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战火中进城接人 1944年4月,侵华日军为打通大陆交通线,实施“一号作战计划”,即豫湘桂大会战;6月22日凌晨起,疯狂攻击衡阳。 炮声震耳,硝烟弥漫,炸弹呼啸着落下,子弹嗖嗖地飞;沟塘的水被掀得沸反盈天,泥土横溅;血流成渠,尸骨遍地。 中国守军对日寇进行顽强抗击。 离衡阳约60公里的塘村,位于从雁城至广西桂林的一条山涧小路的边上;在这条名不见经传的路上,有一座寺庙,名叫柳坡寺,内有一件镇寺之宝,相传是建文帝出逃时赠与的宝物。 飞机的轰炸声,从城里逃出的一波又一波的难民,陡增村民的紧张和害怕。 在茶树林干活的长工们面露愁色,凑在他们的领头人汤长林旁边,问:“长林,这小鬼子会打到我们这里来吗?” “我们这里是远近闻名的茶油村,小日本就是强盗,会来抢我们茶油的。”汤长林抬起头,远远地指着村前的路,说,“从这条路往南,可以到桂林,我估计鬼子会从我们这里经过。” “那怎么办?我听逃难的人说,鬼子是畜生,什么缺德的事都干,你是我们的头,你领着我们逃吧。” 汤长林从容地笑笑:“不用怕,我们有那么大的茶树林以及后面的崇山峻岭,如果鬼子敢来,我们把这帮畜生牵进来,弄得它晕头转向,然后慢慢收拾它。” 众长工嘿嘿笑起来。 塘村的族长吉贵仁的左眼一个劲地乱跳,他在大院里,瘸着腿来回地走。夫人刘梅端上茶,轻声地说:“老爷,您别着急上火,喝点茶,静静心。” “我哪有心思喝茶!我弟弟吉贵义全家到现在还没回来,真是急死我。你把茶杯放在桌子上,把汤长林叫来。”刘梅刚迈开步子,他叫住:“你让厨房预备22斤糯米团子,里面多放点腊肉。” “嗯。”刘梅应一声,不解其意,问一句:“老爷,这不过年不过节,做那么多糯米团子干什么?” 吉贵仁挥挥手,说:“别问那么多,你去吩咐厨子做就是,我自有用处。” 六月的南方,闷热难耐,吉贵仁不停地摇着大蒲扇,一会儿坐着,一会儿站起来,见汤长林满身是汗地跑进来,急迫地说:“长林,贵义一家不知出什么事,一点消息没有。我想让你带10个人去城里找他们,赶紧把他们接回来。” “大哥,现在衡阳炮火连天,危险得很。加上我,11人进城,非常不安全。我的想法是,光接贵义二爷一家回来,5个人就行。”汤长林用袖子擦一把脸,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接着说,“人多招人注意,公猪岭李大个子土匪最近活动起来,前五天,也就是鬼子打衡阳的第三天,他们在柳村抢了一票。” 吉贵仁用拐杖戳地说:“春节后,政府派军队剿过一次,你还带10多号人去参战,没有把李大个子土匪全灭了?” “打死87个土匪,可是李大个子事先得到报信,带着10多个亲信逃走了。”汤长林说,“这帮土匪觉得政府无暇顾及,他们的机会来了,于是纠集一些人又开始抢劫。” “我本来想让你多带点人去,把没有卖完的茶油挑回来。”吉贵仁边思索边说,“你的想法有道理,就带5个人,你自己选,把贵义全家接回来就行,剩下的茶油就不要挑回来。” “大哥,那我什么时候动身?” “你们今天晚上早点睡,明早麻麻亮就出发。我已经让你嫂子备了20多斤糯米团子,你们都带上。”吉贵仁若有所思地说,“你看日本军队能打下衡阳吗?据说国军第10军的军长方先觉带兵打仗有一套,常德余程万部被围时,第10军最先赶去救援的,战斗力很强。” “国军中有的将领很能打,但内部派系多,互不买账,有的相互拆台,配合作战能力弱。我估计衡阳守不住。”汤长林汗渍渍的,浑身不舒服,想尽快结束聊天,拎一桶水冲一个凉爽爽的澡,“大哥,你若没有别的事,我先去忙。” 吉贵仁挥挥手,望着他的背影,微微点头。他对这位曾救过命的兄弟深为信任,每遇棘手或重大的事,他都要找汤长林商量,也交给他去办。对于他刚才的一番话,吉贵仁觉得有见地,派人去镇上再多买点粮食、食盐之类的东西。 次日,东边露出鱼肚白。吉贵仁送到村口,把他拉到一边,说:“长林,你这次去的是被日本鬼子狂轰烂炸的衡阳城,很危险,但你要务必把我弟弟一家接回来。”他挥手让吉兴他们先走,悄悄地说,“如果遇到你自己无法解决的麻烦,你按我给你的地址、戴上这枚戒指去找这个人。” 汤长林接过他的东西,好奇地问:“大哥,你以前没跟我提起过,你在衡阳城有一个神秘的人,他是什么人?” “为生意的需要,我专门派这个人在城里打探消息的,如果没有大的事,他不来找我,我也不去找他。为他着想,我没跟任何人说过。他熟悉衡阳的每一条街道、小巷,这次他或许能帮上忙。”吉贵仁把接头暗号告诉他,并说,“戒指和暗号缺一不可,只有两者都对,他才帮你。” “我记住了,大哥,你回吧。”汤长林转身小跑步跟上,吉贵仁忧心忡忡地望着他们,直到他们背影消失在晨雾之中。 回到家里,吉贵仁仍然茶饭不思,响午过后,刘梅看他愁眉苦脸,心里着急,说,老爷,如果你还不放心,你就让儿子带3个人去接应他们。 “孟阳心气高傲,喜欢逞能,我担心他出去惹事。”吉贵仁转而一想,“不就是接应他们吗?让他带人去也好,你去把他叫来。” 汤长林带人急匆匆来到衡阳城下。飞机投弹,重炮轰击,爆炸声此起彼伏,处处是狼烟,难民抱头乱窜。 他们躲在城外的一个斜坡下,汤长林叫吉兴带一个人想办法进城摸一下情况,说:“你看看城里是什么状况,快去快回。” 吉兴答应一声,拉上一个人,向乱糟糟的城门走去。 吉丙叶走过来,说:“汤总管,我们几乎是一路小跑的,大伙饿得前胸贴后背,要不吃点东西,恢复一下体力?” “丙叶,我和你一样,是长工,别叫我总管,就叫我长林。”汤长林拍拍他的肩,说,“还是你想得周到,大伙肯定饿了,吃糯米团子。吉旺,你去弄点水来。” 吉旺怯怯地站起来,眼睛看着地,嗫懦地说:“汤总管,这炮打得这么凶,我怕,你派别人去吧。” 汤长林抱拳道:“我拜托你们,我是一个地道的长工,一定不要叫我总管,大老爷从来没有封我为总管。” 吉丙叶说:“你是大老爷信任的人,什么大事都让你去,你实际上是总管,是我们长工的头,你不让我们叫你总管,叫你长林,这在外面不太好,那我们叫你‘头’,这总可以吗?” 汤长林苦笑着说:“真拿你们没办法,行,就这么叫吧,不过,回去后,就不能叫了。”他转向吉旺,说,“你不去弄水,就不让你吃香喷喷的糯米团子。” 吉旺饿极了,流着口水,说:“我去,我去。”其他人“嘿嘿”笑起来。 天气炎热,炙烤着大地,风夹杂着难闻的气味吹过来。他们蹲在阴凉的地方,吞着糯米饭,喝着浑浊的水,汗水湿透衣服。两个小时后,吉兴带着人,上气不接下气回来。 汤长林让他们先吃点饭。吉兴鼓着腮帮子,说:“进城要盘问,我们给了两块银圆才混进去的。好多房子倒了,到处是烟、火,街上垃圾、碎片成堆,太惨了。” 汤长林皱着眉头思考,说:“我们分成两组,我和吉兴、吉旺进城,丙叶你们三个在这里等我们,如果我们明天早晨还没来跟你们会合,这说明我们出事了,你们就回去告诉吉大老爷。” “头,这么凶险,我胆子小,我在这里等你们,你找别人去。”吉旺愁眉苦脸地望着他,蹲在地上说。 汤长林一把抓住他的右手,说:“啰嗦什么?走啊。” 他们冒着雨点般的子弹赶到吉家设在城里的茶油坊。屋内一片狼籍,被洗劫一空。汤长林于客厅中找到二爷吉贵义、二少奶奶桂秀羽的尸体,惨不忍睹。吉贵义被绑在柱子上,从上到下赤身,胸前千疮百孔,下身的棒槌被割掉,塞在他的嘴里;桂秀羽躺在地上,纤丝不挂,双乳不知何处,腹部有十余处枪刺口,下身更是血肉模糊。 吉旺吓得尿裤子,两腿哆嗦,双手掌捂住眼睛,哇哇大哭,泪流满面。 吉兴攥紧拳头,怒睁一对眼,恨恨地说:“小鬼子,我要宰了你们这帮畜生”。 汤长林咬住牙关,小心地把吉贵义放下,说,你们俩听着,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不是报仇的时候,快找小姐和少爷。 汤长林在卧室找来两套衣服,给死者穿上,和吉兴把遗体抬进卧室,轻轻地放在床上。 他们两个一边找,一边轻声地喊:“小姐,少爷;云梅,孟星;...” 少爷吉孟星听到喊声,从客厅右边的一处密室爬出来,蓬头散发,全身像筛糠一样,抱住汤长林,泣不成声。 汤长林安慰他,说,不哭,不哭。孟星,你姐姐呢? “我姐昨天一大早就出去了,是她学校的唐菊茹老师找她有事商量,说好昨天上午8点前回家,和我们一同回乡下,可一直没回来。鬼子是昨天中午来的,我爸妈就遭小鬼子祸害了。我是被我父母塞进密室才躲过小鬼子。”吉孟星哭着诉说。 “头,天色不早啦,我们赶紧想法子运二爷和二夫人回去。”吉旺嘴唇发抖地说。 “现在最要紧的是做两副担架,吉旺你陪少爷呆在客厅,给少爷吃点东西,哪里也别去;我和吉兴去找长木棒和绳子。”汤长林边往外走边说,“无论能不能找到这些东西,天黑之前,我们必须回到这里。” 一发炮弹呼啸着飞过来。 正文 2、星夜运遗体 “快趴下!”汤长林大声吼叫一声,一个箭步,抱起吉孟星滚到一边。一声巨响,弹片飞射,其中一小片击中汤长林左腿,血流如注,吉孟星面如死灰。 吉兴爬起来,扶汤长林坐在门槛上,猛地把弹片拔出来,说:“头,你很幸运,弹片进入不深,没有伤着骨头。”他对吉旺他们喊道,“去找酒精和纱布。” “我知道在那,我去。”吉孟星惊魂未定,跑进里间,拿来酒精和纱布给吉兴,抱住汤长林,呜咽地说,“谢谢叔叔,你为救我受伤。没有叔叔相救,我就被炸死了。” 汤长林抚摩他的头,说,小事一桩,别哭。孟星,你已经十七岁,像一个男子汉,勇敢,坚强,懂吗? 吉孟星点点头。 “你们别出去,留下我们两个,我担心少爷。”吉旺嘟哝着说,“我看有两快门板还可以用,干脆拆下来,用它们抬二爷和二奶奶。” 吉兴拍一下他的头,说:“你是猪脑子,120里山路,用门板怎么抬回去?” 汤长林没有说什么,双手撑起来,和吉兴分头去找。 汤长林闻着腐肉的异味,在附近寻觅,没有找到所需的物件,无奈之下,用戒指和暗语联络到那外号叫丁蛋的人,丁蛋听着流了泪,让他稍等。半个小时,丁蛋备齐两副担架,问:“大老爷有什么话带给我?” 汤长林让他坐下,悄悄地说,吉老爷让我告诉你,油坊里剩下的茶油,由你处置,卖掉可以,送人也可以;然后,你离开衡阳去县城,安顿下来,这个月底之前回乡下找老爷一次。 丁蛋答应着,行,我听你的吩咐。我去县城做什么? “日本占领这些地方后,李大个子土匪肯定会找日本鬼子做靠山。县城离公猪岭只有40里左右,土匪头子会带大部人下山投靠日本人,少部分土匪留在老窝里,万一日本人翻脸不认人,李大个子会重回公猪岭。你去县城打听他的消息;另外,也摸一摸鬼子的情况.”汤长林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圆给他,说,“你自己要担心,去吧。” 丁蛋接过钱,放进兜里,说,谢谢,汤总管。 