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起程 “妈~~妈~~~”小女孩摇头晃脑爬上自家妈妈的膝盖,“妈妈~~人家不要呆在这里了啦,熙容一点都不好玩,不说话也不笑整天冷着张脸好像欠我五百万似的,明明五百万只是她零花钱的小零头嘛!妈~~妈~~~~” “小容干什么了?”熙晴笑着捏了捏熙沐圆圆的脸蛋“让你这么郁卒?” “她什么都不用干,”熙沐不满的撇着嘴,“她只要嘴角下垂双眉皱起眼角射出冷冷的波光就足够人浑身发抖跪地求饶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可怕,她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 “就因为只有十二岁才更可怕!!妈~妈~~”小女孩搂着自家妈妈的脖子,及腰的卷发一摇三晃,“虽然我也只有十二岁但我还是天真可爱活泼开朗热情大方熙容那个该死的小孩子装什么深沉装来装去本小姐看到的只是一座猥琐的移动小冰山!!!妈~妈~~”熙沐抱着自家母亲的脖子摇来摇去,“妈妈~人家不要呆在这里了啦,再呆下去我也会变成一块整天无所事事只会到处飘来飘去完整句子都说不好一个的笨蛋冰块的!妈~妈~~” 熙晴听得直乐,扳正熙沐的小身板,一把揉上她的脑袋,“那小沐要不要去日本跟着外公?” “不要!”把头摇成拨浪鼓,熙沐表情难得正经。 “那去上海找你熙明爸爸?” “不要!” “难道要随便找个地方任你自生自灭?” “好!!”一声欢呼,熙沐差点跳起来。 “可惜没有人会答应的。”熙晴一脸惋惜状,“熙明不会答应,爸爸不会答应,就连小容,你去问问,也一定不会答应,更别说刚刚下飞机正在回来路上的熙恒大哥了。” “大伯回来了?”熙沐一下子跳出自家妈妈的势力范围,光着脚丫往屋外跑,“法文版的《小王子》和《追忆》一定也一起回来了吧?” “小沐,穿好鞋子再下楼!”熙晴颇为无奈的扶额嘱咐道,然而某人早已无影无踪。 ********* “馁馁,冰小姐”熙沐刚走进客厅就看见熙容抱着一叠资料从门口走进来,“问你一个问题好不好。要是我离开这里的话冰小姐你一定不会阻止的吧?”料定了不会被搭理,熙沐自顾自地说下去,“毕竟我们没什么关系,住在一起这么多年真正接触也只是这一年,而且我还那么令你讨厌的叫你冰小姐你也从没正眼看过我。所以妈妈说的你不会答应是骗人的是吧是吧?你不会反对我离开这里的吧?” 熙容抱着厚厚的资料,皱着眉头站定,“如果你一厢情愿的这样想的话,那我可以告诉你,对的,你的推理完全正确,但是,”熙容挂起一抹奇异的笑容,定定的看着呆住的某小孩,假装没看见她在脸上写满了的“是梦吧是梦吧冰小姐也会讲这么多话一定是做梦”的话,“要是你想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坏境里自生自灭,我是第一个不答应。”熙沐敛起笑容,嘴角下垂眼睑微眯眼角渗出冷冷的波光,“想要摆脱责任,哼,就凭你的智商,难。” 然后熙容从容的穿过客厅。 等某小孩回神跳脚要找人算账的时候,该小孩面对着无人的客厅只好蹲在墙角垂泪画圈圈。 难道这就是冰山与普通人的区别吗?还是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吓人? 熙沐无语望苍天。 熙恒一到家,该小孩就可怜兮兮的迎了上去。 一手叉腰,一手指天。小脸鼓了半天,最后终于瘪下来。扁着小嘴,细细的小胳膊没精打采的垂在身前,大眼睛眨巴眨巴,连紫灰色的长发都耷拉着一副可怜相。 “大伯,”大眼对小眼,瞧了半天,熙沐才说,“我想外公了。” ********** 做一个决定可以花费一生时间,做一个决定也可以只用三秒钟。 熙沐决定去日本外公身边,只在一个转念。 并不是因熙容一句话生气赌气,也并不是真的不喜欢这里,不喜欢这里的家人。她只是不喜欢寄人篱下。说到底,她不是熙家人,跟熙家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当初怀着她投奔熙明避难的熙晴此时真的嫁给熙明。就算所有人都不介意她不是熙家人,不介意她血管里不曾流过熙家的血,但她介意,很介意。她从来都不希望糊涂的就此一生。 她忽然很想找到,当初强暴熙晴的人,因为,那是她的亲生父亲。 所以那一瞬间,她眼角充斥着紫灰色的卷曲头发,她眨着眼睛,她可怜兮兮,她说,我想外公了。 我想去外公所在的日本,我想找到那个犯错的男人。 她不会将这样的话说出口。她知道十二岁的她可以撒娇可以任性可以天真可爱可以活泼开朗可以热情大方,但是不可以表现真实的自己不可以告诉任何一个人其实她知道一切。 这一切包括自她出生起所看到听到旁窥到的所有。 她有时候想问问,当初那个喜欢冷着脸高兴理人就理人,不高兴就冷嘲热讽甚至会粗鲁的动手打人的率直自己去哪里了?她想揪出那个不知去了哪里的自己问问,你究竟怎么了?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连任性都是假装,所有情绪都是伪装,都是为了掩饰自己其实已经过了一生死了一次却又借尸还魂的事实,都是为了掩饰她自己一点都不想承受不想记起的事实。她不属于这世界。她只是一个人。她不是熙沐。不是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 这个完美的虚假的世界,她不属于这里。 而那些天真,早已散落成满地的坎坷。 ********** 一个月后。 熙家。 熙晴轻梳着小女孩的紫灰色长发,棕色眼眸中透出一分不舍,一分怀念,一分黯然,七分决绝。 “没关系的,妈妈,”熙沐难得不拖着嗓子,“舅舅来接,我不会有事的,而且我都十二岁了,是大小孩了。我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妈妈要跟熙明爸爸好好地,不要吵架,快点生个小弟弟,让冰小姐被小孩子烦的乱七八糟再也冰山不起来。表哥好像比我大一岁。怎么办?我想跟表哥读一个年级,没问题吧?妈妈?啊啊!我肯定没问题,我可是永远第一的熙沐!而且所有认识我的人都知道熙沐是个语言天才,日语英语法语语言之类的全部都是我的专长尤其是从小就开始接受熏陶的日语呀。呀呀,是第一次见舅舅呢,有没有留个好印象?话说外公外婆长什么样子呢?只听过外公说话,好严肃啊,怎么办怎么办?我开始紧张了。要是他们不喜欢我怎么办?不会的不会的,我熙沐可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哈~哈~” 熙晴别过脸,不知道该对眼前自言自语不停不休的小女孩说些什么。 她知道熙沐还小,不该让她离开自己身边。她也知道自己太自私,自私的生下她,却终于开始害怕见她。她身上铭刻了她人生最黑暗的记忆,哪怕此时她有了光明,与她在一起,就同过去纠缠不清。 所以她要狠心。也必须狠心。 她会提供她优渥的生活,在那个她做了一次噩梦就再也不敢踏入的土地上。日本。 熙晴扎好熙沐的头发,将紫色的可爱发夹轻轻别上。拉着她的手走出屋,走下楼,走进大厅。 熙明,熙恒,熙容,一径摆开紫黑色的头发,正姿势各异的坐在沙发上,同对面坐着的古铜发色的男子中日文混聊。 “哥哥,”(日语)熙晴叫了一声,低垂着眼扯着熙沐的手,“小沐,叫舅舅!”(日语) “舅舅!”(日语)熙沐眉眼柔顺,扎成羊角辫的紫灰色长卷发乖巧的垂在耳边。 男子看见她的脸,眼睛中掠过浮光云影。 “小沐交给你了。”(日语)熙晴将小女孩的手伸至男子眼前。 古铜发色的男子复杂的看了一眼熙晴,嘴角的笑容有着说不清的温柔与迟疑。 “嗯。”(日语)男子站起身,牵过女孩子的手,“景晴你真的不回去看父亲母亲?母亲很想你。”(日语) “有机会再回去。”(日语)熙晴勉强笑了笑。 “我不勉强你,只是母亲身体越来越差了,有时间一定回家看看。”(日语) “是。”(日语) “那,小沐,我们走吧。”(日语) “是。妈妈再见,大伯再见,熙明爸爸再见,冰小姐再见,大伯母再见!大家再见了!”熙沐卖力的挥着小胳膊,笑眯眯笑眯眯。 “哪,哪,笨蛋,最好不要再见了。”冰小姐一脸冷淡,双臂环胸斜视她,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欠扁。 “喂喂喂!!!”熙沐龇牙咧嘴张牙舞爪恨不能扑上去咬掉人家身上一块肉,“你才是笨蛋笨蛋笨蛋!大笨蛋!!!” 熙容转过头去,假装没看见。 气鼓了小脸蛋的熙沐咬碎了一口银牙,悲愤的奔出熙家大门,爬上停在门口的车。车门关闭的瞬间,熙沐把脸别到没人能看见的角度,偷偷笑起来。 其实小冰山也是很毒舌也是很可爱的呢!(这小孩是受虐狂吧是吧是吧一定是吧!!!) 熙沐忍住笑,正襟危坐,眼睛直直的盯着司机的背,鼓着腮帮,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此时此刻,熙沐忽然想起四个字。 人生如戏。 正文 第二章 第一天(上) (以后对话以日文为主) “馁!馁!国信!小沐!!这里这里!!” 咦?出了海关,熙沐在人群中左顾右盼。国信这个名字,是在叫舅舅吧。小沐,叫的是她吧。所以应该是舅妈。望见声音源头,熙沐笑眯眯笑眯眯,任由舅舅牵着走向视线尽头有着明媚笑靥的灰发女子。 “so,so,是小沐吧,我是手冢彩菜,是舅妈哦!啊,小光,快过来,见见妹妹!”手冢彩菜从身后拖出一个没有表情的小男孩,推到熙沐面前,“小沐,他是国光哥哥哦,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要好好相处哦!” “是~~”熙沐扯开大大的笑脸,朝着眼前男孩深深一鞠躬,“请多多指教!” “嗯,”小男孩没有诚意的点点头,表情严肃的似乎熙沐欠他五百万,“不要大意。” 熙沐嘴角微微抽动——这语气,这表情,这眼镜,还有这生人勿近的气质,跟记忆中的那个某人,像过了头吧?!!而且那个人也姓手冢名字也是国光甚至头发也是古铜色的馁馁馁馁(其实这才是重点吧)…… “馁馁,小光,你这是什么态度馁?!对女生要温柔温柔!!我说过多少次了!!要温柔要温柔!为什么这么温柔国信和我却生出这么冷酷的儿子啊!小光这么冷淡一定没有可爱的女孩子喜欢!!呜呜,想当初我就说要生女儿生女儿可是怀了十个月生出来的却是一点都不可爱的小光啊啊,”彩菜悔恨当初的眼泪哗啦啦从眼眶里淌出来,然后迅速的俯身搂住不明所以的熙沐,“幸好小沐能来这里,”蹭啊蹭,蹭啊蹭,“最喜欢可爱的女孩子了!” Hoi~Hoi~~~这是什么妈妈!熙沐在额上挂满黑线,还只是十三岁的小孩好不好!虽然是手冢国光的话一定少年老成以他国三被当成老师的经历来看此时的的他完全进入成年人心态也说不定所以谈恋爱也是完全没问题但是他还是只有十三岁呀十三岁!!!等,等,她刚才在想什么?手冢,手冢国光!!! 熙沐瞬间僵在原地。 所以,所以,这里是,网球王子的,的,的世界?!! “彩菜,该回家了。”手冢国信叹气扶额,一脸的其实久了也就习惯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 “是,是,”手冢彩菜眼睛笑眯成一条线,一手搂着自家儿子一手拖着已经变成石块的熙沐,身后还跟着拖着行李箱表情十分无奈的手冢国信,“我们回家吧!!!” 熙沐瞬间裂成粉末。 她后悔了,不干了,回去,行不行?她讨厌网王讨厌网王讨厌网王啊啊啊啊啊!!! 离开,离开,离开,来不及开口就被塞进计程车。 额,熙沐扶额,也开不了口,馁。 ********** 计程车停在一栋白色三层建筑门口。 “啊哩呀哆!”手冢彩菜对着拖出一条长长尘尾扬长而去的计程车深深鞠躬,那姿态令熙沐额上挂了一排黑线。 好,好可怕的日本女人!不愧为传说中最贤惠的品种! 熙沐站在叶片稀疏的樱花树下,对着铺满了一整条干净街道的明媚春guang暗自唏嘘。 跟在大人身后,熙沐还未从“原来这里是网王世界”的打击中完全恢复过来,同手同脚的踏进一派春guang的铭了“手冢”铭牌的院子。 院子颇大,如果搬掉花草移掉树木,长宽刚好够建一个网球场。大半个院子铺着青石板,石料埋入青草中,只一眼就可以看出这里有着不短的历史。站在房子门口面对整个院子,左边有一口井,盖着圆形的木盖。木盖上雕着模糊不清的樱花图案依稀可见当初的精致。井周围摆了上百盆经过精心打理的花草。右边院子的中心栽了一棵樱花树,三月天,枝叶稀疏,和煦的阳光落满了树下的草坪。草地上安置着一张颇大的圆面石桌和八张石凳,桌脚嵌入草地,看上去好像百年都不曾动摇过。 一阵风吹动树枝,也吹起了熙沐的刘海。她伸手去抚,阳光透过指间泄露在她脸上,她抬眼去看手指罅隙间的天光,微微失了神。 阳光暖暖的,时光慢慢的。 她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早已不复存在的时光中,小樱拉着没有表情的她站在自家那棵枝叶茂盛的法国梧桐树下笑容甜甜的对着镜头,天真自然的没有一丝做作。 “小沐,小沐,”耳边传来彩菜的呼唤声,“快过来见见外祖父外祖母!” “好!”熙沐回神,扯着嘴角自嘲的笑了笑,快步向大门走去。 背后的阳光忽然被云遮住了光芒,在下一秒依旧露着暖暖的笑。 ********* 手冢国一端坐在椅子上,神色依旧是不可侵犯的严肃。 他眯着眼看着院子中的小女孩,有些困惑。 小女孩穿着明媚清新的粉色外套,眉眼却结着若影若现的不符合年龄的怀旧。而她的脸,有七分像那个孩子。这样的相似,若是被念叨起,可如何是好。 手冢国一侧头看了看坐在身侧的老伴,见她也是担忧的神色,也就越是担心,却在小女孩走进来的瞬间掩饰有无。 “外祖父大人,”小女孩恭恭敬敬的鞠躬,甜甜地叫,“外祖母大人!” “嗯,安心住下,”手冢国一一丝不苟的开口,“有什么需要告诉舅妈或者外祖母。” “嗨。” “下个月开始上学,国中一年级,跟国光同一个学校,青春学园。” 熙沐不动声色的平了平眉,“嗨。” “日语没问题吧?” “没问题。” “那一个星期后入学考也没问题吧?” “没问题。” “嗯,不要大意。彩菜,带她去看看她的房间。” “嗨,爸爸。” “沐光,去吧。” “嗨。” 手冢国一目光深邃,望着屋外的樱花树,表情模糊不清。 ********** 被牵引着推开属于自己的房间的门。屋内一片黑暗。彩菜打开灯。 “怎么样?喜欢吗?”彩菜巧笑倩兮的看着熙沐,“这是我要栗菜专门为你设计的!” 熙沐点头。 墙壁以米色为底,蓝色为辅,天花板漆成褶子,看上去明朗又舒爽。拉开门走进去的左手边是两个与房间等高的衣橱,中间夹着一只摆放着电视机的正方形矮桌。右手边衣橱正对的是一张可以打好几个滚的暗木色大床。床上空是淡黄色的床头灯,两边置了与床同色系的床头柜。再往里是被两边凸出的墙壁与合的严实的暗黄色幕帘隔着的阳台,看不出里面的摆设。 不错。但也仅是不错。熙沐垂下眸子。看的出花了心思的。 彩菜走到幕帘中央,转过身,笑眯眯的对着熙沐。 “小沐,关上灯。”她说。 “好。”一片黑暗。 她缓缓的拉开幕帘。 光线缓缓地流进屋来。 熙沐不由自主的走过去。 窗子明亮,有明黄色的窗帘。淡蓝色的书桌被窗外晕进来的光线照的亮堂,灰色的电脑显示屏淡淡折射着阳光。与书桌同色的书架静悄悄的立在书桌左边的墙角。而右边,而右边,熙沐的瞳孔猛缩。 一架银灰色的立式钢琴孤傲又温柔的静伫着。 “舅,舅妈?”熙沐有些语无伦次,“钢琴,这架,啊我,我是说这架钢琴,钢琴,怎么会,这里,怎么会有,怎么会有,钢琴,这架钢琴…” “啊,啊,看来小沐果然很喜欢呢!”彩菜眯着眼睛笑起来,“不枉费景晴的一番心意。” “啊?啊?妈妈?”熙沐迷惑的看看彩菜。 “是啊是啊,”彩菜伸手摸摸熙沐的头发,“景晴说虽然小沐从来没有说过,但是热爱钢琴的心情还是能够感受到,尤其是在那次陪大伯的女儿挑钢琴的时候,小沐看着这架钢琴的眼神,让她十分深刻的感受到,那样子的喜欢,所以,”彩菜的眼睛弯成月牙状,“就想给小沐一个惊喜。” 能感受到,熙沐脑子有些发晕,能感受到,她能感受,热爱么? 熙沐低下头,刘海长长的垂下来,遮住她泫然欲泣的眼睛。 “谢谢!” “傻瓜,”彩菜拍拍她的脑袋,“说什么谢谢,都是一家人,傻孩子。啊,对了,要上钢琴课,”彩菜凭空变出一份清单,拍在书桌上,“小沐快看看要上那个练习班!” “是!”熙沐匆匆拾起所有感动,“我会努力的!!” 其实她很想说,不用不用,她的钢琴可比那些老师要好得多。但是,还是,嗯,装下去吧! 她眯着眼睛对着窗户傻傻笑起来。 在这里好像也不错呢,网王什么的,不用理也没关系,况且手冢这个个体,她还是很喜欢的,拿来做哥哥,也是不错的,但是…… 一个念头有如晴天霹雳瞬间将熙沐钉在原地。她像僵尸一样挪到钢琴前,对着光滑的可以看清整个自己的琴身愣神。 真,真的,她,她真的,很像,很像,很像那个人啊! 可是,可是,世界上相像的人,应该很多吧?所以,不用在意。 只是,她的心,不可抑制地沉入水底。 正文 第三章 第一天(下) 整个下午,熙沐抱着软软的棉被窝在床上不肯起来。 窗户是背光的。三月的午后,阳光很盛,屋子里充满了太阳的影子,不冷不热,刚刚好。 熙沐露出一只眼睛,视线落在大床投在地上的影子上。 她记得曾经听过一首歌,有一句歌词是这样写的:之所以活的洒脱,是因为懂得取舍;之所以淡漠,是把一切都看破。 她还不够淡漠不够洒脱,但她会学着取舍,学着看破。 她一直清楚的明白自己对网球王子们一点好感也没有,一点也不想靠近,一点也不想了解。然而很久很久之前,她被逼着看的剧情与小樱在她耳边念叨的关于这里的一切,却从未随时光流逝而变得不清晰不真切,反而因为清楚了解到此时身处的世界而一点点浮现在眼前。 历历在目,仿佛是最深刻的亲身经历。 她要学着取舍。 找到那男人或混沌的了此生。留在这里或狼狈回去。认真活着或逃避。微笑或哭泣。钝或痛。 她要学着取舍。 可是要怎么办好呢?就算要走,也没有足够令人信服的理由。更何况,离开这里,又要去哪里?她没有选择,无法取舍。她的生命的本质早就决定好了她要呆在这里,也早就决定好了她的不甘心,决定好了她的寻觅。 她记得小樱对着她的冷脸冷眼冷言冷语笑的真诚,小樱说我们无法决定明天会遇见什么,是幸运还是不幸,但我们可以决定自己的态度。 听完这句话,她笑了,小樱却哭了。 那个在那一瞬间被她喜欢上的脸小小,嘴小小,手小小,个子也小小的女孩子韩芒樱搂着扯着嘴角开始试图微笑的她惊天动地的哭起来。 “晓影姐终于笑了!”女孩子抹着眼泪。 “可惜有点丑。”不知打哪冒出来的夏江前冷漠的吐槽,眼中却清晰的映着动容。 十几年不曾笑过的脸,已经不知道要怎么笑了。但她那么努力地,那么努力的,学着笑。 那么她也可以努力地,十二分努力的学着取舍,学着看破。 无论是很久很久之前,还是不久之前,是夏潇影,还是熙沐,那些都已停留在于指尖默无声息溜走的岁月里。 手冢沐光,以后,她就是手冢沐光。有自己的努力方向的手冢沐光。 这样,就不用难过,身边再也不会出现一个小樱,会把她从跌倒的泥泞中拉起笑着鼓励的小樱。这样的小樱,会告诉只会冷着脸装酷,一点存在的意义都没有,再怎么聪明也只是社会的米虫的她,要寻找一个目标,一个全心全意花尽所有力气努力达到的目标。 她明白,为了这个无法宣之于口的目的来到这里,她必定也将为了这个目的走下去,哪怕她其实明白,也许结果,会不如人意。 只是世上不如人意的事情太多了。而能如愿以偿的寥寥几个人中,从来没有她。 “手冢沐光。”她喃喃的念着,眼神迷离又模糊。 是了,手冢沐光。她不知道会带着这个名字走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一生。 对这里的世界是讨厌也好,还是什么其他的感情;是进入她避之不及的青学也好,还是用尽办法远远躲开,她最重要的,最想做的,必须做的,只是努力的笑而已。 在那个触之不及的世界中,也许那个傻孩子小樱,会站在泄露了整个院子的阳光与梧桐叶子中,对着虚无的空气问:“晓影姐,你在天堂,过得好吗?”也许那个跟曾经的她一样冷酷的少年会搂着女孩,扯着嘴角,一脸温柔,也许会有小小的感伤,回答着:“很好,一定很好。” 她怎么可以不开心呢。 她的弟弟少年夏江前,从来不会骗人,尤其是小樱。她怎么能让他背负欺骗的隐形包袱在与她最疼爱的小妹妹小樱携手的人生中艰难的走下去呢? 夕阳西下,昏黄的光芒若无其事的洒进屋子,淡定又迷惘。 叩门声清晰地传进熙沐耳中,她应声,从床上爬起来,爬到床尾,探身拉开了近在咫尺的木门。手冢国光的影子长长的拖进房内。 “关于下个星期的入学测试,”少年的声音清冷的不带一丝温度,“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啊?”熙沐跪坐在床尾,小心的整理着微微褶皱的衣袖,“应该没什么问题。” “嗯。”少年轻轻颌首,转身准备离开,却被抓住了衣角。少年回首却看见女孩子一手抓住门边,一手扯着自己的衣角,双膝跪在床沿,大半个身子露在外面,脸上露出努力的神色,看上去十分危险。 少年微微扬了扬眉,镜片后的丹凤眼微微露出好笑的意味。让他止步的方法有很多,甚至只要简单的叫一声“馁”,他都会回身询问。但是眼前的女孩子,却选择了最麻烦,最危险,最笨的,那一种。 不动声色的,少年慢慢帮着看上去十分辛苦的女孩子整个人回到床上。 女孩子讪讪的笑着,挠挠头,似乎也在不好意思。然后她十分焦急的直起身询问眼前的少年:“国光哥哥,入学考试不用考日本史的吧?” 看着女孩子希翼着他说是的脸,竟有些不忍心,不想回答。自然,在中国长大的她怎么会了解日本史。他偏着脸不忍看女孩失望的脸,淡淡的回答:“需要。但我可以帮你。” “咦??”女孩子的沮丧只维持了四分之一秒,偏头睁着大眼睛疑惑的望着少年。 “日本史是我的强项。”少年的头依旧偏着。 “啊?”女孩子望着因为角度关系显得格外高大的少年,依旧疑惑,“国光哥哥难道有弱项吗?” “啊,”少年终于回过头,眉眼间只有淡定,“总是有的。”总是有的。 “小光,小沐,”楼下传来彩菜的呼唤声,“下来吃饭了!” “晚饭后到我房间里来。”手冢指了指隔壁的屋子。 “是!”女孩从床上跳下来,表情严肃,立了标准的军姿,然后笑眯眯拉着少年的手往楼下走。 最后一抹光线沉入地底,客厅里的灯有如另一个太阳,与餐桌上的人,厨房里的人,楼梯上的人相互映衬,看上去,既温柔,又和谐。 家吗?女孩子恍恍惚惚的想着,拉着少年的手微微用了力。 少年恍若不觉,任由女孩攥着手臂。 妹妹,少年在心中默念着,说不清的感觉自心底缓缓的流至全身。满满的,暖暖的。很陌生。 客厅里坐着的老人看着少年少女亲密的姿态,暗自松了口气。 晚餐很丰盛,日本料理与中国菜相结合,看上去也颇调和。 是为了她准备的。坐在餐桌前,熙沐十分清楚的明白。 “小沐快尝尝我做的中国菜,”彩菜笑着,“之前做过爸爸他们都说不错,小沐你尝尝。” “是!” 青菜炒的太老,红烧鲫鱼腥味有点重,青椒牛柳有点咸。 熙沐神情愉悦的咬着筷子,面对希翼着夸奖的舅妈连连点头,十分真诚。 “很不错呢!”她笑眯眯,笑眯眯。 彩菜很高兴。熙沐相信,如果她不是坐在餐桌上,她一定会蹦到天花板上。 可是为什么?熙沐左看看,又看看。 外祖父脸色依旧严肃,却没有任何不满的神色。外祖母慈祥的微笑着,每一条皱纹都自然的舒展开来。舅舅一脸无奈,眼神中的宠溺清晰可见。 显而易见,这本来是一个安静的家庭。爸爸严肃,妈妈温柔,一儿一女两个孩子,也都是温和的性子。彩菜,究竟是怎么嫁入手冢家的?这样活泼外露的性子,本应该与手冢这个姓格格不入的吧? 熙沐回想着从中午下飞机后到此时自己所看到的。 但说不定就是因为单纯活泼,才会被所有冠以手冢姓的人包容着,宠溺着,像孩子一样吗?所以手冢才会长成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的吧?! 熙沐依旧笑眯眯,任谁也看不出,心思百转千回。 所以说,手冢之所以为手冢,不仅仅在于外祖父的遗传,也是因为家庭角色的混乱?毕竟有一个小孩子性格单纯又热情的妈妈的小孩子又有一个温和并且喜欢宠着小孩子妈妈的父亲,那个小孩不早熟不少年老成才会很奇怪。 ********** 凌晨,少年迷迷糊糊起来上厕所。走廊的灯昏昏暗暗,隔壁房间漏出点点灯光。 这么晚还没睡?少年轻轻叩了叩门,没人应声。 少年理了理因睡眠而有些乱的头发,拉门,呆住。 女孩子穿着黑白条纹睡衣,枕着一叠厚厚的教科书,怀中还抱着一本,侧着身子躺在被子上熟睡着,嘴巴微微动着,好像在说些什么。 