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风月无情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这首《摸鱼儿》乃宋末元初一位金人所作,据说这位词人在进京赶考的路上汾河岸边,一位张网捕雁的农夫告诉他,早上他捕捉到两只大雁,杀掉其中一只后,另一只撞网逃脱而去,逃脱的大雁在死雁上空悲鸣哀叫,久久不愿意离去,到后来甚至撞死在地面上徇情,听完后,词人唏嘘不已,于是向农夫买下两只死雁,埋在汾河岸边,并称之为“雁丘”,并写下这首千古绝唱,来悼念这对大雁的不离不弃,同生共死,生死不渝的爱情。   然而,此时正在低吟浅唱这首倾绝恋词的却是一位约莫四十出头,身穿杏黄色纱衫,纱衫的一角绣着一朵大红的牡丹花的女子。只见她面目娇美,肤色白皙,一张瓜子脸,黑漆分明的大眼在暮色苍茫中犹未显得碧波湛然。长发披肩,直达背心,手握一柄两尺来长的短剑,在晚风中犹如一朵凌霜傲菊,秀发飘逸。她双眼直愣愣看着河对岸的一座大宅。歌声飘渺,游荡在缓缓流淌,不带一丝波纹的水面上;岸边几株翠柳,轻轻抚摸着流水,显得悠闲自然。   当她唱着这歌谣时,眼波流转,柔情蜜意,似是豆蔻初开的少女正自沉浸在爱情的欢乐时光之中。歌声悠扬清脆,但凄怨悱恻,催人泪下。当她目光接触到河对岸的大宅时,眼中却流露出怨毒、悲愤、凄楚、凶恶诸般神色。   那大宅,门前一对大石狮子,威武的蹲在大门左右;门楣上“藏剑山庄”四个金色大字,在晚风中依稀瞧得清楚。左右两旁各竖起两面大旗,左首大旗上用金线绣着一把巨剑。那剑身在晚风中,似乎隐隐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令人观之油然生畏。   右首大旗上则绣着两个大字“藏剑”。烟幕蔼蔼,整座大宅了无生气,沉静得犹如没有人居住一般。但此地敝处汾河岸边,景色优雅迷人,可谓山清水秀。况且这大宅豪华无比,犹如大官巨贾府邸,就算没有人居住,也应该有人守屋,绝不会如此清幽得令人头皮发麻。   柳树下的黄衫女子低吟良久,一会儿温柔甜蜜,一会儿又咬牙切齿,千种怨恨万般柔情,瞬息间在她脸上变化了露无遗。她呆望良久,才喃喃的道:“舒百尺,你欠我的,我要你加倍偿还……”语气是那样的冷漠,肃杀,听之令人心底直冒寒意。   暮色缓缓淹没大地,她却呆伫在柳树下,就如一个塑雕美人,只是神色间太冷漠,与那张娇靥极不相称。衣角上的大红牡丹更显得惹眼,与她的全身打扮极不相符。她嘴角一撇,浮起一丝狠毒的浅浅笑意,然后身如临空飞燕,犹如地上的落叶经风一吹,便飘然起来,踏波渡水,向河对岸的大院飞射而去。   黄衫女子身形冷若御风般轻飘飘停在那大宅门前,看着那金光闪闪的“藏剑山庄”几个大字,怔怔半晌,嘴角一丝不屑的冷笑,鼻孔里轻哼一声:“藏剑山庄?哼,哼,只怕今晚之后,武林中就没有这个名目了!”冷笑数声,身形陡起,在夜空下犹如一只幽灵,越墙而入。   只见大厅里灯光昏暗晦涩,院子里的的树叶在晚风中微微作响,凄冷的月光毫无一丝暖意。大厅里一个孤独落寞,似乎毫无生气的人影枯坐在哪里。一阵清风过处,那人似乎发觉有人潜入,但不知他是英雄了得,傲视天下无物般从容淡定;还是自知天下虽大,却无容身之所,只得视死如归的镇定。   那女子默默的站在院中,冷冷的道:“舒大庄主,多年不见,这些年,你似乎很得意呐?”大厅之中的人苍老而落寞的道:“灵儿,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多时了!”黄衫女子听到“灵儿”两字,心中一颤,眼光缓缓柔和,似乎想起昔日的莺歌燕语,花前月下,但只是一瞬间,所有的柔情蜜意瞬间便化为浓浓的杀意。   “我叫歌灵箫。”黄衫女子冷漠的道:“二十年前,那个温柔可爱,傻乎乎的灵儿已经死了!”大厅里面的人叹息一声,黯然道:“二十年前,我辜负了你,你今日来取我性命,我无怨无悔!”声音中又是凄凉,又是落寞。就如黄昏下的夕阳,已然是迟迟暮归,就算对繁华世界留恋难舍,却抵不过岁月流转的痕迹。   “舒百尺,昔日你狠心抛弃我,我就发誓终有一日,定会回来取你性命!”黄衫女子歌灵箫冷酷的道:“这二十年来,我苦心学艺,就是要报昔日负我之仇,你还有什么遗言?”原来大厅中的人,就是藏剑山庄庄主舒百尺。   舒百尺摇摇头,良久才淡然道:“能死在你手里,也算了却我一桩心愿,你……动手吧!”歌灵箫冷厉的目光射向大厅,一阵微风轻起,一道黄影激射进入大厅,只见歌灵箫的一只纤纤玉手已然按在舒百尺的天灵盖上。   歌灵箫一见舒百尺,霎时间愣在当地。只见舒百尺神情萎颓,双目无神,一副苍老落寞的样子,昔日叱咤风云的英雄气概已然荡然无存,代之而起的是一副犹如快要躺进棺材,被岁月修饰得再无一丝生气的落魄模样。   歌灵箫呆了一呆,讶异的道:“你失去了武功?”舒百尺那满脸皱纹的脸上,浮起一丝苦涩而无奈的笑意,良久才道:“往事如烟,恍若浮梦,风月无情,暗度沧桑;二十年匆匆岁月,佳人依旧,却物是人非。”看了歌灵箫一眼,似乎回忆起往事,良久吐出一口浊气,淡然的道:“你还是没变!”   歌灵箫触动往事,愣愣出神,一时之间,只听见大厅外莎莎莎的声响,那是风带动树叶发出来的。远处似乎有狗吠的声响,但断断续续,叫得无力。歌灵箫看到舒百尺那苍老的容貌,心里似乎微有软意。突然间,一个人影从外奔了进来,舒百尺一见那人,原本从容淡定的神情一下子紧张起来。   那人一冲进大厅,猛然顿足,呆立在厅门旁。只见她身着淡蓝色衣服,发髻高挽,一脸风尘仆仆的模样。舒百尺神情激动的道:“你……你回来干……干什么?”那妇人看见歌灵箫的手掌贴在舒百尺的天灵盖上,不敢冲上前来。眼中泪珠涌现,道:“我……我怎么能弃你而去?”   “真是情深意重啊!”歌灵箫未待舒百尺答话,脸上杀气隐现,嘴角一丝冷漠的笑意,道:“舒百尺,只要你杀了她跟我走,我也许会放你一条生路!”说罢,伸手一指那妇人,又道:“李天姚,昔日你从我身边抢走他,嘿嘿,这笔账我可记得清楚得很!”   原来这妇人正是藏剑山庄女主人李天姚。舒百尺激动的情绪略微平复一下,看着李天姚,眼中全是爱怜的神色,惨然道:“你又回来作甚,只要你办好我交代你的事,我就放心了!”李天姚看着丈夫,凄苦的道:“数年来,承你爱护,我过得很快乐,此时此景,我自然不能舍你而去。你放心,你交代的事我也安排好了!”   歌灵箫见两人话语中全是柔情蜜意,心里又是妒忌又是怨恨,冷笑一声,突然手上加重力道,厉声道:“你杀不杀她?”舒百尺全身一震,但脸上露出满意而快意的笑容,淡然的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我们夫妻情深意重,她既不肯负我,我又怎能对她不起!”   歌灵箫大怒,手上一加劲,舒百尺脸色骤变,突然张口喷出一口鲜血。李天姚见丈夫吐血,情急之下,大叫一声:“放开他!”身子骤起,挥掌扑向歌灵箫。歌灵箫冷瞥一眼,恶毒的道:“找死!”贴在舒百尺天灵盖上的手不变,另一只手快如闪电般虚空一点,李天姚的身子突然跌落地上。   舒百尺脸色大变之下,歌灵箫哈哈几声狂笑,笑声中充满痛苦、怨毒、无奈各种情绪。院中莎莎声响越来越急,整个世界黑暗得犹如末日来临般寂静可怕。歌灵箫那恶毒的神色在大厅昏暗的灯火下,更加显得恐怕诡异。   笑声一歇,歌灵箫怨毒的道:“舒百尺,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既然你一心求死,我也绝不会手软。嘿嘿,想必你那宝贝儿子正在亡命天涯,不过他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李天姚与舒百尺闻言,脸色骤变,舒百尺原本镇定的神情此时显得极为激动,颤声道:“对不起你的是我,不关我儿子的事,有什么事冲我来就是!”   歌灵箫看到他向自己祈求的目光,得意的哈哈娇笑。只是那笑声冷的没有一点温度,反而有阴森森的寒意。突然手臂一挥,拍的一声轻响,在舒百尺脸上打了重重的一个耳光,怨毒的道:“你认为我会放过他吗?除非……除非你亲手杀了你的妻子!”   舒百尺浑身簌簌颤抖,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显然激动愤怒之极,愤愤的道:“歌灵箫,你别痴心妄想,要我杀姚儿,千难万难!”歌灵箫大怒,怒斥一声,寒光一闪,短剑出鞘,剑尖一下抵在李天姚的咽喉,冷厉的道:“你若不答应,我就先杀你妻子,再杀你儿子!”   舒百尺气得浑身发抖,李天姚眼中泪珠涌现,凄然的看了舒百尺一眼,缓缓的道:“尺哥,谢谢你这些年的爱护,我先走一步,要好好保护我们的孩子!”话声甫落,突然身子向前急扑,短剑贯喉而过,倒地气绝而亡。舒百尺大叫一声,一下从椅子上扑在李天姚的尸体上,嘶哑着声音叫道:“姚儿,姚儿,你怎么这样傻……”   突然咽喉一凉,话声戛然而止,歌灵箫的短剑已然抵在他咽喉上,一脸的冷漠,声音犹如从地狱般传来,索人性命般的道:“舒百尺,把《落香宝篆》交出来?”舒百尺怨毒的看着歌灵箫,大叫道:“你杀了我吧!”说罢,突然和身向歌灵箫撞去。   歌灵箫冷笑一声,身子向左一侧,舒百尺扑空,一下撞在右侧椅子上,额头鲜血长流,摔倒在地。歌灵箫看到他摔得狼狈万分,心里升起一阵快意,冷笑道:“从前的英雄气概哪里去了?你若跪地求饶,我也学会让你死的舒服一些……”   话声未完,突然身形急纵,伸手扭脱舒百尺下颚,冷笑道:“想自尽,没那么便宜!”舒百尺软到在地,眼中露出野兽般凶狠的光芒,喉头发出“嗷,嗷”的吼声。歌灵箫看到这幅模样,心里快意之极,哈哈狂笑不已。   突然外面冲进来一人,大声叫道:“爹,娘……”随着话声,一个约莫十八九岁,身穿天宝蓝色长衫,面目英俊的少年。那少年冲到门口,眼光突然接触到大厅之中的情景,一下子愕然呆在当地。舒百尺一见那少年,眼光中充满惊骇,激动的神情,脸上肌肉抽动,却苦于无法言语。   那少年一呆之下,突然扑在李天姚的尸身上痛哭起来,叫道:“娘,娘,你怎么啦……”哭声凄惨犹如嚎叫。歌灵箫突然狞笑道:“好极了……”那少年突然看到倒在地上,满脸惊恐的舒百尺,一下又扑到舒百尺身旁,哭道:“爹,你……你怎么啦……”   舒百尺喉头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意思是叫他快逃。但那少年心神激荡之下,只是不停的哭泣。歌灵箫在旁冷笑道:“真是父子情深啊,舒百尺,恭喜你们父子团聚!”那少年突然转身看着歌灵箫,大声道:“我家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加害我爹爹妈妈?”   歌灵箫冷然道:“你怎么知道我与你家无冤无仇?”伸手一把提起那少年,犹如老鹰捉小鸡般,恶狠狠的道:“今日就送你和你母亲团聚!”手掌缓缓提起,就要击落,地上的舒百尺不停的嚎叫,眼中惊恐欲绝。   歌灵箫手掌停在空中,冷厉的道:“你是在求我吗?”舒百尺点点头,脸上全是希求之色。歌灵箫大笑一声,手掌顺势击落。突然门外人影一闪,一下子闯进来三个人影,其中两人刀光霍霍,劈向歌灵箫,另一人着地一滚,趁歌灵箫出招之际,一下抢起那少年和身滚出门外。   歌灵箫大怒,斥道:“什么人?”话声中,短剑倏然出鞘,夹挟一片霞光,架开两人的短刀。随即身形晃动,急扑向门外。但那两人却不容她去追人,一退之下,又挥刀急攻而至。歌灵箫见两人刀法不弱,急切之间不能脱身,于是反身而回,冷厉的道:“找死!”   话声甫落,剑光暴涨,瞬息之间攻出四五剑,招招追魂夺命,制敌机先。但使刀的两个汉子武功不弱,刀法怪异,横砍几刀,竖劈几刀,便化解掉歌灵箫的一阵疯狂攻势。其中一个汉子使劲劈出三刀后,转身对软到在大厅里的舒百尺道:“庄主,你快走,这魔头武功不弱……”   话未说完,歌灵箫短剑攻到,他不得不出招抵御。舒百尺长叹一声,看了大厅中妻子的尸体一眼,凄然的道:“多谢你们好意了,你们快走吧,帮我照顾好笑儿,让他好好做人。”另一个大汉急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庄主先逃离此地,日后再报此仇!”   歌灵箫冷笑道:“你还有机会吗?”话声甫落,短剑斜走,剑气掠空,一道鲜血迸溅而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想起,“叮当”一声脆响,一把刀,握在手里的刀掉落在大厅中。