向前走的姿势，连同那火也停留在燃烧的那一刻。 寂冷泉执剑居高临下冷冷望着眼前的女子，眼中尽是不可置信和森冷的杀意。 她竟然要将他们送上死路。 原以为她善念未灭，却没想到她心里藏的竟是如此邪恶的想法。 洛灵霜淡淡的望了他一眼，擦了擦嘴角漫出的血丝，撑着身子爬过去拾跌落在不远处的玉笛。 一道光芒闪过，玉笛已落在了寂冷泉手中。 他的指尖微微泛白，紧紧捏着手中的笛子，出口的声音却冷的没有一丝温度：“为何要杀他们？” 这算是给她机会解释么？ 她苦涩的笑了笑，无比凄艳：“因为他们该死！” 他的身子禁不住一抖，捏着笛子的手更加苍白：“这就是你的解释？” 她咬紧了嘴唇，不再说话。 果真要走这一步了，原以为她心存善念，带上飞羽宫定能导入正途，却没想到她竟是如此不可救药，他暗叹了一声，朝她决绝的举起了手中的碧落神剑。 碧落出，仙妖灭！ 第一卷 一念成执 第八章 人间行（3） 银色的剑身在阳光下折射出夺目的光芒。 洛灵霜只是睁大着眼睛看着那朝自己落下的剑影，嘴角溢出一抹决绝的笑意。 寂冷泉一怔，手中的动作凝滞，微微合上了双目。 心中瞬间了然，果然是自己太过心急了，竟然没有问前因后果。 是觉得她辜负了自己的期望，还是自己对这件事太敏感了？已经无心去想。 他缓缓睁开了双目，淡淡的望着她，眼中尽是悲悯：“为什么不解释清楚？” 她撇过头去，不回答。 他笑了笑，三分温柔，三分宠溺，朝着她伸出手去。 她立刻呆了。 这个笑容是给她的，只属于她。很淡，淡的下一秒便随风而散了。 她怔怔的伸出手去。 下一秒手便被他握在了手中。 原来这便是他的温度，很温暖，轻轻一带，便轻易的将她拉了起来。 “怎么办？”她怔愣的开口。 他没有说话，广袖轻挥，火便灭了，人群也开始恢复了骚动。 “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 寂冷泉放开了她的手，朝着人群走去。 一袭雪白的衣袍出现在众人面前，所有村民立刻噤声，愣愣的望着眼前的如仙般的人物。 “大家不要着急，这位小姑娘得的并不是什么会传染的病。”寂冷泉道。 “你怎么知道她得的不是传染病，难道你是大夫？”人群中立刻有人发出了疑问。 “大家相信我便是，灵儿，将姑娘放下来。”他侧头望着洛灵霜道。 绿衣少女立刻会意，上前将姑娘的绳索解开，村民当中欲有人阻拦，却被寂冷泉如霜般的眼神吓住，愣在原地，进退两难。 寂冷泉走到姑娘面前，微微皱了一下眉，便从袖中取出了一粒玉色的药丸放进了姑娘的口中。然后，他便转身面对着众村民道：“三日之后，这位姑娘的病自然痊愈。”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对呀，万一，真是什么传染病，我们全村不就完了。” “还是烧死她吧。” …… 寂冷泉没有说话，只是静立于众人面前，一袭白衣飘若出尘。 洛灵霜却再也忍不住了，她放下了怀中女子来到了寂冷泉身边一声清喝：“别吵了，你们等三日便是，若三日后她的病没好就烧死她，如何？” 众村民看了看两人，又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最后村长站了出来：“看二位也是仙人之姿，必是世外高人，我们就依姑娘所说，等三日便是。” 寂冷泉点点头，望着少女道：“灵儿，走吧。” “二位此次帮了我们这么一个大忙，不如留下来让我们好好招待一下。”村长笑道。 “我们还有事，不打扰各位了。”寂冷泉说完便一挥长袖转身离开。 洛灵霜快步追了上去：“泉哥哥。” 寂冷泉顿住脚步，回头望着他，如墨的眸子宛如星辰般明亮。 洛灵霜朝他伸出手：“拿来！” 他皱了皱眉，眸子依旧清亮如水。 “我的笛子，莫殇，那是老大送给我的礼物。”少女急了，嘟起了嘴。 “莫殇本是上任魔界圣女法器，魔气太重，不适合你。”他面无表情的道。 “我不管，还我。” “……” “你不给我，我就不跟你去飞羽宫。”少女转过身子背对着他道。 “灵儿，如果你要也可以，只是需要用忘情池水净化后才能给你。”