少年小心的走进屋子,俯身救出水深火热的书。小心翼翼托起女孩子的头。 “…1…5…82年…”少年将女孩子头下的书挪开,“本能寺…”女孩翻了个身,重新趴回被子,“之…之变…” 少年一愣,怔怔的看着空空的臂弯,颇无奈的叹口气,摊开床头的薄被,盖在女孩身上。 “织…织田…信长…” 少年扶了扶眼镜,转身,关灯。木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 第二天了。少年摘下眼镜,躺回床。时间过得很快呢。 少年浅淡的喟叹中,黯淡了多少星星。 隔壁的女孩子翻了个身,紫灰色的及腰卷发乱乱的铺了小半张床。 “手冢…沐光…” 梦里面,紫灰色头发的女孩子握拳对着蓝的透明的天空大声喊: “从——今天——起——我——就是——手——冢——沐——光——啦——啊啊啊啊啊~~~~~~” 早上七点差五分,沐光被彩菜从床上挖起来。 “小沐,”彩菜拖着女孩刷牙洗脸,“今天要考试啦!” “啊~~”沐光伸了长长的懒腰,步出浴室,“知道了,舅妈。” “今天我和小光陪你去考试,”彩菜手舞足蹈的跟在女孩身后,“小光说今天也是新生放榜的日子呢,肯定有很多人,说不定会遇见小沐以后的好朋友呢!” “嗨!”对她太有信心了吧,舅妈。 “小沐考上青学之后就可以和小光一起上下学了,哦对了,小光要参加社团活动,会很迟…”手舞足蹈的下楼梯。 “嗨!”她绝对绝对厌恶青学网球部绝对绝对不会等手冢的啊,舅妈! “说起来小沐要不要参加什么社团?要不干脆去网球部当经理好了,这样我比较放心。”手舞足蹈的进客厅。 “嗨!”如果没错的话网球部经理可不是想当就当的即使表哥是未来部长也一样,而且她也不想当馁,舅妈。 “小沐要是进网球部的话,小光被女生告白的话小沐也能够迅速的告诉我了!”兴高采烈的坐下来。 “嗨!”这样做的话会被会移动的手冢冰山发挥冰山神功第十二层把她冻成冰块然后哗啦哗啦就碎成粉末的吧,不要害死她啊,舅妈。 “小沐是明白的吧,小光这么冷淡以后肯定交不到女朋友,所以当妈的只好早早的考虑着要把他嫁出去的事了!”依旧兴高采烈的。 “嗨!”馁馁像手冢这种十项全能长得又帅气质又好的人,往哪站都能骗到一大群女孩子芳心暗许奋不顾身飞蛾扑火的啊,舅妈。 所以说,不要再说了啊,舅妈。 彩菜仍然兴高采烈。 究竟是为什么哪??想不明白哪!!这么淡定的家,却有这么一个异数。 于是女孩左瞄瞄,右瞄瞄。 舅舅上班去了。外祖父去了道馆。外祖母昨天去了神奈川。 “舅妈,国光哥哥呢?”这个时间,晨练早就结束了。 “刚才小光的同学来找他,好像有什么事。” “这样啊!” 有同学找?能把冰山叫出去的人,应该不多吧。大石?乾?还是,不二?沐光咬着勺子纠结,心里隐约有了答案。 这样一个日子,有事情找手冢帮忙而他也会答应的,只有一个而已。如果没记错,这个时候,不二裕太也上了青学。只是帮忙看榜这样的小事,电话里就说得清吧?何必亲自跑一趟,多此一举?这个道理她都想得到,没道理天才会不知道。所以,还是错了吧?但那个人是她能想到的唯一一个。所以说,她还是够笨的呢。 但这又关她什么事呢?反正她并不准备和网球部的人接触。 “对了,”彩菜忽然停止兴高采烈,严肃的看着她,“明天我要去参加同学会,你陪小光去医院复诊好不好?” 沐光含了满口汤汁,却在听见女子话的时候半点咽不下。 “复诊?”沐光蹙着眉头,含糊不清的开口,“国光哥哥生病了?” “没有。”彩菜眉毛微结,沐光第一次在她脸上看见了不郁的神色,“是左手手肘有伤,伤了快一年了,还没痊愈。” “怎么会受伤?”沐光费力的吞下,咬着勺子不知该有什么样的表情。 “他说是不小心被撞得,家里没人信。但他不想说,大家也不问。” “为什么?” “悄悄跟你讲哦,”彩菜又重新高兴起来,“小光有个坏毛病,说谎或者紧张的时候就会扶眼镜。” 想必那时一向清冷无比的手冢同学扶眼镜扶的手都在抖,才会被一向神经大条的彩菜舅妈也看出破绽,从此被捏住惹人笑意的把柄,彻底沦为茶余饭后的笑料。 沐光低垂着眼,声音模糊的脸她自己都听不清。 “这样啊,”她说,“真的是很坏很坏的坏毛病呢。” 少女夏潇影,从不知何为心痛。就连父亲死去母亲改嫁的时刻都麻木的没有一丝感觉。后来成为熙沐,千人疼,万人宠,想的再多,也无关心痛。然而就在这样一个平凡寂静的早晨,被冠以手冢沐光之名后的早晨,她左边胸口里面一直存在着的东西,第一次,突突的,疼。 没有来由的,疼。 然后抬头,古铜发色的少年带着晨光,萦着雾气,从门外走进来。 ********** 考试意外的顺利。顺利的连带着一进校门口就看见海堂熏同学的郁闷也抛向爪哇国。 英语,数学不用说,日本史都顺的不像自己在考试。 所以说手冢同学实乃居家旅行必备之良品。 现考现改的校长大人,也是一脸惊讶。 然而更令沐光惊讶的是一考完就迫不及待破门而入的彩菜舅妈,拉着校长大人的手,一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样子,只差没真的拿着小手帕擦眼泪了。 然后,她那跟着走进来的一直面无表情但她始终觉得嘴角在抽搐的表哥大人,十分恭敬的对着那个年轻的校长先生鞠了一躬,然后叫:“小姨夫。” 沐光瞬间僵成富士山上的一块石,顺便长出了几根草。 原来,原来,校长是手冢的小姨夫,彩菜的妹夫?所以,所以… 真相是那么的赤.裸裸。早该被千刀万剐的靠关系。可是她,连愤怒都没力气。 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她努力对自己说,她靠的是自己。 大抵是察觉她的抵制情绪,手冢扶了扶眼镜,开口,“抱歉,一直都没跟你说明,青春学园是小姨夫家的产业。因为…” “我知道,”沐光硬邦邦的动着唇,“是怕我觉得一定可以进就不认真复习吧。” “啊。”手冢不再说话。 “那种事我不会介意的,要是我的话也会那样做也说不定。我只是有点惊吓校长先生是舅妈的妹夫罢了。”然后也不再说话。 宽敞的校长办公室里,喧闹有,更多的,却是寂静。死一样的寂静。 ********** 她最讨厌的,就是因着一个什么人进入一个本不能去不该去不配去的地方。 原因无它。只是因为这会让她想起,很多回忆。 明明那些是不会让她痛,不会让她难过,更不刻骨铭心的记忆,却总是随时光沉浮,历久弥新,不肯远去。致使此时她即使明白事实并不如她想象,却依旧固执的不肯放弃执念。 小樱曾对她说,何必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她却不曾告诉她,因果循环,这是注定,她从未因此而伤心难过。 只是有时,她会想着,如果当初不做这样的决定,她是不是可以,笑的更开心。 然后她就会拍着自己的脑袋嘲笑自己。 后悔有什么用呢?只会徒增烦恼罢了。况且她沿着这个决定,遇到了这么好这么喜欢的小樱,她又能拿什么,又有什么资格,去后悔? 所以曾经叫夏潇影的她认真的对着镜子中的自己说:“一切都是依照事情该有的面貌发展的,就算真的回到八岁那年重来一次,自己也依旧会铁了心让妈妈嫁给除了钱再没有什么能打动自己的夏沧海。” 因为有了钱,她就不用再害怕,哪天她唯一的血亲死去,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后来她的妈妈真的死去了,她依旧一点办法都没有,她也一点都不难过。 人总要死的。谁又能比她更想得开? 于是想得很开很开的她,在日后被困在夏家长达十年的日子里,每一日都要对自己说,不后悔,不后悔。 说到最后,她已麻木的不知道自己是在后悔,还是从未悔过。 想回到过去又如何? 远去的时光始终离得远远的,就连午夜梦回,也是远远的。 远到连天边虚无缥缈的云朵,都要显得更加真实。 四月初,樱花漫漫。 东京街头铺着稀疏的花瓣,来往的行人眉眼间染上了不自觉的温柔,粉红色的云翳恰到好处的布集在稀疏有致的树与叶间。阳光明媚的如同昨日。 “那个,国光哥哥,”女孩直直的瞪着掌心的花瓣,“那个…那个…在这里,新生入学的,那个,流程,是怎样的?” “啊?”手冢侧头看了看身边穿着绿色校服扭扭捏捏的女孩,很快转回头,“找班级,报道,班级活动,入学典礼。” “啊啊…还有么?” “不同班主任细节会有些微差异。” “哦~~”声音拖得长长的,哀怨无比。 “中午休息时间我去找你。” “哦~~” “有事情用手机联系我。” “哦~~” “青学不是很大,但也不小,中午我带你走一遍。” “哦~~” …… 樱花瓣如同粉色的雪花纷纷扬扬,反射阳光,晶莹剔透。女孩垂在两侧的手掌温柔握着地浅色花瓣,慢慢被汗浸湿。 “早上好,手冢。” 目测距离青春学园校门50米处的电线杆下围着圈站着一群穿黑色制服的少年,忽然开口。 “早上好,大家。”手冢少年转头朝一群少年点点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往前走。 而因为“手冢身边竟然跟了一个女生”这样令人惊吓的事实而忘了迈开脚步的一群少年们呆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好像很有趣的样子呢。”某少年笑眯眯的率先发表感慨。 “哪里有趣了!”不二弟弟的刀疤脸看上去十分凶狠。 “哇唔…手冢的女朋友好漂亮Nya~~”大猫同学笑瞪着眼睛攀着大石的肩膀。 “英二,”大石的表情很严肃,“这样很不礼貌。” “啊,啊呢…”河村同学挠了挠头发,憨憨的笑了笑。 “很不正常,”榴莲头少年翻出一本笔记本,抓着笔,推了推不断反光的眼镜,“之前在学校没有见过这个女生,而半个月前贴出来的入学新生名单中既没有她,也没有姓氏为手冢的,两者外貌相似度几乎为零,所以手冢与那个女生是男女朋友的概率为50%。放榜那天校长出现在学校,与这个女生有关概率为89%…”少年嘴角咧成诡异的弧度。 走了老远的手冢少年偏头以眼角为支点发射无数冰刀子,三十米外的那群少年们几乎全军覆没,倒地不起。 “馁,国光哥哥,”女孩转头只看见少年的脸庞的棱角,“哥哥的朋友都很有趣呢!” “啊,”少年转回头,“也许吧。” “是啊是啊!”女孩快速走了几步,转回身对着自家表哥,“国光哥哥,我先进学校了,我会发短信告诉你我的班级,”眨着眼指着终于开始移动的那群少年,“哥哥还是等那群有趣的学长们一起吧。” 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奔离校门奔向学校,女孩暗自感叹命途多舛。 来不及开口就被留在原地的少年呆怔了两秒,双臂环胸站在校门口,冷冷的扫视着某群少年。 少年们背脊发凉一阵哆嗦,努力忽视校门口被一群花痴包围着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明显不快的那位的凌厉视线,裹紧制服外套。 春天其实是,很暖和的…馁… ********** “嗯,不错…不错…”挤在告示栏最前面,沐光的表情异常愉快,“很不错…很不错…” 尽管已经被挤成不规则形状(请无视原来就不规则这个事实),沐光还是挂着傻傻的笑容十分坚强的再次挤出去。 “一年一班,”向手冢少年发完短信报告完毕,沐光傻笑着向一年级所在的教学楼走去,“呵呵…没有海堂熏,没有桃城武,没有不二裕太,呵呵呵…”沐光手心朝外,翘着小拇指掩嘴得意的笑。 世界实在是太美好… 然而当她踏进教室一不小心第一眼瞅到讲台上坐着的那个不明生物,惊掉了一排大牙。 那那个,不不是,网球部的监督老奶奶…吗…为什么,为什么呆在我们教室??!!难道,难道… 沐光默默纠结着,一声不吭的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去。 难道这就是,乐极生悲? 沐光托腮,无语。 等教室人满了,监督老奶奶十分利落的站起来,唰唰的在黑板上写了几个字。 “从今天起的接下来一年内,我就是你们的班主任了,”监督老奶奶满脸的皱纹舒展开来,点着身后的字迹,“这是我的名字,龙崎堇,教一班二班的数学,同时是网球社的监督。接下来一年内,希望大家合作愉快。”监督老奶奶走下讲台,拍了拍手,“So,so,现在从靠门这一边第一组最后的那个女生开始自我介绍。” 班里三十二个学生齐齐的转头。 青春学园一年一班第三十三个学生漫不经心的托着腮,皱着眉看着窗外。该同学十分认真的竖着耳朵,等待身后那个倒霉的女生成为被逼出来的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却迟迟听不到声音。 于是一年一班的第三十三个学生把头往往后面转了转,眼睛依旧瞅着窗外,“那个,老师好像说从你开始自我介绍馁。” 哄堂大笑。笑声震得第三十三个学生耳朵发聋。 第三十三个学生呆了呆,终于转回头。被盯得得莫名其妙,被笑得更莫名其妙,第三十三个学生有些苦恼的挠着紫灰色的长长卷发,整个身子往后转。 “馁,我说你怎…”一下子失去声音,第三十三个学生对着空荡荡雪白白的后墙发愣。 哄笑声一下子冲破一年一班的屋顶。 “手冢沐光!!!”监督老奶奶双手叉腰,两眼冒火,洪亮的声音在满屋子的笑声中脱颖而出,直击第三十三个学生的脆弱的天灵盖。 不用怀疑,青春学园一年一班只有三十三个学生。 “不好意思,”沐光站起身鞠躬连连道歉,然后弓着腰却抬起了头,疑惑的看着监督老奶奶,“老师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老奶奶看上去更生气了,马尾辫有竖直向上翘的趋势,眼睛里的熊熊大火差点烧了整个教室。 “额,”沐光缩了缩脑袋,哆哆嗦嗦直起身,“那个,我叫手冢沐光。额,额”沐光挠着紫灰色的卷发,“今年十二岁,嗯,生日是,5月6日。嗯…那个,爱好是弹钢琴,虽然还没开始学。理想是成为翻译家,因为喜欢看书,所以就想看原文版。拿手科目是英语,苦手科目是日本史,但是有个日本史很强的表哥,所以入学考成绩还不错。嗯…好像没什么可以讲得了。总之,请大家多多关照。” 鞠躬,坐下,轻松自在的好像刚才出糗惹恼监督老奶奶的,不是她。 最后一个学生自我介绍完毕,老奶奶开始指点江山。 “斋藤同学,暂代班长职务,没问题吧?”“嗨~~” “各科委员由各课任老师任命,数学委员是手冢,可以吗?”“啊啊?嗨…” “风纪委员由寺内同学暂代。” …… “so,下午一点准时在教室集合,参加开学典礼,典礼后回教室集合。班长在开学典礼结束前务必去学生会领取社团申请书。现在下课!” 监督老奶奶的表情严肃又认真,“手冢同学留一下。” “啊?”沐光无奈的撇撇眉,“嗨嗨…” 沐光可以看见所有掩面而去的男生女生偷笑的嘴角。毕竟,喂喂,肩膀抖动的幅度太明显了吧,混蛋! 磨磨蹭蹭磨磨蹭蹭,几米的距离愣是被走出一分钟的时间。 “手冢,”教室里的人走的差不多了了,老奶奶扯出一抹欢快的微笑,“哪,哪,真不敢相信你是手冢的妹妹。要不是看了你的考卷,很难相信你竟然是唯一一个数学满分的新生。不过,”老奶奶俯身睁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沐光,“馁,你来做网球部经理怎样?” “不要,”后退一步,“绝对不要!” “为什么?”老奶奶锲而不舍,“青学的男网部的经理可是许多女生抢着做,虽然女生会更细心,但基于部员与经理的安全,所以青学网球部经理一直都是虚设。而现在,有个最适合这一角色的你出现…” “等等,”沐光伸出右手横在老奶奶眼前,“为什么我是什么最适合?” “你是手冢的妹妹,掌握了一定的网球知识,人身安全可以保障,对于数据的处理能力也相当不错,况且目前的经理工作由乾代理,有一个经理的话可以减轻乾的工作量安心练习。” “不不,”沐光的食指摇来晃去,“我完全不懂网球,而且运动无能,完全不能胜任。” “什么?!”老奶奶叉腰怒吼,“手冢的妹妹完全不懂网球!!” “就是这样,”沐光一脸的悠哉,“如果没别的事的话,我先走了,老师大人您口中的手冢已经在等我了。拜拜…” 监督老奶奶一偏头,果然看见某个古铜发色的少年站在门口,朝自己点点头。 监督VS沐光,沐光完胜。 春天果然还是,十分温暖的,啊! ********** 沐光顶着无数足以刺死世界上最高最壮的人的目光,艰难的跟在自家表哥的身后。 身前身后的樱花树开了累累的花,如云锦,如霞幕,密密的铺满了学校的天空。明媚的春guang一寸一寸的落满了水泥地,草地,花瓣,屋顶,阳光亲吻着每一个人的头发。 “沐光,”手冢少年穿行在纷纷扬扬的樱花雨中,“放学后,我要参加部里活动,你先回家。” “嗨~~” “路上小心,到家发短信给我。” “嗨~~” “教室就在前面。” “嗨~额,国光哥哥,龙崎老师,为什么希望我去男网部?”沐光挠着脑袋,迷惑不解,“实在想不通馁,还有老师一开始就叫出我的名字,我跟哥哥长得一点都不像馁!啊!”沐光扯住手冢少年的衣角,“难道是,舅妈和校长…” 手冢不点头不摇头,也不说话。于是沐光知道了,果然如此。 看来自己果然还是很聪明馁馁… 沐光沾沾自喜,放开手冢的衣角,得意的舍弃某少年,昂首挺胸的朝教室走去。 手冢少年呆怔了一秒,转身。 春天,很温暖,馁? 正文 想不通就不要想,睡觉 “啊啊啊啊!!!!完全没办法啊啊啊啊啊!!!!!” 沐光一把将摊在眼前的入团申请书揉成团抛向身后,哀号着瘫倒在床上。 “音乐社。” “不行不行,身为‘初学者’的我进不去的听说那里要求严格啊啊啊啊啊啊!!!” “美术社。” “不行不行,虽然有点功底,但是完全没兴趣啊啊!!!” “话剧社。” “不行不行,虽然大概也许我还懂点,但是我厌恶舞台厌恶灯光厌恶在台下虎视眈眈的观众啊啊啊!!!” “科学社。” “话说我虽然不是文艺女青年,但也绝对对科学没有好感的啊啊!!!” “那插花,茶道之类的…” “有那空,我还不如多练几遍C小调练习曲。”沐光斜着眼,瞪着靠着门环胸站着的古铜发色的少年。 “广播社。” “不…嗯?”沐光一下子坐起来,“广播社?要做什么?” “播放通知,眼保健操,在每天早上播放音乐,中午播放一个小时的节目,还有就是早操音乐。” “那有什么条件?” “声音好听,咬字清晰,每一届只招三到五个新社员。” “啊…”长叹一声,沐光向后倒去,“我肯定不行啦…” “英语成绩优秀的,会优先考虑。小姨夫说过你的英语入学成绩是第一名。” 默… 沐光唰的自床上跳下,满屋子寻找被自己扔掉的纸团。 “那张已经被揉皱了,明天你再去拿一张比较好。” “不行啊,”东翻翻,西翻翻,沐光头也不抬,“班长那剩下的十几张社团申请书全被坐我前面的小川同学拿走了,他说每个社团都要转一遍,还说不够用硬是从隔壁班长那里又抢了几张…怎么会找不到?我明明扔这儿了…” “我明天帮你带一张。” “额?”沐光终于抬头看他,“对哦,舅妈说过国光哥哥是学生会的…” “嗯。” “也是班长…” “嗯。” “还是网球部的副部长!” “…” “鞋柜里总有情书…” “…” “走在路上被女生搭讪…” “…” “哇唔…”沐光扑过去抱住他,“国光哥哥很厉害…” 可怜的少年手冢,瞬间僵直了身体,却在女孩子不肯放手的执着之下,慢慢软成一直人形公仔。 心里面,数不出的满足与欣喜。 少年手冢沐光,从小跟着祖父养成了严肃冷冷的性子。朋友少,能靠近他的人,也少,就连父亲,也都对他的性格手足无措。 可是为什么呢?一开始见到这个是他表妹的女孩子,就从未想过要远离。任她拉住手臂,帮她盖被子,任她在耳边嬉笑怒骂,告诉她所有忠告,任她抱着,好像这样就可以告诉此时此刻抱着自己的这个女孩子,他有多高兴。高兴她成为他的妹妹,高兴她不被他的性子吓退始终笑着面对他,高兴她对着他轻松自在的聊天说话。 有谁知道呢?再坚强的少年也会有脆弱的时刻,再认真的少年也会有寂寞的时刻,再冷酷的少年也会有温柔的时刻。 手冢少年一直抿直的的唇线,忽然就有了弧度。 ********** 躺在床上,沐光翻来翻去没有睡意。 究竟是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啊啊??!! 女孩苦恼的咬着被角,眉毛一抖一抖的。 不应该啊,为什么没推开?话说白天手冢也一点不像手冢的啰啰嗦嗦了一大堆,除了表情一直是冷冷的外完全没有冰山的样子啊!!!!明明躲得开躲得开的啊!! 难道是不想让她难堪? 不对不对,沐光烦躁的把头埋进被窝,想起之前有一次彩菜扑向某少年却扑进国信舅舅的怀里的事实,脑中开始将“究竟为什么”几个字以单曲循环模式不停的来回往复着播放。 而自己也没事就表现的像跟手冢认识了八百年一样究竟是为什么啊!!不就是一个长得还不错的冰山吗?网球部那么多长得不错的男生她也一点想靠近的心思都没有啊…熙家那个小冰块她也从来没放在心上… 确切的讲,前世今生累累加加总共三十二岁的生命中,从没出现一个跟手冢一样意义的人。第一眼就觉得亲切,玩笑开得无拘无束,总觉得无论想做什么他都会纵容。 这不对,很不对。 沐光无力的摇着头。 手冢明明很严肃,很冰山…的啊…为什么她的感觉会有如此的偏差? 想不通啊想不通… 女孩转头看着窗外。灯光透出去,树影憧憧,隐隐约约露出路灯的光芒。 想了想,拿起手机。 “国光哥哥,有怎么想都想不通的事情怎么办?”按下发送键。 几秒后手机嗡嗡的震了起来。 “不要想,早点睡。” “是是,表哥大人!晚安。” “晚安。” 沐光爬起来,拉上窗帘,关灯,睡觉。 想不通的事情就不要想。这么简单的道理。她怎么没想到呢? 敲着脑袋骂自己笨,女孩慢慢睡去。 “…很喜欢…国光哥哥….” (话说为什么这孩子会有说梦话的坏毛病呢?) ********** ********** 眨眼,眨眼,使劲眨眼睛。 沐光愣愣的从地上坐起来,揉眼,揉眼,使劲揉眼睛。 这里是哪里? 黑色的天空与土地,却不显压抑,反而让她觉得轻松自在。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星星也没有,天与地之间没有光源,却亮堂堂的,一切都清晰可见。 远处飘来一丝丝的琴声,是七弦琴弦转弦拨的清越之音。 沐光不由自主的站起来,循着琴声一步一步的走去。 七弦琴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清晰到沐光可以听见每根弦被拨动时微微颤抖的声音。 清晰到她忘记了自己胸腔里的那颗鲜红的东西的颤动。 她停在一棵模样古怪的树后,静静地望着隔着一棵树的院子里的一对少年少女。 少女肌肤似雪,杏眸低垂。紫色的长发绾成一个仙女髻,青碧色的步摇被风吹拂摇动着,轻柔的不着一丝痕迹。她素手抚着一张晶莹剔透的琴,白衣翩跹,好似就要随风而起。 少年黑发黑衣,正对着少女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五官冷俊,表情一丝不苟。他身后开着的漫无边际的紫色鸢尾花,颜色深深浅浅,恰到好处。 琴声渐行渐淡,沐光还来不及惋惜,风声已溶解了余音,只有一阵又一阵清雅如同紫色鸢尾花的琴声留在心底回荡。张口,说不出赞叹的话。赞叹留在心底,渐渐酝酿成一点一点散着幽香的美好。 “有进步。”黑衣少年的声音也是冷冷的。 “那当然,”少女离开琴,绽着可爱的笑容,扑进少年怀里,“步谣哥哥,你好久没来了,你很忙吗?” “最近人界动荡,一下子出现很多魂魄,将地府挤得水泄不通。” “说起来最近鬼界也多出了很多鬼,父王也在伤脑筋。”少女面对着花田盘腿席地坐下,完全不复弹琴时的优雅清冷。 “怎么了?”少年也随着坐下。 沐光呆站在树下,盯着少女的背影发呆。 “鬼太多,很难管理,而且不肯投胎的魂魄的执念很容易使它们成为恶鬼,跑到人间作乱伤人。我昨天才跟鬼叔去过一趟人间。” “有没有受伤?”少年严肃的上下打量的少女,冷清的神色透出几分紧张。 “没有啦,”少女欢快的摆摆手,继而摆起气鼓鼓的小脸,“昨天那只鬼简直是只吝啬鬼!变成恶鬼就因为死前隔壁人家借了几十两银子没还,吝啬到人神共愤的地步!鬼叔让他们把欠下的银子跟那鬼的尸体埋在一起,然后那只鬼就乖乖去地府了。步谣哥哥你有没有见到?好像是叫汪德盛的…” 沐光有些回不过神, “陆判有提过,”少年轻轻颌首。 “那陆判官有没有说他下辈子的命运?”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一旦少年说出她不想听到的字眼,她立即就会发脾气闹啊闹,直到那个该死的吝啬鬼下辈子再也甭想好过。 “说它下辈子是富贵人家女儿,长相清秀,衣食无忧,”少年冷冽的脸微微有了笑意,假装没有看见女孩冒火的双眼,“但是十三岁家破人亡,从此沦落风尘,遭人唾弃,不得解脱,直到病亡。” 少女眼中有了同情之意。 “不过这一世她为人善良,经常帮助别人,死后乞丐们凑钱买了一副薄棺安葬她的尸首,倒不至于像其他风尘女子被裹了层草席就被扔在乱葬岗中。” “还行,”少女勉强点点头,“倒也说不上是报应。” 沐光心里酸酸的,不知为何不想再看下去,转身,吓得身子一抖。 一个很有气质的中年男子微笑着站在眼前,目光穿过她的头顶,直直的看向鸢尾花田前的少年少女。 沐光紧张的不知说什么好,就呆呆的看着男子,动都动不了。 男子似是没看见她,向她走了一步,然后直直的穿过她的身体。 沐光瞳孔剧缩,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 她迅速转身,跑到男子眼前,手指在他眼前摇来晃去,中年男子毫无反应,再一次从她身体里穿过去。沐光不死心,第三次,第四次看着男子从自己身体里穿过去,宛如空气一般。她呆呆的背对着他们,眼睛看不见颜色,耳朵听不见声音。 不知为什么,她鼻子一酸,眼泪就落下来。 ********** ********** “小沐,小沐,”忽然有人大力摇着她的身体,在她耳边大声吼着,“你怎么了?快醒来!” 然后她就醒了。 彩菜坐在床前一脸担忧的看着她,“小沐做了什么梦?怎么哭的这么伤心?怎么叫都叫不醒。” “我哭了?”沐光呆呆的反问着,下意识伸手摸了摸眼角,湿湿的。 “没事吧?”手冢站在床边问。 “没事。”沐光依旧呆呆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梦到了什么。” 真的不知道,那算什么。 也许只是无聊的梦境而已,吃完早饭,就会忘记。 就不再会哭泣。 轻易地进了广播社。 在还叫做夏潇影的时候沐光为了学好英语请的英文老师是英国有名的作家,后来美国呆了半年,口语流利无比。甚至没遭到查户口一般的盘问就被免考进社,从此成为青学史上第二十三个负责外文诗刊文章的学生。 其实本来并不是强制性的要求每个人都参加社团的。 然而就在沐光优哉游哉以为万事大吉逃过一劫的时候,监督老奶奶一句“是了是了我知道你不参加网球部只是因为一个懒字,反正你也不会加入其他社团,我没有损失…”外加一个“没关系没关系反正你嫁不出去不关我的事,你懒吧懒吧接着懒”的表情严重刺伤沐光的少女心(?),跳起来一拍桌子,被老奶奶的激将法套了个正着,正式脱离“无社团”的闲女一族。 从此跳入广播社这一大坑。 咬着筷子,沐光悲愤无比,“为什么国光哥哥没有告诉我十二神社长如此的是恐怖啊啊啊!!!” “恐怖?”手冢少年停下吃饭的动作,偏头看她。 “非常无比之巨…”迟钝的小女孩终于感受到左边的左边的餐桌上某女足以将人大卸八块的凌厉视线,缩了缩脑袋,没骨气的腆着脸笑,“不恐怖!”说着还认真的点了点头,“真的,十二神学姐是个很好的社长!” “恩。”少年继续吃便当,完全没有注意到可怜的小女孩眼中的指控。 沐光欲哭无泪的咬着本该是彩菜独家秘制的美味爱心便当的简单饭团,半天尝不出味。 吃完午饭,与手冢少年告别,转身踏上回班级的路。 “小沐光~~”阴森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沐光背脊发凉,头也不回,只欲迅速消失。 走啊走,走啊走,走啊走,沐光两条小细腿坚持不懈的制造了尘土飞扬,却半点也不曾离开原地。 “小沐光~~”阴森森甜腻腻的声音贴着耳朵响起来,“躲我呢…” “哪能啊,”沐光狗腿的笑着,“小的不敢~~小的真的是刚刚认识您的手冢大人的啊!小的不敢骗您啊!” “哼哼,”十二神明放开沐光的后领,“谅你也不敢。” 脱离魔掌,沐光拔腿欲跑,却再次被扯住后领,拖到没有人出没的墙角。 “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挣扎,挣扎! *十二神罪状之一:对手冢少年怀有不良企图,欲得知手冢少年日常生活习惯,威逼利诱试图使手冢少女背叛自家表哥,严重伤害了少女幼小的心灵! “我信你行了吧?!”十二神不耐烦的推开身后的大字,将沐光扔在地上,理理垂在胸前的长发,“便当好吃吗?” 米饭太软,酱汁太硬,肉没煮熟,青菜太老。海带没洗干净,差点磕掉牙。 “好吃好吃,”继续狗腿,“小的佩服的五体投地!” “那好,”十二神笑容软软的,“明天帮我把便当带给手冢大人好不好?” *十二神罪状之二:谋害手冢少女性命不成,逼迫少女成为谋害手冢少年性命的帮凶,企图使少女在余生痛苦不安,永世不得安宁! 十二神明再次推开身后的大字,一个劲的笑。 “可可是,表哥肯肯定不会收啊!”沐光结结巴巴,摇头摇手。 “你别跟他说是我送的呗!” “可可是,”沐光的小脑袋晃得频率太高,“不行啊!” 谋害她没关系,谋害手冢要死人的! “果然还是不行吗?”十二神低下头,眼中写满了沮丧,“一直都很喜欢手冢,但是一直都不敢靠近也没办法靠近,本来以为沐光的话,就可以了。” *十二神罪状之三:企图侵入手冢少年防护的滴水不漏的心中,以坐上手冢少女表嫂的宝座,更加彻底的,无遗漏的,密不透风的欺压少女… 沐光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十二神明。尽管认识了不到半个月,但是从身边的同学,广播社的社友,甚至是自家表哥的口中清楚的了解到十二神明的性格。 十二神很努力。 十二神很勇敢。 十二神很讨厌输。 十二神永远积极向上。 十二神无论是在哪个年级都很有人气。长相好看,很有能力,无时无刻都眼中都燃着热情。很有感染力。 沐光虽然不喜欢十二神,但也说不上讨厌,算是玩闹的对象,磨练演技的彼方。但是沐光很讨厌她现在的表情,好像,好像有什么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却一直找不到的表情。 “努力,”沐光直视着十二神的眼睛,“努力的话,可以的!” “不行的,”十二神垂着肩膀,好像要哭出来,“此时的他心中只有网球,不会有我…” “高中,努力到那时的话,一定可以的,一直努力!” “可是我不行,我已经初三了,他还是初二。”十二神的眼睛朦朦胧胧,“身为世家子弟,联姻是必要的。全国最好的私立学院冰帝是联姻的最佳场所。我妹妹今年就进入冰帝中等部,初中读青学是我最后的任性。高中一定要离开了。” “那好吧,”沐光软了心肠,“明天做好给我。” 十二神眼睛一亮,随即又暗下去,“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沐光再次将头摇成拨浪鼓,“一点都不麻烦!” “那就,”十二神嘴角咧开弧度,“拜托啦!哦厚厚厚!”十分愉悦的掩嘴飘走。 *十二神罪状之四:以可怜的表情欺骗手冢少女,彻底将少女拖进谋害亲生表哥的大坑,达到目的后的表情严重刺伤少女脆弱的心灵,并以笑声鞭笞者少女薄薄的良心! 某女在原地僵成石块,哗啦啦的裂成碎片。 “我总是心太软心太软,把什么问题都自己扛~~~”(中文) 小女孩小声唱着,缩在角落,画圈圈。 两米外枝叶茂盛的树下,栗发少年眯着眼温柔的勾着嘴角,笑容温暖的低了枝桠,羞了繁花。 连阳光都不忍踏上去,悄悄地从身边走过。 少年慢慢坐起身,望着隔着灌木的女孩子垂着肩膀,一步三叹的慢慢挪着,直到背影消失不见。 “很有趣呢…” 弯着唇,少年乍然张开的蓝眸里盛满了醉人的绿意。 ********** 青学男子网球部记事NO.1 ——乾之沐光篇 ——又名《春天很温暖》之后篇 时间:开学第四天中午 地点:网球场的某角落 人物:乾贞治,不二周助,大石秀一郎,河村隆,以及互不相让气氛紧张不停挥拍不停流汗的某两个一年级小朋友(请无视为了大家都知道的某个人早就消失不见的某少年)。 事件: “手冢沐光,曾用名熙沐,女,”榴莲头少年翻开笔记本嘴角咧起诡异的弧度,“手冢的表妹。皮肤很白,长相甜美,身高153厘米,体重34千克,三围分别是59,57,58…” 众怒:“有必要观察这么仔细吗!色狼!” 少年扶了扶眼镜,一道道反射的光线刺盲了一双双义愤填膺的眼。 众人息怒。 “以下是自我介绍的内容:‘那个,我叫手冢沐光。额,额,今年十二岁,恩,生日是,5月6日。恩…那个,爱好是弹钢琴,虽然还没开始学。理想是成为翻译家,因为喜欢看书,所以就想看原文版。拿手项目是英语,’这个我认为是因为比较偏爱英语才这么说的,‘苦守科目是日本史,’手冢妹妹的入学成绩是英语数学满分,国语97,日本史94,相比起来的确是弱项,‘但是有个日本史很强的表哥,所以入学考还不错。恩…好像没什么可以讲得了。总之,请大家多多关照。’之前发生过糗事,所以说手冢妹妹几乎在哄笑的状态下自我介绍的却完全不受影响,心理素质极好…” 众惑:“你哪弄来的资料??” 清清嗓子,榴莲头少年一本正经的开口:“吾乃顺风耳。” 一把网球拍拍上该少年的脑门。 “咳咳,”假装不痛,某少年继续翻着笔记本,绝对不会说一年一班有个记忆力超强的女生以这段东西换了网球部某某,某某,又某某的资料… “之后与龙崎老师就是否成为男网部经理发生了争执,手冢妹妹拒绝的态度十分坚决。第二天加入广播社,凭借完美的发音成为青学历史上第二十三个负责英语版块的学生,并且是广播社有史以来寥寥的几个免试进入的社员之一。顺便说一句,上一个负责这个模块的是刚刚毕业的水上学长。” “母亲是手冢景情,现改名熙沐,是手冢父亲的妹妹。曾经是柔道女子组的全国冠军,并一次切磋赛中打败了当时的男子组全国冠军。后来嫁到中国。” “父亲熙明,熙氏集团的二公子。熙氏的排名在中国前三十之列。” “今年三月初,手冢妹妹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到日本,三月十七日及放榜日由校长亲自主持入学考试,四月入学。另外校长的妻子是手冢母亲的妹妹,知名室内设计师藤井栗菜,女儿是二年三班的藤井树。” “最后,广播社的十二神学姐一直认为手冢妹妹看起来很眼熟,认为曾经看过相同的脸孔。” “以上。” 合上笔记本,榴莲头少年表示演讲完毕。 “好厉害!”温柔少年的栗色头发被风吹的飘呀飘,飘呀飘,“乾收集情报的能力越来越厉害了!” 喂喂,重点,重点!!! 乾在额头上挂上一排黑线。 “Nya~~”某猫跳着扑向鸡蛋头少年的肩膀,“小沐真是太厉害了!” 喂喂,才见过一面而且还是侧面有必要叫得这么亲热吗? 乾在脑后继续挂上问号。 “好厉害!”被某猫压弯了腰的少年,艰难的开口。 终于有个正常的了! 乾少年热泪盈眶。 “啊,嗯,很不错…”憨厚少年挠着头,憨憨的笑。栗发少年笑眯眯将网球拍递到少年手中,于是——“Bur~~ning!!!来吧!Great!!!本大爷才是最厉害的!!!” 兵荒马乱。 不远处,某两个一年级小朋友继续互不相让气氛紧张不停挥拍不停流汗…中… 所以说,春天,果然还是,很,非常,之,温暖啊! 正文 裕太的告白 一大早,手冢家唯二的女生(女性生物)在家里颇大的厨房中分占天下各自为王。 十二神我与你不共戴天!!无声的咒骂着,沐光流着泪苦巴巴的开始了大概短时间内不会休止的便当做成工作。 “小沐,洋葱先切成两半,放水里泡泡会比较好哦!”彩菜好整以暇扯着嘴角不知是好心还是坏心的提醒。 “嗨~~”女孩抹了抹眼泪,单手握刀,手起刀落,一刀两半。 藏着掖着,沐光迅速把两个便当盒塞进书包,三下五除二的吞了早餐,拉了等了很久的手冢往学校冲,愣是不让人看看她究竟做了什么。 她的厨艺虽不顶好,但勉强过关。做个便当还绰绰有余。 十二神那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实在是无法信任。反正便当盒都是一样的。把十二神那毒死人的便当给手冢,不会死的吧?毕竟是喝了超毒乾汁也面无表情的人馁! 所以中午看着面无表情吃着便当的手冢少年,沐光一点都不觉得愧疚。 只是心虚的低着头,努力吃着自己十二年来第一次下厨的成果。 火候刚好,不焦不燥,勉强对得起舌头。 偷瞄了一眼手冢的饭盒,沐光终于忍不住,“怎么样?还行吗?我觉得很好吃。” “啊,”少年眉梢微微动了动,“还好。” “那就好,”沐光辛苦的忍住笑意,“那以后国光哥哥也要全部吃完哦~~” “…”手冢默默低头,假装没听见。 离开餐厅,等到手冢少年走远了,沐光扶着最近的的一棵树捂着肚子使劲笑。 眼泪飙出来,头越来越低,膝盖不由自主地弯下去,碰到柔软的草地。 躲在树下的少年被突如其来的笑声下了个正着,皱着眉头转过身想要发火,却再次被吓到。 那个披散着紫灰色长发的女孩子抱着肚子跪在草地上,头埋进腿间,肩膀慢慢的颤抖。 “喂,喂,你没事吧?”少年声音很不温柔。 “啊?”沐光慢慢的抬起头,精致的五官微微扭曲,看上去好像一点都不想笑,可是嘴角无法抑制的咧开,“我…我没事…只是…停~~停不~~下~~来…肚子…肚子好痛….” 少年默默瞪着沐光十秒钟,火气忽然就上来,“白痴!” “喂!”沐光忽然一点都笑不出来了,好看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少年的脸,“不二裕太,我笑我的,惹到你了吗?啊啊?!!” “…”刀疤少年被盯得脸红,别扭的转过头,说不出话。 “哼!”鼓着小脸,沐光转身就走。终于发现目标沐光从不远处奔来的十二神明一把勾住她的小胳膊,却被拖着在滚滚白烟中急速向前。 刀疤少年嘴巴咧成O型,直着眼看着沐光拖着可怜的十二神暴走。 不二裕太注意到手冢沐光是在教师办公室里。虽然开学第一天就见过面,也从哥哥口中清楚地知道手冢的厉害,却也没有太多好奇。 那天在办公室里听到龙崎老师说“反正不参加社团我也没有损失”的时候,多瞄了一眼,一向不太记人的他竟然记住了那头紫灰色的卷发,以及那双冒着火传达着“就算是激将法我也拼了”的意思的眼睛,甚至破天荒地管闲事插嘴安慰女孩子说了“其实社团也是可以很有趣的”这样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的话。之后就常常看见她。 裕太所在的二班与一班只有一墙之隔,他常常站在走廊上看见女孩子抱着叠的高高的作业本穿过走廊,偶尔感应到他的视线,朝他点点头,即使算不上真的认识。他常常听到有关她的议论。手冢同学是手冢大人的妹妹!手冢同学好幸福!手冢同学好幸运!这时候他会觉得这个女孩子也许和他有一样的心情,厌恶“手冢的妹妹”这样的名词冠之于顶。 然而后来的议论就变成了:一年一班那个手冢很漂亮呢!手冢大人是她的哥哥呢!果然是优秀的一家人!甚至有了拥护者:沐光大人的声音好好听!沐光大人好温柔!比手冢学长好多了! 这个时候他也明白了,手冢沐光那个人,跟自己是完全不同的人,身份不同处境不同,对哥哥这个词的感觉也不尽相同。然后他心里面,莫名其妙的多出来一点点的不满,甚至是,嫉妒。 嫉妒那个女孩子有个那么优秀的哥哥,而她自己,也有着不比优秀的哥哥暗淡一点点的光芒。 于是之后那个女孩子再向他点头的时候,他假装没看见,哼一声就转过头。 可是怎么办呢?不二裕太的心就这么的小,就这么的嫉妒的那个女孩,就这么的厌恶,输。 他自己没办法,只好看着她生气。 ********** 在被不明原因莫名其妙的拖着走了一百米之后,十二神看见沐光就有躲起来的冲动。 其实她很想问那天那个她没看清楚的男孩子是不是天才不二的弟弟,也想问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不是谁向谁告白,或者其他。但她什么都问不出口,尤其是看到沐光与那个应该是不二的弟弟的男孩子面对面走过去的时候冷漠的脸。 她却忍不住好奇,总是想知道到底怎么了,于是她做了一个让她悔到肠子都青了的决定——去问乾。 当她将“不二的弟弟是不是向沐光告白了”这个问题偷偷地抛给乾的时候,“啊,原来不二的弟弟向手冢妹妹告白过啊”就只得到这样子的回答。 八嘎!十二神愤愤,尤其是在发现笨蛋(?)与八卦(!)的代表人物乾贞治同学诡笑着继续将这问题换个形式抛给那个天才不二的时候。 “不二,我听说你弟弟向手冢妹妹告白了,你有没有听他说起过?”笨蛋乾这样发问。 “哦?”天才不二笑的太假太灿烂,“没有提起过,原来裕太喜欢手冢妹妹啊!” 事情彻底大条了,躲在网球社活动室的角落偷窥的十二神明头痛的意识到,那莫须有的喜欢说法绝对是祸害。之前她显然低估了八卦乾扭曲事实与散布谣言的能力。这一点在她发现笨蛋乾又一次的将问题丢给她的手冢大人的时候彻底撞击到她的心脏。 “手冢,听十二神学姐说不二的弟弟向你妹妹告白了,手冢妹妹有没有提起过?”八卦乾推着不断闪光的黑框眼镜,诡笑着问推门进来的手冢少年。 手冢盯了他足足一分钟,整个活动室瞬间移动至南极的冰天雪地中。 然后手冢少年转移视线,默默地盯着依旧笑得太假太灿烂的天才少年。 警告你弟弟,不要打沐光的注意。 哦~~那也请手冢妹妹不要太招蜂引蝶馁~~ 两人视线交接处噼里啪啦夹杂着电光与火花,嗞嗞作响。 十分钟后,手冢收回视线,默默地望了眼场地里干劲十足的某两个一年级小朋友,再冷冷的转回头。 “乾和不二练习时间未到场地,绕网球场跑10圈。” 不二的笑容僵了四分之一秒,然后眯着眼笑着应声就往外跑,身后跟着罪魁祸首。 一瞬间,十二神看见手冢千年不化的冰山脸上出现了类似“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复杂表情,又伤感,又温柔。 就好像多少次出现在梦中的样子,让人心动。 ********** 赏樱!赏樱!赏樱! 花衣!花衣!花衣! 美食!美食!美食! 星期五整整一天,无论在家还是学校,彩菜的执念将沐光包裹地密不透风。 也因此,十二神学姐的表情好奇怪,国光哥哥的眼神好奇怪,正式选择新闻社的前桌小川裕海的举止好奇怪,这样应该正常出现的念头完全进不到脑海。 英语课。 沐光转头盯着谢了一拨又开了另一拨的樱花,祈祷着彩菜不要整出太多的令人难以接受的的东西。 谢顶的英文老师山本淡淡瞅了她一眼,“手冢同学。” 沐光收回目光,慢慢站了起来。 “请朗颂一遍《Isawtheeweep》。” “嗨~~”翻到课文附录中赏析诗文的部分,迅速的瞄了一眼,合上书,迎着几片离了花枝迷了方向了樱瓣,在一片吸气声与书本翻动的声音中浅笑着开始朗诵。 “Isawthee’weep thebigbrighttear Cameoverthateveofblue.” “Andthenmethoughtitdidappear Avioletdroppingdew.” “Isawthee‘smile thesapphire‘sblaze Besidethee‘ceasedtoshine.” “Itcouldnotmatchthelivingrays Thatfilldthatglanceofthine.” “Ascloudsfromyondersunreceive Adeepandmellowdye Whichscarcetheshadeofcomingeve Canbanishfromthesky.” “Thosesmilesuntothemoodiestmind Theirownpurejoyimpart Theirsunshineleavesaglowbehind Thatlightensovertheheart.” 声音轻灵而深情,字字明媚,句句生花,宛如泉水灵动而清澈,连着春天的阳光与花瓣,恍惚美好如同梦境。 “很好,”山本老师点点示意她坐下,“这是乔治·戈登·拜伦的诗歌。拜伦是英国19世纪初期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代表作品有《恰尔德·哈罗德游记》、《唐璜》等…” 沐光重新翻开书,抛开胡思乱想,拿起笔写写画画。 窗外樱花漫漫,阳光懒懒。 ******************************************************************************* 我见过你哭(拜伦) 我见过你哭 晶莹的泪珠 从蓝眼睛滑落 像一朵梦中出现的紫罗兰 滴下清透的露珠 我见过你笑 连蓝宝石的光芒 也因你而失色 它怎能比得上在你凝视的眼神中 闪现的灵活光彩 就如同夕阳为远方的云朵 染上绚烂的色彩 缓缓而来的暮色也不能 将霞光逐出天外 你的笑容让沉闷的心灵 分享纯真的欢乐 这阳光留下了一道光芒 照亮了心灵上空 拨掉彩菜砸在身上的枕头,沐光眯着眼迷迷糊糊的看着彩菜拉开窗帘。 “真是不好的天气呢…”彩菜转过身,晨光微微勾勒出她因不满撇着的嘴角。 “啊,”揉着太阳穴坐起来,“真的很不好啊,那昨天准备了一夜的东西怎么办?”头好痛… “没关系,”彩菜埋首进衣橱,翻出昨天挑好的衣服,“反正没下雨,”转身扔给太阳穴揉个不停的女孩。 “阴天反而更凉快,嘛?!”彩菜叉着腰朝女孩露出笑脸,“那那,”伸出左手,食指点啊点的,彩菜眯着眼睛朝门外走去,“穿好衣服赶快出来。” 体贴的关好门,彩菜一下子泄了气,垂头丧气的靠在墙上。 院子里的樱花随着清凉的晨风飘忽散进窗子。 “怎么办呢?”伸手接住一片花瓣,放在鼻下轻轻嗅了嗅,声音轻得连她自己都听不清。 “好像发现不得了的事情了呢…” ********** “赏樱?”少年转眸看了一看身侧的管家,继续读着手中的精装书籍。 “是的,小少爷。少爷和夫人下周五下午会抵达日本,周六将与小少爷与老爷老夫人在新宿的赏樱别墅里举办赏樱的晚宴,届时将邀请少爷老爷一些很久没见的老朋友。小少爷也请拟一份您的邀请名单。” “朋友,”少年轻嗤,“既然很久不见,那就干脆不要再见。”放下书,抚了抚眼角的泪痣,“这么大费周章不过是为了一个女人。” 少年闭上眼睛,嘴角咧着嘲讽的笑容,“父亲大人的痴情真是久的看不着边啊,哪?Kabaji?” “Wushi!”高壮的过了头的单纯少年眼眸清澈。 “还有事吗?山田。” “忍足少爷刚才来电好像有重要的事情。” “真是,”少年点了点眉心,“难得的休息日。好了,我呆会儿会打回去的。” “还有,老爷让小少爷下午回本家一趟,一起吃晚饭。” “知道了。”不耐烦的皱着眉。 “最后还有件事,”山田管家有些踌躇,“小少爷,手冢家景晴小姐的女儿上个月回来了。” “哦?”少年张开眼,很有兴趣的看向山田,“她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 “名字叫做手冢沐光,我不曾见过。如果少爷需要她的资料的话…” “不用,她对本大爷不重要,不过,”少年重新闭上眼,嘴角扯起隐隐约约的落寞笑意,“父亲大人因为她才会匆忙赶回来的吧?啊?山田?” “属下不敢揣度少爷心思。”山田低首,谨慎的开口。 “手冢沐光…”慢慢念了一遍,少年挥挥手示意山田离开。 手冢家的女人呃,少年抚上泪痣,一脸高深莫测。 ********** 到达公园,早已经占好位置等在那里的藤井一家三口在人海里远远的招着手。 沐光第一次见到彩菜的妹妹也是自己屋子的设计师藤井栗菜。她有着一头跟彩菜一模一样的灰色长发,棕色瞳孔灵动自然。性子也属热情的范围,却区别于彩菜无国界的热情,是一个人的热情。 女儿藤井树也有一头灰色的头发,剪得碎碎的,长过肩一点点。眼瞳也是灰色的,不明媚,也不暗淡,浅浅淡淡的噙着温和,却又深邃至极。嘴角微微上翘,笑起来如花瓣落入清泉惊起的圈圈涟漪,清澈又明晰。即使不笑的时候也像是带着轻轻的温柔笑意。 偶尔在学校见过,却一直不知道这个令她印象深刻的少女就是手冢的表姐。 藤井树长相温和,并不是很美丽的类型,但看上去很舒服,颇是清秀,一副好欺负的老好人的样子。然而稍微了解她一点的人都知道,她虽然随和,很少拒绝别人的请求,也不爱争些什么,但聪慧机智,原则大过天,绝对不是任人欺负的主儿。 沐光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很安静的一个下午。 广播社社办在学校最角落最安静的地方。 据说当初选择这个教室的第一届社长同时是学生会的体育部部长。为了社员身体的健康,肺活量的增长,以及更好的播音,社长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学校里最偏远同时也是离播音室最远的的社团活动教室。播音室在整个学校的中心地带。 那天她与广播社的野井学姐商量着选材的时候,学姐听到屋外忽然响起来的吵闹的男声,拍着桌子眼里冒着火嚷着“又来了又来了”就抛下她冲到门外。