汤长林甚是惊讶,说,我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你怎么知道我姓汤? 丁蛋说,吉大老爷叮嘱我小心,他不会随便来找我的,除非要紧的事,要么他自己来找我,要么他派汤总管来找我。 丁蛋说完,消失在薄暮和烟火之中。 见汤长林扛着两副担架走过来,吉兴悬着心放下来,接下担架,说,我找了好一阵子,什么有用的东西也没找着,你是怎么找到的? 汤长林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说,我们赶紧把二老爷和二夫人的遗体放在担架上,只要小姐一回来,我们就出城。 吉孟星闭着眼,不敢看,吉兴见状,用纸盖住死者的脸。汤长林把他搂在怀里,说,别害怕,他们是爱你、疼你的父母。 吉旺站在门口张望,天色暗下来,枪声慢慢稀疏,在北边,偶尔还传来炮声。汤长林思索着:看来日本鬼子不喜欢黑夜,在夜里不会进攻了。 汤长林说:“吉旺,你把糯米团子拿出来,我们吃点东西。” 吉旺给每个人一个糯米团子,说,这周围尸臭得很,熏鼻子,怎么吃得下? “这打仗就要死人,天气这么热,尸体来不及埋,能不变臭吗?”吉兴骂他,“一大早出来,没有洗澡,你身上也是一股汗臭,何况死人呢?” 汤长林说,吉旺,别讲究啦,多吃两个,这晚上抬担架要力气的。 “等人易久”。他们用过餐,抬头望见天上的星星,吉兴心里不免着急,说,头,这么等下去,我看不行。要不这样,我带少爷去找小姐,你看行不? “小姐曾跟我提过,她的学校在牌楼冲那边,我们从这里过去,得一个多小时,这来回得两个多小时,如果走岔了,那更耽误时间。”汤长林看着朦胧的他们说,“耐心点,我们无论任何得把小姐接回乡下,否则,她一个人在城里,不是很危险吗?” 吉旺突兀地冒出一句:“吉小姐万一已被日本鬼子的炮弹炸死呢?那我们一直等下去?” 吉孟星哭起来,说:“我姐不会被炸死的,你不要胡说。” 吉旺知道闯祸了,赶紧向少爷赔不是,说,你别生气,我不会说话。 汤长林走过来替他解围,说,“吉人自有天助”,小鬼子的炮弹炸不着你姐,孟星,你别往心里去。 吉旺抽自己一记耳光,说,你看这张破嘴,净说不吉利话。我的意思是,头,我们一直等下去吗? 汤长林心里同样没有底,如果吉旺的话成真,那该如何是好?他打一个冷战,说,我们等到半夜,如果那时小姐还没回来,我们只好不等了,给她留一个条。孟星,吉兴,你们两个先眯一会儿,我和吉旺坐在门口看着。 过度的劳累,他们太困了,或躺在长凳上,或坐在地上,不一会儿,浓浓的睡意袭来,间歇的枪炮声和持续的哀哭叫喊成了他们的催眠符,弥漫空中的尸臭已使他们的嗅觉迟钝,他们都睡觉啦。 午夜不到,唐菊茹老师和小卢提着昏暗的马灯送吉云梅回来,汤长林惊醒,揉揉眼睛,站起来,把其他人喊醒,悲伤地说:“云梅,你回来了,你可要挺住啊。” 吉云梅警觉地问:“你们来做什么?出什么事?” “姐,你怎么才回来!爸妈昨天中午被一群鬼子祸害了。” 吉云梅奔过去,伏在担架上的父母身上发呆,失声痛苦,眼泪似水一样流淌,撕心的哭声在夜空中飘荡,在场的人无不动容落泪。 “爸,妈,是我害了你们。如果我昨天上午就回来,我们就回乡下了,你们也不会被那帮畜生杀害。爸,妈,是女儿不孝啊。” 汤长林在一旁说,云梅,你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不孝。这笔帐要记在鬼子头上,跟你没有关系。 唐菊茹拉起她,擦干她的眼泪,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安慰她,说,云梅,刚才那位先生说得对,这不是你的过错;杀害你爸妈的这笔血债,我们迟早要跟小日本清算。 吉云梅理理凌乱的头发,转向汤长林,说,哥,你带人把我父母连夜运回乡下,我要留在城里打鬼子,让它们血债血还。 汤长林说,云梅,我看你恨小鬼子恨糊涂了,我是你伯父、你爸的兄弟,你应叫我叔,你怎么叫我哥? “你不是我伯父、我爸的亲兄弟,而且你比我大不了几岁,我叫你哥没错。我们先不争论这个,你带上我的弟弟赶紧走。” 汤长林劝她道,云梅,即使要打鬼子,也要回家下葬父母以后再说。其实,在村子里照样可以打鬼子。 见吉云梅还在踌躇,他继续说,日本鬼子虽被守军打退,我估计他们很快打过来,这里很危险。我们得赶紧把你们父母的遗体运回乡下安葬。料理完丧事,我们一起打鬼子,行不? 吉云梅把她弟弟拉过来,说,长林哥,我弟弟就拜托你带回去,请我伯父照顾他。我不会离开的,我要在这里杀鬼子,为父母报仇。 吉旺急得直搓手,说,小姐,你别固执,再拖下去,天一亮,鬼子炮弹飞过来,我们能不能出城都难说,你不希望你的爸妈成为孤魂夜鬼吧。 汤长林制止他,吉旺,你怎么说话的?快向小姐陪个不是。 吉旺低下头,轻声地说,对不起,小姐。我不是着急吗?我怕我们不能将二爷二夫人运到乡下安葬。 吉云梅摇摇手,说,吉旺说得在理,你们快走,再晚的话,你们走就难了。 唐菊茹把她拉到旁边,低声地说,我们的组织为保存抗日力量,决定大部分同志要撤出衡阳城,我、你和小卢要到你们县工作,建立联络点。本来,我们是一起走的。但是你父母被日本鬼子祸害了,你先回去办丧事,我过几天来找你。 吉云梅想了一会,说,唐老师,既然是组织的安排,我服从。但你能不能让我杀几个鬼子再走? 唐菊茹说,不行,你这样去跟鬼子干,太不理智,是蛮干。云梅,其实,只要是打日本鬼子、报血海深仇,乡下和城里是一样的。赶紧走吧,我们很快来看你。 吉云梅咬着嘴唇,点点头,到已被鬼子翻箱倒柜的房间里,找几件衣服和书,用一块兰布包上,挎在肩上,走出来。 汤长林吁一口气,和吉旺抬二老爷的遗体,吉兴和小卢抬二夫人,他们默默地走到城门口旁停下。汤长林说,唐老师,你和小卢别出城了,请回吧,在城外,有三个人接应我们,谢谢你们。 “那行,否则我们进来还得费一番周折。”唐菊茹把吉云梅拉到一边,说,“你们这一路全是小道,路两边是山,你带上我的手枪,万一遇上土匪,用以防身。” 吉云梅没有推辞,把枪放进包袱里,与唐菊茹他们道别。 汤长林一行来到城门的关卡前,向检查的人说明情况,出城门。走出20多米,一个当官领着几个人拿着火把、端着枪冲过来,用疑惑的眼光,围着他们转一圈,大声喝道:“三更半夜往外运尸体,我看你们是奸细,给老子仔细搜!” 正文 3、血染日特 他们吓一跳,惶惶张望,还是汤长林反应快,要大家放下担架,小跑步过去,说,官爷,我们塘村的,我家二爷二奶奶在城里被日本鬼子祸害了,我们要抬他们回乡下安葬。 汤长林从袋里拿出10块银圆,放在他手里,说:“给弟兄们买点酒喝”。 他掂一掂,放进口袋,掀开纸,看看死者的面部,说一声“晦气”,带着人离开。 吉云梅招呼大家快点走。在斜坡后面,吉丙叶他们一看就明白发生什么事,只说“小姐、少爷多保重”,捏着鼻子,换下汤长林他们,接着赶路。 吉兴提着灯引路,在离城20里的地方,他们遇上吉孟阳。 “妹妹,怎么回事?”他拉住吉云梅,说,“是不是小鬼子把叔叔、婶婶杀害了?” 吉云梅抱住他哽咽无声。 汤长林上前,说,二爷和二夫人被日本兵害死的。孟阳,你这是来接我们还是为别的事? “长林叔叔,你走以后,我爸总感觉不踏实,又让我带着3个人来接你们。”吉孟阳流着泪,叹息道,“我爸最担心的事出现了。这该死的日本鬼子,我发誓要宰了它们。” 汤长林说,孟阳,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有话回去说,我们还是快点赶路。 吉孟阳拉着孟星跟着他们走,想起一件事,对汤长林说,在前面的三岔路口,我们路过的时候,有两个人在挖坑,旁边放着几块路牌,有点鬼鬼祟祟的,我觉得好奇怪。 汤长林拿出怀表,凑近灯,说,这么深的夜,他们在插路牌,是有点反常。如果是国军有军事行动,完全可以白天做,何必这么晚呢? “报纸上讲,日本的密探很猖狂,最近在衡阳城发现好几起。”吉云梅说,“长林哥,你看,会不会是日本人的探子?” 汤长林说,孟阳,你说得有道理,这确实不寻常。三岔路口位于衡阳城的西边,如果路牌是日本人在弄,那日本军队很有可能从这个方向进攻衡阳城。 “如果是这样,而守城的国军还一点不知,岂不是很被动?”吉云梅忧愁地说,“长林哥,你带长工队守茶树林,打过土匪,你有这方面的经验,你看怎么办?” “妹妹,你叫他哥,我叫他叔,全乱套了,我们都叫他叔吧。” “孟阳哥,你叫你的,我叫我的,有什么乱套的。”吉云梅说,“长林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吉孟阳边吃边拿出一把枪给汤长林,说,我带了两把手枪,我们去把他们抓起来,然后把他们送到守军那里。如果他们反抗,就毙了他们,正好替我叔叔、婶婶报仇血恨。 “我估计,假如挖坑的人是日本特务,那么必有人躲在暗处警戒。我们贸然去抓他们,非常危险。”汤长林接过枪,别在腰上,说,“还是派丙叶返回城里报告吧,这小子很机灵。” “孟阳哥,我觉得长林哥的办法好。” 吉孟阳见堂妹支持他,便没有吱声,闷头喝水,心里想:胆子太小!然后站起来,说,长林叔,我去方便一下。 “别走远了,快点回来,我们马上就出发。”汤长林吩咐一句,把吉丙叶叫过来,说,“孟阳少爷他们经过前面的三岔路口时,看见两个人挖坑,设路标,我们觉得这两个人很可能是日本特务,意味着日本鬼子可能从这个方向袭击。你带一个人返回衡阳城,向守军报告。” 吉云梅从吉旺那里拿来四个糯米团子给他,说:“这事要快,别耽搁。这事办完后,快点回来。”她想一想,又说,“长林哥,要么让孟阳少爷带人去吧,毕竟是他所见,这事蛮重要的。” 吉兴插嘴:“小姐,你知道的,孟阳少爷好争强,脾气火暴,一句话不对付就会动手,我担心他去会出事。” “还是丙叶去。云梅,这天气太热,你父母抬回去马上就得入殓,如果孟阳不在场,不合适。这样吧,稍等一会,让孟阳给丙叶详细地讲一遍。”他手指树丛,说,“吉兴你去找一下孟阳少爷。” 吉兴应声而去,在树林中喊了几声,没有人回应,觉得事情不妙,即刻返回,说:“头,没有找到孟阳少爷。” 汤长林脑子一惊,让吉云梅带人守着,自己和吉兴、吉丙叶等人点燃火把去找,可寻找一遍,不见踪影。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吉兴说,孟阳少爷会不会一个人去抓日本特务? 汤长林醒悟道:“对,这里离三岔路口也就一里地,孟阳很可能一个人去了,他有危险。这样,云梅、吉旺你们留在这里别动,我和吉兴、丙叶去三岔路口看看。” 吉云梅解开包袱,拿出一把手枪,说:“长林哥,这个你们带上,或许用得上。” 汤长林接过枪,交给吉兴,对吉丙叶说,这里只有两把枪,委屈你带上一把刀。 