那只手掉在地上还在微微抖动,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诡异至极。   只见一个大汉脸色惨白,左手扶着断臂处摇摇欲倒,断臂出血如泉涌,一下子染红半边身子。另一个大汉一呆之下,舞起一阵刀光,扶住那大汉,左手扶住那大汉身子,叫道:“大哥快走!”歌灵箫冷酷的道:“走得了吗?”   剑光一闪,剑尖已然刺到那大汉胸前。断臂大汉甚是强悍,见对方武功太过高强,于是伸手一推那大汉,道:“三弟快走,保护少主!”和身扑上,单臂死死抱住歌灵箫。那大汉凄厉的叫道:“大哥……”叫声未歇,歌灵箫长剑倒卷而下,嗖的一声,插入那大汉背心。 正文 第二章 灭门追杀   那大汉临死之际,向他的兄弟大声道:“快……走……”被叫做三弟的大汉眼泪盈眶,看了被歌灵箫短剑插入背心的大汉一声,一甩头匆匆而去,一下消失在黑暗之中。歌灵箫见对方离去,心里焦急异常,但那大汉虽然只剩一臂,又气绝身亡,但紧紧的抱住她的腰肢,挣了几下,竟然没能挣脱。   她大怒之下,短剑一挥,把那条手臂斩断,那大汉的尸体才缓缓倒在大厅。舒百尺见儿子被人救走,暂时没有性命之忧,放心不少。歌灵箫怨毒踢了那大汉的尸体几脚,然后走向舒百尺,眼角含煞,嘴角冷笑,杀气浓浓,冷厉的道:“舒百尺,别以为你儿子能够逃得掉……”看着大厅外苍茫的夜色,又道:“先收拾你,再寻那小鬼与你作伴!”   此时虽是春末夏初,但歌灵箫的话犹如六月飞雪,舒百尺听在耳内,身不由主的打个冷颤,背上直冒寒意。是以,舒百尺颤抖的声音抖抖簌簌的道:“我虽然对你不起,却不关我儿子的事,你就算对我千刀万剐我也没有怨言,请……请别伤害我孩儿!”   歌灵箫见他一副苍老衰败的模样,在地上就如一头任人宰割的牲口,眼中全是祈求的神色。数年来淤积在心底的怨气一股脑儿全爆发出来,怨毒的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看了舒百尺一眼,突然声音略微和缓的道:“只要你交出《落香宝篆》,我便放过你儿子,怎么样?”   舒百尺被岁月雕饰得皱纹遍布的面孔抽搐几下,嘴角噏动,似乎要说什么,但又强自控制住,终于叹了口气,有气无力的道:“我……我不会给你《落香宝篆》的……”歌灵箫闻言,双目一寒,寒气逼人的道:“舒百尺,我可没耐心与你在这里干耗!”   舒百尺眼中浮现出一缕笑意,歌灵箫不知道他为何死到临头,还能笑得出来。于是问道:“你笑什么?”舒百尺不答,反问道:“你想不想知道我这身武功为何都没了?”歌灵箫嘴角一撇,鄙夷的道:“说说看!”舒百尺吸了口气,似乎把昔日发生的事整理一遍,才缓缓地道:“你听我慢慢道来……”   歌灵箫突然脸色一寒,怒道:“舒百尺,你别妄想拖延时间,你儿子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我歌灵箫的手掌心!”舒百尺先前的惊慌一扫而空,反而露出轻松的模样,似乎也暂时忘却妻子的死和自己命在旦夕的困境,镇定的道:“不错,修罗剑歌灵箫有这个本事,不过也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   修罗剑歌灵箫见他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似乎一点也不为自己的儿子担心;又暗想凭自己的本事,那小鬼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想到这里便道:“看你能捣什么鬼!”舒百尺见她答应听自己述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但那笑意一闪而过,只听他缓缓的道:“五年前的一天,我突然接到一朵莲花……”   “莲花?”歌灵箫身子一颤,脸色骤变,惊异脱口而出,似乎受到极大的震动。舒百尺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道:“不错,正是莲花!是约我比武的!”歌灵箫脸上神色阴晴不定,似乎对这莲花心有余悸,身子不住颤抖,半晌才迟疑的道:“所以你的武功是……是……”   她震荡之下,连说两个“是”字,却再也说不下去。舒百尺点点头,那散乱无神的眼眸看着大厅外深邃的夜空,脸上闪现着惊恐的神色,似乎昔日之事使他惊骇过度,此时想来也是心有余悸。良久,才吐出一口浊气,道:“不错,我们当时约定以十招为限,而且还押了赌注!”   “什么赌注?”歌灵箫喘了一口气,似乎这朵莲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才奇怪的问道。舒百尺平静的道:“如若十招之内他不能取胜,便以死谢罪;如若十招之内我败了,便自废武功,并且交出《落香宝篆》……”   “你输啦?”歌灵箫一双清澈透明的瞳孔看着舒百尺颓废的模样。其实她这一问乃是多余,因为从舒百尺这一副不死不活的模样,就已经知道了答案,但她还是经不住问出口。以舒百尺的武功,昔日叱咤江湖,鲜逢敌手,如今沦落到这步田地,除了此人还能有谁?   舒百尺惨然的道:“不但输了,而且输得一败涂地,我……我三招都接不下……”“什么?三招?”歌灵箫闻言之下,震惊得呆在当地。她真有点不相信这是事实,但她知道年轻时的舒百尺不但自负,而且高傲得很,他既然说三招,绝不会是四招或两招。   她心里虽然惊骇,但心思灵敏,随即问道:“所以《落香宝篆》也被他带走了?”舒百尺像是解脱了一般,闻言之下,舒了一口长气,缩在瞳孔深处无神的目光打量了歌灵箫几眼,才满意的道:“就因为如此,他临去前,许下一个诺言!”歌灵箫一听,隐隐觉得不妙,于是问道:“什么诺言?”   舒百尺看着歌灵箫,瞳孔中突然射出一缕异光,缓缓的道:“日后帮我完成一个心愿……”话未说完,歌灵箫心中念头一闪,颤声接口道:“这么说,你儿子已经去找那个人了?”舒百尺点点头,似是非常开心满意,就如知道自己的儿子只要找到那人,便会保住性命似的。是以,看到歌灵箫又是惊骇,又是愤怒的表情时,开心得眉目一舒,微微发笑。   歌灵箫怒极,暗想自己一时大意,竟然中了他的缓兵之计,大怒之下,一脚踢在舒百尺的心口,大骂道:“你这杀千刀的负心汉,我不把你碎尸万段,难消我心头之恨!”舒百尺躺在地上,疼得不住打滚,身子剧烈的颤抖,面孔扭曲得不成人形,但嘴角一丝笑意,映衬得他的脸孔愈加恐怖诡异。   “千算万算不如天算,只要我孩儿在……咳……咳,在那人身边三年,你……你便不是我……我孩儿的对手……”舒百尺一边咳嗽,一边断断续续的道。歌灵箫心底不禁升起一股凉意,心想:“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留下那小子始终是个祸害!”   想到这里,脸上杀机隐现,冷厉的道:“舒百尺,你认命吧!”话声甫落,剑影一阵晃动,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夜空,如鬼叫如狼嚎,在黑夜之中更加显得恐怖异常,阴气森森,令人寒毛直竖。只见舒百尺全身浴血,倒在血泊之中,身子不住打滚。   原来歌灵箫短剑挥舞,每一剑都只入肉三分,在舒百尺身上划了无数剑,这种残忍毒辣的手段令人发指。舒百尺犹如杀猪般大叫道:“你……你杀了……我……吧……”歌灵箫看着舒百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模样,似乎这数年的怨气才得以发泄,闻言之下,阴森森的道:“我偏偏要你饱受折磨而死,哈哈……哈……”   大笑声中,奔进屋内,寻了一些火油,四下里倒了个遍,看着舒百尺还在嘶哑着嗓子惨叫,于是狞笑一声,从烛台上取过烛火,点燃火油,那大火借风势之力,一下子绵延开来,顷刻功夫,藏剑山庄便隐没在一片火海之中。歌灵箫那苦涩的笑声,犹如夜枭的凄厉吼叫。看着火海,眼泪终于留下面颊,不知是喜是忧。   呆立半晌,才展开身法如飞而去。而那曾经震慑江湖的藏剑山庄就此在这一场大火之中,烟消云散,不留一点痕迹。那火光满天,照亮数里范围,犹如那深邃的夜空中突来一颗燃烧的星球,在无边的黑夜中刺眼夺目。也许数年之后,藏剑山庄曾经的辉煌又会在武林人物的心间淡淡忘却,因为人性最易淡忘曾经的某些事和物,虽然有些事会刻骨铭心一辈子,然那也只是少数而已。   暮春时节,和风熏柳,那长长的柳绦吹拂在波光滟滟的水面,枝头上,莺歌燕语,似乎世间万物都沉浸在这春暖花开的多情季节。古道上,三匹骏马翻踢如飞,一阵尘埃倏起,已然跟不上马蹄的尾声。只见骑马的三人,一人额骨高隆,双目深陷,面无表情,穿一件土布大褂,大褂上打满了补丁,背负双锏,闪闪发光。   另一个大汉面目消瘦,双目炯炯有神,腰玄短刀,一副彪悍模样,看他眼神四处搜索,就知道是个精明灵活之人,此人却是在藏剑山庄歌灵箫剑底逃脱的那个三弟,姓梁名家洛,乃岭南人氏。背负双锏的汉子便是他二哥梁家英,死在藏剑山庄那大汉乃老大梁家超。三人一向与舒百尺交好,是以才赶来救援。   另一骑上的人,乃是一个身穿天宝蓝色长衫,玉面朱唇的少年,眉目间隐含悲戚之色,满脸风霜之色,正是藏剑山庄舒百尺的独生儿子舒离笑。古道上浅草青青,两岸野花送香,翠绿一片,三人却催马疾奔。日当正午,骄阳如火,三人虽然满头大汗,却没有休息的意思。   催马疾驰的梁家英缓缓开口道:“咱们加紧赶路,只要到了江南,笑儿就安全了!”梁家洛答道:“正是,那魔头如若追来,咱们抵挡不了!”看了一眼身旁默默疾驰的舒离笑一眼,又道:“笑儿,日后你要勤加苦练,好为你爹娘报仇,知不知道?”   舒离笑强忍眼眶中转来转去的泪水,苦涩的道:“笑儿知道……”话未说完,突闻身后传来一声歌声:“问世间情为何物……”歌声凄怨悱恻,柔情蜜意,使人闻之肝肠寸断。几人大惊,脸上同时现出惶急慌张的神色,梁家英颤声道:“快走,这魔头追上来了!”   说罢,双腿一夹马肚,加鞭疾驰。舒离笑一边疾驰,一边转头向来路看去,只听歌声飘渺,如从天际而来,却无人踪。只听歌声又传来:“直教生死相许……”他暗自奇怪,这歌声犹如在耳边唱罢,但这魔头却了无踪迹。他却不知道这是武林中高深莫测的武功千里传音之法,只要功力到了一定程度,便能练音成丝,远远传送出去。   梁家洛斥道:“笑儿,快快赶路,那魔头不久就会追来了……”就在此时,只见身后远处青色之中,一个黄色影子伴随歌声飘逸而来。那歌声清脆悦耳,但掩不住一股肃杀之气,令人闻之便觉得芒刺在背。三人没命的狂奔,但后面那人越来越近,歌声越来越沉重,就如负了千斤力道,令三人的心神随着那歌声的节奏一起一落。   “渺万里层云……”歌声一歇,一声冷厉如冰的声音道:“阎王三更要抓人,谁能留人到五更,尔等还不快快停下!”几句话的功夫,双方的距离又拉近数百丈。只见歌灵箫摇曳生姿般款款而来,身形如行云流水,悠闲飘逸。梁家洛道:“二哥,你带笑儿快走,我阻挡这魔头一阵!”   梁家英道:“好,三弟小心,不要和她硬拼,纠缠一阵就行!”梁家洛点点头,道:“你们快走!”说罢,双手一提马缰,那马长嘶一声,前脚直立,得儿一声,顿住双脚。梁家洛调转马头,抽出腰间单刀,横刀拦在路中央,双目精光四射,恨恨瞪住飘摇而来的歌灵箫。 正文 第三章 迷途仙鹤   转眼之间,歌灵箫已然来到他面前,只见她犹如御风而行,脚不沾地,一动之间那优雅的气度令人折服;凤目含煞,一脸鄙夷之色,嘴角那丝淡淡的、不屑的冷笑让人望而生畏。梁家洛大喝一声:“女魔头,纳命来!”说罢,人影一起,刀光带起一阵劲风当头劈向歌灵箫。   歌灵箫脸上始终挂着那一抹淡淡的笑意,见梁家洛短刀砍刀,才漫不经意素手轻飘飘一挥,发出一股凌空劲。梁家洛身形刚起,突觉一股猛烈的内家罡气汹涌而来,瞬间只觉心口如压千斤重担,窒息得快喘不过气来。大骇之下,急忙挥刀使劲劈出几刀,同时身形暴退,才化解掉歌灵箫的内劲,但还是惊出一身冷汗。   但歌灵箫既然出手,那容他轻易逃脱,那两道斜飞的罥烟眉下深邃而清澈的眼光中,射出一缕摄魂夺魄,寒气森森的光芒,同时身形犹如飘絮般如影随形跟到。梁家洛见状,霎时之间,连换数种身法,但歌灵箫总是嘴角一撇淡淡的冷笑跟到。梁家洛心胆俱裂,心知今日已然无辛。是以,暴喝一声,身形不退反进,大喝道:“老子和你拼了!”   刀光连闪,快速绝伦,比电光还快,快得不可思议。岭南梁家三兄弟的刀法在武林中本是一绝,况且梁家洛此时情急拼命,生命潜意识里的潜质全部发挥出来,这一刀快得无法形容。他本以为这一刀至少会逼退对方一步,就算伤不了对手。但他失算了,因为他面对的是歌灵箫,一个新近崛起的武林魔头。   