她慢了一步也跟了出去。 既然是“又”来了,那么不会是第一次也不大可能是最后一次。抱着了解情况以后好对付的心态跟出去。然后就看见她。 确切的说是看见她被一个头发五颜六色的看上去更像孔雀而不是学生的男生扯着手臂。 学姐冲上去拉开男生的手,像母鸡护小鸡一样将她护在身后。 “喂喂!”孔雀清秀的脸上充满了厌恶,“怎么每次你都会出现啊!”继而恶劣的咧开笑容,“该不会是爱上我了吧?!哈哈~~” 学姐的脸涨得通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藤井树轻轻拉开学姐,正面对着孔雀男,眼中没有厌恶,没有恐惧,没有不满,也没有不耐,有的只是淡定与温和。 “那小池学长又为什么每次都会在这个时间拉我来这里呢?该不会是喜欢…”她从容的开口,神情淡淡的。 “怎么可能!”孔雀男恼怒的开口,“我怎么可能喜欢上那个矮冬瓜!” “哦??”她轻笑,眼里的涟漪散开去。 “你又不是不知道,”孔雀男被笑得更恼,“我喜欢的是你!” “是吗?”藤井树拨拨刘海,“我不喜欢你。” “我知道!”孔雀没好气的瞪了一眼低着头站在一旁的野井学姐,“每次告白都有个人搅局!” 沐光坐在阶梯上,托着下巴看了好久的戏。对那个心口不一小池学长不以为然,暗暗为喜欢上这么个孔雀男的野井学姐可惜。然而最令她好奇与惊讶的藤井树,在事后问过野井学姐之后,越加的好奇。 这次是第一次面对面,沐光将这个不知道该用大胆还是温和来形容的学姐加上表姐,上上下下瞧了个遍。在不断飘零的樱花雨与绵绵不绝的笑语声中,只差没拉着手冢少年的手朝着藤井树指指点点以满足自己过度膨胀的好奇心。 这不该,很不应该,有着强烈的好奇心。沐光明白,却不想理会。 也不想记起曾经小樱说过的“小影姐好奇心少得可怜”这样的评价。 夏潇影是谁,她早忘记了。 就快要记不起来了。 ********** “人这么多,有什么好看的?”斜靠着树,几乎隐进樱花云中的少年点着泪痣,星眸耀眼。 “有很多长腿美眉。”身旁的少年优雅的顺了顺头发,斯文的眼镜遮去了那么一点点霸气,一点点野心,以及很多点的色咪咪。 “忍足侑士,”少年不耐的揉着眉心,“不要告诉我你堕落到这种地步了,恩?!” 假斯文的少年笑笑不语,继续很多点的色咪咪。 泪痣少年双手怀胸,对四面八方投来的钦慕眼神视而不见。 人真的很多,几乎和花瓣一样密集。微微沾着晚霞颜色的花瓣团簇,美得不像人间,却被人来与人往沾染了匠气。 “馁,迹部,”假斯文的忍足少年终于记起某个被他硬拉拉来名为赏樱实为调查日本东京美腿少女出现的概率的迹部大爷,“伯父是不是有流落在外的私生女啊?” “这种不华丽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我们家,是吧,Kabaji?”少年神情倨傲。 “Wushi.”桦地一丝不苟。 “想也是不可能,不过那边有个女生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顺着忍足少年的食指方向看去,少年眼中出现一丝波动,继而风平浪静。抚着泪痣,少年不屑的闭眸轻哼。 “真是不华丽的一家人,馁,Kabaji?” “Wushi.”眼睛中印着那一家的倒影,桦地少年忠心依旧。 “小景?”身后传来诧异的呼唤声。 迹部眼中难得出现狼狈,“不要叫我小景!”转身压低声音威胁那个总是笑眯眯的少年。 “小景不喜欢吗?很好听啊…”少年不受威胁,笑眯眯,笑眯眯。 默… “天才不二周助?”忍足准确的叫出来人的名字,打破僵局,适时地提出疑问,“你们认识?” “认识,”不二笑眯眯朝他点点头,“小景怎么会在这里?还有,”蓝光一闪,“冰帝的天才忍足同学?” “赏樱。”迹部言简意赅。 “哦,”点点头,朝不远处指了指,“那要不要过去?爸爸妈妈都在。” 迹部大爷不肯做失礼的事,只好在众目睽睽之下踏出樱花云,接受更加广泛的眼神攻击。忍足少年与桦地并排跟在后头,理着乱七八糟的信息,悄悄偏头问:“Kabaji,你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吗?”看上去很亲密。 “Wushi.”桦地继续千篇一律的回答,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应该满足别人的好奇心。 直到他听到了迹部大爷直接对着天才不二的父母而去的那两个称呼“姑姑”“姑父”,才勉强不失优雅的既问候了那对中年夫妻又理清了思绪。 话说回来,忍足优雅的保持着完美的笑容。 不二母亲,也就是迹部姑姑的腿,很漂亮,馁。 外出寻找洗手间的沐光,左左右右认真扫视,确定前后左右方圆五十米内疑似没有不想看见的人,迅速的消失在人群中。 等她神清气爽再次出现在人群中,好兴致的东张西望。 花很漂亮,公园很漂亮,女孩子也很漂亮。 只是繁花易逝,容颜易老,不变的只有日后连自己都难以分辨的情怀,停留在无法寻回的遥遥时光之后。 喟叹一声,沐光眼眸对上一双隔着眼镜的深蓝色眼睛。 沐光看清楚他眼中的稍纵即逝的诧异与随即而来的深沉笑意,心下一紧,故作淡定的转移视线。再无心情赏景,她甚至感受到一直定在她身上的眼神步步紧逼而来。 “这么慢?”手冢递了一盒寿司给她,“脸色有点差。” “没事。”咬着寿司,“刚才看到色狼了…” “色狼?!”彩菜尖叫,凑过来对着沐光上下其手,“小沐你有没有怎么样?” “没有,”沐光不自在的向手冢靠了靠,“我只是听到那个人的朋友叫他色狼,有点好奇。再说,”她努力掩饰说谎的不自在,“我又不是什么美女,色狼也不屑一顾的…” “谁说的?”藤井栗菜也把头伸过来,一脸义愤填膺,“谁这么不长眼,我们家的女孩子就数小沐长的最好看,说小沐不好看就是侮辱我们小早川家族的女性,不可饶恕!” “我开玩…”沐光想要解释,栗菜伸手一把抱住她,蹭啊蹭。 “小沐眼睛那么大那么亮,眉毛又弯又好看,小鼻子挺翘挺翘的…” “栗菜阿姨…” 继续蹭啊蹭,左蹭蹭,右蹭蹭,“小嘴巴讲话甜甜的,头发又滑又亮,好可爱,好可爱…” “别这样…” “实在太可爱了!小沐跟我回家吧!” “砰!” “砰!” 两包没开封的薯片同时拍上栗菜的脑袋。出手的两个人对视一眼,女先男后很有默契连着骂: “小早川栗菜!小沐是我们手冢家的人,跟小早川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和你们藤井家也没有关系!你别痴心妄想了!”彩菜柳眉倒竖,恶声恶气。 “藤井栗菜,拜托你把心思放在小树身上好吗…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人没有资格说拐带小孩馁…”藤井校长笑容满面,嘴里吐出字字句句却阴森无比。 “呃…”栗菜放开怀里的女孩,表情怕怕的缩回女儿身边。 “姨妈,爸爸,”藤井树自觉地把栗菜放在自己的保护范围内,“妈妈就是这个性子,不要生气。” 彩菜一向喜爱温柔懂事的藤井树,不再说话。 至于藤井春暮,栗菜才不怕他。 “小树最好了!”没品的栗菜抱着自家女儿的手臂轻摇慢晃撒娇,脸皮厚度堪称一绝。 “还敢说!”藤井校长又一次将薯片扔向栗菜的脑袋。 “藤井春暮,怎么不敢说?!”仗着女儿的某女人对着自家丈夫怒目而视,“我拐小沐,小光都没意见,你说这么多干什么?” 藤井春暮笑着轻哼了一声,示意某白痴看看坐在一旁的手冢少年脸黑成什么样。 忽然一瞬间,栗菜终于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从不到一米的地方不断飘过来,飘过来,转头一看,手冢少年面无表情的脸像盖了层霜似的,冷冷的视线看得她背脊发凉。 好,好可怕,栗菜再次怕怕的缩回女儿的身边,虽然平时冷了点,但冻死人的眼神还是第一次啊… 小光果然很重视小沐,窝囊的某女人咬着手指半天才想明白这个道理,完全辱没了知名室内设计师的形象。 ********** 樱花飘啊飘,少年笑啊笑。 笑的隔着他两个人坐着的沐光只想逃。 一失言成千古恨,自己怎么就想起来对着手冢多说了那么一句“馁国光哥哥你看那是不是你们部的部员”而导致了此刻的惨景呢…沐光在心里碎碎念碎碎念,浑身不对劲,想要走开却觉得唐突。 少年笑的太好看,手冢家的藤井家的以前小早川家的姐妹俩坐在一旁问东问西只恨这少年不是从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完全没有注意到半个小时前还引发了“家族之战”此刻却已成为往事的前宠儿沐光满身的不自在。 真亏这人还能笑的这么自然。 垂着眼往已经鼓出来的肚子里继续塞东西,余出来的一只手扯着淡蓝色的裙角捏啊捏,心里面酸酸涩涩,直想骂人。 馁馁,拜托你们别忘了手冢和小树才是你们肚子里蹦出来的,好吧?!塞进一块三文鱼寿司。 喂喂,你们才刚见面刚认识拜托端庄一点不要丢了我们手冢家和小树的藤井家外加那个啥啥的小早川家的脸,好吧好吧?!再塞一块海鲜寿司。 厚厚,还有那个什么天才不二请你不要笑得那么自然好吧好吧会让人误解的好吧好吧好吧好吧?!沐光看也不看就吞下右手边最近的盒子里最后一片寿司。 “噗~~~~”沐光的鼻子里喷出一大团热气。 嘴里的东西吞也不是,吐也不是,面红耳赤的坐在那里,手足无措。 该死的怎么会涂了这么多芥末,明明彩菜没有带芥末酱来啊啊啊啊啊!!!! 捂着鼻子和嘴,沐光眼泪汪汪。 手冢默默地递给她一瓶刚开封的矿泉水。丢人的俩花痴女人终于记得回头看她一眼。 “咦?”少年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栗色的头发飘散在樱花中,“原来手冢妹妹不会吃芥末啊,这个习惯很不好哦~~” 无视少女的白眼控诉,少年依旧笑眯眯。 “芥末可以开胃,可以解毒,可以防蛀牙防癌症治气喘,可以预防高血压高血脂心脏病,还可以美容养颜,女孩子不可以挑食的哪~~” 借口!诡辩!嘴巴还有点麻的沐光用眼神鞭笞着笑容依旧的少年。 手冢家藤井家的俩女人倒是先原谅了,就连笑得像狐狸的藤井春暮都拍着他的肩说学识不错。 手冢少年则冷冷的盯了他一眼。 一直带着温柔笑意不怎么说话的手冢国信的眸子微微冷了下来,拖着儿子咬着耳朵窃窃私语,眼眸越来越深,越来越沉,难以捉摸。 藤井树眼里露着好笑的意味,好整以暇的看好戏。不时看一眼远处的冰帝三人组,笑意盎然。 天才少年顺着她的眼神瞟了一眼,眼神微微露出诧异,适时的起身告退。 顺便带走两双送别的眼神。 ********** 晚上大雨迟迟来临。 万家灯火被雨水模糊,黄晕在暗淡天色中斑斑驳驳,支离破碎。点点雨水混着光晕,染着薄薄的凉意,袭面而来。 “小少爷,”山田管家推门进来,“很晚了,早点睡。” “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吧,手冢沐光的事。”倚窗而立,少年神情淡淡的瞧着窗外。 “小少爷,天凉,小心着凉,”山田走上前关上窗,“身体最要紧。” “是吗?”靛灰色的眼眸染了薄凉的夜雨颜色,“要是身体最要紧,那么当初父亲为了那个女人茶不思饭不想赔上半条命是为什么?”少年声音低低沉沉,“昨天叶在电话里说父亲这些天每天治休息一两个小时,只为了挪出几天时间回日本,又是为什么?啊恩?!” “小少爷,天已晚,早些休息。” “是啊,很迟了,”少年转身,影子慢慢脱离窗子,投影在光洁的地板上,“很迟了…很迟…了啊…” 山田顿了顿,饱经风霜的眼睛深邃而睿智。 “什么算是迟?”山田走向门口,“犯了小错之后道歉赔礼,可以不迟;行恶之后改过忏悔,也可以不迟,”他站在门口,声音随着门的渐渐关闭而渐渐低沉至消失,“迟与否,重要的不是时间,而是心态。” “是吗?”少年轻轻笑起来,“心态吗?呵呵…真是不华丽的词语,哪,Kabaji?” 没有人答。 意识到失言,少年脸色不变,再次站在窗边。 大雨没有停的意思,空气潮湿而温润。 俯视着干净的街道,落樱沾着雨水零落着幽寂的美。路灯随着街道蔓延开去,清冷的光芒似晴天里的繁星,安静而美好,有种冷清的温柔。地上的光晕染着冷意,透着温柔,似乎在等着某个深夜的行人,将影子洒上,带走寂寞。 少年抚着泪痣,忽然有了下楼走一走的yu望。 “不在时间,而在心态。” 将山田的嘴堵得死死的,少年抬着骄傲的头,慢慢踱出家门,好像之前失态的失意的伤心的迷惘的人,不是他。 “山田,我要她的资料。” 字字落地有声。 正文 不二家的骚动 赏樱过后的很多天,青学男网部都处在水深火热中。 副部长大人手冢国光冰力全开。 天才少年不二周助笑容春寒料峭。 校内选拔赛也打得冷意飕飕。 三年级的部长没气势的哆哆嗦嗦,半步都不肯靠近手冢。也只有拿着网球拍大吼“Burning!”的处于燃烧状态中的河村敢对着不二挥着网球拍叫嚣。 当然叫嚣的后果是精气神被磨得干干净净,虚弱的趴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呵呵…”天才少年轻轻擦拭网球拍,笑眯眯的走开。 一向与哥哥势同水火的裕太少年都感受到自家哥哥的不寻常,在除了他外的全家三口人的一致推举下别别捏捏的敲开哥哥的门。 不二正在给仙人掌浇水,见他进来,眯上眼睛弯着唇朝他笑了笑。 “喂,妈妈他们叫我来问你怎么了…”好像被刺到了眼,刀疤少年把头转到一边。 笨蛋!话都不会说!门外的偷听三人组纷纷扼腕,恨不得把他拖出来暴打一顿再丢回去。 “啊,”天才少年放下浇花的水杯,转身笑眯眯的对着他,“你来得正好,我有话想问你。”若有若无的瞟了一眼门口,“裕太你真的,喜欢手冢的妹妹?” “啥?!”裕太少年回头瞪着自家哥哥,“你在乱说什么?!我怎么会喜欢那个小肚鸡肠的女人!!” 偷听三人组纷纷傻眼。 “裕太,”不二爸爸开口。 “喜欢上了,”不二妈妈接下去。 “周助同学的妹妹?!”不二姐姐大声的结尾。 “砰!” “砰!” “砰!” 天才少年笑眯眯的把门打开,不意外的听到三声重物落地的闷响。 不过三人组无视了笑眯眯的大儿子大弟弟,奔上前将小儿子小弟弟团团围住。 “裕太长大了…”不二爸爸再次开口。 “会喜欢女孩子了…”不二妈妈再次接下去。 “哪天带回家里来看看…”不二姐姐抱着手臂笑眯眯。 “没有!”可怜的裕太少年涨红了脸,“我没有喜欢那个手冢沐光!” “哦~~原来叫做手冢沐光啊~~”不二爸爸老奸巨猾的笑着。 “没有!”少年梗着脖子否认,“我才没有喜欢那个小鸡肚肠骂了一句就生气的小气鬼!!!” “好哇!!”不二妈妈一把扭上小儿子的耳朵,“你竟然敢骂人家女孩子!!小子皮痒了是不是!!!爸爸,家法伺候!!!” “嗨!!”不二爸爸立正敬礼,然后表情很无辜的开口,“妈妈,哪里来的家法??” “…” “我真的没有喜欢啊!”瞪着站在包围圈外好整以暇的哥哥,右手举起,一个指头指他,三个指头指向自己,“喂!谁说我喜欢那个女人了?!啊?!” 不二姐姐一巴掌拍上小弟的脑袋,“不准对哥哥无礼!” “乾说你向手冢妹妹告白了,”天才少年笑眯眯,“好像就是上星期二的中午…” “怎么可能!那天,那天…”不二弟弟努力回想那天发生了什么。 “乾还说手冢妹妹很生气…”不二哥哥依旧笑眯眯。 “那天中午…哦~~”不二弟弟恍然想起,随即摆着臭脸,凶神恶煞,语气很不爽,“那天中午是她忽然出现在我身后笑个不停,我只说了句白痴,她就生气的跑掉了,哪有什么告白啊啊?!” 偷听三人组长长地哦了一声,早已忘了派给裕太的使命以及自己蹲墙角的初衷,转身没精打采的走出门。 大家都清楚裕太少年单纯的不会撒谎。大家也都被天才少年转移了视线。 所以—— “没意思…”不二姐姐拖着声音。 “裕太还是小孩子哪…”不二爸爸叹着气。 “明早吃黑莓派还是南瓜咖哩?”不二妈妈摸着下巴思考。 “啊,好困啊…”不二哥哥打着哈欠,浅笑着看着满脸不知所措莫名其妙的弟弟,“裕太还不困吗?” “呃,”不二弟弟被推着出门,“恩…” 好像有什么事被忘记了… 管他呢!稀里糊涂的裕太少年挠挠头发,回屋睡觉。 ********** 当沐光领着书包冷冷地昂首挺胸再次目不斜视的从某少年肩膀旁走过时,忽然被拉住了手臂。 被拖到某个无人的角落,沐光也不怎么挣扎,反而冷眼旁观,眼中微微的带着不满与不屑。 “你有什么事吗?同学。”沐光冷淡的问。 “问我有什么事?你问问你自己干了什么事!!”刀疤少年甩开她的手臂。 “问我自己我干了什么事?”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少年瞪着她,“为什么乾学长说我向你告白了?” “我怎么知道?”沐光嗤笑,“我又不是乾学长,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况且被说成被你告白我也会很困扰的,馁…” “不是你说的?”少年呆滞了片刻,“不可能,那天中午只有我们两个,你不说谁知道?!” 沐光扫了他一眼,果然是笨蛋,“你太自恋了吧?”语气嘲讽。 于是“自恋”两个山一样的大字压上少年头顶。 “我跟乾学长又不认识,没事跟他说谁向我告白这种事干什么?况且本来就没有的事,我又没有造谣的习惯,你想事情太简单了吧?” “头脑简单”几个大字继续从天而降,将少年的脚压入地下。 “而且那天中午十二神学姐也看到你了,不只有我们两个人。人家都说不二周助是天才,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弟弟。” “不二天才”“笨蛋”的巨石相继砸下,将少年的头彻底埋入地底。 “馁,不二弟弟…” “喂!”少年从地底下跳出来,恶狠狠的盯着沐光,额角的刀疤越显狰狞,“谁是不二的弟弟?!” “你啊!!”火气冒上来,沐光叉腰做茶壶状,“你姓不二名裕太那个叫做不二周助的据说是天才的少年是你哥哥这点毋容置疑,讨厌别人说你是天才的弟弟那你就证明你不只只是天才的弟弟更加是不二裕太!!把火发在无心的人身上干什么??啊?!” “你怎么会明白!”刀疤少年恼羞成怒,“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明白我的感受!” “我这种人?!”双手环胸,沐光怒极反笑,“你说我这种人?你是在嫉妒我?呵呵,真是好笑,你知道当初我学英文练发音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吗?我喉咙本来就不好,说一个小时的话要痛好几天,饭也吞不下,喝水都会痛。练习英语发音从早到晚,口干舌燥,痛了好几个月,人都瘦了一大圈。你以为收获不需要付出的吗?啊?!” “我又没有这么说,”刀疤少年有点心虚,但还是理直气壮,“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努力,可是我怎么努力都追不上啊!!他是天才,我只是普通人啊!” “笨蛋,”沐光好气又好笑,用力敲着少年的脑袋,“努力的话一定可以的!而且你以为天才这么好当的吗?你白痴啊!!天才之所以被称作天才,有些时候是因为他们的努力不为人知!况且被称作天才就很好吗?白痴!天才的努力不为人知,别人只会说那是天赋异禀,天才的寂寞不为人知,毕竟大多数人不是天才,无法感同身受,天才的辛苦不为人知,普通人的成功受万人称赞,天才的成功被视为理所当然,天才的压力不为人知,普通人失败了会有人安慰下次再来,天才失败了就从此进入普通人的行列,被人耻笑!你该幸运,你不是天才。而不是为了别人一句天才不二周助的弟弟就露出愤怒的神色,况且你哥哥这么疼爱你,别人羡慕死了你明白吗?” “不明白!我也不想明白!”刀疤少年挡开沐光又想敲下来的手,甩手离开。 “戚…”翻了翻白眼,沐光转身反方向走开。 “白痴,明明明白还装傻,得了吧,小孩子脾气,哼…看了就火大…真不知道那个不二周助怎么受得了这么个样性格的弟弟,要是我早把他骂的,骂的,狗血淋头(中文)!!哼,让他恨不得马上奔回家找妈妈恨不得从来没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过…还亏得他能笑得这么自然,难道这就是天才与普通人的区别…说起来讨厌的不二周助就爱护弟弟这点值得称许…哎呀呀,刚才太失态了,希望那个小孩别笨的把我这副凶悍摸样抖漏出去,毕竟我是应为他才这么三十年一遇的凶神恶煞的啊…不然我真的会骂的他从此不想…” 念念叨叨念念叨叨,全落进了站在角落的少年耳中。 结果那天,被称作天才的栗发少年人生第一次社团活动迟到,在单独交流了五分钟之后还是被铁面无私的手冢少年罚跑了整整十圈。 不过幸好,冰火两重天就此消失,连一向欺小怕大,欺善怕恶的一年级新社员荒井都能够稳稳地站在手冢面前应一声是。 青春学园男子网球部总算在一片祥和中迎来了地区赛。 幸好。 青学首战告捷,赢得毫不费劲。 沐光站在公园北边大门,等着手冢少年。 樱花落了七七八八,露出秃秃的枝桠,几片新叶嫩嫩的,吐着翠。 “漂亮妹妹!”一个身影背着网球拍出其不意的从路旁跳出来,“让我们来场lucky的约会吧!” “嗯?”沐光偏头看着他,“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而且,我还有事。” “呃?!”从来没见过在他的无敌搭讪下还能毫不变色优雅答话的女孩子,橙子色头发的少年呆了一下,扯着灿烂的笑容,“我是山吹国中二年级的千石清纯,你呢?” “青春学园中等部一年级手冢沐光。啊,我等的人来了,下次再见。”匆忙道别,沐光摆摆手迎向一行穿着蓝白相间的队服的少年。 “国光哥哥,”挥着手无视了所有人,跑过去抱住了自家表哥的手臂,“陪我去买点东西吧,很急的!” 千石青碧色的眼眸里满满的失望,转回身假装没感受到那阵刺骨的凉意,背对着众人扬长而去,“真是不lucky!漂亮妹妹原来有男朋友了…” 真是令人惋惜的错误… “大家,我先走了。”面无表情的朝众人点点头,手冢少年牵着女孩的手,脱离队伍,“买什么?为什么妈妈没跟你一起出来?” “舅妈在准备和服,哥哥也有哦,哥哥穿着一定很好看…” “…”手冢无语,抬头默默仰望天空。 “我要去买眼镜,最好是,黑框的,反光的,然后再去剪头发,我头发太长了!”沐光笑眯眯的抬头看着少年,“国光哥哥有没有什么需要买的?一起买。” “嗯,我用的护腕都已经很旧了,想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是哦,”拉起他的左手手腕,仔仔细细的研究着那个看上去年代已经很久的被洗得有些泛白的深蓝色护腕,“这个护腕很旧了…” “这是四年前刚开始学网球时祖父送的,已经很久没用过了。”少年低头看着护腕。 “那为什么今天要拿出来用?” “这是国中以来第一次正式比赛,所以想带着。” “哦,那,那我也送一个给哥哥,”放开哥哥的手,女孩在随身的包里翻了一会,“噔噔噔噔…国光哥哥,馁,给你的,来的时候顺便买的,是顺便哦,只是顺便,”把银灰色的护腕塞在他的手中,向前跑了十几米,转过身朝着少年大声喊:“祝你首战告捷!!国光哥哥!!希望你以后每次都赢得漂亮!!!加油!!!” 少年愣了一下,慢慢走上前,揉了揉她的脑袋,“傻瓜,没有不败的人。” “可是,我觉得国光哥哥真的是不败的…” “傻瓜,”又揉了揉她的脑袋,“不过谢谢。” “真的,”仰着脑袋傻兮兮的看着少年,“真的…” “知道了,”拍拍她的脑袋,搂住她的肩膀,嘴角抹开一抹淡淡的笑意,转瞬即逝,“走吧…” “嗨~~”傻姑娘乐呵呵的应着,“我刚才遇到了一个很有趣的人呢,他叫千石…” 手冢默默听着女孩念念叨叨,眼神温柔又坚毅。 不能败不能输,知道了。 他知道了。 ********** 彩菜在院子门口翘首等待自家的表兄妹俩,等来的却是一高一矮两个眼镜俏少年。 “小光,小沐呢?她没跟你一起?”彩菜拉着古铜发色的少年殷殷询问。 “…”少年无语,只是看了身后的矮个儿男孩。 “舅妈,”男孩一步跨上前,“我是小沐啊…” “不不,小沐是女孩子,可是你…”彩菜凑近她,仔仔细细的研究了一番,忽然尖叫,“啊~~~你你,小沐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啊啊啊!!!!国信~~~爸爸~~~妈妈~~~~不好了啊!!!小沐变成男的了~~~~” “舅妈~~我没变啊~~我只是…” 随着尖叫声而来的三人,也都呆怔在原地。 沐光挠着比手冢还短的紫灰色头发,靛灰色的眼瞳透过金边眼镜薄薄的镜片辨不清摸样,斜刘海长长的垂下来遮住三分之一的脸孔,看上去清俊秀气。 “有问题吗?”沐光在原地转了个圈,“挺好的呀…” “咳咳…”手冢国一轻咳两声,唤醒身边呆滞的妻儿,“这样也不错,不错…” “是不错…”手冢茉子低头掩饰不自在。 “小沐你怎么,怎么会想起来把头发剪掉,还有这眼镜…” “哦,是这样的,我想跟祖父学柔道,头发太长会碍事,索性剪短…怎么了?这样不好看吗?” “不,不,”手冢国信温柔的笑容带了几丝困窘,“只是有点不习惯…” “没关系,”沐光牵着手冢拉着彩菜往里走,“过几天就习惯了…” “哦哦~~~”彩菜终于明白过来,“你叫我准备了小号的男式和服,是你要穿?!” “嗨~嗨!”沐光点着头,“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穿那么华丽的女式和服受不了的~~” “这样也好,”落在后面,手冢国一捻着自己的胡子,“也好啊…” “有什么好,”手冢茉子站在后头瞪了丈夫一眼,小声开口,“你以为这样就好了嘛?他回来了还要邀请我们参加今天的宴会,就表明他已经知道了,现在掩饰有什么用?” “总比没有好,”国一也压低声音,“况且这样对沐光比较好。” “哪里好,当初就不该把她生下来…” “什么不该生下来?!沐光这么可爱,我可舍不得…” “要是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会怎么样你想过吗?这么多年都认为熙明是她爸爸,要是突然知道了事实真相,会怎么样你想过吗?那时就不该让她回来!” “什么不该!”手冢国一表情严肃,“那就不要让她知道!就算知道,我也会保护好她…” “你凭什么?手冢家本来就欠了他们太多,他们要是提起当年,你好意思不答应?” “他们也欠了我的景晴,欠了我们家,没资格提要求!” “国一,难道你没想过,小晴为什么会同意十二岁的小沐到日本来?小沐又为什么提出来这里的要求?”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这么多年了,你就这脾气,当了这么多年的警察,都不肯面对现实。的确,小沐很可爱,很好,才一个多月跟小光的感情就很好,可以看得出小光很喜欢她。我也很喜欢她,很想她一直呆在身边,可是要是小沐知道了生父的存在,会留下吗?” “会的,也许景晴与沐光的羁绊不够深厚,但是国光和彩菜…” “爸爸,妈妈,”彩菜站在玄关口,回身叫着。 “啊,不说了,”手冢国一瞥了妻子一眼,“彩菜叫我们了。” “哼,”茉子起步向前,“逃避吧,你就逃避吧,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你再也逃不了。” “逃不了,”手冢国一留在原地,怔怔的念着,“从来都逃不了…” 樱花凋零的漫无边际,太阳斜斜地挂在西南边。 淡金色的阳光肆无忌惮,却始终有到达不了的地方。 ********** 望着镜子里少年蓝衣翩翩,沐光满意的抚着袖。 “很好看啊…”彩菜拖着长长地尾音,然后烦躁的抓着头发,“可是那套女式和服更好看啊!!!” “舅妈,我现在穿女装会不伦不类,会被人笑的~~” “知道了啦,”彩菜冲上去,使劲揉着她的小脸,“很好看很好看,你这个任性的死小孩~~” “舅妈~~”使劲抓住她的手,沐光笑得很无奈,“在今天晚上这样的宴会上,我不想顶着那张好看的脸惹麻烦…” “你已经在惹麻烦了~~”彩菜把头偏过去,脸上升起一抹可疑的红晕。 “舅妈,不会吧?!”已变身为男的某女孩哀号。 “哼,”彩菜甩掉她的手小孩子气的起身背着她,“我就是花痴怎么啦?!死国信不准我看帅哥很多年了,忽然眼前出现一个小帅哥,我…哼,反正不要笑啦…” “原来是花痴啊…”“小帅哥”若有所思的点着头,“怪不得国光哥哥不让你扑…” “对了,”彩菜依旧背对着假帅哥,“小沐,你为什么要戴眼镜?” “啊,有点近视,前几天的身体检查视力左眼只有0.6…” “哦~~”彩菜一副我了解的表情,“近视啊~~” 骗谁呢?!哼!!手冢家的人都会骗人!彩菜在心里默默念叨着,郁结的走出门继续挠着头。 “说,不说,说,不说,说,不说…”拿着只剩下柄的月季花,彩菜摸了摸怀中从书房偷偷拿来的照片,坐在樱花树下的石凳上,发了一小会的呆,继续郁结的挠着头,“不能说啊…可是好想说啊…但是就是不能说啊…可是真的很想说啊…” “舅妈,”穿着和服的沐光在玄关口叫她,“大家都弄好了,出发了。” “啊,”转身,还是不要说好了,“我也来了…”起身进门。 这些麻烦事还是留给国信他们烦恼吧,闲人如她,还是躲着凉快,看风景去。 散了一地的花瓣,被微风吹拂,被暮色照亮,被世人弃了,等待着被风雨碾碎,零落成泥。 四月中下旬,东京街头的樱花快要落尽了,新宿的赏樱别墅也都人去楼空,落满了残花。唯有一栋在黄昏寂寞时灯火通明,院子里的樱花正盛,暧mei的的灯火亮了满园。 一进别墅,就被安排坐位各自入席。 别墅很大,三十几个客人列席在客厅周围,面前摆上华木矮桌,包围着长桌上满满的日式美食。 “国光哥哥,你认识那个人吗?”紫发蓝衣的伪少年拉着表哥逃进院子,偷偷指着不远处黑着脸死死盯着自家表哥的黑衣少年,跪坐在榻榻米上偷偷询问左手边的身穿黑色和服的少年。 “啊,”少年点点头,“立海大的真田弦一郎,小学的时候曾经打过一场比赛。” “那是哥哥赢了吧?” “恩,”少年点头,“他的潜力很不错,现在也变得很强。” “那,”伪少年手指换了一个方向,“那个人呢?你有没有觉得他很眼熟?” 顺着手指方向看去,古铜发色的少年面无表情的呆住。 指尖直线方向的终点,站着一个穿着淡紫色华丽和服的少年,左手心支着右手肘,手指轻点眼角灼灼泪痣,靛灰色瞳孔敛不住芳华。只站在那里,便气势逼人,耀眼夺目。 但这并不是最令他呆滞的原因。 华服少年眉修眼长,唇角精致,五官比之沐光刚毅些,眉眼比之沐光骄傲些,棱角比之沐光分明些,活脱脱是男版的手冢沐光。 “好像真的很眼熟…”沐光支着下巴满脸疑惑,眼角余光偷偷瞄了一眼自家表哥依旧呆怔的表情,手指又指向别处,“国光哥哥,那边那个叔叔,眼睛有很像熙明(中文)爸爸”捅捅表哥的腰,手指再次转了个方向,“诶,还有那个叔叔旁边的那个阿姨长的好像妈妈…”继续捅着表哥的腰,“国光哥哥,你认识他们吗?” “不认识,好像是东道主迹部一家,”收回视线,手冢少年抓住沐光的手,放好,“父亲说手冢家和迹部家在我出生前就已经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断了往来了,但毕竟是曾祖父那一辈就开始的友情,所以没有拒绝。” “哦,”懵懵懂懂的点着头,沐光一手摸着下巴一手指着樱花,“说起来,这栋别墅的樱花也有够怪异,东京别处的樱花花期已过,大都凋零,这里的却正值花信,繁花茂盛,”偏头看着自家表哥,“真的是很奇怪呢…” “那是因为在三月份花苞未长的时候,”耳边忽然出现的陌生男声吓得沐光身子一怔,“将整个院子封闭降至冬天的温度,一个星期后慢慢恢复至正常气温,花信才会推后一个星期在今天依旧盛开。”刚才还在远处与众人交谈的男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边睁着那双像极了熙明的眼睛温柔的看着沐光,“漂亮吗?这花园。” “非常好看,”沐光眯着眼笑,“真是别出心裁。” “谢谢,我是迹部景言,这栋房子的主人。” “原来是,迹部先生,”沐光眨了眨眼睛,“您好,我是手冢沐光。” “原来是手冢家的,”男子笑了笑,指着古铜发色的少年,“想必这一位,就是国信的儿子吧?” “是,我叫手冢国光,”少年依旧面无表情,朝他礼貌的点点头,“您好,迹部先生。” “不用太分生,叫我一声叔叔便好,当年我跟你父亲的交情很不错,”男子紫灰色的发丝被晚风撩起,温和的面容如樱花一般鲜明,“国光,沐光,我可以这样叫你们吗?第一眼见到你们就觉得很投缘…” “我也觉得您很亲切呢,”随着表哥点头,沐光余光瞟到不远处的一个熟悉身影,扯了扯手冢少年的衣袖,手指朝那边指了指,压低声音问:“国光哥哥,你看那个是不是赏樱那次遇到的你那个同学啊?”得到少年点头的回答,沐光扯住表哥的衣角,抱歉地告辞,准备离开。 “你们认识周助?”男子微微惊讶的提高了声音。 “周助?”叫得这么亲热,应该关系匪浅,可是不二究竟什么时候,和迹部扯上了关系?沐光疑惑的看着自家表哥,“国光哥哥,周助是谁?” “呃…”少年冷俊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就是不二。” “啊~~是不二学长啊~~”恍然大悟,沐光继而转头偏向男子,“迹部叔叔也认识不二学长?” “啊,”男子点点头,“周助是我的侄子,他的母亲是我妹妹。馁,周助,周助…”朝不远处的栗发少年招招手,“过来这边。” “嗨~~~”少年笑眯眯摇着手走过来。 沐光硬撑着笑容,把头藏进哥哥的背后,才开始咬牙切齿。 切切切,遁逃失败,还招引来又一个麻烦又讨厌的家伙。不二周助先生为什么你每次都这么的,这么的失败~~~ 纠结着眉头,沐光绞着衣袖。少年们与男子低声交谈,阴影如棉被将她遮的严实。 院子里樱花随着灯光落下,深深浅浅落了宾客衣褶衣角,如同羽毛偏偏相撞摩擦的声音窸窸窣窣,落地的声音虚无却深入人心。 ********** 站在院子的角落,迹部审视的望着远处的矮个子伪少年。 “不错嘛,”泪痣少年眼里的神采犀利,口气里颇有几丝气急败坏的感觉,“让本大爷花了好大劲才认出来,真是不错嘛,啊?!Kabaji?” “Wushi!”木讷的少年眼神清明。 “真是不得了呢,手冢家的人,怎么想出这么绝妙的主意,本大爷是不是该感谢他们,馁?!Kabaji?” “Wushi!” “让本大爷没有解决麻烦的必要,呐呐,还真是体贴的一家人馁~~Kabaji?” “Wushi!” “看来还是要会会手冢家的人…Kabaji,走…” “景吾,不要去,”少年被扯住衣袖,女人的声音轻轻地从身后传来,几分哀求,几分悲戚,“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不好吗?” “放手。” “景吾,不要这样…” “请您放手。” “景吾…” “我说请您放手,母亲大人。”转过身,轻轻挣脱束缚,“如您所愿,我不会过去。” 拂袖与女子擦肩离开,和宴会气氛完全不搭调的桦地少年一步不舍的跟在后面。 “景吾,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对不起有什么用?对不起就可以昭示完美,对不起就可以转身对着观众微笑着说馁完美结局谢谢大家捧场?乞求着别人原谅的人,最好不要心存希望。 少年头也不回,靛青色的眼眸异常明亮。唇线坚毅的刻在脸上,眼中依旧是骄傲的神采。 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他不想看到失望。 ********** “国一,很久不见。”老人花白的头发微微露出紫色华发。 “迹部君,上次见面是十三年前的事。”面对着面,黑衣老人表情一丝不苟。 “你,还在怪景言吗?” “那你,还在怨父亲吗?” “那些陈年旧事还提它干什么?国恒叔都已经不在了。” “是啊,爸爸去世了,雪一姐姐不在了,景晴也不会再回来了,手冢家就只剩下我这个老头子了…可是不提,就不会想吗?然而想了又怎么样,”手冢国一面无表情,“你还活着,我也还活着,你的好儿子也好的不得了…” “国一…” “不要这样叫我,我承受不起。” “景言的儿子都这么大了,景晴也已经嫁人生子,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十三年,够久了…” “有些伤害是不会随时间淡化的。” “是啊,”老人长呼一口气,“正如一些感情也不会随时间淡化。” “既然如此,”国一冷瞥一眼,“那我们没有什么好聊的,失陪。” “我要沐光回到迹部家。” “回?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懂。好了,要说的也都说了,”迹部景风起身,“失陪。” 手冢国一瞪着眼坐在原地,冷漠的看着像十三年前一样渐渐离去也如十三年前一般挺直的背影。 ********** “嘿副金贴好害啊,”嘴巴里塞满东西的浅棕色绵羊端着载满食物的盘子,“宝情好习害啊,哼的…” “吃你的东西吧,”长头高高竖起的少年继续往他嘴里塞东西,“别说话了。” “亮,”眼睛亮亮的红发少年眼巴巴瞅着够不到的食物,“我也要~~~” “哼…”长发少年冷哼一声,偏过头假装听不见。 长发少年视线到达的地方站着的少年,困惑的盯着某个角落,神情专注。 顺着他的视线,长发少年只看见一个紫灰色头发的眼镜少年站在樱花树下。 没什么特别的啊,长发少年转回视线,只是个子小了点,刘海长了点,发型怪了点,眼镜亮了点,身材瘦了点,样子好看了点,为什么忍足这家伙会盯这么久? 难道…长发少年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怎么可能,忍足怎么可能喜欢一个小男孩,况且这样子穿着和服看不见腿的吧? 不过,少年瞄着远处的眼镜少年,真的蛮可爱的。 清秀的不像个男孩子,馁。 正文 陪我去立海大吧 星期一的早上。 青学一年一班。 “馁,你是谁啊?这是手冢的位置…”说话者点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点着头,“说起来手冢到现在都还没过来,很奇怪诶~~” “小川君,”眼镜少年伸手推了推前桌的漂亮的脑袋,“我是谁,你看清楚好不好?!” “这声音,很耳熟,”少年摇头晃脑,煞有介事,“有点像手冢那个自恋女…”睁大眼睛回头瞅着眼镜少年,“长得也有点像…馁,你是手冢的弟弟吗?” “喂!”眼镜少年狠狠地推了眼前少年的脑袋。 “这动作也和手冢很像呢…”少年锲而不舍的将漂亮的脸凑上前,“近墨者黑哪,小弟…诶,对了,小弟你怎么知道我姓小川?是你姐姐告诉你的吧?你姐姐常常提起我?难道说你姐姐暗恋我?厚厚…”少年怪叫了两声,迅速后退,双手交叉叠在胸前,“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喜欢上手冢那个自恋女的…叫你姐姐死心吧…” “切,”眼镜少年白了他一眼,“你再演,你这个模样要是被你那些个还留在小学的学妹们看到,哼哼…” “喂~~”少年再次靠上来,“你一点都配合…一点都不讲义气…一点都…”瞥见少年一脸“你再说你再演你再接再厉请接下去嘛我不会嘲笑你白痴的我只会无视你您请继续”的表情,连忙住口,“好啦,手冢,看我这么努力的份上给我点笑容鼓励下嘛…” “鼓励?这样,嘻?”咧出一排雪白的牙齿。 “好僵硬啊~~~” “嘻~~~”眼镜少年龇着牙三秒钟,又开始没精打采的拉着脸,摘下眼镜,眼睛露出来不会让人再认成男生,“去去,鼓励你什么?继续说我自恋?” “哈,哈,那个,那个是开玩笑的啦,”少年转着眼珠,“哦,对了,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哪来的男生校服?” “无可奉告。”一张冷脸将少年小川打回原地,“为什么说我自恋?” “啊,那个啊,”小川顾左右而言他,“今天你的发型很帅…” “回去,”伸出右手食指指尖在空中帅气的自前向后划一道曲线,沐光的脸色严肃的不同寻常,“现在,立刻,马上!” “嗨~~”小川少年乖乖的转回身坐正身体,等到他反应过来想要再次回头的时候,上课铃声很不识相的响起来。 趴在桌子上,沐光很郁闷。 昨天被祖父拉到道馆,说什么基础很重要,操了整整一天… 啊…啊…腰酸背痛腿抽筋,好累啊~~~ “手冢沐光,”监督老奶奶一个暴栗敲上沐光的脑袋,“起来,把黑板上那道题做出来,啊。” 把头埋进臂弯更深处,沐光举起右手没有精神的摆了摆,声音任而性慵懒,“小樱,不要动,我死了。(中文)” “手冢沐光!”老奶奶怒吼,一巴掌拍上女孩瘦弱的肩膀。 “啊啊啊啊啊!!!!”沐光叫得像杀猪一样,屁股脱离凳子,脑袋差点撞到天花板,“龙崎老师你干什么啊?!昨天外祖父让我扎了一天的马步!!晚上又练了三个小时的钢琴!!!浑身痛得不得了!!!”轻飘飘的落回椅子上,继续埋首做鸵鸟状,“我死了…” “so,so,”龙崎老奶奶呆呆的愣了一小会儿,“那么,请班长做那道题吧…” 而再次埋首臂弯的沐某人后悔的咬着唇。 真是,时刻都不能大意啊啊啊… ********** “喂喂,你是谁啊?”十二神明叉腰站在播音室门口,弯腰与没戴眼镜的女孩大眼瞪大眼,“播音室可不准人随便进的,有事去活动室,知道了吗?学弟!” “十二神学姐,别闹了,”从缝隙钻进去,“馁,龟梨君,刚才有几个人过来点歌,给你名单。” “小沐光,原来你真的把头发剪短啦?”十二神把她拉回来,上上下下的打量,“我还以为早上我看花眼了。咂咂,比早上看起来像女生多了,还不错,虽然比起手冢大人还差一大截,不过还好啦,”拍拍她的肩膀,“继续努力哦…” “嗨嗨~~”眼镜少年拍掉肩膀上疼痛的来源,虽然她真的不知道要努力些什么~~ “哦,对了,二年级的藤井树好像有事找你,在你教室等你。”十二神仰着头摸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摸样,“说起来你是怎么跟藤井树认识的?虽然她是个很温和的人,但也不是能轻易亲近别人的人,也从来没听过她主动找过一个人,馁…”低头询问,眼镜少年早已无影无踪。 “你是不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法子啊…”小声的说完最后一句,十二神寂寥的转身走进屋子,喃喃自语,“这孩子长大了啊,不听老人家的话了~~~” 沐光一路走回教室,迎来了无数男生惋惜的眼神以及女生羡艳的眼神。 “小沐,”藤井树站在教学楼前方的树下,朝沐光挥着手。 绿色的校衣校裙服帖的穿在她身上,裙摆被微风吹起小小的褶子。阳光从枝叶的间隙漏下,将她灰色的瞳孔映的透亮。 “树姐姐,”沐光拉着她找了一片没人的草地坐在树荫下,“你来找我不会是为了看校服合不合身吧?” “本来没有这个目的的,”藤井树笑了笑,“现在有了,很合身。” “当然了,树姐姐要是连校服都买不好,还是树姐姐吗?” “小沐才认识我两天,就这么自信了解我?” “我早就认识你了,只是你不认识我而已…”沐光一副不爽的表情,“找我有什么事?” “你下午没有正课,请假陪我去立海大吧?” “去立海大?干嘛?”沐光躺下,双手枕在脑后。 “观察。”藤井树的灰色头发在细碎的阳光下发着光,被风微微撩起,沐光躺在那里仰望着,隐隐觉得眼前的女孩子像极了什么东西,却又无法无法形容出究竟是什么东西。 “观察?” “恩,我很快就要转学去神奈川,立海大是首选。我想先去看看。” “转学?为什么?” “妈妈怀孕了,爷爷要求回神奈川本家安胎,而且要求爸爸正式回到家族企业,他们不放心我一个人呆在东京。” “可以和我们一起住…” “我可不想学校人知道我和手冢家两大美少年关系匪浅…” “好啦,树姐姐,不想说就不要说我不会在意,少敷衍我…” 藤井树愣了一下,又笑起来,“我都忘记了小沐不是普通人,竟然大意至此,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树姐姐,你为什么不喜欢国光哥哥叫你表姐?”沐光坐起身很认真的问。 “小沐,你为什么总问些我不能回答的问题…”藤井树盯着她的眼睛很无奈的回答。 沐光呐呐的住口,一脸不甘。 藤井树看了好笑,起身。 “走啦,你快去请假…” ********** 从教师办公室出来,回到教室整理书包。 “手冢,”小川忽然冒出来,“你去哪?” “约会。”低着头的沐光看不见听到她回答的少年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啊,”小川勉强扯起嬉皮笑脸,“跟那个男的出去鬼混啊?” “你才跟男的鬼混呢!”白了一眼他漂亮的跟女人一样的脸,“我这个样子当然是跟女生约会,白痴!” “嗯嗯,我是白痴,我这白痴收到的情书比你多多了。”漂亮少年一副“你连白痴都不如”的表情。 “小川裕海大人,小人怎么敢跟您比,”少年戴上眼镜扣上书包,“毕竟小人不像您,收到同性的情书比异性还多,小人可没有本事吸引同性…” “手冢沐光!”小川拍桌而起。 “再见,”提起书包,“我要约会的人来了。” 小川裕海向门口看去,看清少女的脸,连忙拉住沐光的胳膊,“你怎么会认识藤井学姐?而且还跟学姐一起出去?!传说中藤井学姐是从来不参加班级活动,也从来不跟朋友一起逛街的…” “呀?原来学姐这么有名啊?” “当然了,”小川裕海漂亮的激动的小白脸上泛起红晕,“藤井学姐在青学本届新闻社调查票选出来的十大谜题人物中排名第三,是我们新闻社欲挖不能的神秘人物…” “哦,”沐光兴致缺缺的扯回手。 “说起来手冢你接触的人物中十大谜题人物就占了三个,排名第四的手冢学长,排名第五的十二神学姐,现在还有藤井学姐,再加上你自己…” “你们新闻社是不是闲的没事干啊,这么无聊的事都干得出来,而且我怎么也在榜上啊?你哪只眼看见我神秘啦?” “你不仅在榜上,”藤井树走过来笑眯眯的接话,“而且排名第一。” “啥?”某女傻眼。 “呃,好像入选理由是:‘身为中国排名前三十的熙氏的继承人之一却为了不明理由舍弃中国最好的贵族学校回到日本就读一个普通初中,再加上完美的英国发音与入学成绩以及校花级的美貌与贵族平民交杂的气质,另外虽然是网球部手冢大人的表妹却从来不靠近网球场甚至成功拒绝素有‘魔鬼老师’之称的龙崎老师不愿当人人抢而为之却从来没有人抢成功的网球部经理一职。’”一字不差的背完校报上的文字,藤井树在小川把嘴咧成不规则圆形的时候笑着接下去说,“下次大概还要加上‘开学三个星期后为不明原因剪掉长发,并戴着眼镜穿着男士校服出现在校园里’这一条,是吧,这位同学?” 漂亮少年傻傻点头的样子不再漂亮,耳中回荡着相携而去的两人最后交谈的声音: “好厉害,树姐姐看一次就记住了!” “你怎么知道?” “这么无聊的东西树姐姐不可能看两遍的…” “说的也是…” 果然,果然,少年无言回到座位上,都不是普通人啊… 少年心中的感伤如同窗外的残樱,在风中留恋不肯离去。 穿着便服站在立海大的大门口,沐光瞅着瞅着,就郁闷了。 “立海大附属中学…”沐光撇着嘴念着手里的调查资料,“运动社团有着很强的实力,尤其是去年男子网球部称霸全国,主力是幸村精市,真田玄一郎,以及柳莲二,有“惊人三人组”的称号,具有非常强的实力…这是什么啊!”往后翻了几页,“不是说是立海大附属中学的调查报告吗?乾学长给的资料怎么男子网球社占了三分之二?!还有照片?!” “早就这道会这样,没关系,我自己也查了一份,”藤井树从背包里拿出一份资料递给沐光,又在包里翻翻找找,“对了,这里还有一副立海大的地图,我方向感很差,所以找路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啊,哦,”打开地图,沐光点着头,“不过说起来,立海大的大门也很平凡,跟青学的一样…”猛然抬头,“姐,你确定要读一个大门跟青学一样的学校吗?” “走了,”藤井树搂着她的肩膀大摇大摆的走进立海大校门,“大门是怎样的这种事情只有你才会注意吧…” 撇着嘴被拖进校园里,沐光把地图揉成团一甩手扔进垃圾桶,“地图不要啦~~我们认命吧~~我方向感一般,第一次走一个陌生的地方会也找不到路~~” “没关系,”藤井树抿着嘴笑,温柔得不得了,“反正我们有一整个下午,慢慢来,我不介意。” “…” 沐光无语,这女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果然是,谜题人物。 女孩拉拉脑袋上的棒球帽,闷闷地往前走。 “哪?!那是什么?!”站在树下东张西望的沐光眼神定住,透过窗户盯着不远处教室里的三个人,“还有挑战书?是不是有好戏看那?树姐姐?” 沐光很有兴趣的挑眉看着侧面对着她站着黑发蜷曲的嚣张少年,又看了看没什么表情的被挑战的三人组。 很眼熟,真的很眼熟,眼熟到,沐光的眼神渐渐暗淡,瞬间又亮起了火苗,哈,令人气愤的眼熟! 不会错的,不会认错的,那个人,立海大的切原赤也。 双拳握起,指甲嵌进肉里也不会觉得痛,沐光定在原地一动不动,瞪着嚣张少年离开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外。 