随着汤长林一招手,他们迅速消失在黑夜之中。吉云梅把剩下的人聚集在一起,把灯灭了,说,我们就坐在这里,不要离开,不要讲话,更不许抽烟。 吉旺不解地问,小姐,你怎么把灯给灭了?这么坐着,吓死人啊。 “你傻呀,伸手不见五指,我们点着灯,坐在这里,不惹别人的注意才怪。如果是那样,我们就危险了。” 对这条路烂熟于心的汤长林跑步接近路口,看见了火堆。借助树木和夜色的掩护,汤长林朝路口仔细观察,压低声音说:“你们看,孟阳少爷确是去了,吉兴你带着丙叶悄悄地从左边包抄,我从右边过去。记住,如果那两个人是日本特务,则至少有一个日本特务在暗处,我开枪并冲出去后,你们要耐心等待,当在暗处的日本人出现时,你们才行动。” 他们“嗯”一声,快速离去。汤长林小心翼翼靠近,在一棵大树处隐蔽,掏出枪,子弹上膛。就在这时,见吉孟阳跟那两个人发生激烈争吵,一个人突然一锹,拍在吉孟阳的脑袋,鲜血喷射,溅在那两个人的身上。 说时迟,那时快。汤长林克制住悲痛,“啪啪”两枪,一人倒地,一人被击中右大腿,跪在地上,拔出枪,四处乱指,疼得龇牙咧嘴,失声骂道“八嘎八嘎”。 “果然是日本特务!”汤长林换一个隐蔽处,连打两枪,一枪打中那人的右手,他的枪掉在地上,另一发子弹射入他的左大腿。 汤长林敏捷地闪到另一棵树的后面,他前一个藏身处即被数梭子弹扫射。汤长林暗暗惊讶“好险啊”。 受伤的日特拼命地往他隐蔽的同伙的方向爬。 时间缓慢地过去。此刻汤长林最担心的是,吉兴被仇恨的怒火烧着而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汤长林对吉丙叶有信心,他虽然枪法不太好,但人机警,脑瓜子好使。 汤长林发现隐藏的一个敌人匍匐去救他受伤的同伙,另一个人端着冲锋枪在一簇矮树旁往自己这个方向瞄。汤长林判断,日特应该是四个人,他们认为自己已被打死,故壮着胆子出来救他们的受伤的特务。 汤长林决定先干掉那个端冲锋枪的敌人,希望吉兴能配合他击毙另一个。他瞄准,果断击发,端冲锋枪的敌人应声倒地。如他所愿,吉兴亦打中另一个敌人。 汤长林从大树后跳出来,就地一滚,拣起冲锋枪,喊道:“你们快出来!”他跑到孟阳身边,扶起他,右手指往颈动脉一摸,流下泪来,说:“吉兴,你们快点把没死的那个鬼子绑结实,把打死的三个特务拖进树丛中,盖好。” 他们把受伤敌人包扎,捆得像一只粽子;吉丙叶把枪支归到一块,从他们身上搜出的证件拿给汤长林看,把死的敌人和路牌扔进树林,用树枝盖上。 “头,你打掉干活的两个特务,我就要冲出来,幸亏丙叶死死地拽住我,现在想一想都害怕。”吉兴由衷地佩服他,摸一下后脑勺,说,“我们缴获两支冲锋枪,4把手枪,怎么办?” 吉长林说,我们长工的护林队缺枪,全部带回去,或许我们以后打日本用得着。 清理完战场,汤长林背着吉孟阳,他们抬着鬼子,去与吉云梅回合。 天色开始麻麻亮,吉云梅接连失去三位亲人,心情沉重,抱着她堂哥的尸体痛哭。 汤长林没有工夫悲戚,一方面吩咐吉兴带人砍树,做一副担架;另一方面,对吉丙叶说,我们人手缺,你只能带一个人把那个受伤的日本特务送到衡阳,连同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证件交给守军,并请守军派人来现场看。 汤长林抬头望一眼即将破晓的天空,对吉旺说,看样子,今天又是一个大热天,你带人多备点水。 准备妥当,一行人抬着三具遗体疾步前行。 正文 4、棺木前摁血印 黄昏时刻,他们疲惫不堪地回到塘村,成群苍蝇尾随而至,嗡嗡声,黑压压。 吉家哭声四起,直上云霄;亲戚、村民见之,无不垂泪;整个村子笼罩在悲痛之中。 柳坡寺净智住持亲自来悼,吉旺陪着。 刘梅哭死过去,吉贵仁目睹弟弟、弟媳妇和儿子的惨容,悲痛欲绝,嗓子哭哑,怒气填膺,手指向天,发誓道,我一定要为你们报仇,哪怕倾其所有家产! 汤长林扶着他,哽咽着说,大哥,您要保重身体,报仇、杀日本鬼子要靠您领头。 吉贵仁抹掉眼泪,说,死者入土为安。时逢乱世,讲究不了那么多,吉家的面子也不要了,后天就草草发丧,然后谋划打日本鬼子。云梅、孟星,你们意见呢? 已是泪人的姐弟,齐声道,我们听大伯的。 吉贵仁分完工,跛着腿回书房,坐在椅子上,叫汤长林和吉云梅进来,说,日本鬼子连畜生都不如,把我弟弟、弟媳祸害成那个样子,我唯一的儿子也为抓日本特务牺牲,这个仇一定要报。长林,你看怎么办? 汤长林说,大哥,要报仇打鬼子,必须有一支经过训练的队伍,而茶树林的护林队只有11人,太少。我有一个想法,在护林队的基础上组织塘村抗日自卫队,长工共有103人,我估计,可以动员30-40人参加。 “大伯,我觉得长林的主意好,组织完队伍后,就立即进行训练。”吉云梅被派到县城工作的任务之一是发动群众,组织抗日,她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遇,于是赞同汤长林的主张。 “可是大多数长工不愿意摸刀摸枪,他们怕死、怕受伤。”吉贵仁皱着眉毛说,“长林,这事你清楚,我们为防土匪抢茶籽、茶油,要建立护林队,好说歹说,只有10个人愿意参加,加上你,才11个人。” “大伯,这次情况不一样。日本侵略者要占领整个中国,我们面临亡国的危险。为了不做亡国奴,只有团结起来同日本鬼子战斗。我想,只要把这个道理给大家讲明白,大多数人会参加抗日自卫队的。”吉云梅鼓足勇气说,“我可以帮长林做这件事。” 吉贵仁看她一眼,心里暗暗惊讶:这个侄女在外面呆了几年,居然能说出这番道理,真是不简单。他说,这件事由长林负责,侄女你在丧事结束后帮帮他。今天你们够累的,回去歇息歇息。 不仅是吉贵仁,汤长林对吉云梅的变化也刮目相看,他躺在床上,思索:三年前,她随父母去衡阳,帮父母记账,又去学堂上课,如今她懂得这么多道理,已经不是从前时常跟着自己屁股后面玩的小姐了。 第二天上午,吉云梅戴着白花,执意要陪汤长林做长工的工作。 他招呼十几个长工围坐一圈,说,如今日本鬼子打到衡阳了,把二爷、二夫人祸害成什么样,大伙看到了,吉孟阳为抓日本特务也被日本人杀害了。我们要成立抗日自卫队,打日本鬼子,为他们报仇雪恨,你们想不想加入? 沉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吉长腿嘀咕道:“我们在茶树林干活,不去城里招惹日本人,它们会来塘村打我们?” “日本在一个岛上,我们中国没去惹它,但日本人却派兵侵略我们的东北、北京、上海、南京等等地方,杀害中国同胞。”吉云梅慷慨地说,“日本狼子野心,它想占领全中国,把我们变成亡国奴。” “小姐说得对,无论我们是否去惹日本鬼子,这帮畜生都要打我们,杀害我们;与其坐着等死,我们不如拧成一股绳,跟小日本干。”汤长林附和着说,“我曾经跟你们说过,日本鬼子和汉奸一定会来我们村,为什么?因为它们要来抢我们的茶油。我们只有加入自卫队,才有生路。” 李唢呐说,我是外乡人,来塘村做长工,就是想过一段安稳的日子;我是中国人,想打日本鬼子,不怕死,但怕受伤;如果打仗负伤,大老爷给我一点钱让我走,那我就惨了,往后就生不如死。 大家纷纷点头:“唢呐的话说到我们心里去了。” 吉长腿说,我记得去年打土匪,护林队的一个队员受重伤,老爷给他一笔钱让他走了,据说,他现在成为乞丐了。 吉云梅低声问汤长林:“这是真的吗?” “有这么回事。”汤长林提高声音说,“我不骗你们,打鬼子就会死人、负伤,但如果怕负伤就不去打鬼子,那么我们还是一个爷们吗?” 吃过中饭,吉贵仁把汤长林、吉云梅叫到客厅,问:“我听说,你们找不少长工聊过?有多少人想加入抗日自卫队?” 汤长林说,我和云梅摸了底,事情如你所料,想加入抗日自卫队的长工不是很多,加起来有20来个,但比上一次好。不过,大伙抗日打鬼子的心是有的,我们不要急,把队伍训练好,打几次胜仗,鼓舞人心,想加入自卫队的人会增加的。 吉贵仁愁容地说,你们看,什么原因呢?我自认为对长工是慷慨、宽厚的,在茶树林盖了房屋给他们住,雇厨子给他们做饭,有病找郎中医治。我家三位亲人遭日本鬼子杀害,我要组织抗日自卫队打鬼子报仇,他们就不肯出力?太没良心了! “大哥,你对长工们好,大伙记在心里。你看,大伙干活没有偷懒的,没有要走的,打土匪守茶树林,大伙也挺卖力的,这说明大伙对你信任,知恩图报。” 吉云梅说,据我们了解,大伙对成立自卫队打鬼子是支持的,也不怕死,他们最害怕的是战场受伤,因为只要负伤不能干活,就得拿一笔钱走人,那往后这些人的日子会苦不堪言。 “不能干活的长工不能留,这是惯常的做法,远远近近都是这样,我也不能破例。”吉贵仁站起来,说,“侄女,你在外面见过世面,你有什么办法?” “伯父,我和长林商量,想出一个法子,我说出来怕你生气。”吉云梅说完低下头,不敢看他。 “我说过,只要打鬼子,替你父母和我儿子孟阳报仇,我什么都不在乎,那怕把所有的家产都耗光。” “大哥,你想得很清楚。其实,如果日本鬼子占领了整个中国,别说家产,连命也难以保住,没有命,要家产有什么用。” 吉贵仁一拍大腿,说,长林,你说得真对。那你们想出什么法子,快讲出来。 吉云梅抬起头,说,还是我来说。伯父,我们家拿出15000亩茶树林和30亩水田给塘村抗日自卫队,用于自卫队购买枪支弹药、成员生活,给捐躯者家属抚恤,更重要的是用于那些受伤不能干活的抗日队员养老。 吉贵仁跌落在椅子上,脸色铁青。吉云梅和汤长林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好。 “云梅也就这么一说,你别往心里去。我相信,抗日打鬼子得人心,只要我们把队伍拉起来,不断打胜仗,加入自卫队的人会越来越多。” 吉贵仁挥挥手,说,你们去忙吧。 晚上,吉贵仁把村里德高望重的人士、自己家里的人和长工召集在三位死者的棺木前,大声说,日本鬼子打到家门口了,我们再不反抗,只有死路一条。我们塘村要成立抗日自卫队,跟鬼子干到底。我宣布,我们家捐献15000亩茶树林地和30亩水田给自卫队,用于自卫队打日本鬼子,用于给那些为打鬼子而负伤的抗日英雄医治和养老。 汤长林和吉云梅发出欣慰的笑,人们掌声雷动。 吉贵仁接着说,请大家静一静。我写好了捐献合约,我和我侄子孟星已在合约上签字和摁手印,有谁愿意参加自卫队打鬼子的,请上来在合约上纳手印,请侄女云梅将名字登记在册。 李唢呐第一个走上去,咬破食指,摁上血印,激动地说,吉老爷为打日本鬼子捐出这么家产,我一个长工,还有什么可说的,加入自卫队,跟小日本干了。 汤长林趁热打铁,跑上去,亦咬指摁血印,高声地说,日本鬼子没有说得那么玄乎,孟阳少爷、吉兴、丙叶和我在三岔路口打死三个日本鬼子,还活捉一个。只要我们团结起来,加入自卫队,我们就不怕日本鬼子,我们一定能打胜仗。长工朋友们,还等什么,快上来按手印。 