俗话说不是猛龙不过江,歌灵箫既然在短短的几年里,就在江湖上闯下修罗剑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号,自有她过人之处。是以,梁家洛的刀光刚现,只听歌灵箫冷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垂死挣扎,有何益处?”话声甫落,突觉握刀手腕剧痛。惊叫出声之际,五指一松,短刀一下跌落。   歌灵箫冷笑一声,左手快如闪电的接住落下的短刀,同时刀光乍现,冷厉的道:“看看这刀法!”话声落下的同时刀光已然隐去。但梁家洛却呆呆的,双目睁得大大的,就如看见世间最可怕的事一般,惊恐、错愕。歌灵箫轻笑一声:“看见了吗?”说罢,不待梁家洛答话,身形拔起,闪电般离去。而梁家洛那黝黑而粗糙的颈子上,此时才显出一丝殷红。因为歌灵箫那一刀快得比他自己的那一刀不知超过多少倍,他从来没见过如此快速的刀法,只因刀法太快,刀光过后,才发觉颈间闪过一丝凉意。   突然,那鲜艳夺目的液体迸溅而出,犹如江河决堤,梁家洛似是才恢复神智,忙伸手去捂颈子,喉头发出野兽临死前的嚎叫,但颈间那红色的液体再也制止不住,霎时之间,流了一地,梁家洛双目惊恐欲绝,俄顷功夫,就软到在地。   歌灵箫一招解决梁家洛,身如行云流水般不疾不徐的向梁家英与舒离笑逃去的方向而去,同时嘴里轻声吟道:“问世间情为何物……”这首词,她不知唱过多少遍,歌声幽怨冷厉,全无一丝情深意重,恩爱缠绵的韵味,歌声过处,枝头的鸟儿竟然呆凝落魄,似乎突然通了灵性,被这歌声震撼得忘记啼鸣。   梁家英与舒离笑一路催马疾驰,四处荆棘遍地,怪石嶙峋,峰林阻路,但两人也来不及辨别方向,遑遑似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慌不择路的狂奔。但那催人性命的歌声悠然从后方清晰的传来。两人一闻这歌声,心神同时一紧。   梁家英心里涌起一个念头:“这女魔头来得如此之快,三弟已然无幸……”正思忖之际,歌声已然拉近不少。梁家英念头急转,突然双手一勒马缰,那马长鸣一声,凝住身子。舒离笑诧异道:“梁二叔,怎么啦?”梁家英脸色凝重,双目隐含悲戚之色,看了风尘仆仆,劳累无比的舒离笑一眼,黯然的道:“孩子,你快下马,从这条小道逃命!”   说罢,伸手一指东南方的一条杂草丛生,树木蔽日的羊肠小道,又继续道:“记住,去江南找那个人,你自己多多保重!”舒离笑一呆,急道:“梁二叔……”梁家英急道:“别多说了,来不及了,你快走……”说罢,一把把舒离笑推下马,拉过马缰,骑着马从一条明显的道路上疾驰而去。   舒离笑见此情景,知道梁家英乃是为了引开敌人,好让自己从另一边逃跑。当下眼含热泪,喃喃的道:“梁二叔,你们的大恩大德,笑儿万难报答……”突闻歌声越来越近,当下一抹眼泪,从小道上撒腿狂奔而去。他一路狂奔,也不知道翻过多少山头,越过多少山涧,只觉腹中越来越是饥饿,双腿渐渐无力,眼前金星乱冒。   他又艰难的向前奔了一程,只觉四处苍松翠谷,鸟语花香,云雾飘渺,原来置身在一处崇山峻岭之中。见一条小溪在不远处缓缓流淌,他此时也饿得发慌,便三脚并两步跑到小溪旁,俯下身去喝了几大口溪水,只觉甘凉可口,舒爽无比,腹中饥火似乎消减不少。抬头看看天色,已然是暮霭重重。他不禁焦急万分,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山野地,该怎么办呢?   他本是富家翩翩公子,从未独自在外生活过,况且是在这荒山野地,他不禁想放声大哭,但也知道在这人迹罕至的深山就是哭破喉咙也无益处。是以,在溪水边枯坐良久,才艰难的站起身来,蹒跚的有气无力的向前慢慢行去。   他一路奔逃,衣衫已然被树枝挂得破烂,头发散乱,脸上泥土层层,见天色暗淡下来,不禁害怕起来。他此时饿得头昏眼花,艰难的走过一个山头,突然间见前面山涧边,隐隐冒起火烟。他暗自奇怪:“难道此地有人居住?”心里这样想,便向炊烟处慢慢行去,不多久来到一条小溪旁,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正在小溪旁的一块大石边生了个火堆,手里拿着一只山鸡在火焰上翻来覆去的烧烤,一阵阵的香味传来,惹得他谗言欲滴。   那少年神情悠闲,旁边放着一个竹篓,里面一些花草,但舒离笑不知道那些花草是什么。他呆立半晌,才慢慢的向那火堆走进。那衣衫褴褛的少年似乎听见脚步声响,还是眼中余光看见了他,抬起头来,见了舒离笑这一副落魄的模样,微微一怔,眼中满是讶异之色,随即便向他含笑点头,算是打招呼。   舒离笑也尴尬的微微一笑,然后抱拳一礼,道:“这位兄台请了!”那少年道:“看你情况,想必是在山中迷失了道路吧?”舒离笑点点头,尴尬的道:“兄台所言不错,在下因误入山中,一日水米未进,不知……不知……”他从未沦落到这种窘迫的地步,以前是不可一世的少庄主,要什么有什么,此时饥饿难耐,但他从小熟读圣贤书,知道气节不能失,是以,向人讨食的话始终说不出口。   那少年眼珠一转,已然明白他要说什么。是以,微微一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兄弟我正好一个人无聊,如若你不嫌弃,咱们倒可以相互做个伴儿!”舒离笑称谢在那少年对面坐下。他此时细细打量那少年,只见那少年似乎只有十七八岁模样,衣衫虽然破烂,但却干净,面目黝黑,蜂腰猿背,虽然不是翩翩佳公子,却也长得不丑。   那少年笑道:“山鸡快熟了,你等一等!”舒离笑含笑点点头。那少年看了他一眼,便不再说话,自顾自的烤山鸡。此时暮霭重重,山林间飘着朦胧的烟岚,显得这深山野林更加清幽舒逸,与世隔绝。那烤肉香味弥漫在舒离笑身周,更加挑起他的食欲。   但他乃名门之第,教养颇好,虽然饿得发慌,但还是极力忍耐。那少年烤了一会儿,自言自语的道:“真香……”就在这时,突闻天空两声啾鸣,那叫声如雄鹰高亢,如翠鸟啼鸣。那少年原本悠然自得的神情突然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自言自语的道:“真是麻烦,吵得人不得安宁;乖乖不得了,还是脚底抹油,跑为上策!”   舒离笑见他神情怪异,好奇之下,抬头看向后方天空,只见茫茫苍穹下,两点白影在空中翩翩起舞,似鹰击长空,快如流星般朝这面飞来。他正诧异之时,只见那少年慌忙撕下一只鸡腿,其余的扔给舒离笑,道:“这个给你!”不待舒离笑答话,翻身就跑,刚踏出数步,又转身对舒离笑惶急的道:“别说见过我!”   说罢,撒腿从树林深处跑去。舒离笑一呆,心里奇怪之极,看着怀里那少年扔下的山鸡,心想管他的,此时他饿得发狠了,心想要死也得做个饱死鬼,这饿死的感觉可真不好受。想毕,便狠咬几口。突闻头顶传来两声啼叫,不由自主的抬头望去,只见两只大白鹤在头顶盘旋,啾啾啼叫。   他正自奇怪之际,突然眼睛一亮,只见远处树梢上,一个白影冷若御风,行云流水,如仙鹤飞舞般施施然而来。那气度优雅无比,飘逸处似风拂翠柳,行动处如离弦之箭,眨眼功夫,白影已然来到近前。只见她一身白衣,衣角上用五色金线绘着一只振翅高飞,雄姿勃发的仙鹤。发髻高挽,头戴一蓬斗笠,斗笠下蒙上一层白色的丝绸面巾。全身犹如笼罩在一层薄薄的烟岚之中,如烟似雾,好似那仙女下凡。   白衣人身形停在舒离笑身前数尺之处,身形刚听,空中两只白鹤一个优美的炫舞,便稳稳的落在白衣人身旁,翘首四顾,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舒离笑不禁看得一痴,暂时忘记了饥饿,呆呆的看着那白衣人。那白衣人斗笠下的星眸发出一缕冷厉如冰,令人不敢逼视的神光,向周围打量了一眼,然后停在舒离笑身上。   舒离笑不禁自惭形秽,缓缓低下头,不敢和她目光接触。白衣人见他一副落寞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问道:“你见过一个衣衫破烂的少年没有?”声音如出谷黄影,悦耳动听,虽然看不清她样貌,但从话语之中可以断定是个妙龄少女。舒离笑闻言,知她询问的是适才仓皇离去的少年,不知道他们是是什么关系,况且那少年匆匆离去之时又交代别和人提起见过他,感于他赠鸡之德,于是支支吾吾的道:“没……没见过……”   那白衣人闻言,便不再说话,负手而立,呆呆的看着苍茫的苍穹出神。舒离笑见她若有所思,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甚是好奇。突然之间,心神大震,神情激愤,身躯不禁簌簌发抖。之间一个杏黄色人影似笑非笑的站在数丈之外,神情冷漠,嘴角一撇冷漠的笑意,正是歌灵箫。   舒离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竟然来得无声无息。那白衣人似乎正在想着心事,并未发觉身后有人。舒离笑呼吸急促,仇人相见,本想扑上去拼命,但一想到自己武功低微,冲上去只有自寻死路,父母之仇就永难报了。是以,强自忍住怒气。   他此时不知如何是好,逃是逃不掉的了,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那白衣人突然仰天吐出一口浊气,不知她是没发觉歌灵箫,还是没把歌灵箫看在眼内,看也不看歌灵箫一眼。只见她眼光突然看到大石旁边的竹篓,突然身形急纵,跃到竹篓旁,眼中激动之极,看着舒离笑道:“这竹篓……是你的?”   舒离笑此时心神不宁,想也不想,便摇摇头,道:“不是……”话刚出口,突觉失言,便住口不说。白衣人厉声道:“他到底在哪里?”舒离笑见她发怒,心神一震之下,不由自主的后退两步,迟疑的道:“不……不知道……”白衣人见他神情害怕,语不成声,不禁呆呆的看着竹篓。   歌灵箫突然冷笑一声,道:“好孩子,原来你在这里!快跟我走吧!”脸上虽然充满笑意,但那话声冷的令舒离笑背上寒意直冒,颤声道:“你……你这魔头……,我与你……势不两立……”歌灵箫轻笑一声,身形一纵,扑向舒离笑,伸手往他肩头抓去。 正文 第四章 双魔战斗   舒离笑大骇,惊慌之下,慌忙后退。但歌灵箫来势奇快无比,别说舒离笑武功低微,就算是一般的武林高手,要躲过歌灵箫这一抓也是不易。就在舒离笑肩头被抓之际,歌灵箫突觉一只素手快如闪电般斩向自己手腕。这只手来势奇快,招式毒辣,劲风袭体,如若被她击实,手腕势必折断。   情急之下,变抓为掌,反撩敌招。同时放眼望去,竟然是哪个携一对白鹤而来的神秘白衣女子。白衣女子五指一拢,成兰花状,拂向歌灵箫胸前几大要穴。歌灵箫心里一惊,左掌回收,护住胸前,右掌切向对方手腕。电光石火之间,两人交手数招,突然身形一分,两人各自飘退数步。   适才两人一番交手,呼吸之间,变换数种绝学,见对方武功精妙,劲力不弱,心里同时暗赞对手了得。白衣女子不禁多看了歌灵箫几眼,而歌灵箫也是惊讶万分。歌灵箫见她身旁两只白鹤,心里一下闪过一个念头,暗道:“难道是她?”   心念电转之际,正色道:“如若我猜得不错,想必你就是江湖传闻的鹤仙姑吧?”白衣女子微微颔首,语声冷漠,整个人就如一个冰冷的雪人一般,淡淡的道:“好眼力!”抬眼望着远处处在烟岚中的山河一眼,悠悠的道:“修罗剑歌灵箫,果然名不虚传!”   歌灵箫闻言一震,暗道:“原来她也认出了我的来历!”心里想着,嘴上却挂着一抹冷漠的笑意,就如对于对方知道自己的来历,一点也不奇怪;看了两丈之外,脸色铁青的舒离笑一眼,才缓缓的道:“此子与我有莫大关系,我要把他带走,你不会介意吧?”   话声甫落,便向舒离笑走去。她话里虽然说得客气,但眉目之间丝毫没有商量的意思,反而有一股不可一世的傲气,就如带走舒离笑便是探囊取物般容易。岂知,她刚踏出两步,白衣女子鹤仙姑身形一晃,拦住她的去路,冷漠的道:“你不能带走他!”   神态是那样悠闲,语声虽不严厉,却自有一股威严,令人有不敢拂逆的气势。歌灵箫脚步一停,怒气渐增,但她知道此人不好惹,鹤仙姑乃“尼魔神教”教主北刀东方飞狐之女,武功不但玄奥莫测,手段更是出了名的凶狠残暴。况且身为魔教仙姑,身份尊贵无比,只要她一声令下,天下邪魔外道无不应命,得罪她无疑于自掘坟墓。   是以,虽然心里怒不可遏,但还是强忍怒气,沉声道:“怎么?你要多管闲事?”她自从出道江湖,便天不怕地不怕,心想:“就算你父亲武功盖世,手下众多,难道我歌灵箫还会怕你不成!”抬眼望着低垂的暮色,森然的道:“你与他什么关系?”   