很讨厌,真的很讨厌的人,讨厌到想让他消失的人。 那种莫名其妙的讨厌,看到就讨厌的感觉,实在令她手足无措。 是,她是不喜欢暴力,但为了赢得胜利不择手段打伤对手的行为,再怎么残忍,也跟她没关系。她从来就不是那么好心的人。她从来都自私的无边无际,怎么会因此而讨厌一个人呢? 但是讨厌,就是讨厌了。很讨厌。 “小沐,”藤井树拍拍她的脸颊,“你怎么了?你没事吧?小沐?小沐?” “啊啊?我没事啦,”眼里的火苗迅速退去,“我有什么事?只是看到一只苍蝇心情不爽而已啦,虽然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不爽什么。没事,我们走吧…” “没事就好。”拉着女孩的手,藤井树最后看一眼教室里的黑着脸看挑战书的少年,转身离开。 “这栋是体育馆,还不错,不过树姐姐你好像不喜欢运动哦” “教学楼很整齐,很干净,哇,洗手间也很大很漂亮馁!树姐姐不用担心会挤不到厕所…” “学生们都很认真,校风很好哦,看上去都很温和…树姐姐不用担心校园暴力啦…” “网球场也不错,国光哥哥会很喜欢…” “…” 藤井树无奈地望着走在前面唠唠叨叨的女孩子,眼神包容而清明。 这孩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傻傻的,总是搞不懂自己的心情。 ********** 她想起第一次离开仙界去人间看眼前的女孩的时候。 彼时满山的杜鹃花鲜红如血,不知道是谁在大山深处吹着哀婉的萧曲。 云暗淡,天上下着小雨。森林中绿意森森,却笼着氤氲的雾气。 那一世的她坐在简陋的墓碑前面,满身的泥泞,披散着的头发湿漉漉的,就像她的眼睛。 她走到她身边,停在她面前,蹲在她旁边。 “你还好吧?” 没有回答。 她日渐消瘦的脸上,眼睛越发的大,黑黝黝的,如深井一般,默默看了她一眼。 于是她也不再说话,变出一张小凳子,坐在她身边,施法使雨水不沾彼此的身。 默默地坐了很久,她才开口对她说第一句话。 “你是神仙吗?” “那你一定能告诉我,为什么,”她的声音空洞洞的,“为什么到他死后,我才明白,爱…” “又为什么在我亲手杀死他后,还让我明白,什么是,爱…”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眼前悲恸的女子,正像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坐在这里,等在这里。即使她确确实实是七个神女中最睿智的一个。 这都是命,命中注定。这样的答案太敷衍,却真真正正是正解。 一个月后,女子郁郁而终。 也从此在七神女中一直最不喜欢也一点都不想靠近那个女子的神女花容,每一世都念念的看着水镜中的幻影,不可自拔的喜欢上那个女子心中的的温情。 从此平静如水的心与眼,也有了希翼。 ********** “摩西摩西,英二,有什么事吗?” “我在立海大附中。” “啊,和小沐一起。” “班主任不会让你请假的,不准逃部活。” “好,知道了,那明天见。” “明天见,拜拜。” 合上手机,放回包包,伸着懒腰躺在沐光身边。 “诶,姐,”翻了个身,沐光右手支着头,“我还是很好奇你干嘛要转到立海大…” “真的想知道?”藤井树瞟了他一眼。 “嗯,不过我没有你一定要说的意思,只是好奇而已…”翻身倒回草地,伸出手,看着张开的五根手指,“太阳好大啊…” “同学,请不要躺在草地上。”一个长长的人影忽然出现,挡住了阳光。 “你是??啊…啊!”盘腿坐起来,点着太阳穴,沐光扯过藤井树的包包,翻出乾的资料第二页,张着嘴巴,眼睛一上一下的打量着,然后站起来,“你你,是真田弦一郎!惊人三人组!” “请离开草地,外校的学生,校门在那边。” “啊,”藤井树拍拍衣服站起来,“小沐,你该翻到最后一页看那个集体合照中的白头发男生,然后叫‘啊啊,你是仁王雅治啊’,馁?!没有178公分的真田君?!” “啊~~”少年把假发摘下,露出白色的狐狸毛,“被拆穿了啊!看来下次要注意身高问题…” 远处教室里紫发少年看着窗外温柔的笑着,眼中的深意隐在眼睑后,“馁,”他转头向身后,“真田,仁王在下面,cosplay好像失败了。” “姐,”沐光打量着顶着一头白毛的少年,“你怎么知道他没有178公分?又怎么知道真田弦一郎178公分?” “你153公分,”拉着女孩走出草地,藤井树温和的朝还愣着的少年笑了笑,“仁王君绝对不比你高25公分,而且仁王君,如果你声音再沉一点,脸色再黑一点,眼神再凶一点,白色发丝别露出来,我或许可以假装真田君只有173公分。” “啊,原来这么多破绽啊!”沐光受教的点着头。 “还不止,”藤井树拉着妹妹的手,一副温和无害的样子,“如果要假扮某个人的话,一定要完全掌握他的行为性格才行,像现在还没下课,真田君是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的,是吧,真田君?” “藤井桑,不好意思,管教无方。”忽然出现的黑脸黑发的少年一把抓住白毛狐狸的衣领,毫不留情的拍上两掌,开始铁拳的问候。 “没关系,真田君,毕竟林子大了朽木总有那么一两棵,不用在意。” “喂,”狐狸像溺死的人一样挣扎不休,“你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女人,说什么哪?啊啊啊啊!!副部长,好痛,不要打了…” “我叫藤井树,青学二年级,下个月会转来立海大,到时候就是同学了,请多多关照。”藤井的笑容好不温和。 “噗哩,”得到了解脱的狐狸揪着自己的小辫子,恢复了正常嬉皮笑脸的状态,“有能照顾到的地方最好了,小姐…” “真田君,真田爷爷还好吗?很久没见了…”藤井直接无视了揪着小辫子骗人不眨眼的某狐,朝黑脸的某人寒暄,“封一郎哥哥还好么?失恋郁闷期有没有过去?伊丽莎白还好吗?崽崽生下来了…” “打住,打住,”沐光把废话滔滔如流水一看就很心虚的藤井树拉到一旁,“你干嘛?该不会你转学的理由就是…” “小早川和真田家是世交,”某树恢复温和的摸样,“你在想什么,而且我记得外祖父曾经说过真田的奶奶是手冢爷爷的妹妹,所以,”把沐光拉回真田面前,“要叫哥哥。” “真田哥哥,”沐光乖乖的朝黑发少年弯弯腰,“我是手冢沐光,手冢国光的表妹,上个星期六在新宿见过你,你还记得吗?哈,不记得也没关系,哦,下课铃声,你们放学了哈?那,那不打扰了,拜拜…” 沐光转身就跑,却被藤井拉了回去。 “好像有好戏看呢,”藤井指了指真田身后的慢慢围过来的一大群人,以及为首的嚣张少年,“看完再走…” 这女人,真的傻了。沐光在被藤井拖向网球场的路途结束于“果然真田是能影响树姐姐的人”这样的念头。 真是又短暂,又迷茫。 就像傍晚雨后的彩虹。 在藤井树转学后的一个月里,沐光收到了很多生日礼物,经历了完美的期中考,把秋季制服换成了夏季制服,看着青学男网部得了地区赛的冠军,还将作为青学一年一班的一份子参加一年一度的运动会,即使她在五十米的跑步测试中跑出了10.12秒的“好”成绩,要知道,她的哥哥只用了6.43秒钟,啊,连看上去温柔雅致的藤井树都跑出了8.23秒的成绩。 所以,当她浑身瘫软,惨兮兮的瘫在床上的时候耳边还回荡着龙崎老师雄厚的嗓门: “八嘎!跑得这么慢还敢报200米!起来,再跑一遍!” “拜托,又不是我要报名的!”可怜兮兮的抓着手冢少年的手,“是小川裕海计划,斋藤久实施的陷害!那群人巴不得看我出糗好在一旁哈哈大笑…” “那就加油,”手冢少年坐在床边,“景晴姑姑能做到的事,你能做的更好。” “妈妈?”沐光扔掉手冢少年的手,爬起来,身体前倾跪坐在床上,“关妈妈什么事?” “姑姑很擅长短跑,中学曾获得两百米关东冠军,龙崎老师说的。” “切…”向前一趴,把头埋进薄被中,朝表哥摆摆手。 龙崎老师说的,龙崎老师说的,龙崎老奶奶对手冢景晴的仰慕真是如同江水一般滔滔不绝无时无刻生生不息宛若附上了景晴魂。 她上课不认真发呆愣神的时候,监督老奶奶会拍着她的脑袋说:“景晴上课很认真,从来不分神。” 她没有形象的上串下跳的时候,监督老奶奶会揪着她的耳朵说:“景晴是最淑女的小公主,从来不会做破坏形象的事情。” 她冒冒失失的搞砸事情破坏气氛的时候,监督老奶奶也会抓着她的衣领说:“幸亏我当初没有因为景晴是我教过的最有能力最尽责的班长就任命你当班长,斋藤至少比你好多了!” 景晴,景晴,景晴,她究竟明不明白,那个叫手冢景晴的女人早就被熙晴抛弃掉了,连带着被抛弃掉的,还有熙沐。 熙沐是熙晴的好女儿,手冢沐光不是。 手冢沐光只是一个寄在很好很好的的舅舅一家篱下的孤儿。手冢沐光没有被抛弃。 夏潇影被父母抛弃了,熙沐被母亲抛弃了,但手冢沐光不会。因为她没有。 因为什么都没有,所以不担心会失去什么。 最终什么都不会失去,那怎样都没关系。 静静躺了一会,沐光精力十足的爬起来,仰着脸,朝手冢少年笑的轻松可爱,“国光哥哥,明天我会去网球部等你,然后陪你去复查手臂,你们部里的活动大概要到几点?” 少年冷清的眼睛长久的看着她,隔着眼镜,深邃又温柔。他不是不知道她在安静的时候在想些什么,也不是没有感受到她总有那么一点点的难过与伪装,也知道偶尔她在拥抱自己的时候努力掩饰着的小心与用力,好像在拥抱易碎的珍宝而不是真真正正的疼着她的哥哥。他一直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他以为,他们都需要时间。那么现在,终于决定要踏进来了吗? 于是一直知道她不喜欢不靠近网球部也一直没有强求的少年,点了点头,“四点。” 楼下每日一次的彩菜式的开饭的呼唤声尽忠职守的响起来。 ********** 认真做完教室的值日后,沐光忐忑的踏进网球部的领域,挪啊挪,挪啊挪,挪到没有人站着围观的地方。 看着网球场里的少年们努力认真的样子以及一年级的一对冤家各不相让争强好胜的摸样,就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一世有多久?可以是一瞬,也可以是一生。只在阳光洒下明晃晃亮堂堂的此时,也只有此时,才是真实。 不远处端着相机的海蓝发色的少年,错愕的揉着眼睛,看清楚了之后,他忽左忽右的偷偷靠近。 “小川拓海,干了陷害我的那种事,你还好意思过来。”沐光抱着手臂瞅着网球场,金属眼镜架折射着冷冷的金属光泽。 “诶?!”少年定在原地保持着鬼鬼祟祟的姿势,如此十秒后,就松懈下来。端着相机后后左左右右的拍了好几张照片,满足了平时一直找不到机会拍在教室里又不敢拿出相机怕在狭窄的教室里被某人摔成破西瓜而一直无法实现的夙愿。 拍的高兴了,满足了,少年捧着薄薄的脸皮凑到女孩的身边,试图从一直没用正眼看他也不再说话的女孩口中挖出一点点理由好满足他越来越膨胀的好奇心。 失败的某少年口干舌燥的坐在树荫底下,漂亮的脸上只剩下狼狈。 明明前几天还一副与网球部不共戴天的样子,他还以为老死不相往来会比较适合她和网球部的关系,虽然他们严格来说一直有往来毕竟副部长与她关系匪浅…可是今天却出现在网球部,果然很奇怪… 这厢少年打定主意,捧着相机溜进门卫室,与门卫大叔唠唠叨叨,眼睛瞅着门口的来往行人。 那厢网球部因为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已经炸开了锅。 当然不是因为十分钟的时间本身,而是因为这十分钟所包含的意义。 菊丸不顾手冢的冷脸,宣布休息的话音还没落下就冲出网球场,一蹦一跳的扑向站着发呆的女孩,“Nya~~手冢的妹妹!” 大石眼疾脚快,跟着冲了出去,在两人距离只剩1厘米的时候及时(?)拉住红发少年的胳膊,“英二~~别闹!”弯腰朝女孩鞠躬道歉,少年将红毛小子拖到安全地带,却被身后的几个人淹没了。 “&*%%¥#!@#*&¥#” “¥*¥¥%@%#@%*!” “%¥@&&*!#!¥#@!” 少年们一起开口,叽叽喳喳如麻雀,然后又一起住口,蹑手蹑脚的后退,哆哆嗦嗦试图逃出已经是冰天雪地的手冢领域。 从日本海吹来的北风呼呼的刮,落叶卷着残躯尴尬的在地上爬了一圈又一圈…… 少年们一个接一个以各种理由被罚绕网球场跑步,榴莲头少年推着眼镜边跑边悄悄在笔记本属于手冢的那一页加上一行字: 5月26日下午3点34分25秒45,最新观察结论,手冢有护短的嫌疑与恋妹的倾向。 跑在最后的栗发少年笑眯眯无比委屈的想着,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干,只是站在最后面看戏而已。难道这就是,无妄之灾……少年眯着眼望了眼天空,如果看戏也有错的话,那他已经罪无可恕了。不过,果然很有趣,馁。 ********** 走啊走啊走,猛然往后一转。十米外的电线杆后露出一截黑色布料。 转回身继续走啊走啊走,再猛然往回转。十二米外的灌木丛后露出一撮黑毛。 再转回身依旧走啊走啊走,又猛然往回转。十二米外的灌木丛中露出小半个头。 摆着手示意手冢少年不要管,沐光转头回头转头回头转头回头转头回头…然后迅速的拉着手冢少年躲进前方五米处的墙后。 “一,二,三,四,五~~~”数到五,沐光快速晃出墙角,果然看到穿着黑色制服顶着黑色脑袋的某人举着相机从树丛后跳出来,一张茫然的脸在看见她后变成了慌乱。 “手冢桑,好巧,……好巧,我路过,……路过……再见!”少年转身要跑。 “再见,好巧的小野同学~~走好啊~~”沐光笑容扯得很大,欢快的挥手告别落荒而逃的同班同学。转身拉着手冢少年继续往前走。 真是笨蛋。 哪有跟踪的人在大白天开闪光灯拍照,然后白痴的躲都躲不好藏的地方这么大都会露马脚,找了一年一班最单蠢的人来跟踪一年一班的智商NO.1,小川裕海果然退化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竟然还露出象征身份的卡哇伊搞怪相机,坐在她前面那么久,一点都不了解她吗?! 沐光摇了摇头,一年一班果然不行了…… 说起来,国光哥哥那充 正文 “色魔”的启示 六月中上旬,天气热的冒泡,汗大颗大颗的落在操场上。尘土飞扬,草地上摊着一大片“死尸”,哀鸿遍野。 沐光穿着黑色及膝运动裤和短袖运动衫站在起跑处,蹦蹦,跳跳,弓腰,再揉手腕转脚腕。手冢远远地看着,只觉得她一派风轻云淡,轻松自在。然后他想起了早上一起晨跑的时候她说的话。 “做不做得到手冢景晴能做到的事情,这种东西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我只清楚明白的知道,我能做到的事,她未必能做到。” 这样的话是她的真心。这样明白着,手冢默不作声的站在远处,微微抬头,眼底映满了天空的深邃与广阔。 “手冢,”不知何时站在身边的栗发少年随着少年的眼神望去,只看见无边无际的蓝。蓝的那么深邃而悠远,却也清澈透亮,隐隐约约散着旧时光特有的静谧与安详,让人一不小心就恍了神迷了心智,“那里真安静啊…” 发令枪响起的声音遥远的如同从天边传来,少女的脚步踏在塑胶跑道上的声音却近在咫尺宛若耳边,砰砰,砰砰,砰砰,那么清晰,就像,少年眯着眼睛,把手轻轻按在胸口,心跳。 那个清晰的脚步声,从远处渐渐近了,又从近处渐渐远了,不肯看见,耳边关于她的加油声慢慢小下去,就像冷风过境后的落叶慢慢停止了旋转,烟花燃尽后的天空只剩下了灰烬,冷漠的让人想要蜷着身子缩进大衣。 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有关于谁的欢呼声,身边的人群又将向哪里涌去,那都没关系。只要身边忽然变得湿热的空气是那个人带来的,就足够他眯着眼睛温柔的微笑。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周围一切都模糊了,淡去了颜色,手心下隔着衣料的震动,传到耳朵里,只是,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不二,走了。” 耳边传来的少年熟悉的声音模糊不清,闭着眼睛,嘴角上扬的弧度温柔又美好。他站在那里只是笑着,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没有看见,只是微仰着脸,朝着天空,笑着。 温热的气息不见了,他依旧仰着脸,一动不动。哪怕心里面的自以为的小小的不适感随着血液循环,流至全身。 他从来都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人。 只是弯曲的唇线,在无人看见的角落,慢慢变得平直。 跟在少年身边,沐光远远瞥见一个穿着西装与运动节格格不入的中年男人站在运动场的入口,眉眼有几分熟悉。 找了个借口跟手冢少年分开,沐光假装不经意靠近入口,面对着入口同十二神明聊着下个星期的播音计划,眼睛余光中的中年男人很认真的往这边看。假装不经意的转身看看运动场内的情况,转身的过程中确认了中年男人的确是在朝这边看,回身朝十二神勾勾手,搂住她低下来的脖子,咬着她的耳朵如此这般说了一大堆悄悄话。 直起身的十二神两眼燃着熊熊大火,嘴里念叨着不可饶恕之类的字眼,握着拳,转身僵着身子低头一步一步的朝入口处走去。 “八嘎!!!!”大吼一声,十二神一拳轰上中年男子的脸,然后接二连三的快拳又准又狠,把中年男子打的趴倒在地。一脚踩上他的西装,用力的来回转着圈,随即弯腰恶狠狠地说,“死变.态色魔!还敢到我们青学撒野!你以为穿上西装就是君子啊!你没听过有一个成语是衣冠禽兽啊!我踩我踩我踩踩踩!!!变.态色魔!叫你出现在本小姐的面前,还敢看本小姐,打本小姐的注意啊!踩死你!!!” “……十二神小姐,我并不是在看您,我看的是手冢小姐~~~” “厚,”十二神踩得更狠,“敢打小沐主意,更该死!” “十二神小姐,您的脚不痛吗?”男人握住十二神明的脚轻轻挪开,从地上慢慢站起来,没有丝毫痛苦的样子,反而颇为优雅斯文。朝十二神轻轻鞠了一个躬,“十二神小姐,鄙人是迹部家的管家,对您并无任何不敬的意思,也不是您口中的变.态色魔,如果我做了什么事情让您产生了困扰,万分抱歉。” “啊??”十二神只呆滞了一小会,就恢复了大小姐该有的仪态。鞠躬得体的道了歉,抓着头发回到沐光身边,刚想质疑她是不是被骗了,却在女孩无辜的表情以及说着“真的很像祖父描述的那个人”这句话时的可怜语气中中自认倒霉。 嗯嗯,故事回到十分钟前,沐光搂着十二神的脑袋,悄悄说:“学姐,你有没有听说过最近这一带出现了一个专门摧残少女的西装变.态大叔?不过应该没有吧,外祖父说警方封锁了消息以免引起公众恐慌……不过外祖父跟我说,那个变.态年龄在40到45岁之间,身高在170到175厘米之间,身体强壮,总是穿着西装出来犯案……馁,学姐,你觉得入口的那个男的像不像?他还老往你这儿看,感觉感觉有点色咪咪的……” 于是,沐光躲在暗处笑眯眯目送迹部家的管家先生离开,嘴角写满了得意。 她觉得,她的意思已经清楚明确的传达给迹部一家大小。 虽然她不确定,他们肯不肯相信。 ********** [国光哥哥,说不在意是真的,说不受影响是不可能的,但是无论如何,这是极限了。不想再看见它,送你。] 手冢少年将金黄色的奖牌从床上拾起来,注视了粘在上面的便利贴很久,才微微勾着嘴角把奖牌收起来,放进抽屉里,锁好。 发送“谢谢”这样的短信,收到“……”这样的回复。 手冢嘴角那么一点点难以察觉的弧度,忽然就生动起来,如昙花一瞬间的绽放。他敲敲隔壁的门,没有人。毫不迟疑的转身朝着楼梯走下去。这个时候,她不在屋里,就在院子里,看花。 果然。 少年站在玄关口,屋檐下的那盏灯光线昏黄,女孩蹲在一盆盆花草间的背影显得格外瘦小。 少年走到她身边,挨着她蹲下。 “国光哥哥,”女孩转头看了他一眼,“君子兰要开花了。” “嗯。” “有一个人跟我说过,国光哥哥就像这君子兰,谦谦君子,品质高洁,可是我却不这么觉得。”女孩伸出食指小心翼翼的触了触还未绽开的花苞,花瓣一颤她就倏地收回手指,“君子兰太温和了,比较像树姐姐。” “国光哥哥更像梅。”铮铮傲骨,冷清世绝。香彻骨,也冷彻骨。 “你呢?”少年蹙眉,颇为不满的问道。 “我嘛,”女孩转了转眼珠,咯咯地笑起来,笑声清脆的荡漾在院子里,徘徊在花叶间,“我就像那狗尾巴草,在哪儿都能活得好得不得了。” 拍了下女孩的脑袋,“薰衣草。” “薰衣草?” “啊,”少年点点头,“清丽的花,却令人印象深刻。花语是等待爱情。” “哈,”女孩惊吓的拔高声音,“哥,花语都是别人乱说的啦~~~国光哥哥怎么也相信这种不靠谱的东西啊~~~” “我只是说说,”推推眼镜,少年的神情看不出一丝异样,“既然不相信,你何必这么在意。”然后少年拍拍手,站起身,“很晚了,回去吧。” 真的很晚了。女孩手掌交叉摩擦着着冰凉的手臂,花瓣上叶子上,都开始变得湿湿的。 晚安晚安。 *********** “麻生还好吧?”少年眼睛注视着高脚杯中盈盈的红色,“十二神明真的边打边叫他色魔?” “是的,少爷。” “那之前手冢沐光跟她说了悄悄话?” “是的。” “呵呵,真是有趣的人呢,可惜用的招数不怎么华丽,馁,Kabaji?!” “Wushi!” 端着高脚杯,少年倒影在剔透的酒中,一摇一晃,就模糊了。 同父异母的,妹妹吗?他倒是看轻她了。毕竟不是能躲在父母翼下的千金小姐,又能单纯到哪里去。 全部都知道了吗?不愿意回到迹部家吗? 正合他意。 怎么知道的,为什么不愿意,也许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迹部景吾,不但是冰帝唯一的王,也将是迹部家唯一的王。 唯一。 自从在医院楼下对着手冢少年发了一大通脾气后义无反顾的奔向龙崎老奶奶的魔掌中,坚决的做起了吃回头草的劣马,用稚嫩(?)的肩膀扛起网球部一大家子的经理一职。 “反正本来星期三就不只是英文节目,本来的定义就是外文诗刊文章,像第一次的节目中的中文诗好像很受欢迎,那干脆做成中文节目好了,反正当初也有被学长学姐们改成德语节目或者法语之类的……只要我在中文绝对没问题,而且反正大家都要学汉字的……”这样封死了十二神明想掺一脚的星期三播音计划,沐光乐得从此告别了每天到广播社报到的时光。 只是在网球部也很难挨啊,除了搬网球框啦,记数据啦,被热情的菊丸和满脸八卦的乾纠缠啦,还常常被新手击中可怜的脑袋,偶尔被表哥罚出场跑跑圈…… 什么经理啊,“经常性被修理”还差不多…… 埋首在笔记本电脑里密密麻麻的数据中,沐光几乎要崩溃了。 她当初明明说的是为了手冢的手臂而来,等他手臂痊愈后就会离开那个该死的网球部的……所以,所以—— “国光哥哥,你的手肘快点好啊啊啊啊啊啊啊!!!!!!!!!!” 抱着笔记本,长长的刘海遮住沐光的愁眉苦脸,坐在球场边上,十指飞扬,就像弹钢琴一样灵动巧健。 资料大都是乾在收集,沐光输入电脑用程序软件处理后,再根据个人情况制定练习菜单,打印出来,分给各个正选社员。菜单做出来,仅供参考,各人根据各人的需求可以选择做或不做,做多或做少,轻贱的令沐光郁闷的直在心里大呼为什么…… 为什么她就要这么贱?有人要求她这样做了吗?根本没有人嘛!没有人还辛辛苦苦把训练菜单做出来浪费睡觉时间她真的白痴了…… “白痴白痴白痴白痴白痴白痴…白痴……”敲着自己的脑袋,眼镜后的眼睛皱成半月形,眉心结成川字。 管他们馁!爱要不要,她问心无愧,她重要的只有她的哥哥而已,她坐在这里的任务只是监督表哥不要练习太多不要无视手伤导致又一个一年过去手肘还无法痊愈而已…… 这样想着,沐光心满意足的勾着嘴角,再次陷入数据的海洋中。 ********** “小沐~~~”红发少年一个飞扑,肚子莽莽撞撞的磕上硬硬的凳子。 “可以休息了啊,辛苦了……”及时离开凳子的沐光抱着笔记本,摸着刘海。 “小沐Nya~~~”红发少年从凳子上爬起来,大大的眼睛亮亮的,小嘴撇成不可思议的角度,看上去无辜又委屈。 沐光视而不见,转头交给乾一份资料,转回头,继续对对着自己微笑示意的栗发少年视而不见,“英二学长,你好像没完成我要求的任务吧?!这样没关系吗?我辛辛苦苦做出来的,这可是特殊待遇~~非正选的学长?!” “我不是故意的Nya~~~”红发少年扁着嘴巴,坐在凳子上,偷偷看一眼身侧的女孩,见她依旧一副铁面无私无动于衷的表情,从鼻孔里重重的哼出一口气,拉着脸气哼哼的走开。 “啊,”榴莲头乾一只镜片露在外面,瞧着女孩眼里藏起的笑容,忍不住想笑,“手冢妹妹很喜欢英二?” “恩?”女孩瞥了他一眼,“乾学长想太多了,英二学长的小孩子气,女孩子们都会被激发出母爱的,虽然我现在看上去不怎么像女生,但是性别为女这一点还是毋庸置疑的……” “性别为女,性格就为女吗?”