吉长腿等纷纷排队摁了血印。 报名结束后,吉贵仁倍感欣慰,有60个长工报名加入自卫队,说,长林,我知道你有这方面的天赋,训练、打仗的事,我就交给你,需要什么,尽管跟我说。 “贵仁哥,既然要打仗,就要有军队的形式和军规。我想把茶树林的60个长工组成一个队,请您任队长,全队分成4组。吉建新任第一组的组长,队员全部持大刀,负责近距离的肉搏,18人;我为第二组的组长,负责30米之内的扔手榴弹和打鸟铳,18人;吉兴为第三组的组长,负责30米之外的步枪射击,18人;第四组组长为吉丙叶,负责收集情报,6人。至于队规,我已想好,我写好后,请您定夺。” “长林,我的腿这个样子,怎么能任队长呢!这个队长你来做。明天我就任命你为队长,全权负责这支队伍。人员的安排和纪律,由你说了算。” 次日上午,哀乐四起,全村出动,发丧三位逝者。 紧接着,下午,塘村抗日自卫队成立。在成立仪式上,族长吉贵仁慷慨陈词,痛斥日本鬼子,要求自卫队好好打鬼子、保护乡亲并颁发委任状。汤长林队长宣布自卫队的队规,接着第一组作了大刀表演,第二组进行鸟铳试射,第三组扛着步枪进行队列表演。 这在塘村可是第一次,村民看后,害怕的情绪稍稍安定一些。 夜幕降临,丁蛋悄无声息地从后门闪进吉家大院。 正文 5、汤长林筹集枪支 吉贵仁将汤长林、吉丙叶叫来,说,丁蛋的身份只限于我们三人知道,他在县城做什么事、怎么做,你们定。 他们彼此聊一阵,丁蛋说,我这次来带来一个坏消息,县长带着家人和亲信逃走了,县城乱作一团。 吉贵仁猛拍椅子,气愤地说,鬼子还没来,当官的那帮混蛋先跑了,这是什么政府。 “丁蛋,丙叶负责情报搜集,你们到隔壁去商量出办法来,我等一会过去。”待他们离去后,汤长林说,“从县长逃跑这件事看,衡阳怕是守不住了,估计很快会陷落,我们得买一些粮食、盐,我们还要想法买些枪支。” 吉贵仁皱着眉头说,我们武器太缺,连同你们带回的,只有6条长枪、两把冲锋枪,7支短枪,才107发子弹。趁着这混乱的时机,你带着吉兴、吉旺去衡阳或其他的地方买枪、买子弹,越多越好。我们去衡阳打日本鬼子。 汤长林坐下来,说,贵仁哥,买枪买子弹去打日本人,我完全支持您。可是,日本鬼子武器精良,有飞机和大炮,如果我们去衡阳跟小日本硬拼,不但报不了仇,连我们自己的命也搭进去。我在想,衡阳倘若失守,日本鬼子可能会经过我们这里进入桂林。如果是那样,我们可以利用我们这里的地形打伏击,为二爷、二少奶奶和少爷报仇雪恨。 “我不亲眼看见你们打死鬼子,我死不瞑目。这事以后再说,你带上短枪和银圆赶紧上路,买枪要紧。另外,除你们3人外,自卫队的其他成员要加紧训练。” 汤长林答应着离开,安排吉丙叶带人去县城摸情况,嘱咐吉建新对队员日夜操练,而他自己带着吉兴他们次日天刚亮就出发。 他们扮成山货客,吉旺、吉兴挑着轻便的山货,汤长林是掌柜。三人到冷水滩,找李掌柜,吉家的枪支和子弹是1940年夏天从他这里买的。 忙着吩咐捆扎东西的李掌柜,一番礼节后,说,日本鬼子要来了,城里乱糟糟的,我和全家今天要往南逃命,哪还有心思做枪支生意。你们到别处看看。我劝你们回家,带着家人往南跑吧。我走南闯北,见的多,我告诉你,这日本人不是人,是魔鬼,见男人就杀,见女人就轮奸,见东西就抢,见房子就烧。 汤长林他们随逃难的人挤出来,又到临县三处卖枪的地方去,可仍是碰壁。疲惫不堪的他们在路旁的一棵大树下歇息,边吃东西边商量对策。 吉旺咬一口糯米团子,说,全是逃难的人,到哪里去买枪?队长,我们塘村离城里远,全是曲里拐弯的小山路,日本人不会去吧。我们自卫队的武器,吓唬土匪,足够了,用不着再买,我们回去吧。 吉兴不赞同他的话,撇撇嘴,说,虽是小路,可它通向广西,如果日本人继续往南,我觉得会有日本部队从我们的那条山路走。 “如果日本果真走那条小路,我们往27000亩的茶树林一藏,日本人能奈何我们?如果他们搜山,我们就躲到后面的岭上去,日本鬼子就干瞪眼。” “你只知道躲、藏,那二爷、二少奶奶和少爷就白死啦?我们就不给他们报仇?吉家对我们这些长工不薄,人要讲良心。再说,我们抗日自卫队就是打鬼子的,老是避着鬼子怎么行?” “我知道你嘴巴厉害,我说不过你。”吉旺低下头,闷头吃东西,不一会儿,抬头看他,说,“队长,你是大老爷的救命恩人,大老爷最信任你,把你当作自己家里的人,你说怎么办?是回去还是继续找人买枪?” 吉旺的话勾起他回忆往事。汤长林不是湖南塘村人,而是江西人,1933年6月,年仅16岁的他参加红军,经过部队的熏陶和锤炼,他的视野开阔了,由于他读过几年书,有文化,苦练枪法,打仗不怕死,半年后当上班长,又过半年,被提拔为排长;1934年11月的一天,他带领战士阻击敌人,被一发炮弹掀到草丛中,待他苏醒过来,夜色笼罩着,四周静悄悄的,他爬起来寻战友,可摸到的全是尸体。 汤长林搜寻到一些武器,趁月色往西追赶队伍,在湖南南边、离广西不远的一座岭上,饥渴交加的他,望见山下的路上到处是敌人。他判断,凭虚弱的自己,硬拼要吃亏的,要活下来,寻找机会,回到组织的怀抱。于是他脱下衣服,把武器严严实实地裹起来,藏在峭壁上的一大石头下,做好记号,化装成乞丐,下山乞讨,一路上,他边走边记,把路径默默地埋在心底。 在一个三岔路口,他碰到遭土匪抢劫的吉贵仁。汤长林见他大腿受伤严重,就用草药就他敷上,背他到镇上的一家诊所医治。医生瞅他们衣衫褴褛,身无分文,拒绝给吉贵仁治疗。汤长林扶着他,沿路乞讨,送到塘村。由于耽误医治,吉贵仁成为瘸子。 对汤长林的大恩大德,吉家恳求他留下来,让他带人管理茶树林。这样他在吉家一干就是10年。在这期间,他曾几次出去打听组织和部队,可杳无音信。 联想到他藏的枪支,他认为时机到了,他要取出来,在塘村拉起一支队伍打日本鬼子,这是他作为一个红军战士的责任。 想到这些,汤长林说,眼下,到处都是逃难的人,买枪确实难。我们出来已五天了,要派人回去给大爷报信,让他心里有个底,早做打算。我看这样,你们两个把钱和山货带回去,给大老爷捎信,我再去别的地方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弄到枪。 吉兴反对,说,你一个人去太危险,还不带钱,即使有枪卖,你也没办法买。我陪你去,吉旺一个人带上山货回去。 “人多反而目标大,带着钱更可怕,遇到土匪流氓地痞,钱被劫走不说,命都可能丢掉。你不用担心,如果找到卖家,我可以先谈好价钱,然后,我们再带钱去买。你们两个人带这么多钱回去,路上要小心,千万别喝酒,晚上要轮流睡觉。” 吉旺从筐里拿出一个干粮袋给他,说,队长,你是茶树林长工的头,如果我们要跟日本人干仗,非你带头不可,我们这些人打枪都是你手把手教出来,没你不行,你可要保重。 汤长林把钱袋和短枪给吉兴,吩咐他,你回去后帮吉建新带着大伙练大刀,下午要抽时间练习打鸟铳。火药和铁砂不多,你跟大老爷说一声,到镇上尽量多买些,我们的10杆鸟铳到时候能用来打鬼子的。 他们在路口分手,汤长林走小路,在僻静的地方,撕开裤带一个小口,拿出自己画的图,星夜兼程,赶往藏枪的山岭。 衡阳城激战的消息源源不断地传来,塘村人心惶惶,有的家里已举家往南边逃去,有的家打点行装,一有风吹草动就跑。 吉贵仁暗中让夫人做些准备,说,我们的女儿女婿在成都经营茶油店,我放心了。当长林回来时,你带着侄女侄儿去成都找他们,我让吉旺带人护送你。 夫人给他端上茶,说,老爷,您的脚不方便,您在那,我就在那,我不会离开的,我要照顾您。 “云梅这孩子命苦,她父母指定的未婚夫被日本人炸死了;孟星才17岁,被他父亲推进密室,眼睁睁地看着父母被日本祸害,心里受伤很重。他们失去父母,作为大伯,我有义务照顾他们。你就听我的,带他们走。” “让吉旺送他们去,我要留下来陪您。有一件事,我要告诉您。我听说,云梅向吉建新学打鸟铳和耍大刀,您作为大伯,要管管她,女孩子家的,父母刚入土,就舞刀弄枪的,不成体统,被外人知道,会笑话我们吉家没有家教。” “这事我知道,你别操心。这孩子懂事,知道的道理多,有自己的主意,就让她练吧。这乱世,女孩子会打枪弄刀,也不是坏事,别人爱怎么说就让他们说,别管那么多。” 正在这时,吉旺他们回来了,吉贵仁忙让他们到客厅。吉兴讲了买枪的经过及沿途所见所闻,吉贵仁心里沉重。 没有买到枪的消息不胫而走,塘村的人心愈加浮动,一些原本观望的村民也跟着逃命去了。吉贵仁为安抚村民的心,让吉旺送侄女侄儿走的事只好往后延。 六天后,汤长林连滚带爬地回到塘村,吉贵仁忙命人备好酒好菜,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在灯光下,吉贵仁摸着一支短枪、35发子弹和5颗手榴弹,爱不释手,感触地说,这个世道,居然还有人赊这么东西给我们,真是让我开了眼界。我们现有的枪支弹药,虽然少了点,但也够小日本喝一壶的。长林,记着给人家钱,别忘了。你找个时间,把钱给这个好人送去。 汤长林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他没有说出武器的真实来源,不能告诉他自己曾是红军排长的事,因为这事重大,稍不谨慎,就可能脑袋搬家,还可能连累别人。他吃完饭,打着饱嗝,说,贵仁哥,我看嫂子她们在做那么多糯米团子,干什么用? “我听说,政府军在增援衡阳城,快打到郊外,我想以塘村抗日自卫队的名义送些吃的东西去犒劳他们。你回来正是时候,明天你带队去。”吉贵仁拍拍他的肩膀,说,“你今晚早点睡,明天早晨4点出发。” 汤长林不顾疲劳,领着长工热闹热闹把糯米团子送到援军手里。在城外的斜坡下,汤长林吩咐吉旺带着人先回去,把吉兴、吉建新留住,说,日本鬼子和援军在打,没有力量进攻衡阳城,和守军僵持。建新,你原来在东郊一带卖过茶油,对那里熟吗? “还记得。队长,你问这事做什么?你是不是想去弄枪?”吉建新两眼放光,说,“东郊有一条沟很隐蔽,上面长满杂草,我当时在夏天常去捉泥鳅。这条沟直接通到一座小山包,如果鬼子占踞,我们可能有机会。” “你昨天让我带三把刀,原来是想偷袭鬼子。”吉兴把刀拿出来,劈下一树枝,说,“我们什么时候干?” “不急,我们吃点东西,找一个偏僻的地方歇一会儿。”汤长林边吃边喝水,说,“我们自卫队的武器太少,又买不到,只有从鬼子手里夺。对了,建新,你把那里的地形图划出来,我们好好合计合计。” 月亮挂在天空,阵地上静悄悄的。吉建新走在前面,慢慢地扒开草丛,时不时碰到死尸或断肢,臭味熏鼻,身体爬满蛆,奇痒无比;中间的吉兴好几次要呕出来,汤长林示意他要忍住,不能发出声音。 爬上小山包,汤长林见有4个鬼子在掩体里,其中一人放哨,另外三人在睡觉。他做手势,让他们去解决熟睡的鬼子,他自己去干掉值勤的敌人。 汤长林摸过去,趁敌不防,左手捂住他的嘴,右手用刀割断他的喉咙,污血四溅。