鹤仙姑摇摇头,神色平和,虽然听她语气狂傲,然也不以为意,冷瞥了歌灵箫一眼,淡淡的道:“在江湖中,你被称作邪魔外道,我是外道邪魔,彼此同入魔道,又何必动气?”看了一脸惊惧的舒离笑一眼,又道:“我只是向他打听一个人而已!”   歌灵箫见此情况,心里疑窦丛生,心想:“这妖女捣什么鬼?”但想到舒离笑反正逃不了,不如稍待片刻,再取这小子的命,不必多结冤仇。心里如此想,便不答话。鹤仙姑说完,不再搭理歌灵箫,一双冷厉如冰的眸子看着舒离笑,缓缓的道:“他去哪里了?快快说来!”   舒离笑一接触那摄魂夺魄的眼神,心底直冒寒意,是以,低下头支支吾吾的道:“不……不知道……”鹤仙姑眸子一寒,悠倏射出一缕精光,像没有温度的寒冰;声音冷酷之极的道:“你最好老实回话,我可不是什么信男善女!”歌灵箫见鹤仙姑神情激动,似乎对于此人非常着急,暗想:“如若她一动怒,便杀了这小子,倒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了!”   这样一想,绷紧的心神顿时放松,反而悠闲的在旁冷眼旁观。她的如意算盘虽然打得不错,但舒离笑经过这数日的逃命,已然学会了一些勾心斗角;况且他本不是脓包傻蛋,心想如若鹤仙姑离去,自己只怕立刻便命赴黄泉;看歌灵箫的神色,似乎对这白衣女子颇为忌惮,不如先骗她把自己带离此地,再说明此中情况,说不定会有一丝活路。   他这一想原本不错,但鹤仙姑的手段他却不知道,否则就算借他雄心豹子胆,只怕也不敢欺骗她了。心念电转之际,突然胆子一壮,头一抬,朗声道:“要我说出他在哪里那是万万不能的,我带你去找他便是!”他虽然知道鹤仙姑找的是哪个少年,但他一来不知道那少年是谁,又不知道他叫什么,便含糊带过。   鹤仙姑闻言不禁大怒,沉声道:“你敢与我讨价还价?”话声甫落,身形突然急纵,舒离笑只觉眼睛一花,突然周身巨震如遭雷击,全身骨骼欲裂,只见鹤仙姑洁白如玉的纤纤五指,已然抓住他的肩头,别看她那无根纤细的手指柔弱无力,此时抓住舒离笑的肩头,似乎有千斤重担压在他肩头一般,五指指尖传出丝丝寒气,侵袭舒离笑的血脉。   瞬间功夫,舒离笑冷汗直流,龇牙咧嘴,神情痛苦万分。但他知道只要自己说不知道,就算鹤仙姑不杀自己,歌灵箫也不会放过自己。虽然他真的不知道那少年到底在哪里,但此时此景,也只能死撑硬挺了。是以,虽然体内犹如万箭穿心,但脸上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苦涩的道:“你杀了……我好……好了,那样你便……永远找不到……他了……”   鹤仙姑见这个一身肮脏的少年居然如此倔强,心想自己这“冰魄真气”,就算是武林高手也难以忍受,此人年纪轻轻,骨头倒硬。是以,缓缓放开抓着舒离笑肩头的手,看了他一眼,缓缓的道:“好,依你便是,但若敢骗我,定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舒离笑听她语气严峻,就如不是出自活人之口,心底寒气直冒。但此时骑虎难下,犹如离弦之箭,只得勇往直前了。   鹤仙姑话落,抓住他肩头,沉声道:“走!”别看她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舒离笑被她犹如老鹰捉小鸡般提起就走。但刚踏出一步,黄影一闪,歌灵箫横剑当胸,冷漠的道:“我说过,你不能带他走!”鹤仙姑冷厉的道:“你最好让开!”说罢,提着舒离笑紧逼过去。   歌灵箫冷哼一声,突然五指急出,取鹤仙姑胸前大穴,同时左手抓向舒离笑。鹤仙姑左手一翻,猛地一掌直击过去,把舒离笑向后一摔,舒离笑顿时被摔出数丈,重重跌在地上,直摔得他眼前金星乱冒,七荤八素。   鹤仙姑扔出舒离笑,双掌犹如毒蛇出洞一般,攻向歌灵箫。歌灵箫不敢大意,只得凝神对敌。两人都是江湖中新崛起的魔头,这一出手,招招毒辣无比,专取对手要害。但见暮色苍茫下,一白一黄两道人影上下翻飞,斗得异常激烈。   那两只白鹤见主人出手,突然振翅高飞,两声啾鸣啼叫,突然身子俯冲,凌厉绝伦的扑向歌灵箫的头顶。歌灵箫一惊,没料到这两只牲畜居然具备灵性,突然来袭。是以,低喝一声:“畜生找死!”话落,右掌连攻两招,左掌疾出,一股掌风扑向两只白鹤。那两只白鹤身子一个盘旋,巧妙的避开,振翅高飞,怒叫一声,又向她头顶抓来。   鹤仙姑双掌齐出,攻得歌灵箫无暇顾及白鹤,两只白鹤趁隙偷袭,一只白鹤突然俯冲下来,双爪抓向她头顶。她此时正全力抵御鹤仙姑,腾不出手来攻击白鹤,危急之下,头顶略偏,白鹤来势奇快,双爪一下从她脸颊边擦过,差点儿抓破她脸颊,虽然避过,但也惊出一身冷汗。   歌灵箫怒极,心想两只畜生竟然如此欺人太甚。是以,掌风呼呼,连攻三招,逼退鹤仙姑一步。适逢一只白鹤又向头顶急冲而来,只见剑光一闪,歌灵箫已然振剑出手,横掠白鹤。白鹤虽在空中,但灵活无比,电光石灰只见,身形一个优美的玄划,避开了这夺命的一剑,但还是有数片羽毛跌落。   那白鹤啾鸣一声长鸣,高飞长空,似乎因为刚才的一剑,对歌灵箫颇为忌惮,再也不敢肆无忌惮的横冲,只是在歌灵箫头顶盘旋。鹤仙姑见白鹤身上掉下羽毛,怒斥一声:“你敢伤我鹤儿!”话声中,突然掌法一变,霎时间犹如无数个白衣人同时攻向歌灵箫。   此时山风吹拂,暮霭苍苍,绵延起伏的山脉处在一片暮色之下,显得格外宁静。舒离笑见两人斗得甚急,似乎没时间注意自己。是以,爬起身来,悄悄的向外走去,待走出十余丈,回身见两人斗得不亦乐乎。于是迈开大腿,拼命的一阵狂奔。   他也不辨方向,心里只是想要逃得远远的,仿佛那白鹤的叫声还在耳边啼叫,便没命的狂奔。直奔得筋疲力尽,双腿发软,全身汗如雨下,在皎洁的月色下,绵延无尽的山脉是那么的妩媚,那么的娴雅幽静。也不知道奔出了多远,只是觉得那双腿似乎负了千斤重担,再也迈不动了,只想倒下去,就这样平静的躺下去,不想再亡命天涯了。突然双膝一软,扑到在草丛中,迷糊之中便不省人事。   他也不知道躺了多久,自己还能躺多久。梦中仿佛见到幼时母亲呵护自己,疼爱自己的情景。那和蔼、温柔的脸孔在脑海里一遍遍浮现,爱怜的呼唤使他发出阵阵呢喃。迷糊中,一阵得得得的马蹄声吵醒了他。他真的太疲倦了,本不想睁开双眼,但马蹄声吵得他不得安宁,况且腹中好似有一团火烧得他好难受,他知道这是饥饿袭来了。   是以,他挪动一下四肢,慢慢清醒过来,只听马蹄声又从自己左边数丈处的地方疾奔而过。他好奇之下,这才发觉自己躺在一片杂草之中,那杂草三尺多深,柔柔的,软软的,在这犹如少女般温柔的晨风下,舒服美妙之极。抬眼望去,微风过处,那多情的小草搔首弄姿,有如碧绿的波浪,来回荡漾。   他坐起身来,四下眺望,但见此地是一个低洼之地,四处翠峰如竹,蓝天白云,燕子低回,真是个绝妙的处所。突然眼前一亮,山脉尽处几点灰影风驰电掣而来,不大功夫,得得的马蹄声隐隐传来。他好奇之下,便躲在草丛中察看。   不大功夫,只见数骑快马已然奔到眼前,马上之人个个腰悬短刀,神情彪悍,双眼精光四射,衣着五花八门。他对江湖上的事一概不知,是以并不知道这些人是何来路。只听一个沉猛的声音道:“兄弟们加把劲,决不能让巨鲸帮那些杂碎抢在咱们前面!”   另一个尖锐的声音接口道:“老大放心吧,这一次非得把怪手神医请到咱们这面来,那时候咱们就握有免死牌……”低下的话再也听不清了,那帮人已然奔到另一边山脉的尽头了。舒离笑听得暗暗奇怪:“这怪手神医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作为人的免死牌?”心里突发奇想,如若我去把他抢过来,岂不自己的性命就可保住了。   但刚一想,不禁又哑然失笑,心想自己真是异想天开,自己武功低微,人单势孤,怎么去和人家对抗,再说这怪手神医长甚么模样,自己都不知道。心里一阵胡思乱想,突觉饥火上升,于是爬起身来,略一思忖,便向那数骑离去的方向而去。   行不多远,突闻身后又想起得得的马蹄声,舒离笑习惯性走到路旁转身看去,只见数骑马又急速而来,这一伙有男有女,有少有老,穿着不一,正打量间,数骑又擦肩而过,只见每个人脸色凝重,神色急迫,似乎前面有什么重大事情发生。   他此时也无暇细想,肚中饥火难耐,只得加紧脚步向前赶路。一路上遇见许许多多武林中人,都朝一个方向而去。个个行色匆匆,神色凝重,舒离笑见此情景,好奇之下,便朝众人奔去的方向而去。 正文 第五章 黄山四绝   明月镇,舒离笑抬头看去,三个篆体大字刻在镇口的一块直立的大石上,苍劲挺拔,银钩铁画,乃名家手笔。他奔行半天,终于看到人烟了。此地西临长江,东靠天目山,是一个舒适宜人的优美古镇。他吁了口气,走进镇口。但见行人不多,街道两旁的生意非常冷清,他此时急需寻一个客栈吃饭,因为数日来仓皇逃命,一顿饱饭都没有好好享受过。   但他把明月镇寻了个遍,才在一个转角处看到“来福客栈”字样。客栈门前冷冷清清,似乎没有什么客人光顾。他大喜之下,三脚并两步冲进客栈。一进客栈,他猛然顿住脚步,就如闯进地狱一般,一下在傻呆在门口。   只见客栈里,座无虚席,数十人挤满一个小小的客栈。那些人僧道俗,三教九流人物俱全。奇怪的是偌大的一个客栈里聚了数十人,却鸦雀无声,个个神色怪异,满脸凝重,没有人说一句话。舒离笑这一风风火火的冲进来,所有人都齐刷刷转头看着他,一脸错愕,惊异,不屑等等神情。   他站在门口略一打量,便察觉这些人,有大半是途中遇见形色匆匆之人。只见每一个人都神色不善,默默的看着自己,心里不禁打鼓,想要退出去,离开这是非之地,但刚要转身,却闻数声冷哼响起。到此地步,舒离笑只得硬气头皮,心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于是慢慢走进客栈,四处打量,见西面角落里一张桌子上还有一个空位。   于是,便缓缓走到桌子旁,见已然坐了三人,其中一个是位肥胖的妇人,水桶腰上系着一根黑色的又不像腰带的东西,另两人是两个精壮的汉子,三人冷冷的看着他。舒离笑抱拳一礼,道:“借光借光,可否容在下拼个座位?”那两个精壮汉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去。   那肥胖的妇人哼了一声,也不说话。舒离笑见了三人这副模样,又抱拳一礼,这才缓身落座。他坐定后,四处打量,见店小二在不远的角落里簌簌发抖,便招呼道:“小二哥,麻烦你给我弄点吃的来!”他心想,反正自己是来寻找吃的,既来之,则安之,先填饱肚子再说,不知道下一顿是什么时候了。   那店小二闻言,慌慌张张的自去张罗。他看了这副情景,心里直犯嘀咕,见每一个人都不时的看着客栈外,似乎在等什么人。不大功夫,店小二一脸害怕之极的模样,送来一碗面,语不成声的道:“客……客官慢……慢用……”他这话并不如何大声,但在这鸦雀无声的客栈里却异常响亮。   正当舒离笑提起筷子的时候,突听门外脚步声响,他习惯性的转头看去,只见四个年纪约莫二十左右,身穿青色衣服的少年,左首少年手握长剑,第二人腰悬短刀,第三、四两人两手空空,,脸色冷漠,神情倨傲,缓步走进客栈。这四个少年一进客栈,所有人的目光同时集中在四人身上,有的脸露惊讶,有的错愕,更有的慌张。   那四人在门口打量一眼,便走向中间一张桌子旁,那张桌子已然坐了四个样貌彪悍的汉子。四个青衣少年中的一人,神态倨傲,语气狂傲的向那四人道:“这张桌子我们兄弟看上了!”言下之意是你们快快让开。他话声甫落,他对面的一个脸上一条长长刀疤的汉子,一掌拍在桌子上,骂道:“妈八羔子的,你算什么东西……”   突听“拍”的一声脆响,只见满脸刀疤的汉子霍地站起身来,左手捂住脸颊,双目赤红,粗声粗浅的骂道:“老子和你拼了!”说罢,右手一拳,隔着桌子抡过去。众人只见眼睛一花,一个人影一下向后摔去,撞碎了一张桌子。定眼看去,倒在地上的正是满脸刀疤的汉子。   这一变故突起,客栈里所有人都不由自主伸手摸向腰间。那青衣少年摔了那大汉一眼,嘴角一丝冷笑,双眼精光湛然,冷厉的道:“敢在黄山四绝面前无礼,真是找死!”与满脸刀疤的汉子同桌的三个汉子本来怒气冲冲的站起身来,一听手握长剑的少年的话语,又强自压下胸中怒火,狠狠瞪了四个少年一眼,才奔过去扶起那大汉,退在另一旁去。   四个少年见几人退开,神情更是得意傲慢,大刺刺的坐在中央桌子上。舒离笑见此情景,心里不禁嘀咕,不知道这四个横行霸道的少年是何许人物。原来这四人乃黄山派的四大弟子,江湖中人称黄山四绝,佩剑少年乃绝剑,佩刀少年绝刀,另两人一名绝情,一名绝心。四人出手毒辣残酷,武功高强,是以被江湖同道送了黄山四绝这个称号。   “他奶奶的,哪里来的野狗,在这里大呼小叫的!”邻桌一个满脸胡须,身材高大,相貌威武的大汉大声骂道。