栗发少年喝饱了满肚子的水,放下水瓶摸着下巴自言自语。 其实不是自言自语,只是少年想让听到这句话的那个人,低着头继续处理数据不肯满足他的恶趣味,而他不想让听到这句话的某个人,偏偏朝他咧起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真是伤脑筋。 摸着下巴的少年继续摸着下巴,在手冢“休息时间结束”的声音中慢慢的走了过去。 “馁,手冢妹妹,”榴莲头少年冒着被罚跑的风险,留在原地,只是慢慢收起了诡异的笑容,表情正经的让人想笑,“很讨厌不二?” 白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这么在意不二学长,你喜欢他?好啦,我知道啦,我会保密的,不会告诉任何人你喜欢的是男的……” 少年张了张口什么都说不出来,厚脸皮的重新咧起了诡异的笑容,好像完全不在意的样子。然后手冢的声音清晰地响起来: “乾,不按时归队,绕操场跑20圈。” 少年懵懂的歪着脑袋,喉咙里发出闷响。然后认命的迈开腿,对女孩笑意显然的声音听而不闻。 “恭喜哦,乾学长……”听听,这是什么话! 少年边跑边腹诽。偶尔回头瞪一眼罪魁祸首。 远处的女孩坐在凳子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出了神,膝盖上的薄薄的笔记本以一个奇怪的角度倾斜着,看上去危险,却又让他觉得安全。电脑银灰色的外壳在阳光下发光,好像童话故事里女巫握在手心的水晶球,危险又神秘。 少年赶紧扔掉脑子里只有女生才会有的童话色彩浓厚的想法,狠狠地耻笑了自己一番。 ********** 低至膝盖的窗户外面金色的夕阳在大街上渐次铺呈,高大的绿色树木遮掩住视线,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远处有一群白鸽扑棱着翅膀飞走。耳边少年们聒噪的声音也成了那种温暖美好的背景。 美好到让她害怕失去。 “小沐,你觉得这个蛋挞怎么样Nya~~”少年整个人靠上去,把点单伸到女孩眼前。 “啊?”女孩回过神,浅浅的笑起来,“英二学长放得太近了,看不清。” 少年看着女孩的微笑,有一瞬间失了神,脸颊忽然红了,慌乱的收回视线坐回椅子,“啊……我不是故意的,”少年忍不住又转头看她,“第一次看见小沐这样笑的这么,这么……” 女孩一下子绷起了脸,皱着眉头瞪着少年,“英二学长,你今天的练习达到目标了没有?” “呃……”少年一下子挂上了苦瓜脸,“小沐现在不要说这个好不好Nya~~” “好啊,那,你今天的英语测验考的怎么样?” “啊啊啊啊!小沐,你好不容易能跟我和阿桃一起出来吃东西,不要扫兴Nya~~” “好Nya,好Nya~~”女孩学着少年的语气表情,“那学长请客Nya~~” “好……啊!!”少年又扑上去,把女孩的脸捏扁搓圆,“小沐好狡猾Nya~~~” 坐在对面嘴巴里塞满汉堡的少年无视校花级别的美少女在场没有形象的狼吞虎咽,好像饿了八百年。 “真是青春啊,青春~~~英二学长真是青春啊~~~”他在心里感慨。 “阿桃!”女孩一巴掌拍上黑发少年的脑袋,“不要在心里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少年抱着脑袋使劲点着头,嘴里的汉堡卡在喉咙口吞不下吐不出。 女孩心满意足的哼哼,漫不经心的搅着杯里的冰块,托着腮偏头看着窗外,耳边是那两个聒噪的少年又开始的笑闹声音。 “馁,阿沐,”黑发少年忽然瞪着眼睛奇怪的看着女孩,“你好像不喜欢不二学长啊?为什么?不二学长人很好很温柔,长的也不错,是一般女孩子都会喜欢的类型吧” 英二也瞪圆了猫眼转头看她。 “啊?”女孩回头,“又不是所有女生都喜欢那个类型的男生,再说他哪里很好很温柔啦?” “可是不二被女生讨厌真的很奇怪Nya……” “谁说我讨厌他?我没说过……” “可是小沐给正选做的训练菜单从来没有不二的Nya~~” “那种东西需要正确的数据的,乾学长说收集不到。” “阿沐从来没主动跟不二学长讲过话,学长有时候跟你说话都不应……” 女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会没事找事跟别人搭讪不代表我会,桃城同学,我才没有像你那么无聊。” “那你在跟我们出来之前问的那句‘不二去不去’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他去我就…就…诶呀!”女孩一人赏了一掌,“就是我喜欢他,他去我就去啊……” “可是你刚刚还说你不喜欢他Nya~~” “而且学长不来你也来了~~~” “馁馁!我可没说我不喜欢他,我说的是‘并不是所有的女生都喜欢那个类型的男生’我没说我不喜欢,而且他不来我就不能来了吗?” “可是……”两个少年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是又想不出哪里不对。 “没有可是!”女孩再次一人赏了一掌,“我们是来吃东西的不是来讨论不二学长的,请你们快点吃东西~~~我要回家了~~~” 两个少年屈服于女孩的淫威下,乖乖地点着头。 夕阳滟滟。阳光洒在树叶上,散发着金棕色的光泽。路边的小店,人行道,三三两两的人亲切的交谈着,行走着,每个人的脸上如同被涂上了一层蜜糖,笑容温暖美好。 女孩忍不住勾起了唇,弯起了眼。 原来和朋友在一起的感觉,是这样的。 心里暖和的,忍不住要笑,忍的住想哭。 夏天啊。 一大早被十二神学姐一个电话吵醒,就再也睡不着,接着坐在钢琴前面,发呆。 五点,天空微微亮起来,高高低低的房屋大厦遮住了天边的斑白,街道上有零星的几个早起的人在慢跑,几家供应早餐的小店早已经开始忙碌,整个城市还安静着。沐光从窗户望出去,清爽的空气扑面而来,透着凉而不寒的湿气。 她想起了十二神明如同这清晨空气的声音,凉凉的,似乎有些伤心。 她说,我终于知道当初为什么觉得你眼熟了。 她说,前天你是故意的吧? 她说,手冢沐光,被你骗得彻底呢。 她说,我怎么就没看清呢? 沐光什么都没说,在久到启明星都落下了,天都开始亮了,她才淡淡的开口: “请保守这个不是秘密的秘密好吗?” 卫星无线连接的那头,十二神沉默了一会,像没听到似的。 “昨天晚上妹妹拿出迹部景吾的照片给我看之后,问父亲迹部家和手冢家有什么关系之后,我一晚上没睡着,,就在想手冢的表妹怎么跟迹部家扯上关系了呢,在想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知道我的暗恋的对象的人究竟把我放在什么位置,只是想到最后都没有结果。今天是冰帝和青学的决赛,你会去吧?我在犯什么傻,你陷害我殴打了迹部家的管家,就说明你不怕。” “我明明知道不对劲,还认为应该相信你,即使并不在意还是顺着你的意伤了迹部的管家。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手冢的便当我不会再做了,我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了,我不会说出去的,迹部家的事你以后好自为之,就这样。” 就这样。 认识两个多月就轻易地相信一个陌生人,本来就是愚蠢的行为,她并没有做错什么事情,她没有被要求敞开心扉,也不存在欺骗。那时候用那样的烂招数正是因为明白是十二神明的话绝对可以全身而退。 就这样。 手冢不用再吃难吃的便当。 十二神不用再心存幻想。 她也乐得轻松。 沐光翻开钢琴盖,手指轻轻在白色的光滑琴键上划过,叮叮咚咚的响起来。 只是今天之后大概所有青学的人都会知道,冰帝的迹部景吾和青学的手冢沐光,长的一模一样。但那是可以解释的,迹部的父亲与熙明有几分相似,母亲几乎和熙沐长的一模一样。所以长得像过了头也不是值得惊讶的事情。 上一代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十三年,若非像十二神明这样的有心人是不会提起的。 所以,这样的平静日子应该还可以维持着,只要迹部家不打扰。 所以,叮叮咚咚弹了一首练习曲,沐光对着敲门叫她晨跑的手冢笑眯眯应了声是,欢欢乐乐的在五分钟之内换上运动装,刷牙洗脸,神清气爽。 就像被陷害参加运动会以来的每天清晨一样。 ********** 十二神没出现在决赛中。 一向与她私交甚好的乾在百忙之中还不忘推着眼镜环顾四周,奇怪的推了推身边的女孩子。 “十二神学姐没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这种事情我怎么知道,大概身体不舒服吧……”沐光心不在焉的摆着手敷衍,眼睛盯着场上跳跃开始变得迟缓的少年,“呀!呀!!英二学长快没电了~~冰帝的赛末点了!!!” “忍足和向日的双打组合确实要略高一筹。” “英二学长他们两个的输赢至关重要,”沐光一脸头痛的摸样,“他们输了青学就输了。” “嘶~~”头巾少年凶狠的盯着女孩,“还没到最后!青学是不会输的!” “海棠同学,”沐光很有耐心的解释,“接下来不二学长和表哥都会赢这点我毫不怀疑,但是第一单打佐藤部长对上冰帝的迹部完全没有可能获胜。目前青学有实力对战迹部的只有表哥和不二学长,但即使是他们,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胜败显而易见……呀!!又是冰帝的赛末点了!英二学长好像不行了~~” “不行啊不行!英二学长不可以输!!” 再怎么希望再怎么不希望,也敌不过现实的一句Gameover。 所以迎向垂头丧气的英二的时候,沐光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抱了他一下。 “笨蛋,你好臭!”捂着鼻子,沐光皱着眉头躲到一旁。 “手冢沐光!不准对学长无礼!”红头发少年刷的叉腰大吼,随即转身扑向大石,“Oishi~~~” 果然是个精力十足的,笨蛋! ********** 简短有力的一球结束了比赛。 6比0,青学手冢胜。 手冢少年与冰帝部长握手致意,只是冰帝部长苍白着脸,明显一副不甘不愿很失落的样子。 “国光哥哥,你用了两次零式削球,五次手冢领域,七次短球,无数次快速发球,手臂负担过重,第一单打结束后就跟我去医院!!!” 将球拍放进网球袋,手冢没有答话,接过站在身前罗里啰嗦的女孩递来的水瓶,喝了几口,又递回去。 “国光哥哥!!”女孩使劲捏了捏少年的左手手肘,看着少年没有丝毫表情变化的脸,气结的狠狠掐上去。 手冢少年任她掐着,转头朝即将上场的佐藤部长点头示意,然后在忽然响起的满场整齐而响亮的呼唤声中微微转回头。 “Hyotei!Hyotei!Hyotei!Hyotei……” 眼角里的紫灰色头发的少年在余光中身形支离破碎。少年左手高高举起,修长的食指指向天空,于是———— “Atobe!Atobe!Atobe!Atobe……” 手臂平向伸直,食指指尖闪烁着细细的光芒: “胜者就是Hyotei!胜者就是Hyotei!胜者就是Hyotei……” 收回左手,右手握着球拍斜向上挥去,静止在空气中: “赢的人是Atobe!赢的人是Atobe!赢的人是Atobe……” 少年嘴角微微的勾着自信的弧度,陶醉的闭上眼睛,双手收拢,然后直直的伸出去,张开的双眸炯炯有神: “胜者就是Hyotei!赢的人是Atobe!胜者就是Hyotei!赢的人是Atobe!胜者就是Hyotei!赢的人是Atobe!胜者就是……” “有病的人!”手冢少年听见耳边女孩恶狠狠地骂着,“自恋狂!水仙花!孔雀!” 手冢转过身,正面面对着赛场。佐藤部长在满场的呼喊声中明显有些惊慌失措,勉强镇定下来,眉眼间也显得茫然。 “胜者就是Hyotei!赢的人……” 场上的少年再次举起垂下的左手,拇指与中指摩擦,响亮地打起响指,全场立即悄寂无声。 男生们的声援安静下来了,女孩子的尖叫声也消匿了踪迹。阳光都安静了,照亮了少年的眼眸与唇角。 “是我。”少年一扬手将外套向后甩去,下巴扬起骄傲的的弧度。 尖叫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来,公园里刚刚站稳脚的鸟雀呼啦啦又被震飞。 “真是够了。”手冢少年坚毅的眼眸闪烁着,嘴角破天荒的微微撇着,厌恶的情绪清晰可见。 迹部的眼睛定在手冢身上五秒钟,然后轻轻瞥了沐光一眼,收回目光,嘴角咧起了张扬的笑容,耀眼如同另一个太阳。 “沉醉在本大爷华丽的技巧下吧!” 比赛开始。 实力悬殊的对决,一如前一场。场上的形式几乎一面倒,并不是佐藤太弱,而是对手太强。 沐光站在手冢身边,明显感受到他的心不在焉。 在迹部出场之后,身旁从一开始就熟识沐光的人,都把嘴巴张成变异的O型,眼睛瞪出多余的眼白,好像不这样,他们就会跌破不存在的眼镜,惊掉一排雪白的大牙。后来才熟识的人也大都或摸着下巴或揉着头发或搓着手掌想,那个迹部好眼熟啊。 只不过到了最后,所有的想法通通转变成,哇,那个迹部好厉害啊! 毕竟,迹部景吾是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光芒有一点点的瑕疵。 与某个人相似,就是一个巨大的瑕疵。 正文 葬礼与考试 那时候是怎样的心情呢? 来来往往悼念的人群眉眼真真假假沾染着的悲伤肃穆,清晨君子兰温润的眼泪落在泥土里,慢慢渗透地表。 那时候究竟是什么心情呢?在知道手冢茉子车祸的那个时候,究竟是什么心情呢? “哈,彩莱舅妈最爱开玩笑了,”接到电话的时候是这样说着的,“外祖母这么小心谨慎的人怎么会出车祸?开玩笑的吧?” 然后就和手冢赶到了医院。 计程车平平稳稳的开着,没有堵车,甚至没有遇到一个红灯。 “顺利的奇怪啊!真是好运气哪!客人?”司机大叔扯着夸张的表情,似乎想要惹笑后座的绷着脸的两个眼镜少年。 紫色头发的少年,抬头通过前视镜默默的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嘴角绷得直直的。 到底是什么心情呢? 为什么连那个司机眉毛抖动的细节都记得清楚? 呆在急诊室外面,手术中的字眼就像停留在静止的时间里。 那时候又是什么心情呢? 看着大人们在身边焦急的走来走去,表哥斜靠在墙角,眉头皱得紧紧的。窗口被云翳堵住了,时间好像静止了。 指示灯灭了也好,医生们抱歉的说着尽力了的话也罢,到底是什么心情呢? 殡仪馆的人来来回回,彩莱打了电话向学校告假,陌生人在家里穿梭,那时是什么心情呢? 说,对不起,说,尽力了,说,去世了,还说,节哀。 这些话的意义在哪里? 说,不是故意的,说,不知道怎么忽然倒在车前,说,来不及刹车。 得到的不过是几记又狠又准的拳头,有什么意义? 事故发生地太过于偏僻所以连监控录像都没有,但是因为车祸伤并不严重,死因是伤口感染的并发症在老人的虚弱体质下无法控制,所以偿还的也仅仅是几个又狠又准的拳头而已。 那时候是什么心情? 看着肇事者的血抹在雪白的墙壁上,急急忙忙赶来的年轻护士站在被拉开的男子面前,恼火的叉着腰。 “这里是急诊室,不准喧哗!” 这么义正言辞的,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的告诫,稚嫩的让人没有办法指责。 那时又是什么心情呢? 和手冢茉子的接触不多,印象中的她温和少言,做事情轻柔小心,偶尔眼神犀利。平常随外祖父呆在道馆,在沐光进入道馆学习之后才发现,如果说学员对手冢国一的是敬畏,那对茉子的便是尊崇。 手冢茉子的身体一直很虚弱,大大小小的病很多。对别人来说最普通的伤风感冒,也可能要了她的命。小心谨慎的活到这样的年纪,死去说不定是解脱。 “如果是沐光的话,跟着自己的心走就好了。沐光的心是值得信赖的。” 认真探讨关于人生与选择的严肃话题,茉子只插了这么一句。 “毛绒绒的熊很可爱。” 生日的时候送了一个比她还高的玩具熊,茉子只说了这么一句。 “沐光,《小王子》是外祖母能给的最后的礼物。” 据说是早已经写好的遗嘱里也只有这么一句,关于她的话。 回忆少得可怜。只是每一幕回想起来,似乎都别有深意。 黑色的幕布高高低低挂在灵柩上,玻璃窗上,楼梯扶手上。整个屋子都是黑色的,只有摆在高处的照片里,手冢茉子温和的笑颜,有着温暖的颜色。 ********** 葬礼结束的第二天,青学的期末考试。 “考不好我不会笑你的啊,不会笑你的呦……”黑发少年双手撑在桌上,一脸讨打的笑意。 “如果你是特意来说这些的话,”沐光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大门后转直走五米外,不送。” “喂喂……我也在这个考场……”眉毛竖起,少年一手拍上沐光的桌子,一手指上她的额头,“你这种敷衍的语气也太过分了吧?啊?!” “别烦,你说的话有哪一句让我认真对待的必要?”沐光皱着眉头,抬起的脸上写满了“心情不好,请勿打扰”的字眼,“你,哪凉快哪呆着去(中文)!” “啊?!”少年汗毛竖起,头顶上冒出又大又凉的问号,“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把头埋进校服外套,任由疑惑又恼火的某少年把自己的头发揉来揉去。 幸运的是,开考铃声很快响起来。 以最快速度答完题,将试卷压在手肘下,开始挠头发。 神经大条的某人,连别人家丧事的心情都想不明白,就开始嘻嘻哈哈想要逗人笑,真是让人想骂都开不了口。 这种时候,怎么能说笑就笑?连敷衍的力气都没有。 啊~~~真是累死了啊~~~守灵的这几天…… 说起来,遗嘱里的那句单独成段的嘱咐是什意思? “沐光,《小王子》是外祖母能给的最后的礼物。” 随着遗嘱的是原文版的《小王子》,她已经有了一本。虽然她喜欢《小王子》这件事家里人都知道,书也是不同版本的,扉页上还写着“希望有朝一日,你会和小熊一起,找到最重要的东西”,但是这“最后的礼物”的形容词,对仅仅这样的一本书而言,太重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就算要送的话,日版的比较正常,刚好她的收藏里还没有日文版的,准备暑假去买的……这件事大家也都知道,连学校里的路人甲乙丙丁说不定也都清楚得不得了…… So,为什么? 短发被挠的乱蓬蓬,眼镜斜斜的露出眼睛,沐光直勾勾的瞪着前桌的背影,监考的龙崎奶奶的逼人气场都感受不到。老奶奶什么都没说,当做没看见。 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继续挠着以不可思议的方向扭曲的头发,桌子忽然被重重的拍了一下。 “已经考完了,”头巾少年皱着眉头盯着她,“试卷。” “啊,”抬了抬手肘,让少年抽去试卷,顺便理了理已经无法见人的头发,“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海堂君你知道为什么送不恰当版本的《小王子》当做礼物吗?” “啊?”被拉住的头巾少年显然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直挺挺的继续收卷: “关于《小王子》的问题,问不二学长比较好。” ********** “哇~~为什么你还能考到第一名~~~”黑发少年伸着脑袋瞅着告示栏。 “在那之前,”沐光白了莫名其妙兴奋的黑发少年一眼,“你不是更应该关心你的正选养成计划吗?要知道一年级第一次可以参加校内选拔的时候,哥哥和不二学长就被选为正选并且从未被拉下来过,信誓旦旦说要快快当上正选一定要打败海棠同学的你是不是该好好努力而不是在关心这些不关你的事的事,哪?!桃城武先生?!” “啊啊?”少年傻傻的点着头,“也是呢~~~” “笨蛋!”头巾少年瞪了黑发少年一眼。 “什么!!你才是笨蛋!” “你想打架吗?!” “来啊!!打啊!!” “馁~~~”一人赏了一个爆栗,沐光一左一右反手拖住他们的后领,“决不能放任你们继续两个丢我们网球部的脸!” “说你丢脸哪!”黑发少年不死不休的瞪着同样不死不休的头巾少年。 “说的是你喂!” “是你~~” “嘶~~~” “嘶什么嘶!毒蛇~~” “白痴!” “毒蛇!” “笨蛋!” ………… …… … (省略一万字,请自行想象。) “我说,”小小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来,“那个,请问一年二班在哪里?” “咦~~~”沐光抓着两个人的后领转了一个方向,眼睛铮的亮起来,把手中的两个人向后抛去,眼神色迷迷的,“卡哇伊~~~~” “啊,那个……”小小声音的主人的脸蛋唰的绯红,“请问一年二班……” “一年二班是吧?刚好顺路,我带你去吧……”沐光殷切的拉住女孩的手,“你要找谁?说不定我认识……” “啊,不二裕太,我要找裕太。” “啊,”沐光僵了一分零一秒,随即自然的微笑,“要找那家伙啊,是你男朋友吗?” “不是,不是,”女孩天真的摇着小脑袋,“是邻居。不过半年前我搬家了……” “这样啊~~”沐光点点头,“我是一年一班的手冢沐光,你呢?” “啊,你就是树姐姐常常提起的沐光姐姐啊,”女孩立即以九十度弯下腰鞠躬,“我是立海大附中一年三班的八重晓,第一次见面,请多关照。” “那个,呃呃……我是男生……” “啊?怎么可能是男生……”女孩奇怪的盯着她,“明明就是女孩子,很明显啊~~~” “啊啊啊~~~”沐光僵在原地,嘴里先发出一声凄凉的声音,而后就变得平缓,“很明显,很明显,很明显……我精心保持的绝对男性化的发型竟然很明显……很明显,太令人伤心了,怎么会很明显呢,明明就有很多人说戴上眼镜就完全认不出来是女生了~~~” “怎么会呢,明明是很漂亮的姐姐啊~~~” 放开女孩的手,沐光同手同脚的向前走。 “真是太失败了,太失败了,人生第一大败笔就是这样产生的,为什么,为什么我现在才发现自己的失败,难道之前一直在沾沾自喜的时候旁边的人其实都在看笑话吗?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倒霉呢……为什么……” 就是呢,为什么呢? 暑假第三天。上午。 沐光随手将不知打哪个角落冒出来的成绩单塞进抽屉里,小臂交叠搁在书桌上,肩膀高高的耸起。小臂前面端端正正摆放着一本书。 《Le_petit_prince》,小王子。 (因为好像字母之间的空格显示不出来,所以加上了“_”这个符号。) 拿起手机,按了几个键,拇指停在拨出键上很久,迟迟按不下去。 “小沐!!!”在门口站了老半天等了老半天也无语了老半天的彩莱的河东狮吼惊得沐光手一抖,冲着彩莱摇摇头,挥挥手,才想起低头一看,电话已经接通。 “摩西摩西,”沐光刻意压低声音,“藤田,上次拜托的事情怎么样?想好了吗?” “啊,”温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这不是藤田君的手机。” “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拜拜。”沐光继续着低沉的声音,斩钉截铁的按了挂断键。 “啊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过手机,彩莱盯着屏幕里被框出来的姓名,笑意森森,“哈,是不二君啊,小树提到过,是个很好很温柔的少年馁……啊~~小沐,喜欢人家就直说嘛,说谎可不是好事哦~~” “……”拿回手机,沐光无所谓的耸耸肩,“舅妈,流言止于智者,虽然根本没什么流言。语言这东西还是很符合唯心主义的理论的,没有人知道就相当于没有说过。你刚才什么都没听见,我也什么都没听见,馁,彩莱舅妈?” “嗨~嗨!!什么都没听见,只要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说谎。”彩莱转身背对着她,双手怀胸,灰色的长发在空气中一荡一荡的。 “啊,那个啊,”沐光盯着眼前的精致的书籍,眼睛一眨不眨,“因为不喜欢那个人,却有求于那个人,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就是这样。” 彩莱透过眼角瞄了女孩一眼,不以为然的哼哼,长长地啊了一声。 “舅妈!