吉兴、吉建新见机跃进掩体,捅死敌人。 正文 6、吉云梅夜会来人 吉贵仁看见他们带回来的武器,笑得合不拢嘴,说,你们真不错,偷袭鬼子,杀了四个日本兵,缴获一挺机枪,两把三八盖,尤其是1000多发子弹,我太高兴了。 汤长林喝饱水,说,哥,我见村子很多家黑糊糊的,没有点灯,发生什么事? “你走的这段时间,村民人心大乱,纷纷往南边避难,已经走了72户,只剩40户。” “贵仁哥,我看,为安全考虑,您带着嫂子他们走吧。您放心,我会把这个家管好的,等战事平息后,完完整整地交给您。” “我腿不行,但我要亲眼看见你们打死日本鬼子,我心里才安,才能对得起我死去的弟弟、弟媳和我儿子。” “打日本人的事,您不用担心。我出去买枪之前,已安排吉建新负责训练,我看他们练得不错。只要日本鬼子从我们这里经过,非弄死它几个不可。一旦我们打了胜仗,我会托人给您捎信的。” “你别劝我。我一定要看到日本人死在我们的枪下,给这些禽兽不如的东西一点厉害,让它们知道我们中国人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吉云梅给队员讲解队规回来,高兴地说,你们真行,又干掉四个鬼子,连钢盔也带回来。队员信心可足啦,希望早点打鬼子。 “队员们信心足,这是好事。建新,队员训练按照我们的计划进行,不可松懈,你要把这件事抓到底。你和吉兴去队部吧,我过一会儿去找你们。”汤长林转向吉云梅,说,“我有一个想法,这些队员没有几个认字的,很多人不会写自己的名字,你能不能把教队员识字和队规学习放在一起弄?” “可以,只是没有黑板和粉笔。” 吉贵仁挥一下手,说,这好办,我吩咐人办。 在吃晚饭时,吉云梅提出要加入自卫队,杀日本人。 刘梅给她夹菜,说,打鬼子是男人的事,女孩子别参与。您大伯已给你堂姐写好信,让吉旺带两个人送你和孟星去成都找他们,明天上午就出发,一路上所需要的东西,我前三天就为你们收拾好了。 “日本鬼子祸害、凌辱我爹妈,枪杀我堂哥,我非为他们报仇不可。婶婶,您的好心,我领了,打日本人,我意已决,您别劝我。我已学会打鸟铳和使用匕首,大伯,我请求加入自卫队第二组。” 夫人正要张嘴,吉贵仁使眼色制止她,说,队员的加入、管理、训练和打仗全部由你长林叔负责,你得跟他说才行,向我请求没有用的。 吉云梅转向汤长林,说,长林队长,你就让我加入吧,我保证不给你拖后退。 汤长林放下碗筷,挠挠头,说,我们的队员全是男的,吃住在茶树林的队部,有女队员在,我们不方便。我看这样,我跟他们商量一下,听听他们的意见。 见她无言,汤长林接着说,贵仁哥,我和吉兴明天去村周边的地方看地形,把图画下来,寻找打伏击的地点;吉建新带队训练,您看如何? “长林,这些事,你定就行,不用跟我说。夫人,队员训练很辛苦,伙食要保证,每顿至少一个荤菜,饭要管够;你还多备些糯米,一旦打仗,为队员备足至少三天的干粮。” “老爷,您已吩咐了两遍。昨天,宰了五头猪,明天还要宰五头,除一部分吃外,其余用来做咸肉。” 吉贵仁脸色有些难看,敲敲桌子,说,鬼子可不会等我们,要快。不要等明天,今晚上就把五头猪杀了,赶紧做腌肉。 汤长林见她脸上挂不住,说,贵仁哥,这些事本来是我管的,我没做好,不要怪嫂子,这些天,嫂子够辛苦的。我这就安排,连夜杀猪。 吉云梅趁机接过话茬,说,婶婶这些日子太累了。我可以做自卫队的临时队员,协助婶婶负责队员的杂事,大伯,您觉得怎么样? 吉贵仁脸色缓和下来,说,这样倒可以。长林,你的意见呢? “云梅,你当临时队员,也要遵守自卫队的规章,一旦违反纪律,要处罚的。你能做得到吗?” 她嚯地站起来,向他敬礼,说,长林哥,不,汤队长,队员吉云梅一定做到。 她的举动引起大家笑起来,汤长林让她坐下,说,我要到茶树林,和队员一起进行夜间训练,你留下来帮夫人。 “我听队长的。那我明天晚上和白天可以跟他们一起训练吗?” “当然可以。” 刘梅数落她道,看你高兴的样子,你被你大伯说着了,你是真喜欢长林。 吉云梅脸红,汤长林闷头吃饭。 次日凌晨,汤长林和吉兴背着干粮,以塘村为中心点,向南、向北各20里,沿着山路的两侧,边走边画地形图。他们先向南,来到牛鼻崖,这里离塘村18里,小路崎岖,只能容一人一马通过,两边是峭壁;往东的山岭,树木稀疏,不适合隐蔽;向西的山岭布满荆棘,泉水潺潺,涧水淙淙,适合伏击。他们用绳子爬上岩石,寻找藏身射击的最佳处。 中午过后,他们反向走,经过独木桥,在下午4点钟来到柳坡,距塘村近20里,这里树木不高,也就是一人高;越过山坡,就是远近闻名的柳坡寺,曾经香火极盛,相传化妆逃亡的明朝建文帝在此寺停留,赠与价值连城的宝物;柳坡往前约2里地,是柳村。 汤长林在路的西边发现一条很深的沟,由西向东,在小路旁,长着稀稀疏疏的野菜。 直到夜里,他们回到塘村,汤长林召集组长碰头,相互沟通情况。汤长林说,丙叶,你明天去衡阳附近打探消息,摸摸敌人的情况,但不要进城里;我和吉兴把几个重点的地形再仔细看一遍,建新带着队员进行爬山训练。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城里的唐菊茹突然来塘村找吉云梅。简单寒暄后,唐菊茹说,援军撤退了,衡阳保卫战非常惨烈,估计快保不住了,我来通知你,你暂时不要回去。如果有事,我来找你。 吉云梅将塘村成立自卫队和自己参加自卫队的事向她汇报,唐菊茹高兴地说,这很有意义。你要和汤长林处好关系,影响他,争取把塘村抗日自卫队发展为共产党领导下的抗日武装。 吉云梅说,我保证完成任务。汤长林深得我伯父信任,他先带人在三岔路口打死三个日特,还活捉一个;前几天,他又带人摸进敌人的掩体,杀掉一个少佐,还把掩体给炸了。他在队员中有很高的威信,队员们挺服他。 “我在县城听说了,原来是他带人干的。对了,汤长林带队伍的能力怎么样?” “他有文化,自卫队的纪律规定是他起草的;他带队伍和训练有一套,原来的护林队是他一手调教出来,而这些人已成为自卫队的骨干。现在,自卫队在他的带领下有计划进行训练。” 唐菊茹点点头,他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两人聊了近两个小时,吉云梅连夜将她送走,让她带些经费给组织,并请她为自卫队买些急需的药品和医疗器械。 吉贵仁和汤长林、吉云梅在商量的自卫队服装的事。 吉旺扛一块黑板进来,说,小姐,按老爷的吩咐,黑板和粉笔置办齐了,你看放哪? 吉云梅笑着说,这下好了,我可以给队员们上识字课。吉旺,辛苦你,送到队部吧。 “队长,我在集市上听说乌家村也成立抗日自卫队,只有20个人,比我们差远啦。”吉旺说完,嘿嘿一笑,扛着东西走了。 “大哥,我觉得我们应该去拜访乌家老爷,这往后打鬼子好有一个照应。” “我看算啦,这个乌爷求你的时候可以给你当孙子,你要他帮一个忙,他是铁公鸡一个,一毛不拔。”吉贵仁挥动大蒲扇,说,“长林,你记得吗?我们遭李大个子土匪袭击的时候,我派吉旺去求他带人帮忙,他把吉旺轰出来。” “大伯,我觉得还是去一趟,两家毕竟都是抗日打鬼子的队伍,加强联络对彼此有好处。” “我是不去的,如果要去的话,长林带吉旺去。对了,带点礼物去,否则你见不到他的面。” “行,我明天和吉旺去。” 在乌家大院的客厅,汤长林奉上礼物,说,乌老爷,汤某受吉贵仁老爷的委托,前来拜访您,区区礼物,请笑纳。 乌老爷吸着水烟,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看一眼100银圆,说,你家老爷怎么不来?你来有什么事? “禀告乌老爷,我家吉老爷偶感风寒,身体不适,特派我来。听说,乌老爷成立了抗日自卫队,我们来贺喜的。” “我打听到,你们也成立了抗日自卫队,还跟鬼子干了两仗,是吗?”他吞云吐雾,眼睛没抬一下。 “是的,吉老爷委任我为塘村抗日自卫队队长。” 吉旺插话,那都是我们的汤队长带人打的,干死7个鬼子,活捉一个,缴获一挺机枪,两把冲锋枪,1000多发子弹。这把军刀是我们队长缴获的,献给乌老爷。 乌老爷停止吸烟,转头对丫鬟说:“给客人上茶。” 正文 7、砍下鬼子的头 随着时间的过去,吉丙叶带回的消息一天比一天让人揪心,村民的脸上愁云密布,但见汤长林自信满满的样子,他们心里得到一些安慰。汤长林经过思索,结合吉家大院的秘密,派人在茶树林挖射击掩体。 8月份的一天晚上,吉贵仁刚刚吃完饭,一个自卫队员领来5个国军士兵,其中一个说,这位是刘排长,今晚要在这里借宿一夜。 吉贵仁自我介绍,招呼他们坐,伺候茶水,吩咐下人备酒菜。他们豪饮,刘排长说,渴死我了,这茶比蜂蜜还甜。吉大老爷,我和兄弟们好长时间没有洗澡了,身上发臭,能不能让我们洗洗,另外给我们准备五套衣服? 吉贵仁叫人领他们洗澡,让汤长林给他们送去5套自卫队的服装。 招待他们用过餐,吉贵仁满脸疑虑地问,刘排长,你们从哪里来?要去哪里? 刘排长低着头,说,我们是国军第十军的,团座跟我们讲,方先觉军座同日本第十一军司令官横山勇签订了停战协议,要我们别打了。 刘排长抬起头,愤怒地说,我们坚守衡阳47天,老子这个排近40号弟兄,就剩下我们5个了,上峰叫我们不打了,那不就是投降吗?怎么对得起战死的弟兄们?老子不答应,就带着这4个兄弟趁他们没有注意就溜出来。明天一早,我们往西走,打算去重庆。 吉贵仁钦佩地说,刘排长,你和你的弟兄坚守衡阳47天,是抗日英雄。你们去重庆的盘缠,我奉送。 刘排长感激地看他一眼,随后说,我劝你们也快走,日本鬼子很快就会来。这帮畜生,不是人,什么缺德的事都干得出来的,连国际公约都不顾,向我们阵地大打毒气弹;他们攻进城,抓到男人就杀,见小孩就挖心吃,碰到女的就轮奸。衡阳城被炸得稀吧烂,变成人间地狱。 夫人听得毛骨悚然,紧紧拽住侄女的手,口中念念有词,而吉云梅则是一脸仇恨。 吉贵仁说,刘排长,衡阳刚沦陷,日本人不会这么快就来的。再说,我们塘村组织了自卫队,正打算跟鬼子打一仗。 刘排长不屑地说,你们跟日本打仗?我看你们简直疯了。我们是堂堂的国军,训练有素,武器好,美国人还派飞机支援我们,都把衡阳给丢了。小小一个塘村的自卫队跟日本鬼子打,我看是拿鸡蛋碰石头。 汤长林看不下去,插话道,日本鬼子是强大,但是侵略者;我们自卫队虽弱小,但我们是反抗侵略的,是正义的,得到村民的支持,只要自卫队的战法运用恰当,打胜仗是有把握的。 吉贵仁脸上也一阵红一阵白,讪讪地说,刘排长,我觉得汤队长说得有道理,如果利用有利的地形,打它一家伙,也是可能的。 “吉老爷,你这么说,我好奇心来了。我决定,我们暂且不走,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打。明天上午,能不能让我看看你们自卫队的操练?” 