黄山四绝闻言,不禁大怒,绝刀倏的站起身来,双眼精光爆射,那英俊的脸孔犹如蒙上一层薄霜,冷厉的看了全场一眼,森然道:“那个不长眼的杂碎,给小爷站出来!”   话声甫落,那大汉陡然站起,双手叉腰,吹胡子瞪眼的道:“小杂毛,叫你爷爷作甚?”绝刀听他口出污言,心里大怒,心想:“黄山四绝横行江湖,从未有人胆敢口出狂言,今日定叫你这老小子吃吃苦头!”是以,沉声道:“原来是海沙派的杂碎,吃小爷一掌!”   话声甫落,突然身形暴起,单掌一挥,扑向那威猛的大汉。原来那大汉乃是长江流域海沙派的老大巨无霸,他身材魁梧,相貌惊人,原本是个鲁莽汉子,但天生看不惯横行作恶的人,虽然知道黄山四绝声名大噪,不可一世,但怒极之下,还是恶言相向。   他虽鲁莽,可功夫并不含糊。见绝刀轻飘飘一掌扑来,知道他这一掌的妙着。于是,身形微退半步,突然左掌护胸,右掌猛地翻出,猛击对方小腹,这一招快如闪电,威力奇大。绝刀见状,身形在空中一个转折,又扑向巨无霸。   巨无霸大喝一声,飞起一脚,踢向对方小腹,同时左掌一带桌椅,那座椅一下砸向绝刀。绝刀两次攻击无效,不禁气得大怒,暴喝一声,一掌击碎飞来的桌椅,同时左足横扫,与巨无霸交了一招。只觉足踝剧痛,大惊之下,慌忙后退一步,心里暗惊对方腿功了得。   大厅中原本犹如死一般的寂静,被黄山四绝一来便打破了。众人纷纷起身避开,以免遭了池鱼之殃。黄山四绝中的其他三位则站在一旁观战。绝刀身形一退又进,沉喝一声:“老匹夫,有点本领!”巨无霸哈哈狂笑一声,一只蒲扇般的手掌抓向绝刀头顶,骂道:“好小子,今日爷爷就教训教训你!”   绝刀听他每一句都口出污言,心里更是怒不可遏,出掌如风,直扑巨无霸面门。只见巨无霸身形巨大无比,身形笨拙,那桌椅经他一踏,纷纷碎裂。店小二与老板躲在柜台下,眼睁睁的看着这群凶神恶煞的狂汉毁坏桌椅。   绝刀攻了数招,不能占到丝毫便宜,于是呼呼呼攻出三掌。右手在腰间一扯,解下佩刀,只见刀光一闪,这一刀快得不可思议,众人只觉眼前亮光暴涨,突闻一声闷哼,巨无霸的手臂上鲜血长流。原来他见绝刀的掌功平凡,心里不免存了轻视之心。心想:“江湖传闻黄山四绝武功高绝,如今一见也不怎么了得,只怕是传闻有误,也不外如是!”   心念刚动,突觉刀光乍现,收招不及,手臂被对方刀锋划过,一道长长的刀口中鲜血长流。但他甚是彪悍,暴喝一声,也不顾伤势,巨大的身子扑向绝刀。绝刀冷笑一声,刀光霍霍,劈向巨无霸。绝剑等见绝刀一招便使巨无霸挂彩,心里得意,脸上便浮现起一丝冷笑。   旁观众人见绝刀刀法如此了得,心里都不禁暗忖:“黄山四绝,果然不同凡响!”海沙派众人见帮主手臂中刀,几名大汉一下子跳出来,大声骂道:“奶奶个熊的,黄山派欺人太甚,大伙儿齐上,宰了这四条恶狗!”大喝声中,海沙派的人突然一窝蜂的扑向黄山四绝。   绝剑、绝心、绝情三人见状,身形暴起,双掌挥舞,霎时之间便和海沙派的人混战在一起。其余众人心里各有企图,便纷纷避开,挪出一大块地方来。舒离笑被挤在角落,也顾不得观看,狼吞虎咽的吃了一碗面,才觉得腹中稍微好过一些。   只见偌大一个客栈里,呼喝之声不绝于耳,巨无霸与绝刀越斗越勇,别看巨无霸身躯庞大,身法笨拙,但掌势呼呼作响,与绝刀战在一处。而绝刀刀法精妙,刀刀不离巨无霸要害,两人各不相让,斗得凶险异常。   而海沙派的众人武功平平,霎时之间便被绝剑三人伤倒数人,但海沙派人数众多,倒下一人又有两人扑上,一副拼命的架势。正斗得惨烈之际,突闻客栈外传来几声似鸟鸣,如鹰叫的啾鸣声。舒离笑心里一动,突见客栈外无声无息的立着一个白影,头戴斗笠,脸罩面巾,旁边两只羽毛雪白,神态傲慢的白鹤。   舒离笑一见之下,心里巨震,忙把头缩进人群之中,心念一动,从墙上摸了一把灰抹在自己脸上。那白衣人正是鹤仙姑,她冷冷的看了客栈里混战的场面一眼,沉声道:“住手!”她的声音并不如何响亮,但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并不如何严厉,但却有一股雄霸天下的气势。   正在交手的数人闻声,倏地分开,众人齐刷刷的看向她,突然有的人脸色剧变,缓缓低下头,个个呆若木鸡般静若寒蝉。就连适才不可一世,狂傲无比的黄山四绝也是怔怔的看着她。鹤仙姑看也不看众人,旁若无人的走进客栈,在一张桌子上坐下,旁边的人纷纷退开数步。   只见她悠闲雍容的坐在那里,虽然看不清脸上神情,但从那露在面巾外的眼神,看出她心里非常急迫混乱。黄山四绝互望一眼,四人便在另一张桌子的位置上坐下。舒离笑偷偷打量,只见路上遇见的那几伙人都脸色怪异凝重。此时客栈里沉寂得就如暴风雨来临一样,每一个人都似乎心事重重,只闻轻微的呼吸声。   正沉默之际,突听客栈外一个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众人一听这脚步声心神都一紧,只听一个声音在外大喊道:“店家,快来壶,渴死我……”门边人影一晃,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一下冲了进来,猛一看见客栈里的人,下面的话便硬生生吞回肚中,硬生生收住脚步,呆在当地。   众人一见那人,猛地齐刷刷站起身来,脸上神情激动,舒离笑偷偷看去,心里一惊,只见那衣衫褴褛的少年正是自己在山中迷路所遇的少年。那少年一呆之下,尴尬一笑,讪讪的道:“我……我……走错……了……”说罢,转身就要奔出去。   鹤仙姑突然开口道:“且慢!”人影一晃,一下拦在那少年面前,双眼看着那少年,不知是喜是忧是怒,淡淡的道:“我也恭候你多时了,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呢?”   那少年突然回过身来,嘻嘻一笑,反而走进客栈,原本齐刷刷站起来的众大汉见他进来,纷纷让开一条路,那少年大模大样的客栈中央桌子上坐下,一边敲桌子,一边大声叫道:“店家,快弄点吃的来,可把我饿死了!”   店小二听见叫唤,只得硬气头皮的出来,颤抖着声音问道:“客官需要点什么?”那少年还未答话,鹤仙姑已然走到那少年对面坐下,接口道:“好酒好菜送上来!”店小二恭应一声,那少年却怪异的看了鹤仙姑一眼,开口道:“来一碗面!”   店小二知道这些江湖大盗惹不起,飞身自去准备。那少年环顾众人,见每一个人都默默的或坐或站,不禁奇道:“咦,你们这些人怎么进了客栈又不吃饭?真是奇怪!”黄山四绝中的绝剑突然站起身来,道:“冷神医,跟我们兄弟走吧!” 正文 第六章 怪手神医   那少年双眼大睁,左看右看,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好奇的道:“你叫我……甚么?神医?我可万万不敢当啦!”绝刀见他装疯卖傻,沉声道:“怪手神医冷香楠谁不知名,冷神医又何必自谦呢!”鹤仙姑突然开口道:“听闻冷神医医术高明,能起死回生,今日在此遇见尊驾,真是太好了!”   舒离笑不禁暗自奇怪,鹤仙姑对谁都冷若冰霜,倨傲无比,竟然对这衣衫褴褛的少年如此客气,真是意想不到。那少年见赖不掉,于是脸色愁苦的道:“遇见你们我可不好!”巨无霸突然走到冷香楠身旁,恭敬的道:“冷神医,初次见面没有什么好东西,在下这里有一只千年人参,望神医笑纳!”说罢,从身后手下手里接过一个长盒,摆在桌上,打开盖子,冷香楠一看,眼睛突然一亮,知道果然是千年人参,不禁脸现喜色。   突然人众中一人大声道:“冷神医,兄弟这里有千年灵芝,专为神医寻来,还望神医不要嫌弃!”话落,一个身穿土布大褂,脸色红润的中年汉子越众而出,手里拿着一个盒子,放在桌子上,冷香楠一看,赞道:“真是稀世珍品!”那大汉见冷香楠称赞自己的礼物,脸上出现一丝笑容,喜道:“只要神医喜欢,到兄弟的住处去,还有好多宝物呢!”   霎时之间,有数人纷纷呈上自己的宝物,有宝刀,有宝剑,有稀世珍品,一时间客栈里全是宝物,冷香楠应接不暇。舒离笑藏身在人群中,不禁暗自奇怪,这些凶神为何争先恐后的巴结这个貌不惊人的少年?突然心里一亮,想起在途中听说的,只要谁能抢到怪手神医,便似手握免死牌一般,心里顿时雪亮。   就在众人纷纷献上宝物的时候,黄山四绝中的绝心沉声道:“冷神医,只要你陪我等上黄山去,稀世珍品有的是……”话未说完,一个身材高大,面皮白皙的中年人冷哼一声,不屑的道:“你黄山派有的宝物,咱们长江水寨都有,你们没有的我们照样有!”   绝刀大怒,沉声道:“沙寨主,你这是什么意思?”原来这个身材高大的大汉,正是长江水寨的寨主沙恒天。沙恒天闻言,牛眼一翻,昂然道:“奶奶的,别以为你黄山派财雄势大,就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老子可不买你们的账!”   绝情闻言,倏地站起身来,剑眉一挑,满面杀气的道:“姓沙的,小爷领教你有多大能耐!”沙恒天怒目横竖,撩起衣袖就要动手。鹤仙姑突然沉声道:“要打架的出去打,可别坏了冷神医用饭的心情!”众人闻言,心想:“这话不错,如若惹得冷神医不高兴,日后有个伤风感冒,身上挂彩,冷神医撒手不管就不好了!”   绝剑一拉怒气冲冲的绝情,绝情冷哼一声,狠狠瞪了沙恒天一眼,才缓缓坐下。冷香楠看了众人一眼,懒散的道:“你们这些宝物各自收回去吧,我是不能收的!”众人一听,纷纷的道:“这是我们一点心意,还望冷神医笑纳!”   众人正吵闹间,店小二送上好酒好菜,最后送来一碗面。鹤仙姑站起身来,亲自把盏,替冷香楠斟了一杯酒,道:“冷神医请!”众人一呆,心想:“这魔女对人从不假以辞色,今日为何对冷神医如此客气?”又想她贵为魔教仙姑,势力庞大,有什么事情办不了,难道还需要冷神医治病!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众人正猜测之际,冷香楠那黝黑的脸孔上浮现一丝无奈之状,然后把那碗面拿到自身面前,道:“无功不受禄,我只要一碗面,其他的我可无福消受!”说罢,拿起筷子,呼哧呼哧的吃面,对面前的山珍海味看也不看一眼。   鹤仙姑见状,只得作罢,语气诚恳的道:“冷神医……”话刚出口,冷香楠咽下一口面,插口道:“我不能帮你,你请便吧!”鹤仙姑双目一寒,似乎就要发作,但又强自压下胸中怒火,声音平和的道:“只要神医答应帮我这个忙,神教上下无比感激神医。”说罢,从怀里摸出一块鹅卵石般大小,晶莹剔透的美玉摊在手里,道:“此玉乃我神教天龙令,可以号令神教中除教主外的任何人,佩戴在身,冬暖夏凉,请神医收下如何?”   此言一出,便有数人眼光发亮,心想这个诱惑倒是很大,只要拥有此玉,就如拥有半个江湖,走到哪里,只要一声令下,便有无数英雄豪杰听凭差遣。现今江湖,各大门派人才凋零,无力争雄江湖。长江一带水寨占据长江天险,独占一方,黄山派占领东面。然最近数年,江湖中有南剑北刀之称。   传闻南剑隐居在杭州孤山,曾两次踏出江湖邀人比武,当时被邀之人,都是江湖中第一高手,但在他剑下竟然走不出几招;虽然得见之人很少,但从此南剑之名在江湖中大震,江湖中人一提到南剑,无比神色大变。但最近几年,南剑却未在江湖中露面,又因为无人见过其容貌,是以,南剑其人在江湖中乃是一个神秘无比的人物。   北刀与南剑齐名,乃尼魔神教教主东方飞狐,势力庞大,武功高绝。天龙令乃尼魔神教的宝物,普天之下只此一枚,任谁只要拥有这枚令牌,都是莫大的荣幸。是以,鹤仙姑这个诱惑确是比什么宝物都大。但冷香楠看也不看那号令天下的令牌一眼,淡淡的道:“这令牌对我无用,携带在身徒惹不必要的麻烦,仙姑好意心领!”   说罢,自顾自的低头吃面。鹤仙姑心里暗自亏怒,但想到有事求他,不得不强忍怒气,还未开口,只听冷香楠又道:“我知道你现在恨不得抽我筋拔我的皮,按理说你尼魔神教势力遍布江湖,我帮你这个帮对我有莫大好处,但我也有难言之隐,还望你不要再纠缠我了!”   话声甫落,鹤仙姑倏地站起身来,斗笠下的凤目射出丝丝寒光,冷厉的道:“冷神医,本仙姑对你也算客气之至了,你别不知好歹!”冷香楠脸色一变,但瞬间又恢复那万事不萦于怀的神态的道:“我求求你了行不行,天下也不止我一个郎中,你有什么疑难杂症就去另请高明,为何一直非得折磨我呢?”   鹤仙姑道:“如若那些狗屁郎中有那本事,我还求你干嘛?”冷香楠不禁搔搔头皮,无可奈何的道:“那你怎么知道我有那本事?你就肯定我不是浪得虚名之辈?”鹤仙姑双眼看了他半晌,摇摇头,道:“你不像!”   绝剑忍耐不住,突然伸手去抓冷香楠的手臂,沉声道:“冷神医,跟我兄弟走一趟!”冷香楠大叫道:“我为什么要给你去黄山?”突觉绝剑手上传来一股力道,顿时半身酸麻,手腕剧痛。鹤仙姑见状,冷嗤一声:“干什么?”