你那是什么怀疑的……”皱着眉头转头试图表达自己的不满的女孩沐光,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噤了声,如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转回头,呆呆的对着面前的《小王子》点头又点头。 彩莱不相信?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的诚信度原来这么低,说真话都没人信…… 这世风日下的世道啊,啊!(!!!!!!!……) 说起来,翻开《小王子》的封面,扉页上两行清隽雅致的字迹映入眼帘,“和小熊一起……”女孩轻轻念出声,小熊,指的会是不二周助吗? 是的话,外祖母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存在? 不是的话,那小熊指的又是谁? 难道真的要找不二小熊少年交流利用? 真是伤脑筋。 ************ 虽然还未到夏天最热的时候,但此时下午两点的温度已经够呛了。 故意的吧?是故意的吧?选在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拿准了她有求于他不会拒绝吗?还摆出什么“之前要午睡,之后跟英二约好了”的冠冕堂皇的理由,正常人不会特意选择这个时间的吧?能在这个时候呆在家里吹空调睡懒觉打游戏看电视玩电脑不会中暑死掉才是暑假最大的目的吧~~~ 沐光无比怨念,表情却正常的不得了 动画世界里美人多得不得了,只是眼前的这只,好看的过了头。导致众多本不应该出现却出现了的男女老少的视线如同X光线与夏天的阳光一般~~热切又强大…… “经理叫我出来有什么事吗?”少年笑眯眯笑眯眯,似乎恨不得让眼前的女孩子像杨贵妃眼前的花一样羞愤而死。 “所以说最讨厌日本了(中文)……”沐光用力的吸了一口果汁,撑着右手挡在脸颊边,用低沉但是清晰地声音抱怨,也不顾坐在近在咫尺的对面的少年很有可能听见,毕竟,她觉得眼前的少年虽然被称作也确实在很多方面都是天才,但听懂中文,还是不大可能。 栗发少年也很配合的表现出一副没听懂的摸样,埋藏在刘海里修长的双眉不动声色的皱了皱。 从袋子里拿出书籍,放到桌子上,“今天请不二学长来,是有事请学长帮忙。” “帮忙?” “嗯,当然不是请学长义务帮助学妹。如果学长的帮助令人满意的话,学长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在我力所能及范围内的事情,我一定不会拒绝。” 少年专注的注视着女孩良久,脸上的笑意由浅淡逐渐加深。 “很有趣……”少年的笑容意味不明,“我同意,要我帮什么忙?” “如果我没有提出这样的交换条件,学长不会答应的这么爽快的吧?”看见少年一脸正是如此的表情,沐光将书推至少年面前,嘴角微微咧起无奈的弧度,“我想请学长将你关于这本书所有想到的东西通通告诉我,我会根据你的所说对我的帮助来决定帮不帮你以及帮到什么程度。” 少年稍稍翻了几页,“收集资料的话,网上关于《小王子》的应该很多,况且应该求助的对象也应该是乾而不是我。不要求无偿帮助的学妹,找上我的原因是什么,我可以知道吗?” 闭着眼睛揉了揉太阳穴,沐光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当然可以,如果这是你希望的话。原因有三。首先,我认识的人里,除了我自己,应该是学长对这本书研究最深了,其次,只有学长你有旺盛的精力与多余的时间学法语,而且学得还不错,最后,我看到有一些提示说我需要你的帮助。这样的条件不是每个人都满足的,目前为止,只有学长有帮我的资格。” “这样啊,”少年笑眯眯的点着头,将书本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仔仔细细的研究了一遍。 盯着封面,“原文版《Le_petit_prince》,作者Antoine·de·Sait-Exuéry安东尼·德·圣-埃克苏佩里。法国人,作家兼飞行员,与书中的主人公‘我’的形象相似。” 翻开第一面,“赠给……” “等等,你说……”沐光忽然以热烈的目光盯着少年,“作者与‘我’的形象相似,是不是意味着在某种程度上现实生活中的我就是小说中的‘我’?” “广义上来讲这种理解比较人情化,虽然不符合小说的鉴赏。” “这样啊……”沐光支着下巴思索,“那……”女孩一下子站起来,抓着书冲出店门,“再见学长,我会遵守诺言的!” “呵呵~~”少年的笑容无懈可击,轻轻摇了摇玻璃杯,对着对面已空的位置,表情自然亲切的好像没有人提前离开,“故意的啊,真是伤脑筋,啊……” 七月的阳光在窗外层层铺垫开来,明媚以上,骄盛未满。 栗发少年眯着眼睛看着窗外女孩雌雄难辨的背影渐渐远去,光线缓缓勾勒出欢快清朗的线条,恍恍惚惚的,一点一点淹没在夏天的气息之中,那么远。 “乾,英二,阿桃,我这边冷气很足呢,要不要过来坐?” 少年带着满满阴险笑意的好看的脸,向左后方转了100度,嗓音“亲切”的让一群偷窥狂冷汗夹背,滞在原地。 *********** “最重要的东西”一词隐含着的宾语是,我的,即作者的,同时也代表了书里的主人公“我”的,即最重要的那个东西隐含着书中“我”的最重要的东西这样的一层含义。这点可以解释为什么明明不应该送原文版的可是却送了的疑点。因为原文是法文,作者与某个意义上的“我”是法国人,所以首先可以确定的是书中的某一处,有关于“我”的“最重要的东西”的信息,找到那个,也许离为什么外祖母这么做的答案不远了。 这样的念头在沐光脑海中渐渐成熟,匆忙从冷饮店出来故意不想让天才少年的帮助更进一步的她回到家中,在才两个月就被堆得慢慢的书架上翻来翻去,却找不到中文版《小王子》。用力的按压太阳穴,她才恍然想起,那个版本借给手冢茉子已经很久了,好像一直被放在柔道馆。奔到道馆,翻箱倒柜找到了那本书,沐光无视了手冢国一不满她逃脱练习还惹麻烦的表情,志得意满的抱着书走出已经一片狼藉的道馆。毕竟中文是她最熟悉的语言。 看过《小王子》的次数不是用手指和脚趾能数过来的,清楚的明白“我”的重要的东西是小王子的友情,与一直以来不被理解的童真。 “第3页,第6页,第41页,”沐光将手里的原文书翻得哗哗的响,“画画,小王子,死亡……究竟是什么呢?”扔掉原文版,翻着自己从中国带来的中文版,“对应着这边的是第14页,22页,63页,前言这么长,导致差了这么多真是伤脑筋,10,16,22,差的页数还是一组等差数列,巧和,不过加起来刚好是48……”沐光无语的念念叨叨,手下意识地翻到嘴里念叨着的页码,“48……48……啊……是这个啊,‘L‘essentiel_est_invisible_pour-les_yeux.’实质性的东西,眼睛是看不见的……狐狸的至理名言,很有道理,可是也未免太巧了吧?说起来眼睛看不见的东西这本书里也有一个,就是‘我’小时候的那副看上去像帽子的巨蟒消化大象的(可怕的)画,刚好在刚才翻过的第三页……” 沐光如同前好几天被可爱的小女孩八重晓“揭发”了真实性别后一样的被某个碎碎念大师附体,声音平淡罗里啰嗦的让人大脑发昏。 “笨蛋来电,笨蛋来电,笨蛋来电……” 沐光被特意录给某天才少年的铃声吓了个正着,暗自恼怒自己为何还没将那张因为不想被该少年发现她昨天上午究竟做了什么破坏形象的事而特意买的手机卡拔出来,又发现在还没想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自己依旧有求于某阴险的少年,气急败坏的按了接通键。 “摩西摩西,不二前辈,请问您有何指教?” “手冢学妹,”少年的声音恍惚而明晰,“你现在应该还没有想明白吧?” “呃……”仗着家里只剩她一个人,女孩肆无忌惮皱着眉头,心里有些疑惑少年为何忽然叫她手冢学妹,而不是经理,但随即又抛到脑后,“不二学长想说什么?” “关于手冢奶奶留给你的那本拜托我的《小王子》的事。” “你怎么知道?”手冢不可能会说这些事的,知道遗嘱内容的只有手冢家人,就算是乾也不可能有收集这样资料的能力与兴趣。而且手冢奶奶,叫的好不亲热。 “那样的字迹独一无二,我曾见过一次。”沐光听着笑意盎然的声音,牙根痒痒的,恨不得钻进手机通过那虚无缥缈的信号在不二少年面前上演手机版贞子……那个声音继续说,“我想手冢学妹之前会找上我的原因最重要的只是最后一点吧?我听英二说因为棕熊落网这个招式你提起过‘熊’这样的生物形容的就是我,这应该就是那个找我的理由。不过手冢学妹好像忘记了,手冢奶奶就算知道我的存在也不可能会知道‘熊’这样的形容词吧?我倒是听小树说过你今年生日的时候,手冢奶奶送了个完全不符合她的形象与年纪的与人等高的小熊玩偶。所以,我认为,那句话中的小熊,应该指的不是人,而是那只非生物。这样的话,明白了吗?” “啊?”沐光傻傻的反问,“可是非生物怎么当做主语?” 她忍不住拍着自己的脑袋,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笨的不可救药,好看的成绩单也仅仅是好看而已,活了三十几年,领悟能力还不如一个孩子……怪不得用三十年也悟不了,反而越陷越深。可是,可是,现在的她,不再是以前的她了吧?放弃的回忆早已经不是问题了吧? “手冢学妹。”少年好像叹了长长的一口气,沐光几乎想象得出少年好看的脸上挂着怎样的笑容。 可是为什么,她脑中会出现“又来了,我才不是笨蛋”这样的字眼? 她果然中暑了,头晕脑胀了,神智不清了。 “学妹真是……出乎意料啊,不过这样的话,手冢学妹你以后就要帮忙帮到底了。”少年恶劣的笑意轻易地令女孩从中暑的症状中恢复过来,“小熊里有你的目的。” “小熊?不是……”你吗?及时的咽下最后两个字,“你说那只重的可以压死人的玩偶熊?” “是啊,如果没错的话就是它了。手冢奶奶留给你的《小王子》第三页也就是故事的刚开始有讲到书中的‘我’画的一幅巨蟒消化大象的画。正如书中我最欣赏的一句话,实质性的东西,眼睛是看不见的,我们都看不见的蟒蛇以及他腹中的大象。同样,一直执着于小熊指的是人的你(不知打哪来的执着……)也看不见近在身边的玩偶熊。以此类比,在玩偶熊的身体里,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大概就藏着你的目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不过我可以肯定,是很重要的东西。这样的回答,可以吗?” “除了多出来的最后一句,”沐光已经开始试图将小熊的衣服扒光,“其他的还可以评优,而且刚好你最欣赏的那句话,也在刚发现的线索之内。可是,”沐光心情复杂的在赤.裸的玩偶熊身上摸索,“小熊身上没有拉链,打不开。” “一点都没有吗?” “衣服上有,可是已经被我脱下来了。” “那肚脐附近的地方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肚脐?小熊的肚脐和衣服用一个扣钉连在一起,而且,它的屁股竟然是两瓣的~~~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玩具熊~~~” “你试着能不能将扣子弄下来。” 沐光试着左右转了转,稍稍用力,却没想到纽扣轻易地活动了。慢慢将扣子旋下来,螺丝状的铁棒一点点露出来,沐光一直觉得有铁棒上一股向里的拉力。她将手机夹在肩膀与脸颊之间,腾出一只手抓住有向里缩的趋势的铁棒。等到扣子完全旋下来,将连着嵌着螺丝帽的纽扣与衣服放在一边,用力拉拉扯扯着,看见玩偶熊的臀部两瓣合成一个,然后慢慢松开抓着铁棒的手…… “不二学长,”沐光重新拿住手机,虽然很想立即挂断电话专心的研究眼前的小熊,但是鉴于过河拆桥不是她的原则,就简略的说明了一句,“纽扣上嵌着螺丝帽。” “这样啊,”少年的声音表明了他已经好奇得不得了得心情,“找到拉链了吗?” “恩,”忙着打开拉练的女孩一面慢慢将小熊解体一面为了避免以后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发生辛苦的做着现场直播,“在变的正常的熊屁股上面。里面的填充物是手掌大的细沙袋,熊的两瓣屁股上有两个半球形的固定着的装了细沙的袋子。两个袋子之间有一个比较修长的类似于做固定用的夹子的东西,将拉链的地方夹住,刚好半圆形的沙袋下垂形成两瓣半圆状的臀部。”顿了顿,“与纽扣连接的尾部呈螺丝状的铁棒另一端,穿过类似夹子的东西身上刚好切合的小孔,左右都有固定的突出,一推就这样使夹住拉链的夹子松掉。呀?!”沐光惊呼出声,“舅妈,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和祖父去神奈川祭拜姨祖母了吗?” 天才少年听见咚的一声闷响,以及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 “不放心你,叫我先回来了。小沐你在干嘛?怎么把那个给拆了?”女人的声音。 “帮它减肥,它太重了~~”女孩的声音。 “这样啊。”女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怠倦,“小沐暑假还是减少外出比较好,呆在家里。村上老师那边我联系过了,她说你完全可以在家里学习,资料之类的她会E-mail过来。” “好。”女孩的声音通过电波透着古怪的音腔。 “对不起。” “舅妈,应该我说对不起才对。是我这张脸惹来的麻烦,连累你们。” “不是你的错。上一辈的事情怎么会怪你。要怪就怪明明已经消失这么多年却还要再次出现的迹部景言与那个不辨是非护短的迹部景天,还有离开得彻底的景晴。” “彩莱舅妈,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没有谁对谁错。迹部景言也只是将时光花在了对的时间里出现过的错的人身上,就像妈妈终于在对的时间遇见了对的人,始终要将错的离谱的过去丢掉。”女孩子的声音太平静,“因为不择不扣的错误出生的我,仅仅是对不同人的意义不同而已。” “小沐……” “好了,你忙了好几天了也累了,晚饭我和国光哥哥来帮忙吧。” 少年沉默的按了挂机键。 迹部景言,迹部景天,熟悉到陌生的名字。他也早就发现,女孩与少年一模一样的脸。 只是有些秘密,不是他能知道的,所以知道也要假装不知道,听见也要当做没听见。就像明明知道手冢家与迹部家关系匪浅,甚至知晓那个在前个月死去的在家里的相册中出现过的老人曾经以多么亲密的姿态拥抱过还是婴儿的自己,却还是微笑着,假装从不认识。 并不是苟且的姿态,而是真心的觉得,结了痂的伤口,即使自然脱落也会留下伤疤,更别说剥掉,会流出怎样黯然的鲜血。 他不二周助习惯了隐藏情绪,埋葬秘密,再一次又有何妨。即使这个秘密,让他的心脏无端端的抽搐着,疼得难受。 手机铃声响起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按了接通键。 “不二学长,之前忽然挂断电话真是不好意思,”明白了女孩其实以为她自己在那时已经挂断电话,少年心情微微舒缓。但女孩子平静的声音忽然又让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让他很想拉下脸,声音凶狠的骂她一顿,可是习惯微笑到已经僵掉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下去。 于是他笑着说没关系,笑着说第一件需要帮忙的事情,才刚说了个开头,就被声音听起来气急了的女孩打断了。 “什么第一件,不二周助 正文 另一封遗嘱 沐光: 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不在人世了。 我身子一直都虚弱,这件事你一来日本就知道了,死亡只是早晚的事。尽管常常离死神那么近,但从来没有这样的清明的意识到,我快要离开了。 其实最开始我是道馆里顺着能排到位的弟子,很少生病,更不用说身体虚弱。可是后来不知怎么就慢慢变成这副可悲的摸样——离死亡那么近,却被那个明明更适合坚毅却总为我露出柔软表情的人小心翼翼保护在身边,努力地为我同死神斗争。 到现在我都不甚清楚,当初嫁给那个人,是对是错。我从来没怀疑过他对我的感情,却时刻怀疑早已经下定决心的自己。因为那个现在想起来可笑至极的决心是,只是为了雪一学姐,嫁给手冢国一,照顾他,无关情爱。 沐光一定开始偷笑了,想着一把年纪的老人家还学年轻人说起情爱。只是,沐光,我此时此刻以即将死去的茉子对有能力担当的沐光而不是外祖母对外孙女的心情,在写这封信。 国一天生一副严肃的摸样,其实性子小孩子气,又爱耍赖,不肯面对现实,喜欢纠结在过去中。所以一辈子都矛盾得不得了。 我不在之后,国信太温柔了,彩莱不够细心,国光过于内敛,只有你,沐光,能够替我好好照顾他。 国一严肃的脸其实藏不住心情。 国一要是抿着唇,就表示他难过了,不要管他,他爱面子,不想被看到脆弱;要是皱眉头,就是表示不满意,你要拖住他,让令他不满意的人快离开,不要让他做后悔的事;要是握住拳头,就代表他在生气,递一杯茶给他就好了。 这么说有些不好意思,国一要是知道了,肯定说我罗里啰嗦,多管闲事,然后自己闷头生一天的气。之后,又摆出那张严肃的脸说些一点也不好笑的笑话。 但每次看见他那样的表情的时候,都会笑起来。他想我开心,我很开心。 有时候想,这样就好了,即使下一秒是死亡也会很安详。 迹部家的事,你都知道了吧?你一直是个敏锐的孩子,能抓住我留下的线索就表明了这一点。沐光,有时候不够明白也没有关系,弄不明白真相就不要太执着,过去不能是你的包袱。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生在这个世界吗?其实没有什么理由,只是因为你是你而已。那些什么“妈妈的暗黑回忆”,“不详的私生子”,“别人的拖累”这样的已经出现或还没有出现的负面词语,都是别人一厢情愿的加在你身上的,不要在意。而“可爱”,“美好”,“天才”这样的词语也仅仅是片面的看法而已,不要看得太重。 真正的你是不需要用语言美化的,也不会因为语言而颓废。 你要记得,说过的话,总有被所有人都遗忘掉的那一天,那时,就相当于没有说过。你只需要慢慢的好好地活着,到达所有语言都已经苍白的那一天。 背着国一偷偷写这封信,希望你可以看到它。因为我希望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可以从此留在手冢家。国一很喜欢你,就像喜欢景晴一样。可是景晴让他失望了,也让你失望了。 沐光,你一定不知道你对这个世界上的多少人产生了影响,死去的活着的,出世的未出世的。某个意义上来说,这个世界为你而生,你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你一定觉得这句话话很可笑,我也这么觉得,所以当做没有看见就好。 国光那个傻孩子,你应该感觉到他有多么重视你,说宠爱也不为过。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柔软的对待一个人。一直以来,那个孩子太孤单了。所以那时他手肘受伤的时候,国一也没有强制他放下代替家人陪伴他多年的网球拍。不知道沐光有没有感受到,那孩子所有冰冷之中所包围着的温柔? 国光的脆弱从来不示人,一直表现的与同龄的孩子相比过于坚强寡言。他得天独厚的气势使他比别人更可靠,也更辛苦。但是站在沐光身边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就觉得即使是跟平时一样的表情也显得柔和。 沐光,你很聪明,却钝。常常抓不住自己的想法,需要别人提点。敏锐又聪明的你,在慢慢铺呈开来的真相面前,会如何表现,这点经过彩莱的帮助验证后,我再明确不过,所以我才决定让你知道就算是国一都不确切知道的前因后果。而且我也清楚两个家族三代的纠结,不会对你造成冲击。因为你所在意的人,没有被伤害。 年纪大了,不自觉就开始罗嗦。 看不到国光娶妻,沐光嫁人,树鼓足勇气追逐,还没听到由美子(你应该不认识)再叫我一声手冢奶奶,就擅自离开,抱歉。 什么时候见到真田家的弦一郎,替我对他说一句话:有时候,太认真,会伤人。 有些话,对任何人都说不出口,却可以写下来交给你。这种信赖很奇怪,却很明白。所以如果,我说如果,有朝一日ni感觉到了什么我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实,不要追究。 我相信很多东西,比如你会看到信,再比如你也想留在这个家。 我知道,有些事情不是想到就能做到。要是迹部景言做的太过分,要是你实在觉得难过,要是你实在为他们滴水不漏的保护觉得歉疚,那就搬出去吧。栗菜一家在东京住过的那栋公寓,迹部景言无论如何不敢私动的地方,是我最后能留给你的退路。等到那一天,跟树联系,她会办好的。 要是他们不同意,你别管。那些不能顾及到别人感受自以为是的笨蛋们,让他们难受去。 无论你做了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就如同雪一学姐也一定会支持你一样。 记住,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是孤单一个人。 茉子 2010年6月5日 沐光锁上门拿出昨天从小熊肚子里拿出来的信和笔记本。想了一会,将笔记本放进抽屉里的资料下,躲在角落小心翼翼的打开薄薄的信。读着,她的眉头越皱越紧。死死的咬着下唇,干裂的嘴唇上裂出了小口,鲜血慢慢流出来,顺着牙齿一丝丝的漏尽嘴巴里,淡淡的腥甜。 默默看了好几遍,她摊开信,用普通干胶将信的背面仔仔细细涂抹了一遍,小心的贴到已经准备好的八开软皮油性纸的正中间。在空出来的地方继续涂上干胶,用一张一模一样的油性纸完美的重叠上去,没有空隙。再退下祖母留下的《Le_petit_prince》的精致彩绘书皮,在雪白纯净的硬壳封面上用强力胶牢牢粘住油性纸后来粘上去的那一面。将多余的纸割掉,重新套上书皮。沐光前后左右省视了一番,用黑色粗糙厚重的纸将书包成长方体的形状,像一份包装不合时宜的礼物。 简单的过程,却足足用了两个小时。 她知道,不能出一点差错,所有的动作必须完美。 将剩下的材料和垃圾装进袋子,沐光用白色油性笔写上自己的名字,踩着桌子将书放到书架最高的一层。 窗帘半拉半敞,阳光被墙壁隔在玻璃后,屋子后面的街道上悬着夏天午后特有的混沌空气,远远看上去,好像时空被热力扭曲。沐光蹲在电脑旁边,额头的皮肤贴着温热的玻璃。 很远的地方,阴影无法抵达的地方,少年的身影小小的,在沐光眼中,却那么清晰。网球落地的声音也清晰地回荡在耳边。 “我所在意的人……”她喃喃着,喉咙干涩,眼睛定在远处网球场里的少年。 真是一语中的。她一向难有情绪。 从前十岁之后的夏潇影也仅仅在小樱灿烂的笑颜里感到温暖而已。为了小樱出现的笑容里,并没有喜悦的成分。甚至在对着故意惹恼自己的小樱的表哥砸出厚厚的字典的时候,也没有真正产生丝毫的情绪波动。 从前熙沐撒泼任性,撒娇甜笑,表情丰富的不得了,弥补了心灵的空洞。那时也只有在被熙明爸爸宠着的时候心情会忽然有一点点黯淡,在熙家小冰山的冷脸中觉得好笑。 可是到了日本之后,那种或黯淡或明媚的心情忽然多了起来。 会因为手冢的手肘难过生气,会对着不二裕太认真的叫喧,会在被青学八卦组的强大眼神中觉得无奈,会在面对那张一样的脸的时候十分不满,会在被桃城英二拉去吃汉堡的时候心暖暖,会在刚认识的藤井树转校的时候觉得不舍,会很想远离天才少年不想与他有丝毫接触,甚至偶尔会有忽如其来的心悸。 尽管依旧有有那么多虚假的表情,完美的伪装,可是一点一点的没人察觉的东西,不一样了。 也许是因为明白他们的善良热血,单纯执着,才觉得靠近一点没有关系。 沐光这样想着,猛然记起手冢少年的伤,跳下桌子,抓起垃圾袋往楼下冲去。 客厅的电话响起来,止住了沐光踏出玄关的脚步。 “摩西摩西,这里是手冢宅。” 女孩提着垃圾,没什么表情的脸丝毫不影响声音的甜美。 屋子里空空的没有别人。 握着听筒,她的嘴角忽然就绷得直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