汤长林笑着说,我们早晨7点钟训练,那就请刘排长光临指导。 第二天,刘排长他们站在一旁,脸上带着讥讽的表情,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说,这叫队伍吗?区区60个人,跟日本打,真是不要命了。 旁边有人告诉他,这支队伍全是长工组成的。他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把汤长林叫过来,说,汤队长,你就消停吧。不是我看不起你们,你带着这样的人、拿着这么差的武器能打胜日本人,我就把我的姓倒过来写。 汤长林微笑着说,你别急,也不要把话说满,我会让你看看我们是如何揍小鬼子的。 黄昏时分,吉丙叶喘吁吁跑回来,带来一个让塘村人紧张不安的消息。 吉贵仁递给他一杯水,拍拍他的肩膀,说,别急,慢慢讲。 “一队日本兵进入柳村,有30多人。” 刘排长得意地说,你们看看,我说的对吧,日本人来得快吧。吉大老爷,我再次劝您带着夫人赶紧逃,活命去吧。 汤长林拿出地形图,摊在桌子上,诚恳地说,刘排长,你跟日本人打过仗,有经验,你看看这张图,在哪里伏击敌人最好? 刘排长很受用,欣然坐在中间,仔细地看着,说,塘村附近最有利的地点应是牛鼻崖,这里只有一条小道,两边是峭壁,敌人重武器施展不开,这里是最佳伏击地。如果你们自不量力、一定要打鬼子,应在牛鼻崖设伏。 汤长林没有在意他的讽刺,指着图纸说,刘排长,牛鼻崖前600米的处有一个宽敞的地方,敌人在这里架掷弹筒一轰,我们将无路可撤退,那怎么办? 刘排长为之一惊,心想这个汤长林不简单,居然知道600米之内用掷弹筒轰击,但他不想输给他,反驳道,如果敌人用炮打,你们可以向西跑。你看,这一带树木茂盛,是天然的撤退保护屏障。 “刘排长,这一片荆棘丛生,撤退异常困难。你如果愿意,可以去看看,或派人去看看。你看这里,我觉得,柳坡倒是一个不错的地方。” 刘排长一看,断然地否定道,汤队长,你简直是一个疯子,地道的长工。你有没有军事常识?这是一个缓坡,敌人从坡上用机枪扫射,你们就全部完蛋。 “我知道,我很难说服你。你如果答应我一个条件,你可以去观摩。” “什么条件?说” “如果你有耐心坐在我们指定的隐蔽处观看,不发出声音。” “我答应。这是小菜一碟,难不住我,我在衡阳打仗时,曾在一条水渠里蹲了三天四夜。对了,我缴获一架日本望远镜,可以借给你用。” 汤长林接过来,拱拱手,说,谢谢刘排长啦。 他们携带足够的干粮,于次日早晨埋伏在柳坡。刘排长和声望很高的村民代表吉大宝坐在一棵大树后面,他们离埋伏点有150米。吉兴拿着望远镜,隐蔽在树上观察敌情。汤长林、吉建新和吉云梅坐在沟里,吉贵仁蹲在一旁。 吉建新拿起鸟铳瞄一瞄,说,我用鸟铳打过野猪,还没有打过人。汤长林开玩笑地说,这好办,鬼子不是人,你就把它当作野猪来打就行。 汤长林之所以要请吉大宝来,因为村民对自卫队能不能打日本人,心里没有底;如果让在村民中有一定威信的吉大宝亲眼看见他们如何打死日本鬼子的,他回村一讲,比汤长林说一箩筐都管用,那么村民留下来的信心就大增,就会支持自卫队,就会有更多的长工报名参加自卫队,这个队伍就会发展、扩大。 汤长林邀请刘排长来,是想用行动争取他们,因为他们受过正规训练,同日本人真刀真枪干过,这是自卫队非常需要的。如果不能留下他们5个,有2个不走也行,即使有1人留下,对自卫队同样是好事。 吉贵仁自己坚持要来,可他腿不行,是不能打仗的,只能让他在旁边看着,以了却他的心愿。找一个机会,劝他去成都。毕竟打仗是危险的,子弹是不长眼睛的,如果一时没关照到,吉贵仁中弹,那汤长林一辈子会内疚。 在自己最艰难的时期,吉贵仁视汤长林为兄弟;那时敌人四处搜查失散的红军,是吉贵仁冒着杀头的风险,用尽办法消除敌人的怀疑,让他在吉家生活下来。汤长林时常想,与其说自己救了他的命,倒不如说是吉贵仁救了自己的命。 刘排长看看地形,心想:这里确是打伏击和撤退的好地方。他对汤长林从心里尊重起来,觉得汤长林有军事素养,绝不是一般的长工,他担心的是日本鬼子会不会来。 他们静静地等着,上午11点钟左右,吉兴在望远镜里看到敌人朝这边巡逻。他悄悄地滑下来,对汤长林说,队长,有3个鬼子往这边过来。汤长林鼓励吉云梅,说,别紧张,你肯定行的,去吧。 吉建新、吉兴说,下面就看你的,我们相信你。吉云梅露一个笑脸给他们,说,你们放心吧。我和队长来这里排练过6次,肯定没有问题。 一会儿,打扮成村姑模样的她出现在路旁,吉云梅蹲着,哼着乡曲挖野菜,显得那么的优雅,自然。 刘排长示意他们爬下,吉大宝轻声地说,用得着吗?汤队长只要求我们不出声。 刘排长不客气地拍一下他的头,说,万一打起来,坐着更容易比爬着中弹,你知道什么?吉大宝觉得命要紧,顺从地按刘排长的要求爬下。 刘排长说,汤长林有眼力,这个地方还真是打伏击的好地方,他选得不错,看来我错怪他。 巡逻到坡上的日本兵看见坡下有一个花姑娘,下身的某个东西活泛起来,兽性顿时发作,三人相视淫笑,背着枪,哗哩哗啦地冲下来,吉云梅见他们过来,假装吓得魂不附体,丢下筐和铲子,大喊救命,慌慌张张地向树林里跑,在汤长林他们跟前佯装绊倒,边喊边爬进沟里。3个日本兵,色胆包天,那知是计,紧追不舍。 敌人越来越近,汤长林让吉建新、吉兴沉住气,听他的命令。完全进入射击范围,汤长林果断一声“打”,3杆鸟铳同时开火,鬼子抱住头滚在地上嚎叫。他们立即冲上去,汤长林一刀结果1个;吉建新一拳打晕第二个,吉云梅咬紧牙,怒吼着把刀插进敌人的喉管,猛刺数刀,敌兵毙命。 吉兴将第三个鬼子的双手反箍在后背,敌人全力反抗,吉贵仁瘸着腿,快速过来,挥起一刀,鬼子的头滚落在地,污血喷射。 吉云梅跪在地上,喜极而泣,大声地喊道,爸妈,孟阳哥,我亲手宰了一个畜生,替你们报仇啦。 正文 8、村民欢庆 汤长林让她别叫,命吉建新拉起她,带着老爷迅速撤,他和吉兴把敌人的尸体拖进小沟,用树枝和杂草盖住,带上全部战利品,跑到刘排长那里,说,跟着我们快撤。 刘排长、吉大宝帮助扶着吉贵仁,跑了三里地,来到一处水塘边,喘着粗气,坐下来歇一会。汤长林他们把身上的血迹洗掉,脱下外面的衣服,塞进袋里,和石头捆在一起,扔到塘里,换上带来的衣服。 刘排长竖起大拇指,说,汤队长,你们干得漂亮。杀掉3个鬼子,你们无人受伤,佩服之至。我以前有冒犯之处,请你多包涵。我有一事不明白,你怎么断定会有日本鬼子来? 汤长林谦虚地说,我们才干掉3个日本鬼子,不值一提。至于你说的问题,在自卫队成立后,我安排吉丙叶去摸敌人的活动规律,他发现,日本军队警惕性非常高,经常安排人在驻地附近巡逻,外人很难靠近他们的驻地。我们推测,鬼子一旦进驻柳村,也会安排士兵巡逻,以防中国人袭击。 刘排长赞同地说,你们的分析是对的,日本鬼子确实不可小觑。你们这次伏击成功,还利用了他们的劣根性,那就是日本鬼子不把中国女人当人,只要见到她们就施暴。 汤长林拿着一个铁疙瘩,问刘排长,这是什么玩意?我没见过。 刘排长一脸严肃,着急地说,千万别乱动。这是日本军队用的手雷,威力很大。他走过去,翻看战利品,继续说,你们收获不错,缴获9颗手雷,我下午给你们队员上一课,教教你们如何使用手雷,给你们介绍一些日军的情况,或许对你们以后打鬼子有用。 汤长林握住他的手,感激地说,这是我们非常欠缺的,你是雪中送炭,帮我们自卫队的大忙。 “小事一桩,用不着这么客气。” 吉贵仁换好衣服,兴高采烈地走过来,对战利品数了数,说,除步枪3支外,还缴获60发子弹,我们晚上要好好庆祝一番。 吉大宝上前拥抱汤长林,说,我以前对你和自卫队有过怀疑,通过这次伏击仗,对你们自卫队有信心了,我要动员长工报名。小汤,我有一个疑问,你们把身上的脏东西洗干净,这个好懂。那你们为什么把衣服脱下来扔进塘里?多可惜啊! 刘排长听到了,争着回答,说,日本人的军犬很厉害,它们会闻着气味找到这里来,带血迹的衣服扔进水里,军犬就没有方向了,这样它们就找不到塘村。 汤长林说,敌人迟早会到塘村的,我这样做,只是想延缓时间而已,我们可以准备更充分一些。 吉贵仁说,我们休息得差不多了,回去吧。村里人还等着我们胜利的消息呢。我们晚上要大大的庆祝自卫队打胜仗。 柳坡之仗虽歼敌3人,但对塘村来说,确是石破天惊。 村民依次看摆在村槐树下的战利品,心里痒痒的,恨不得用手摸摸,旁边守护的自卫队员微笑着制止。吉大宝面对团团围住他的村民,绘声绘色、滔滔不绝地讲述战斗和撤退的经过,汤长林、吉兴和吉建新尤其吉云梅成为他们心中的英雄,个个喜笑颜开,像过年一样开心。 吉贵仁兴奋,弟弟、弟媳和儿子的仇终于报了。傍晚,在槐树下,他以族长的身份主持庆功会,亲自给四位参战队员戴红花,即兴演说,慷慨激昂,感染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他的话音一落,有15个长工陆续站起来要求参加自卫队,吉大宝毛遂自荐,为他们一一登记造册。晚上,吉贵仁大宴村民。 汤长林把吉兴他们叫来,说,这是一次很小的胜利,却极大地激发了村民的积极性,自卫队增添15位新成员,其中10人由建新带着训练,剩下的5人成立后勤组,由吉云梅暂时任组长。明天上午,自卫队开一个迎新欢迎会,这事由吉旺负责。今晚,村民联欢庆祝,我们自卫队脑子要清醒,在这个时候要干好自己的活,增派岗哨,防止鬼子突然摸进来,这事由吉兴负责。你们看呢? 吉兴说,下午,我按队长的要求,派出两组人员,每组两人,一组到离村15里的石岭,第二组在离村7里的小水库,晚上11点,我带人换岗。我们已约定查岗、换岗暗语。 吉建新说,队长,在酒席上,族长和村民以及5个国军弟兄肯定向我们自卫队敬酒,怎么办?另外,老队员不能喝酒,这是纪律,可新登记的成员可不可以喝呢? 吉丙叶说,既然有队规,那要执行,否则队员不好带,万一鬼子来袭,那我们就惨了。 吉兴和吉云梅赞同。 汤长林说,今晚,自卫队滴酒不喝,这很难做到,而且也不近人情。我们派代表,由建新接受敬酒和回敬,其余的队员不能喝。刚登记的人,没有按手印,我们还没有举行入队仪式,没有向他们讲队规,应允许他们喝。 吉云梅不同意,但她忍住了,心想:从融洽与村民的关系和方式的角度看,汤长林也许是对的。这时她想起一件事,说,队长,村民现在对自卫队的态度发生很大转变,有不少人要向我们捐钱、捐衣服鞋子、捐粮食,吉大宝叔叔登记好,组织村民送到自卫队,我大伯不让我收,我发愁死了,你看怎么办? 汤长林心里清楚,吉贵仁组建村自卫队的起因是他弟弟、弟媳和儿子被杀害、被凌辱,燃起他心中无限仇恨的烈火,他要为家族复仇,他把打鬼子看成他家庭、他自己的事。如果现在就忤逆他的想法,收下村民的捐助,对自卫队的发展以及作战会带来不利的影响。但要把村民捐助品退回去,这同样会挫伤村民抗日的激情。 