说话间,素手一抬,五指状如兰花,拂向绝剑面门。   绝剑面含冷笑,拉着冷香楠就往外走,似乎根本不在乎鹤仙姑的这一招。鹤仙姑去势甚快,突觉左右两股劲风袭来,当下无心伤敌,只得收招自保,招式回带,身形晃动,避开左右夹击,见攻击自己的两人正是绝刀与绝心。   原来当绝剑伸臂抓向冷香楠时,绝刀与绝心便跨上一步,以防敌人阻挠绝剑带走冷香楠。鹤仙姑心里大怒,素手如弹琵琶,瞬间弹出几缕指风,同时身形一晃,想要阻拦绝剑带走冷香楠。但绝刀与绝心两人武功不弱,两人掌风呼呼,化解掉鹤仙姑指力,闪身拦住她的去路。鹤仙姑见摆脱不开两人阻拦,娇斥一声,霎时之间,掌法大变,与绝刀与绝心斗在一起。   绝剑拉着冷香楠刚跨出两步,突然一个庞大的身躯挡住去路,那人沉喝一声:“放开冷神医!”话声中,一只蒲扇般的手掌已然击到绝剑面门,正是海沙派老大巨无霸。绝剑冷笑一声,刚要出招,突然一只手掌从侧面架开巨无霸的手掌,低声道:“师兄先走!”正是绝情攻到。   绝剑点点头,拉着冷香楠就往外闯。冷香楠大叫大嚷的道:“岂有此理,哪有这样请客的,快快放开我!”但是绝剑一只手掌犹如铁箍般紧紧的握住他的手,他又怎能挣脱?但绝剑当跨出几步,突然数人一下挡在门前,大喝一声:“站住!”话声中,数只手掌急攻而至,同时有几只手去拉扯冷香楠。   冷香楠不禁大叫道:“喂,你们打架可别弄疼了我,我与你们无冤无仇……奥哟……奶奶的,你们要弄死我吗……”混乱中,冷香楠大吼大叫,但这些大汉这时只顾化解敌招,哪里还能顾及他。众人正混战之际,突然门外风风火火的冲进一个人来,只见他身形奇快,所到之处,人影翻飞,如入无人之境。   只听他舌绽春雷,大喝一声:“住手!”这一声大喝犹如虎啸山野,龙吟苍山,震得每人耳内嗡嗡作响,正在动手的众人倏地分开,怔怔看向来人。只见他状如圆球,身材时分矮小,就如一个冬瓜一般,脸色凶神恶煞,怀里抱着一个人,众人一见此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心里同时冒起一个念头:“嗜血狂魔!”   嗜血狂魔生性残忍嗜杀,尤其喜欢喝人血,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恶魔。只见他那大的犹如铜铃般的眼睛往场中一瞪,众人心里一凉,纷纷避开目光,他把怀中人往一张桌子上一放,众人这才看清原来他抱的却是一个肥胖妇人,血盆大口一开,粗声粗气的道:“冷神医在哪里?快快出来!”   冷香楠见了他那一张狞狰恐怖的脸,心底直冒寒意,听他发问,只得硬气头皮,甩脱绝剑的手,跨出一步,道:“我……我就是……”话未说完,嗜血狂魔呼的一声蹿到他面前,那只粗大的手掌一下抓住冷香楠的手腕,疾声道:“冷神医,快救救我妻子,她……她快不行了……”   话声中,拉着冷香楠走到桌子旁。他情急之下,用力过大,冷香楠的手腕被他捏得痛入骨髓,但冷香楠甚是硬气,虽然剧痛钻心,却强自忍耐。走到桌旁,用力一挣,挣脱嗜血狂魔的手,见自己手腕上一条捏痕发紫,不禁嘀咕道:“这条疯狗!”嗜血狂魔一脸焦急,连声催促道:“快,快救救她!”   冷香楠漫不经意的道:“是啦!”略一打量那妇人一眼,见她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知道是受了严重的内伤。于是看了嗜血狂魔一眼,淡淡的道:“她是武林中人?”嗜血狂魔脸色焦急的催促道:“她受了重伤,你快替她治伤,问这些无关紧要的干嘛?”   “这很重要!”冷香楠突然加重语气,一脸凝重之色,沉声说道。嗜血狂魔一愣,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便点点头道:“不错,她是武林中人!”“她既是武林中人,我便不能替她治伤,你请便吧!”嗜血狂魔话刚出口,冷香楠便接口道。   “什么?”嗜血狂魔一呆之际,大手一伸,突然抓住冷香楠的衣襟,一脸凶相,恶狠狠的道:“你为什么不替她疗伤?”冷香楠脸色不变,缓缓的道:“武林中人没一个好东西,我今日救她一命,明日她便杀更多的人,我怎能救她?”   嗜血狂魔一呆,突然眼露凶光,大声道:“你不救她,老子就宰了你!”众人见他凶神恶煞的样子,似乎要生吃人一般,就如许久没有寻找到食物的恶兽,突然看见猎物的模样,牙齿森森般咬牙切齿。“你杀了我也不会救她!”冷香楠毫无惧色,语气斩钉截铁的说道。   嗜血狂魔大怒,提起手掌就要击落。突然间见冷香楠眼露冷笑,脸无惧色的看着自己,手掌突然凝在空中不动。他虽然脾气鲁莽暴躁,但知道如若一掌击毙这少年容易,可无人能够有他那精湛的医术。于是大声道:“你身为神医,却不替人治病,算哪门子的狗屁神医?” 正文 第七章 相互牵制   “我本不是神医,也不会替武林中人治病疗伤。天下那么多大夫,你何不去找他们?”冷香楠不屑的看了那发怒如狂的嗜血狂魔一眼,慢条斯理的说道。嗜血狂魔闻言,不禁气得哇哇怪叫,牛眼一翻,愤然的道:“老子好不容易寻到这里,岂能让你说不救便不救?今日你救也得救,不救也得救!”   说罢,发怒之下,手上力道不由自主加强一丝,冷香楠顿觉呼吸不顺,快要窒息而死。怪眼一翻,怒道:“老子就是不救,你能奈我何?”突然灵机一动,道:“你要我救她,也不是没有办法!”嗜血狂魔闻言,忙道:“怎样?”   冷香楠指一指他抓住自己衣襟的手,嗜血狂魔忙松开手,替他整理一下被自己弄皱的衣襟,歉然一笑。他本是喜怒无常的魔头,何时曾如此对人客气过,只是如今有事求人,心想还是不要惹恼了他,否则他给老子来个撒手不管,那可乖乖不得了。是以,歉然一笑。   客栈里的众人都是江湖中彪悍狂妄之徒,但嗜血狂魔的名声太响,一时间众人都默不作声,静观其变。冷香楠吸了几口气,冷冷的看着嗜血狂魔,诡异的道:“只怕这个办法说出来,你又要对我动粗了!”   嗜血狂魔见有一线机会,忙陪小心道:“在下刚才情急鲁莽,神医请别见怪,你说什么办法,我绝不动粗就是!”冷香楠一拍手,哈的一声笑了,伸手指着嗜血狂魔的鼻子道:“你若再对我对手动脚的,便是王八蛋龟儿子,怎么样?”   嗜血狂魔道:“好,依你!”其余众人见他适才说绝不替武林中人行医,此时又说有办法替嗜血狂魔的妻子治病,不解之下,纷纷疑惑的看着他。只见他脸色郑重的道:“我是绝不替武林中人治病的……”话未说完,嗜血狂魔大怒,又要伸手拧他衣襟,冷香楠忙后退一步,叫道:“干甚么?难道你想当王八蛋龟儿子?”   嗜血狂魔一听,手虽然未再去抓他,但目露凶光,邪恶的道:“她若死了,你也别想活!”冷香楠怒道:“你再对我无礼,老子立刻撒手不管,让她去阎老五哪里报到!”嗜血狂魔一听,只得强忍怒气,沉声道:“你说,什么办法?”   冷香楠见他一副想要发怒又不敢发的样子,心里很是舒服受用,嘀咕道:“憋死你!”于是脸色凝重的道:“你想我救她性命,除非废了她武功,那样她便不是武林中人,我就可以出手救她了!”此言一出,众人心里暗道:“这是什么鸟办法,只怕这魔头要动怒了……”   众人心念未完,嗜血狂魔果然脸色铁青,大喝一声:“原来绕你半天,你在寻老子开心!”大手一伸,就像老鹰捉小鸡般,一下提起冷香楠,恶狠狠的道:“老子把你的血吸干!”说罢,露出森森牙齿,一副要吸血的样子。   冷香楠被他提起,双脚离地,双手乱抓,骂道:“只有这样,我才能救她性命,否则你就算杀了我,她也得跟着一块儿去!”嗜血狂魔想也不想,便大声道:“不行,你今日非得救她不可!”武功乃一个江湖中人的生存之道,如若废去武功,那可比丢掉性命还要难受,任谁也不能忍受这种打击。是以,嗜血狂魔一听此言,只觉这小子在戏耍自己,如何不怒。   冷香楠被他一只大手提起,上气不接下气的道:“你这王八蛋龟儿子,说话如同放屁,老子就是不救她!”嗜血狂魔一听,双目如欲喷出火来,神情如狂的大吼大叫:“老子吸你的血,吃你的肉!”他盛怒之下,竟然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黑黄的大牙,猛往冷香楠咽喉咬去。   冷香楠见状,惊骇欲绝,突然间数条人影乱窜,同时响起数声低叱,嗜血狂魔长大了口,瞪大眼睛,一脸又是愤怒又是错愕的神情。冷香楠眯着眼睛看去,只见嗜血狂魔周围立着数人。鹤仙姑的一只素手搭在嗜血狂魔的风池穴,此穴位乃人身大穴,只要鹤仙姑微一用力,嗜血狂魔不免吐血而亡。   而绝刀的手掌抵在嗜血狂魔的背心,绝心抓住他的肩颈大穴。但绝剑的长剑却抵在鹤仙姑的百会穴,巨无霸的双掌贴在绝刀与绝心的背心。这一下几人身上同时被对方止住,都惊得目瞪口呆,只因几人都发作太快,未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众人同时凝注身子,鹤仙姑冷冷的看了绝剑一眼,冷漠的道:“你一定会后悔!”   绝剑满不在乎的道:“好说!”鹤仙姑转头对嗜血狂魔道:“放下冷神医!”嗜血狂魔哈哈狂笑一声,大声道:“老子凭什么听你的,你们竟然敢对我无礼,小心老子一个个把你们的血喝干!”鹤仙姑冷嗤一声:“你知道我是谁吗,竟敢如此无礼?”   说罢,手上微一用劲,嗜血狂魔脸色剧变,打量她一眼,突然开口道:“你……你是鹤仙姑?”此时客栈中各人见此情景,都呆在当地。鹤仙姑双目含煞,虽然看不见她脸上表情,但从眼神中可以看出她神态悠闲,对自己受制于人毫不在乎,似是断定绝剑这一剑伤不到自己一般。是以,点点头道:“算你有见识!”   绝刀与绝心见巨无霸两只蒲扇般的手掌止住自己两人,绝刀冷厉的道:“老匹夫,小爷今日记住你了!”巨无霸狂笑一声,道:“老夫并不惧你!”突然大吼一声:“站住,你在动一下,老子送他二人上西天朝见如来!”原来黄山四绝中的绝情,见绝刀与巨无霸说话,便趁他不注意之时,想要从后暗算巨无霸。   但巨无霸可不是得意忘形之人,心知今日情况诡异万分,一个不慎便会横尸当场,是以,虽在与绝刀说话,但却凝神注视周围动静。绝情闻听此言,只得停下,怒目而视。冷香楠见此情况,眼珠一转,嘻嘻笑道:“有趣,有趣,咱们就这样耗着倒也好玩得很!”   众人见在此情况下,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都不禁佩服他的勇气。嗜血狂魔看看几人,铜铃大眼一瞪,咆哮的道:“你们想干什么?”鹤仙姑等人同时沉声道:“放下冷神医!”嗜血狂魔恶狠狠的看了几人一眼,道:“你们先退开,我才放下他,否则我一掌毙了他。”说罢,突然举起另一只手掌,按在冷香楠的命门上。   绝剑见这狂魔神情激动,心想他本是大凶大恶之徒,凶性发作,也许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那时如若冷神医死于非命,如何回山向师父交代?是以,看着鹤仙姑与巨无霸道:“咱们数到三,同时收招怎么样?”   巨无霸却冷冷的道:“不行,先放了冷神医再说!”心想老子又没受制于人,只要把冷神医拉到自己这一边,凭他那精湛的医术,再加上长江天险,老子称雄于世,指日可待,今日可得好好收买冷神医。鹤仙姑神态悠闲的道:“黄山四绝,咱们以后可得多多讨教了!”意思是今日之事,我鹤仙姑定然不会忘记,日后咱们可得好好算一算。   绝刀闻言,沉声道:“魔教虽然财雄势大,黄山四绝也不是省油的灯,仙姑日后讨教,随时奉陪!”嗜血狂魔怒吼一声:“奶奶个熊的,大家同归于尽就是!”说罢,就要掌毙冷香楠。鹤仙姑娇斥一声:“你敢!”手指用劲,嗜血狂魔顿觉气血翻涌,心口难受之极,只得顿住手掌,目露凶光,愤声道:“只要这小子答应救我妻子,我便放了他,否则万万不能!”   鹤仙姑心念电转,心想:“一时大意,竟然受制于人,为今之计,只得先脱身才是!”于是沉声道:“咱们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不如咱们收招,再商量如何?”黄山四绝有两人被制,闻言之下,自然点头答允,但巨无霸却一脸冷漠,沉默不言。   鹤仙姑冷厉的道:“巨无霸,别以为你占据长江天险,我神教便拿你没辙,你儿子今年有三四岁了吧……”话未说完,巨无霸那横肉满脸的黝黑脸上,神情剧变,颤声道:“你……你……怎么知道?”霎时之间,额头微微冒汗。   鹤仙姑看也不看他一眼,缓缓的道:“他们母子今后是否安逸的生活,或是随你亡命天涯,就看你的了!”倔强无比的巨无霸一闻此言,知道鹤仙姑的意思,只要今日帮忙鹤仙姑,那么日后妻儿定然安然无恙。是以,忙接口道:“仙姑一言九鼎,在下信你!”于是大声道:“好,咱们数到三,同时撤招!”   绝剑道:“好,一!”突然门外一个黄影扑来,那道人影来得好快,就如电光一闪,只听她冷厉的声音响起:“那又何必呢?”