寂冷泉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洛灵霜大喜，立刻转过身子望着他道：“忘情池，在飞羽宫么？”见他点点头，她又道：“那好，你到时可不许反悔。” “不反悔。”他像哄孩子般点了点头。 不久，两人便出了沉梦村。 万峰含翠，云逐青天，目之所及皆是一片郁郁葱葱。 清幽的小道上，一袭灵动的绿色身影穿梭如一只调皮的蝴蝶，寂冷泉只是跟在后面，淡淡的容颜上没有任何表情，清亮的眸子若有所思的盯着眼前的少女。本该乘云的，只是少女强烈要求步行，她说这样才有感觉，他本应拒绝的，但是经不住她的死缠烂打。 “泉哥哥。”面前的少女突然停住了脚步，跳到了白衣男子面前，露出一排贝齿甜甜的笑了，“回飞羽宫之前我们先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什么地方？”他淡淡道。 “泪湖。”她眼睛弯弯，“云姨说我是泪湖白莲所育，我想去看看，好不好？” 他的眉头微皱。 这一趟人间行已经耽误太多时间了，飞羽宫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三大长老应该闹翻天了，本来在这件事上他们就争执不下，如今这少女性子不定，极易惹出大祸，若再耽搁下去，必定多生事端。 感觉到他要拒绝自己，洛灵霜抢在他开口之前道：“你不许拒绝，否则……我就回流华阁。”想了想，她又道：“我知道你很厉害，你完全可以强行带我回飞羽宫，但是到时候我一定会闹得你们飞羽宫鸡犬不宁。” 竟然如此赤.裸裸的威胁他，心中隐隐有怒气升腾，他暗提灵力。 果真是桀骜难驯，若真是无法改变日后的命运，倒不如现在就了结了她，为六界苍生永绝后患。 感觉到他眼中的危险气息，她的身子一震。 又是如此森冷的杀意，如同沉梦村的那一次，毫无掩饰的想要置她于死地。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如此坚持带她回飞羽宫，甚至不惜要了她的性命。 她望着他，微微踉跄的后退了几步，再次抬眸时眼中已是一片迷朦：“你要杀我？” 看到她微微泛红的双眼，他的心一震，暗提的灵力瞬间退了回去：“灵儿。” “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凄然道。 他的出现绝对不是巧合，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秘密，或许与自己离奇的身世有关。 泪湖，白莲，神秘力量，飞羽宫，寂冷泉…… 这一切到底有什么关系？ “灵儿。”他上前了几步，阳光下脸色竟柔和了几分，“对不起，相信我，不要想太多，只要你跟我回飞羽宫，我定会护你周全，决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她睁大眼睛半信半疑的看着他，见到他眼中坚定的神色，她半敛清眸坚持道：“我想先去泪湖。”语气中已带上了一丝哀求的味道。 “好。”他点点头。 这个丫头太过倔强，不达目的不罢休，今日若不应了她，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 第一卷 一念成执 第九章 泪湖传说 泪湖位于人间与神界的交界处，湖水清而幻美，仿佛神女的泪。 微凉的风曳过湖面，荡起圈圈涟漪，水面上随意的漂浮着几片莲叶，青翠欲滴。 洛灵霜临水而望，水中的倒影染上了一丝哀伤。 这里便是泪湖了，是她的来处，却不是她的归处，湖中早已没有了当年的白莲。 一湖清涟，消弭了一段如烟往事。她不记得故事，却是故事的主角。 原来，从来到这世间的那一日起便注定她只能是孤身一人，没有父母，没有亲人，甚至没有前世。 “灵儿，何处而来何处而去，皆不过是一念之间，看透了这天下还有什么可执著的？”寂冷泉站在她身后，白衣胜雪。 洛灵霜回头，一双清眸中光影万千。怔愣了一下，她缓缓走到湖边，半蹲下身，水中倒映出一袭绿色的衣衫。