汤长林心想:如果换一个说法,即柳坡之仗的胜利,村民发自内心的喜悦,送那些东西是犒赏自卫队的。或许,吉贵仁能接受如此的说法。于是,他把吉云梅拉到一旁,耳语几句,她面露笑容,说,是,队长,我这就去跟我大伯讲。 这天夜里,老天爷真给脸,月朗星稀,微风拂面,村祠堂前灯火通明,村民洋溢着笑容,满脸通红,唱歌跳舞,互相举杯。国军弟兄频频接受村民热情的敬酒,深深感受到村民的淳朴、好客,开心地与村民共乐。 汤长林走过来与刘排长碰杯,说,我以茶代酒敬你们,你们是抗日的英雄。刘排长回敬他说,你带领的自卫队也是好样的,初战告胜。 汤长林笑着纠正道,刘排长,塘村抗日自卫队的初战应该是在衡阳夜袭鬼子阵地的那一仗,柳坡伏击战是自卫队的第二战。 刘排长拉他到一旁,说,我下午给你的队员讲解日军编制、军衔、各种炮、手雷的使用以及防毒气的方法,看了自卫队的组织机构和队规,目睹你带队伍的方法和打仗的沉着冷静,我觉得你当过兵,接受过训练,而且带过兵。 “我是一个长工,只是带着长工们打过土匪。” 刘排长继续道,我说这些,不为别的,我的3个弟兄没有想到,你们的武器那么简陋,也能打死日本鬼子,很佩服你,要留下来与你们一同打日本人,我把他们交给你带,我放心;他们明天向自卫队报到。我听说,吉老爷的家人要去成都,我已跟他说过,我和另一个弟兄蒋用送他们去。 这给汤长林带来惊喜,连声说,谢谢你,刘排长。国军3位兄弟留下来定会提高自卫队的整体素质,增强我们的作战能力。 刘排长抹掉眼泪,说,我与他们同生死,我舍不得他们,可人各有志,他们愿意跟你打鬼子,这是对国家有利的事,我不阻拦。不说这些,对了,我上午派人去牛鼻崖看过,汤队长,你是对的,牛鼻崖确实不适合伏击。不过,我的手下唐九五认为,在悬崖上可以凿两个炮眼,填上炸药,当敌人经过时引爆,滚下的石头应能砸死不少日本人。 “刘排长,你知道,我们这支队伍装备很简单,劣质火药还有些,可没有雷管、导火线。” “我们有一些,我不带走,留给你们;我的望远镜也给你,你用得着。” “你给我们够多的,望远镜是你从敌人手中缴获的,是你的心爱之物,我不能夺人所爱,你带走,留一个纪念。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吉贵仁既是我的老爷,更是我大哥,对我像亲人一样。如果鬼子来了,得进茶树林和上山岭,可他腿不好,没法跟着我们上山爬岭,万一有个好歹,我怎么对得起他,因此你帮我劝劝他去成都。等把日本鬼子打走了,我去接他。” “我今天搀着他撤退的时候,他一个劲地抱怨自己的腿,觉得自己是累赘,说给我们添麻烦。我答应你想办法劝劝他,能不能劝动他,我不知道。” 吉云梅朝他们走来,与刘排长碰杯,说,抗日英雄,我敬你。 “今天杀死3个鬼子,你立了大功,你是抗日女英雄。”刘排长知道她找汤队长有事,简单聊几句,端着酒杯,去给吉贵仁敬酒。 吉云梅告诉他,你的说法被我大伯接受,可以后不允许要村民的捐助。 “行,我知道了。目前,村民有37户留下来,共389人,60岁以上的老人有47人,其中黄阿婆年龄最大,82岁。塘村是富裕村,远近有名,鬼子不会放过的。怎么转移村中的老人是一件棘手的事。我的想法是,利用后山岭上的石洞,可以先把粮食运进去,如果发现鬼子进村,就把老人转移进石洞。你去找吉大宝叔叔,他热情很高,会帮你的。” “看来你邀请他去观战,产生奇效。吉叔说,要把吃的全部弄走,他动员村民把鸡鸭猪杀掉,做成腌肉,这样好带。” “这个吉叔!种子总是要留的,全部杀了,鬼子走后,怎么办?云梅,后勤组要多做一些干粮,鬼子来时,可以背着就走。” 吉贵仁红光满面,摇摇晃晃过来,说,侄女,你把我们打胜仗的消息告诉你父母没有? “我和弟弟上过坟了,给我爸、妈烧了很多纸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我们给他们报仇啦,我想,我爹、妈可以瞑目了。我还去给孟阳哥烧纸钱,把大伯您砍下鬼子脑袋的事也告诉他。” “我过一会儿去上坟,把这个消息向列祖列宗说说。刚才,刘排长劝我去成都,我觉得他说得对,我已亲眼目睹并参与自卫队为弟弟、弟媳和我儿子报仇了,没有什么放不下,明天上午带着夫人、孟星出发,刘排长、蒋用和我们一起走,我只带两个人,吉旺留下来帮你们。这样,你们可以放开手脚打鬼子。我想了想,我走后,族长的位置,从资格和威望讲,吉大宝最合适,请他做族长。” 汤长林动情地说,贵仁哥,您终于肯去成都,我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下了。 吉贵仁握着他的手,说,我们虽不是亲人,但胜过亲兄弟。我的侄女云梅就交给你,我知道她心里有你,你可要好好保护她。我把我们家交由你管理,完全由你支配。你带着自卫队把鬼子往死里打。赶跑日本鬼子,你要来成都接我。 汤长林含泪点头。 第二天上午,安排妥事情,吉贵仁、刘排长他们出发。柳坡寺住持净智前来送行,吉贵仁劝他早做打算,不要对日本人抱幻想,不能让中国的无价之宝落到日本人手里,住持含笑点头。 汤长林依依不舍,送了一程又一程。回到塘村,他开了迎新会。吃过中饭,唐九五他们执意要去牛鼻崖打炮眼、填炸药、装雷管和引线,汤长林不放心,派吉旺随去,嘱咐他们一定要小心。 晚上,汤长林、吉大宝他们商量自卫队的人员安排和如何转移村民,吉旺撞进来,哭起来,说,队长,出大事了。 正文 9、锄掉伪县长 吉大宝大惊失色,问他,怎么回事?快说。 吉旺一屁股坐在地上,说,我们在牛鼻崖干得挺顺利,在回来的路上,唐九五讲,自卫队的武器太落后,跟鬼子打起来肯定要吃亏。我们不如去柳村,趁黑摸进去,偷点武器出来,改善自卫队的装备,也算是我们加入自卫队的见面礼。我劝不住他们,本来想回来告诉你,可我也想立功,就跟着去了。 “后来怎么样?快点说,急死我了。”吉兴催促。 “我们的岗哨发现我们,盘问我们,唐九五说是队长派去执行秘密任务,蒙了过去。我们在柳村边看了一会,唐九五让我在外面等待,他们进去。我等了两袋烟的工夫,突然传来密集的枪声,我模模糊糊看见三个黑影朝我这里过来,他们边打边跑,不一会儿,唐九五上气不接下气,交给我3条枪、1箱子弹和望远镜,对我说,你赶紧拿着这些东西回去,交给队长,我去接应他们。我带上东西往回跑,爬上一个山坡,见好几个鬼子将他们围住,有的拿着火把,唐九五他们拉响了身上的手榴弹,与鬼子一起死了。” 汤长林急促地来回走,说,吉旺你看清楚了? 吉旺点点头。 汤长林痛哭,说,唐九五他们死得壮烈,是英雄,是好汉,我们要为他们立碑。 他捶胸,说,只是太可惜,太可惜。他们完全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杀更多的鬼子。 吉大宝指着他的鼻子,说,吉旺,你是老自卫队员,平时挺本分的,没干出格的事,今天怎么混起来?想立功,没有错,那也得遵守队规,听队长的指挥。我告诉你,我和队长刚才在议,让你担任新成立的一个组的组长,还没对外讲,你就违反队规。你真是烂泥巴,扶不上墙。 汤长林擦掉眼泪,说,族长,算啦,别骂了。吉旺,你好好想,错在哪里,明天在队会上,把你错的地方向大伙说说,并说说你以后如何做。 “如果我照你说的做了,我还能当组长吗?”他眼泪汪汪地看着汤长林。 “那要看你的表现,你的行动。” 血的教训和吉旺的现身说法给队员上了一课,深知服从命令、遵守队规对打鬼子、保命是特要紧的事。汤长林和吉大宝商量后,给吉旺关禁闭半天,调任第二组副组长。 傍晚时分,唐菊茹、小卢挑着药品和器械来到塘村,对汤长林说,这是云梅托我们买的,费了好大的劲才弄到手,你们自卫队今后会用得着。 汤长林握着她的手,感激地说,唐老师,你们可帮我们大忙了。 在小范围用餐的时候,唐菊茹说,县城被小鬼子占了,各色人物粉墨登场,李大个子土匪投靠日本鬼子,他做了侦缉队队长;原警察局局长蔡成仁任伪县长。 小卢说,由于县城及其附近没有抗日武装,那些汉奸和日本鬼子猖狂得狠,随意打人杀人,欺凌老百姓。 唐菊茹恳切地说,汤队长,我建议你带人把伪县长给毙了,打击他们的嚣张气焰,迫使他们有所收敛,让城里百姓的日子稍微好过一点。现在有一个机会,我们得到消息,离县城30里地的铜子学校后天下午三点举行开学典礼,日本鬼子为显示中日亲善和管理有方,派一个少佐和蔡成仁出席典礼。 她拿出一张纸,说,这是地形图,我请小卢画的,他是铜子人。据确切情报,只有5个鬼子和5个伪军随行,他们太不把中国人放在眼里。 汤长林看着图纸说,铜子学校在县城的西边,从塘村出发绕过柳村,距离有45里地左右,倒不是很远。 饭后,汤长林把吉丙叶、吉建新留下,和唐老师商量对策。 经一番合计,汤长林说,建新在家里带队训练,吉兴负责监视柳村的鬼子,云梅明天下午备足50斤糯米团子,我和丙叶、小卢明天一早去实地看看。这件事要绝对保密,不能透露一个字。 唐菊茹说,汤队长,我做什么?我帮云梅做糯米团子吧。 “唐老师,委屈你了。” 从县城到铜子小镇是一条土路,可以通车子,两边是灌木丛。他们扮成采药的人,对每一个山头进行地形观察和草图勾画,临近中午,汤长林说,小卢,我们得去镇子看看。 “汤队长,铜子镇不大,也就是200来户人家,你们是外地人,在镇子里一露面,就会引起敌人的警觉。”小卢说,“我是本地人,还是我回镇子打探情况。” “你家里有什么人?”汤长林说,“别给你家人带来麻烦。” “我父母和妹妹,我家在镇子的边上,我会小心的。”小卢说,“你们在这里等我。” 晚上,汤长林他们才回到塘村。在一个僻静的房间,吉丙叶将沿途侦察的情况向大伙介绍,说,总的来看,那条路两边不适合打伏击,而且敌人开车,我们没有地雷,很难阻住敌人。 吉建新看着地形图,说,如果要打,必须速战速决,20分钟之内结束战斗,否则敌人的增援部队一到,我们就很危险。 汤长林说,我们自卫队真正经历过实战的,只有11人,其他60多人还只是瞄准训练,没有实弹射击,我们力量弱,加上那条路上没有恰当的埋伏点,这个伏击战没有取胜的把握。 唐菊茹说,汤队长,照你的意思,你们就放弃这次机会,不杀伪县长? “本来是想打伏击,借此锻炼队伍。但是,小卢独自回镇子摸到一个情况,伪镇长为讨好日本人和县长,包下当地最好的和春楼,于傍晚5点钟在大厅宴请他们,这对我们将是一个机会。”汤长林拿出一张纸,说,“小卢把和春楼和周边的路画了一张草图,你们看看。” “敌人喝酒后就会放松警觉,这正是消灭他们的好时机。”吉建新说,“队长,让我参加吧。” “柳村离我们这么近,我们又打死三个鬼子,我担心日本人来突袭我们村,你和吉兴得留下守家,我、丙叶、吉旺去,另带4个新队员,小卢给我们带路。”汤长林转向吉云梅,“你6点前为我们备好干粮,还有,你和族长要抓紧督促村民转移粮食和牲畜。” “队长,你们带什么武器去?