两只手掌一击绝剑,一击巨无霸。只因众人都未料到客栈外还有强敌伺机在侧,那人又来得太快,是以,绝剑背上中掌,身形一下向前急扑,长剑前送。鹤仙姑武功卓绝,危急之下,头向左一偏,堪堪避过绝剑这一剑,但剑锋削下一缕发丝,惊得她一声冷汗,心想只要反应稍慢,今日不免遭剑穿头颅之危了。   同一时间,巨无霸背心中掌,巨大的身躯向前扑去,手掌上的力道一下灌入绝刀与绝心体内,绝刀与绝心也一下子攻在嗜血狂魔的身上。嗜血狂魔身体巨震,手臂一酸,冷香楠一下跌落地上。这几人中唯独鹤仙姑没有受伤,只被削落一缕头发,其余几人霎时之间全部身受重伤。   鹤仙姑转头看去,只见一个黄影被数名大汉缠住剧斗。她一眼认出来人正是歌灵箫。歌灵箫忽施偷袭,见鹤仙姑竟然安然无恙,心里不禁暗自懊悔,知道这一击不中,日后便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但此时后悔已然无用,因为她偷袭绝剑等人的时候,绝情已然挥掌攻到。她此时脱身不得,只得与绝情斗在一起。而长江水寨的人见她偷袭巨无霸,纷纷扑向她。   这些人都是天天在江湖中打杀斗殴之徒,甚是凶悍无比,歌灵箫只得打起精神对敌。舒离笑一见歌灵箫闯进来,大骇之下,连忙躲在人群中间,还好歌灵箫此时无暇他顾,似乎并未发现他。瞬间功夫,便有数人丧生在歌灵箫掌下。鹤仙姑略一打量,心想当此情景,先放修罗剑一码,日后再找她算账不迟,还是先办正事要紧。但只这功夫,便失去冷香楠的身影。   正打量之际,几个汉子挥拳扑向她。她盛怒之下,出手全是杀着,当先两名汉子胸口中掌,一下软到在地,但又扑来几条汉子。鹤仙姑只得出手抵御,嗜血狂魔身受重伤,大怒之下,适逢绝剑绝刀两人在旁,暴喝一声,振臂发拳击到。霎时之间,客栈里桌椅翻飞,人影晃动,一场混战激烈异常。   冷香楠见众人恶斗,心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身形一矮,钻在人群中,但到处人影晃动,脚步错乱,他刚动,突然颈子一热,一口鲜血喷在他后颈,一个大汉一下倒在他面前,满脸鲜血,狞狰恐怖。他正不知如何办时,突然一只手拉住他,低声道:“跟我来!”   冷香楠抬头一看,只见桌子底下,一个少年向自己说话,正是山中所遇的少年舒离笑。原来舒离笑见着歌灵箫突然到来,大惊之下,便矮身钻到桌子下面,见冷香楠情况危急,感念他山中赠鸡之德,于是伸手拉他。于是,冷香楠跟着舒离笑,两人东躲西闪,好不容易才跌跌撞撞的走到门口,两人一溜烟向客栈外撒腿就跑。只听碰碰几声,数条大汉一下子飞摔出客栈,突听一声大响,两人不由自主的向后看去,那客栈已然倒了一般,只见数条人影一下蹿出客栈。   冷香楠见状,低喝一声:“快走!”两人飞奔而去,后面数声暴喝传来,数条人影纷纷追来。两人没命的狂奔,不大功夫,已然奔出镇外,只见群峰阻路,遍野花香,青草连天。天边一堵白云悠闲自得。狂奔一阵,但见后面追来的人影越来越近。 正文 第八章 用计御敌   两人正奔行间,突然头顶嗖的一声,一条人影越过两人,落在两人面前,舒离笑一见,神色大变,来人正是歌灵箫。她轻身功夫甚是高明,摆脱长江水寨大汉的追击,先追上来。只见她冷笑一声:“看你往哪里逃?”话声中,五指一伸,抓向舒离笑。   舒离笑大惊,忙不迭的后退。突然白影一闪,随即两声啾鸣啼叫,鹤仙姑掌影如山攻向歌灵箫,歌灵箫顾不得再抓舒离笑,回招自救。原来鹤仙姑从后赶来,见歌灵箫出手,误认为歌灵箫要抓冷香楠,是以,出手架开歌灵箫。   鹤仙姑恼她前日在山中阻挠自己带走舒离笑,适才又忽施偷袭,是以,出手再不留情,招招狠毒。歌灵箫心里不禁大惊:“这妖女武功竟然精妙一直如斯!”心念之际,只得强自打起精神应战。冷香楠见两人剧斗,一拉舒离笑,两人转向左侧山中奔去。   行不多远,后面追的人越来越近,暴喝吆喝之也声越来越近。正奔行之际,突听得嗡嗡嗡之声不绝于耳。冷香楠抬头看去,但见一株大树上,一个如水桶般大小的蜂窝吊在树枝上,密密麻麻的马蜂嗡嗡的围着蜂窝飞舞。冷香楠见黄山四绝与巨无霸等追来,又见一个矮小圆胖的灰影急如流星般而来,心念一动之际,伸手一推舒离笑,道:“你快走!”   舒离笑经他一推,身不由主向前蹿出数步,稳住身子转身诧异的道:“你干什么?”冷香楠疾声道:“别管我,你快走就是了!”舒离笑不解的看着他,冷香楠见状,大喝一声:“你再不走就要命丧此地了,难道你的大仇不报了吗?”   舒离笑一听,心下大奇:“他怎么知道我身怀血海深仇,他……他到底是什么人……”心念未完,冷香楠脸现怒色,大声道:“你要做不孝子吗?”舒离笑闻言,只得看了冷香楠一眼,转身疾奔而去,他心里虽然有太多的疑团,但此时情况危急,不容他细问,只得舍下冷香楠而去。   就在这顷刻功夫,后面的人影已然拉近数百丈。冷香楠站在蜂窝下面略一打量,便在地上寻了一根树枝,然后快速的抱住大树,攀上树去,估计手中的树枝能够触及马蜂窝,便在一个树杈处稳住身子。刚稳住身子,嗖的一声,一条人影已然来到树下。   冷香楠嘻嘻一笑,在树上大声道:“我在这里!”嗜血狂魔一抬头,见冷香楠在树上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不禁怒气爆发的骂道:“你这狗屁神医,有本事你下来,老子咔嚓一声,扭断你的狗头!”冷香楠抱住树干,嘻嘻笑道:“有本事你上来,老子咔嚓一声,扭断你的猪头!”   嗜血狂魔听他学自己说话,更是怒不可遏,大声叫骂道:“你这徒有虚名的小子,害死我妻子,我和你势不两立,你下来!”冷香楠闻言大奇,暗道:“我什么时候害死他妻子了?”心念刚动,突然啊的一声,暗道:“原来如此!”心想他妻子本就伤势甚重,经这一耽搁,哪里还能活命,此人丧妻之痛,神情恍惚,便把他妻子死去的怨恨发泄在老子身上,哎,老子真是冤枉之极。   心里想着,便道:“你这王八蛋龟儿子,说话如同放屁,毫无信用,有本事你上来和小爷大战三百回合!”嗜血狂魔一听,气得肺都快炸了,只是他武功虽然高强,但因为身体胖如圆球,轻身功夫甚是差劲,是以,这三四丈高的距离他竟然上不去。   但他一发怒,便挥掌猛击大树,心想:“你这小子吃定老子上不了树,老子就劈断这大树,那时看你还望哪里躲去,老子不把你的血喝干难消心头之恨!”说罢,一阵拳挥猛打。嗜血狂魔功力深厚,大树经他拳劲击打,便一阵摇晃,那蜂窝也晃来晃去,马蜂嗡嗡之声更是大作。   冷香楠见此情况,心里已然明白。于是在树上大声叫道:“喂,喂,你别打啦,再打这大树就要断了,大树倒了我会摔死的!”嗜血狂魔怒吼道:“老子就是要摔死你!”冷香楠在树上哈哈大笑道:“你能摔死老子,老子就拜你为师!”心想这大树如此粗大,你这恶魔就算掌力非凡,只怕你累的精疲力竭也难让它倒下。是以,一点儿也不担心,反而悠闲自得的紧紧抱住树干坐在树杈上,笑吟吟的看着神情如狂的嗜血狂魔。   正当此时,黄山四绝和巨无霸先后来到树下,见嗜血狂魔发疯般击打大树,心里疑惑不解。只因黄山四绝中除绝情而外,其余三人皆也受伤,巨无霸也被歌灵箫偷袭受伤,是以,几人此时才赶到。几人抬头一看,只见冷香楠正笑吟吟的坐在树杈上,心里不禁奇怪:“他爬到树上干什么?”   巨无霸沉喝一声:“你干什么?”嗜血狂魔此时双目赤红,神情恍惚,听见身后有人说话,便丢下大树,猛喝一声:“老子和你拼了!”说罢,双掌一翻,猛地击向身后的巨无霸与黄山四绝。几人未料到他会突然反身偷袭,也未料到他受伤之下,武功竟然还是如此迅捷,差点被他击中。   是以,纷纷闪身避开。嗜血狂魔见几人避开,大喝一声,双掌一搓,如疯虎,如受伤的豺狼,如临死的雄狮,扑向几人。黄山四绝见他如影随行的攻到,急怒之下,剑光一闪,绝剑一招“翻江倒海”不退反进,横削嗜血狂魔手腕。   就在此时,刀光乍现,绝刀的短刀已然出鞘,拦腰斩向嗜血狂魔。绝情见绝剑两人挡住嗜血狂魔,便向大树奔去。巨无霸见状,心想:“不能让他得逞!”厉喝一声,闪身拦住去路,双掌一扬,击向绝情面门。绝情侧身避开正面,侧面拍出一股掌风。   巨无霸大笑一声,右足飞起,踢向对方下阴。冷香楠坐在树上,看着下面的龙争虎斗,不禁哈哈大笑。突然眼角一瞥,见来路上一白一黄两道人影冷若御风般而来,天空两点白影啾啾啼叫,知道来人是鹤仙姑与歌灵箫。   于是不慌不忙的把外套脱下,蒙在自己头顶,脸上得意喃喃自语:“让你们尝尝我怪手神医的厉害!”心念话刚说完,见鹤仙姑与歌灵箫已然来到近前,而树下的几人还在剧斗,于是树枝一伸,使劲的捅下那个大如水桶的马蜂窝。只见随着马蜂窝的跌落,嗡嗡之声大作,马蜂瞬间般如雨点般疾飞而出。   冷香楠一缩头,紧紧抱住树干,一动也不动。只听树下立刻传来吆喝惨叫之声,随即有人大叫奔去。他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自己身上布满了无数的马蜂,但他知道只要自己不动,马蜂便不会蛰自己,过了一会儿便会慢慢的离开。是以,虽然感觉背上头上,身上的每一处地方都痒痒的,似有小虫爬行一样难受之极,但还是不敢动弹分毫。   他抱住树干倾听半晌,听树下只有马蜂嗡嗡嗡的声音,没有打斗的声音,心想:“王八羔子的,这群马蜂救了老子一命!”感觉自己身上已然没有了马蜂,便缓缓掀开盖在头上的衣衫,放眼望去,见嗜血狂魔等已然逃得无影无踪,不禁大笑道:“老子这一招真是高明之极,不费吹灰之力就拒敌与马蜂窝之下,真是厉害之至!”说罢,得意的在树上哈哈大笑。   突然头顶传来冷冷的声音道:“是吗?”他这一惊非同小可,没料到树上还藏有别人,倏的抬头看去,只见鹤仙姑正冷冷的看着自己。这一惊之下,心神一分,突然从树上跌落下去。突听耳畔嗡嗡之声又起,就如有千军万马,犹如焦雷大作一般,心底亡魂大冒,暗呼:“想不到老子马上就遭到报应!”   原来他跌落下来,正无巧不巧的结结实实的砸在自己捅下的马蜂窝上,瞬间但见马蜂如雨点般向自己扑来,霎时间只觉周身疼痛无比。只听鹤仙姑得意的哈哈一声娇笑,突然衣袖急舞,从天而降,伸手抓起冷香楠腾身而去。但见后面的马蜂成群结队的追来,但鹤仙姑身法奇快,眨眼功夫,便摆脱马蜂的追击。   冷香楠只觉周身疼痛无比,两耳呼呼风响,两旁的树木山川不住向后退去。于是大声叫道:“喂,你这妖女要带我去哪里,快快把我放下!”但鹤仙姑恍若未闻,提着他腰带一路飞奔,他连叫几次,突然一只白鹤飞到他头顶,用抓在他头顶上一拍,然后振翅啼叫高飞。   冷香楠大怒,大声骂道:“你这扁毛畜生,竟然敢拍我的头,哎哟……”原来另一只白鹤又用翅膀拍打他的头,冷香楠脑门吃痛,大骂道:“你这畜生欺人太甚……”话未说完,又见一只白鹤在空中一个盘旋,俯冲下来,那锋利的爪子吓得冷香楠赶忙把下面的话咽回肚里。   那白鹤听他不再说话,竟然一振翅而去,不再攻击他。冷香楠见状,暗道:“难道这两只畜生能听懂我说话?乖乖隆的东,真他妈邪门,人要倒霉,连畜生都欺人!”突见两旁怪石嶙峋,山势越来越陡,只见鹤仙姑双足或跳跃,或腾挪,又大叫道:“你要……”   突听一声啾鸣在头顶响起,忙闭嘴不说。心想:“老子今日虎落平阳,被你这只恶鸟欺负,终有一日,老子必定把你烤来吃了!”又想被人打几拳踢几脚倒也无妨,却不能让你这恶鸟欺负,老子就先忍一时之气,日后再收拾你。是以,不再说话,任由鹤仙姑提着飞奔。   突然闻到鹤仙姑身上传来阵阵幽香,心神一荡,心想:“被你提着飞跑虽然不雅,但这香气倒还有意思!”鹤仙姑默默的飞奔,不知行了多久,突然停身,使劲把冷香楠掷在地上。这一跤摔得他七荤八素,眼冒金星,不禁骂道:“你这妖女,不会温柔点吗?哎哟,奶奶的!”   说罢,在地上龇牙咧嘴,摸着屁股苦着脸。鹤仙姑冷冷的看着他,一眼不发。冷香楠四处打量,见处身在一处绝顶之上,四处悬崖峭壁,只有适才上来的地方,坡度较小,但也是陡峭得很,四周没有树木,只有浅浅的小草,到处怪石遍地,心里不禁嘀咕:“这妖女带我到此,到底要干嘛?”   正惊疑不定之际,鹤仙姑缓缓开口,道:“你说一个人如若从这么高的地方跌落下去,会不会死?”冷香楠看了山崖边缘一眼,但见下面群峰环绕,云雾飘渺,颤声道:“不但会死,只怕是粉身碎骨!”鹤仙姑见他脸有惧色,于是淡淡的道:“那么你怕不怕?”   冷香楠道:“不怕的是灰孙子!”鹤仙姑点点头,眼神中似乎充满笑意,看着峰下的白云,悠然的道:“我刚才救过你一次,是不是?”冷香楠一闻此言,心里升起一丝怒气,大声道:“呸,如若不是你不声不响的躲在树上吓我,我能跌下去吗?我会被马蜂蛰得到处都是伤吗?”   此时突然想起马蜂,只觉周身疼痛无比,手足上一个个红色大包,又痒又痛,就如痛到了骨髓。