莹洁如玉的手伸入湖中，轻轻的拨着湖水，水面立刻泛起了圈圈涟漪，她喃喃道：“泪湖，泪湖，真的是凝泪而成的吗？” 白色的衣角出现在视线中，却是寂冷泉走到了她的身边，静静的望着她，温柔的声音响在了风中：“五千年前，神魔大战波及了人间，海心神女悲天悯人，洒泪成湖，最终牺牲了自己为人间化去了这场劫难，从此，泪湖的水便有了起死回生的力量。” “起死回生？泪湖的水真的这么神奇么？”她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这个面容如玉的男子。 “那都是三千年前的事了，现在的泪湖之水不过是人间寻常的雨水，因为处于神界的边缘故有了一些灵气。” “那原来的泪湖之水呢？干涸了么？” 他摇摇头，空灵的声音飘散在了天际：“这又是一个故事了，海心神女灰飞烟灭后，泪湖之畔出现了泪湖的守护者，她凝聚天地灵气幻化成女子的模样，因泪湖而生，泪湖水竭便消亡，取名冰泪。后来，神界的男子逸尘因取水的机缘与她相识相恋，天帝震怒，罚逸尘永闭地底，而冰泪亦不许再踏出泪湖一步。逸尘却冲破了封印来到泪湖之畔想要带她远走天涯，却敌不过众神的围攻被打入红尘，历尽十世情劫，冰泪不甘自己与逸尘自此擦肩而过，向天帝提出了一场赌局，这场赌局的资本的便是泪湖之水，她若败了，泪湖之水将任神界取走，她若赢了，神界便答应不再插手她和逸尘的事。” “赌局？赌什么？”洛灵霜立刻站起来睁大眼睛盯着白衣男子。 泪湖背后竟然还有如此美丽动人的爱情传说，真是不辜负它如此凄美而忧伤的名字。 “赌的是转世之后的逸尘在没有恢复记忆的情况下会不会负了冰泪。”他淡淡道。 “那冰泪胜了么？” 寂冷泉再次摇了摇头，道：“逸尘在最后一世里依旧选择了那个与他共度十世情劫的女子，却承诺十世情缘了却后伴冰泪永守泪湖。” “啊？可是冰泪跟天帝的赌约……” “冰泪败了赌局，神界自然依约取走了所有的水。冰泪绝望的等待灰飞烟灭的宿命，却意外的发现自己的身上竟然还有一瓶泪湖的水，于是她带着泪湖最后的水离开等待逸尘了却尘缘，然后从此携手天涯，却不料，逸尘历劫结束后以为自己曾经深爱的女子已经魂飞魄散而选择了自散魂魄。冰泪悲愤交加，毅然抛弃了泪湖最后的水选择了与逸尘一起灰飞烟灭。” “怎么会是这样的结局？”少女的清亮的眸子上立刻泛起了水雾，神色凄然道。 “灵儿，一切不过皆因执念所致，若他们当初懂得放手，又怎会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不是这样的。”洛灵霜咬牙道：“他们相知相恋有什么错，这不是执念而是一种对爱情的信仰，他们的悲剧皆因神界太过无情。” “灵儿……”他的身子一震，眸光剧变。 竟然没想到小小年纪的她竟有如此的执念，不过她所执的究竟为何物？ “泉哥哥……”她不安的唤道，“你生气了？我不是有意要说神界的，只是为冰泪和逸尘的爱情而不平而已，要是你生气了我就不说了，好不好？” 她分明看到了他淡淡的表情上有了变化，清淡的眸子里竟然染上了一丝丝迷惘，这样的表情让她很心疼，她不该让这样清远如烟的男子露出感到迷惘的。 寂冷泉温柔一笑，道：“灵儿，所谓一念成执，这个道理你懂么？你还小，不该在一件事上有过分的追究，放下所执，你会发现你的世界会是一片海阔天空。” 洛灵霜不知道寂冷泉为何要与她说这番话，只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此行耽搁太久了，启程回飞羽宫吧。”寂冷泉道。 “嗯。”洛灵霜点头应了。 泪湖已经来过了，她还有什么可求呢？先去飞羽宫，等老大气消了再回流华阁向他请罪，然后一心一意跟着泉哥哥身后修仙，永远守着他。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笑了一下。 永远，多么美好的期待啊！可是，她并不知道，梦太美太沉，终究会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