我好给你们准备。”吉建新问。 “一把冲锋枪,两支短枪,三颗手雷,其余为长枪。建新,你对新队员什么也别说,到时我会告诉他们的。” 在散会之前,吉兴跑过来,说,队长,哨兵下午发现,离我们村15里的地方,有几个日本兵在检查独木桥。 “这条路太窄,崎岖难行,日本人的坦克、军车不会从这条路进广西,部分士兵、马匹可能会经过这条路。因此,他们只需对桥进行加宽和固牢就可以,半天足够。吉兴,你继续盯紧了,去吧。”汤长林转向吉建新,说,“我估计鬼子很快就到我们村,我走后,你可要睁大眼睛。” 汤长林带着队伍从山里走,到达铜子镇已是次日下午三点多钟,他让队员在一座破房子里休息,安排两人在外面隐蔽警戒。 天色暗下来,集合队伍,汤长林新队员说,我们今天去宰日本鬼子和伪军,你们怕不怕? “不怕!” “好,要放松,听指挥,瞄准鬼子就打。我和吉旺、丙叶会冲在前面的。”汤长林转向他,说,“小卢,你带路,抄小路去和春楼。” 半个小时后,他们到达和春楼,见两个伪军在门口站岗。汤长林说,丙叶你们用匕首解决门口两个,你们四个看我的手势后面包围酒楼,不能让鬼子从后门跑了。行动! 吉旺、丙叶悄悄地从两边接近伪军,神不知鬼不觉送他们去见阎王。汤长林挥动手势,四个新队员蹑手蹑脚堵住后门。 此时酒楼内,伪镇长点头哈腰给日军少佐敬酒:“少佐,您要经常来指导工作,我们镇漂亮的花姑娘很多,您要多少,我送您多少。我干啦,您随意,我的亲爸。” “镇长,你的日中亲善的,大大的良民。来,干!” 蔡县长端起酒杯,谄媚地说,少佐,您年轻有为,定能当上将军;到那时,您要多多提携您的良民--我。来,我敬您,少佐,我的亲爹。 少佐有些酒醉,站起来,杯子摇晃,酒洒在自己的鞋上,伪县长、伪镇长连忙跪下,争先恐后用舌头舔干少佐军靴的酒水。 汤长林从门缝看到这一幕,端着冲锋枪,和吉旺他们从前门冲进去,对准鬼子和伪军就扫射,这些平时骄横跋扈的家伙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一命呜呼。酒楼老板和伙计吓得躲在厨房不敢出来。 汤长林招呼新队员进来。他们一边拣武器,一边检查,确保每个敌人尤其是日军少佐和伪县长都已上西天。 打扫完战场,汤长林对小卢说,我们杀掉一个少佐和伪县长,鬼子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而你昨天回铜子镇,今天又离开,你家人就有危险,你赶快回去把你家人接到塘村。 汤长林不放心,又让吉旺带上枪,陪他回家接人。 “队长,敌人的汽车怎么办?”吉丙叶问,“要不要弄回去?” “怎么弄回去?我们这里没有人会开车,快点把它炸了,我们要赶路。” 吉丙叶叹息道,这么好的车要炸掉,可惜,我以后要学会开车。 正文 10、用大鼓作军号 吉云梅安顿好小卢的家人,回到自卫队的队部。吉长腿懊悔地说,小姐,我真亏,当我从后门冲进去的时候,敌人被队长他们全打死了,那个日本军官的脑袋被打爆了。我白去一趟,一个鬼子没杀成。 吉云梅笑咪咪地说,队长带你们去,是为锻炼你们。你放心,你有很多机会杀鬼子,到时候,你别吓得拉不开枪栓。 “小姐,你别瞧不起我,下一次我跟着队长多杀几个鬼子,让你看看。”吉长腿掰着手指,自顾自地说,“自鬼子打衡阳以来,汤队长带着我们已干掉20多个敌人,好解气,我们队长真行。” 吉云梅心里美滋滋的,脸不觉已绯红,侧身去看缴获的战利品,10支长枪,3支短枪,20颗手雷,300发子弹,5个钢盔。她心里像喝了蜜似的。 吉大宝看在眼里,见旁边没有别的人,有意地说,这个汤长林有勇有谋,是带兵打仗的好手,说不准能成为将军,我们塘村有福气啊。 听到族长的夸奖,吉云梅的脸更加艳丽,像红纸一般。见此情景,吉大宝说,云梅,你大伯临走的时候告诉我,你原来的未婚夫是你父母给你定的,你自己并不愿意,是吗? 吉云梅低下头,说,族长,他人已经被小鬼子祸害死了,您还提这事做什么? “你大伯跟我讲,你心里喜欢的是汤长林,整天大哥长大哥短地叫,对不对?”吉大宝说,“要不要我这个族长给你当媒人?” “族长,您看日本鬼子说来就来,我哪有心思想这个事?”吉云梅转身要走,撞上唐菊茹。 两人向吉家大院走去。唐菊茹笑着说,族长的话我听见了,他给你去做媒,这是好事。我看得出,你心里有汤队长。再说,这抗日打鬼子跟恋爱谈对象不矛盾,别放跑了这个英俊的小伙子。 吉云梅没接她的话,想把话题拉到工作上来,说,塘村自卫队在汤长林队长的带领下,接连打了胜仗,杀死10多个鬼子,缴获很多武器弹药,自卫队有点模样了。村民的抗日热情高涨,自卫队发展到70多个队员,汤队长的威信很高。 唐菊茹见她故意转换话题,也不坚持,说,看来汤长林很会带兵打仗,锄掉伪县长这一仗就非常漂亮,我们正需要这样智勇双全的人。云梅同志,你觉得汤长林的政治倾向怎么样? “他抗日坚决,他打日本的方法就是用的游击战。从他的言和行看,我觉得汤长林很有可能在我们的队伍待过。从他遇到我大伯的地点和时间上分析,我觉得,汤队长可能是10年前失散的红军战士,甚至是一个干部。” “云梅同志,汤长林如果像你分析的那样,这对我们太有利了,组织上非常希望把这支队伍发展成我们党领导的抗日游击队。我回去后将你的分析和塘村抗日自卫队的情况报告给组织。” “你走后,要我做什么?”吉云梅问。 “你要继续影响他,全力支持他的工作,树立他的威信。” “我保证完成任务。”两人商量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和方式,唐菊茹带着小卢返回县城。 汤长林看完队员的刺杀训练,对吉建新说,我们武器低劣、队员素质不高,如果鬼子来打我们,我们不跟敌人硬拼,要利用这一大片茶树林和我们夜战的优势打击敌人。按安排,今晚七点钟,我们进行夜间配合和向山岭撤退训练,我来带队。 “这类训练,我们进行过六次,队员闭着眼也不会迷路,还能绕过陷阱和机关;只是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进攻和撤退的命令如何下达?因为这片林子太大,而我们没有军号,用嘴喊不可能保证每个组都能听见,你说怎么办?” “李唢呐不是能吹吗?”汤长林说,“他吹哀乐,就是我们进攻,是给敌人发丧;他吹迎亲的曲子,我们撤退,意味着我们的胜利。” 吉建新一脸的愁苦,说,我们试过,但这个李唢呐只会吹发丧的曲子,迎亲曲他压根儿不会。 汤长林台头看一眼山岭上,想出一个主意,用手指着半山腰,说,吉新,你派人把我们村祭祀用的大鼓抬到那里去,找一个隐蔽处放好,我们就用鼓当军号用。 吉建新露出笑容,说,队长,你这个法子估计能行,我们今晚练一练。那,谁担任鼓手? “李唢呐,他自称为吹鼓手,他应该会捶鼓。你去叫上他,把大鼓弄上去,我们现在就试试。”汤长林叫三个队员去不同的位置爬下。 在半山腰平地,一块大岩石的后面支着一面大鼓。汤长林说,唢呐,你会打鼓吗? “我会。”李唢呐嘿嘿一笑,“是我爹教我的。” “那好,你用力捶一下,停一会儿,捶两下,再停一会儿,捶三下;然后,短促捶五下,接着,悠长捶五下。唢呐,这鼓声要能传遍整个茶树林,你能做到吗?” 李唢呐找站到一块石头上俯瞰,自信地说,队长,我能做到,我擂鼓,你听着。 李唢呐站好姿势,抡起鼓槌,按汤长林的要求依次敲响大鼓。 汤长林从望远镜里看到,茶树林三个不同的方位竖起了旗子,把望远镜递给吉建新,说,李唢呐,你行,你就是我们自卫队的鼓手啦。 李唢呐把鼓槌往地上一扔,沉着脸说,队长,我不做鼓手,我加入自卫队是要上战场杀鬼子。 汤长林盯着他,围他转一圈,严厉地喊道:“立正,稍息。队员李唢呐,自卫队纪律第一条是什么?” 李唢呐立正,大声回答:“服从命令,听从指挥。” “很好!”汤长林转身向山下走去。 李唢呐拣起鼓槌,跑步跟上,哀求他:“队长,我服从还不行吗?求你让我杀一回鬼子,行吗?” 汤长林拍一下他的肩膀,说,回去好好练,我答应你,让你狠狠地杀一回鬼子。 夜间训练完毕,汤长林回到吉家大院。吉云梅端来水,温柔地说,长林哥,你洗一把,我有些事给你报告。这几天,我按你的要求,把大院里值钱的东西都卖了,共筹集19800银圆;把自卫队的30亩水田也卖了,换成粮食,够自卫队吃上大半年的;我大伯他们走的那一天,你叫我买60头猪杀了,做成腌肉,已经全部做好。 “云梅,你和后勤组很辛苦,你自己要注意身体。”他擦好脸,把毛巾挂上,说,“鬼子呆在柳村没有动,我估计不会很久的,你们要利用这个时机,明天再去买些粮食和食盐,全部送到后岭的山洞藏好。” 吉云梅帮他洗衣服,说,长林哥,鬼子一来,人心惶惶,粮食和食盐已经涨价,还要买吗?要不要等鬼子经过后再买? 听到有人敲后门,汤长林说,不等,你们明天能买多少就买多少。就这样,云梅,你去忙吧。 汤长林开门让丁蛋进来,派人把吉丙叶叫来。 丁蛋喝完一大杯水,兴奋地说,县城都在传日本少佐和大汉奸蔡县长在铜子被杀的事,我们好开心,汉奸和伪军吓得脸色大变,李大个子土匪跑到他老窝去了,不敢呆在县城。老百姓扬眉吐气。 吉丙叶拍一下他的胳膊,竖起大拇指,得意地说,你知道是谁干的吗?是汤队长带着我们干的。 丁蛋拥抱着他,眯着眼,幸福地说,我猜就是你们干的。 汤长林叫他们停下来,说,丁蛋,县城的鬼子和伪军有什么行动? “两个小队日军和150人的伪军开到铜子镇,说要捉拿那里的抗日分子。” 吉丙叶叹息道,铜子镇的百姓要遭殃了,幸亏队长及时把小卢的家人接走了。 “汤队长,你上次要我多留意鬼子的军火库吗?我找到啦,军火库在县城东边的一个废弃的仓库,有六个穿便衣的日军看守。我画了一张图,你看看。”丁蛋把它递给汤长林。 “鬼子占领县城至今没有遭受抗日武装的攻击,他们防范不严;加之,你们在铜子一闹腾,敌人从县城抽走兵力。汤队长,我觉得,现在去夺军火库是一个机会。” 他们看着图,吉丙叶说,军火库的东面是高高的围墙,南、北是近300米的空地,没有建筑物和树木,西边是一条路,与县城的白牙路相接。日本鬼子够狡猾的,选择这样的仓库存放军火,很难攻击,除非用炮。 “别说炮,我们连炸围墙的炸药也没有。”汤长林拿着图站起来,皱着眉头,自言自语地说,“挖地道或许是一个办法,可需要时间,没有10天、半个月不行,但鬼子不会给我们那么多时间,怎么办?” 吉丙叶摇头,说,在军火库附近挖地道,很容易给鬼子发现,太危险。队长,这个办法不行。 汤长林来回地走。 丁蛋拉着汤长林,笑着说,队长,你别老晃,坐下来,我们会想出别的办法的。 汤长林盯着丁蛋,说,耍我吧?你早就有方法进入军火库,是不是?快说,别藏着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