是以,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倾出一粒红色药丸一咕噜吞入腹中,然后又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一些白色的粉末擦在被马蜂蛰过的地方。   鹤仙姑也不答话,在一边冷眼旁观,直到他涂抹完毕,才道:“如若不是我救你,只怕你此时已经死了,你怎么能如此忘恩负义?”冷香楠侧头想了一想,心想她说得倒还有礼,于是点点头,道:“好吧!看在刚才的份上,咱们恩怨相抵,各不相欠!”   鹤仙姑看也不看他一眼,负手而立,此处地势甚高,风势强劲,吹得她衣袂飘飘,看不清她样貌,但从这外观上看去,裙带飘飘,秀发飞扬,脚踏群峰白云,宛如仙女下凡。只听她淡淡的道:“随你吧!”突然伸手缓缓摘下斗笠,取下面巾。冷香楠一见那容貌,心里巨震,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不由自主倒退数步,呆呆出神,做声不得。 正文 第九章 崖顶受罪   只见那张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疤,从左眼角经鼻梁连到唇边,血红的肉体,使人望而生畏;两边脸蛋上各有一个疤痕,把那张脸点缀得阴森恐怕,就如地狱来的魔鬼一般,与她那明亮清澈的眼睛,滑如凝脂的项颈,白如玉葱的柔荑,纤细娇柔的身材极不相称。如若不看到这张丑陋无比的脸孔,任谁都会认为是个绝色美女。   冷香楠呆呆的看着这张脸,但鹤仙姑立刻便罩上面巾,戴上斗笠,眼神中尽是忧伤,黯然道:“没……没吓着你罢?”冷香楠定一定心神,心有余悸的道:“你……你的脸……?”鹤仙姑道:“小时候受的伤!”突然声音一变,沉声道:“冷神医医术精湛,想必能为我恢复容貌的了?”   冷香楠点点头,道:“要复原容貌倒是不难,但我不会替你医治的!”鹤仙姑突然转头,看着冷香楠,声音激动的道:“为……为什么?”容貌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比性命还重要,她一生为容貌被毁不能恢复而苦恼,是以心性大变,养成嗜杀的性格。此时听冷香楠说能恢复自己的容貌,但却不肯帮助自己,一喜一忧之下,心神不免激动不已。   冷香楠见她这副神情,心里突然升起一丝怜悯之心,冒起一股冲动就像替她恢复容貌,但心底突然想起一件往事,于是叹了口气,脸色一整,正色道:“我曾经发过毒誓,这辈子绝不替武林中人行医治病,所以我只能抱歉!”顿了一顿,又道:“况且天下之大,奇人异士多不胜数,你还是另觅神医,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鹤仙姑怔怔的站在崖边,喃喃的道:“除你冷神医而外,普天之下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人还有那本事!”突然转过头,看着冷香楠,语气诚恳的道:“冷神医,济世救人本是行医宗旨,只要冷神医恢复我容貌,我这辈子一定会感激神医的大恩大德!”   冷香楠摇摇头,缓缓道:“恕难从命!”鹤仙姑见自己低声软语的恳求,冷香楠竟然不为所动,心里不禁大怒,双眼精光暴涨,冷厉的道:“冷神医,我也好话说尽,冷神医又何必如此坚决呢?”冷香楠一接触她那冷厉的目光,心里一跳,暗道:“这魔女喜怒无常,说变就变,看来今日要归位了!”   心里想着,神色愁苦的道:“在下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还望仙姑见谅!仙姑武功非凡,想要取我性命易如反掌,但我万万不能替仙姑恢复容貌的!”鹤仙姑见他态度坚决,冷哼一声,道:“那就得罪了!”话声甫落,突然人影一闪,冷香楠突觉左肩已然被抓住,还未回过神来,整个身躯一下高高抛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的摔在地上。   那山顶碎石遍地,霎时间,冷香楠只觉屁股开花,疼入骨髓,闷哼一声,不禁大怒,大声骂道:“你这魔女如此可恶,老子这一辈子决计不会替你恢复容貌,让你一生见不得人!”鹤仙姑听他提及自己痛处,心下更是怒不可遏,冷笑一声,突然趋步上前,抓住冷香楠的手腕,迅捷的扭脱他双手手腕关节,冷香楠大骇,神色恐惧的大声叫道:“妖女,你……你要干什么?”   话刚说完,突然“啊”的一声惨叫。原来鹤仙姑屈指一点,点了他奇经八脉,霎时之间,只觉有无数的蚂蚁在血液里爬行,全身痛楚难耐,身子不由自主的在地上打滚,面孔扭曲,瞬间额头汗珠直冒,忍不住大声呻吟。鹤仙姑负手站在一旁,一副铁石心肠的模样,声音冷漠的道:“怎么样?你答应不答应?”   冷香楠疼得在地上打滚,闻言之下,颤声道:“老子……绝不……绝不答应……”鹤仙姑冷笑一声,道:“那你就好好尝尝这分筋错骨的滋味!”顷刻功夫,冷香楠的已然疼得呼天抢地,但鹤仙姑无动于衷,冷漠的看着他。不大功夫,冷香楠已然筋疲力尽,声音也越来越微弱,鹤仙姑不禁佩服他的毅力,暗想:“这分筋错骨的滋味,就算是武林高手也难以承受,此人虽然手无缚鸡之力,性子竟然如此倔强!”   心里想着便伸手解开他奇经八脉,冷香楠一得解脱,喘了几口气,虚弱的倒在地上,脸上汗如雨下。鹤仙姑莲足一抬,踏在他心口,淡淡的道:“这滋味如何?”冷香楠突觉她莲足上传来一股大力,心口立刻气血不畅,呼吸困难,就如压了千斤重担,心脏似乎要破腔而出,闻言之下,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有气无力的道:“虽然不怎么好受,但偶尔尝尝也无关紧要!”   鹤仙姑听他这当口还有心说笑,脚上加重力道,冷香楠脸色一变,张大了口,舌头差点儿就伸出来了。鹤仙姑冷漠的道:“是吗?那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啊?”冷香楠深吸一口气,点点头,道:“不错,是……是应该……感谢你,只是……只是你的脚太……太臭了!哈……哈……”   他本想大笑几声,但心口被鹤仙姑踏出,窒息得要命,笑声竟然似哭声一般。鹤仙姑突然提起莲足,一脚踢在他腰间,冷香楠一下子飞出去,蓬的一声轻响,额头一下撞在一块石头上,顿时鲜血长流,只觉腰上疼痛无比,眼前金星乱冒,脑门一热,一下昏厥过去。但鹤仙姑却不会让他休息,向那两只白鹤呼啸一声,两只白鹤似是听懂她的意思,扑到冷香楠身旁,一只伸嘴去啄冷香楠的鼻子,另一只却用爪子去拍打他的脸。   冷香楠迷糊中,只觉全身疼痛,尤其脸上火辣辣的,就如什么东西在使劲的拍打一般,而鼻子上一阵阵传来锥心之痛,一睁眼,但见骄阳西斜,两只大鸟正在自己身旁,其中一只摆动锋利无比的爪子抓向自己脸颊,大骇之下,忙和身滚出几尺。   那对白鹤见他醒来,也不追击,挺胸抬头的啾啾啼鸣,神态傲然,似是向鹤仙姑邀功一般。冷香楠突觉眼睛被什么蒙住,忙伸手一擦,全是血液,脸上身上,没有一块好的地方,不禁破口大骂:“你这毒如蛇蝎的妖女,活该你被毁容,老子终有一天,要你尝尝我的厉害!”   骂了一会儿,见鹤仙姑一言不发,冷冷的看着自己,于是伸手扯下自己一片衣角,把脸上和额头上的血迹擦掉,然后向怀里摸去,这一摸,瞬间神色大变,原来怀中的那些药瓶已然被摔得粉碎,失望之下,只得胡乱的把自己头上的伤包扎一下。   鹤仙姑不言不动,冷冷的看着他包扎伤口。冷香楠骂了一阵,感觉全身无力,于是缓缓爬起身来,想要找块大石休息一下。但刚一动身,白影一闪,鹤仙姑已然站在他面前,冷厉的道:“你到底答不答应?”   冷香楠此时连话都不想说,全身被鹤仙姑弄得体无完肤,懒散的坐在大石上,看也不看她一眼,心想:“老子烂命一条,大不了被你杀了还来个痛快,这样被你弄得活不活死不死的,可无味的很!”于是闭上眼睛不答。鹤仙姑见状大怒,伸手提起他一下纵到崖边,淡淡的道:“你说这样下去,你会不会死?”   冷香楠本来闭着眼睛,此时听她说的奇怪,不禁睁开眼来,这一看不禁吓了一跳,但见鹤仙姑单手提着自己,双足踏在崖边,自己悬在半空中,下面悠悠白云,群峰回绕,深不见底,大骇之下,大声叫道:“喂,你要死就自己跳下去,我可不能陪你一起死!”   鹤仙姑看着远处的山峦,眼中神色不定,不知她在想什么,闻言之下,怒道:“呸,谁说我要死了?我是问你,如若我把你从这崖顶扔下去,你会不会死?”冷香楠一听,亡魂皆冒,大声道:“当然会死了,不但会死,还会被摔成肉酱!”   鹤仙姑侧头看了他一眼,手臂微微一荡,冷香楠顿时就如荡秋千一般,在半空中摇晃不定。冷香楠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里真怕她一松手,自己只怕不是体无完肤的事了,那时候很可能连骨头都摔得不剩,东一块,西一块的了。于是大声叫道:“小心,你可把我提稳了,否则一不小心我就要粉身碎骨了!”   鹤仙姑格格娇笑道:“你不是号称神医吗,就算你摔得支离破碎,三瓣两块,我想你也有办法把自己的身体合在一起的,是不是?”说着,手臂一送,作势要把冷香楠扔下山谷。冷香楠不禁大骇,忙伸手在空中乱抓,想要抓住鹤仙姑的衣袖,但鹤仙姑故意不让他抓着。冷香楠大叫道:“不是的,那时候人都死了,就算是神医有个屁用,哎哟,你小心点,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鹤仙姑沉声道:“你若答应,我便立刻放你上来,并且给你赔礼道歉,怎么样?否则,只要我的手一松,你就去阎王殿做你的狗屁神医吧!”冷香楠见她神色郑重,真生怕她一怒之下,撒手不管,那自己真的就要向阎老五报到归位了,于是情急之下,大声道:“你先把我放下来再说!”   鹤仙姑眼神中一喜,颤声道:“你……你答应了?”冷香楠哀求的道:“我求求你放过我行不行,世上这么多神医,你为何单单找上我?”鹤仙姑闻言大怒:“你去死吧!”突然手臂一松,冷香楠大叫一声,身子突然就如断线的风筝急速的向崖下落去。只觉两耳风声大作,两只白鹤在崖顶盘旋,心里叹息一声:“老子命里有此一劫,今日得证大果了!”   正迷糊之际,突觉身形猛然停住,便不由自主睁开眼来,见自己离地只有两尺,眉心正对准一块尖尖凸起的大石,锋利无比,距离几寸,心里暗呼:“好险,差点儿死在这块臭石上!”此时神智一清,只觉腰带似是挂在什么东西上,才阻止自身跌落下来的身子。这一发见,便侧眼看去,但见一个白衣人的手提着自己腰带,冷漠的看着自己,正是鹤仙姑。   他不知道鹤仙姑为什么既然把自己扔下山崖,然后又相救自己;也不知道鹤仙姑的身法为何如此快捷,竟然能及时制止自己脑袋碎裂的危险。于是大骂道:“你这妖女,捉弄得老子还不够吗?你到底要干什么?”   鹤仙姑听他口出污言,提起另一只手,劈里啪啦煽了他几个耳光,冷厉的道:“你嘴巴干净些,否则有你苦头吃的!”冷香楠顿觉脸上火辣辣生疼,苦于手无缚鸡之力,否则早就和她拼命了。但此时被打得七荤八素,倔强性子一发,不管三七二十一的骂道:“臭丫头,臭小娘,姥姥不疼,亲娘不爱的小娘皮,老子可陪你玩不起,你快快杀了老子……”   话未说完,鹤仙姑大怒,沉声道:“你再口出污言,我就先挖你眼珠子,再割你鼻子!”说罢,食中二指一下按住冷香楠的眉心,到此地步,冷香楠再也不敢再胡言乱语,忙伸手捂住自己双眼,心想:“这魔头冷酷无情,说到做到,如若被她一刀杀了,倒也不觉得痛苦,但若被她挖去双眼,割去鼻子,那今生恐怕要像她一样戴着面巾过日子,那可无味得很!”是以,忙硬生生把下面的话咽回去,闭口不说话。   鹤仙姑见他终于老实,于是提起冷香楠如飞驰去,同时呼啸一声,白鹤啾啾啼叫,相互应和,随后跟随鹤仙姑而去。此时夕阳西下,倦鸟纷纷归林,鹤仙姑提着冷香楠一路飞奔,冷香楠只觉两耳生风,鹤仙姑的身形一会儿高跃,一会儿低蹿,一会儿又纵跃,只因速度太快,他看不清周围的形势。   不大功夫,已然来到山脚,鹤仙姑停住身子,两只白鹤在天空盘旋啼叫。是以,手臂一松,把冷香楠扔在地上,冷香楠屁股吃痛,又要破口大骂,突然一瞥见鹤仙姑那严厉的眼神,又硬生生把话咽回肚里,总算悬崖勒马,没有骂出来,摸着屁股,半晌才龇牙咧嘴,哼哼唧唧的站起身来。 正文 第十章 皮青脸肿   鹤仙姑看也不看他一眼,沉声道:“走吧!”说罢,当先向前走去,走了几步,又突然回头,淡淡的道:“你最好老实点,如若想要逃走,那是自讨苦吃!”冷香楠无奈,一拐一瘸的跟在后面,肚里暗暗咒骂:“你这臭丫头,死了爹娘无人疼的小娘皮,老子诅咒你今生容貌不得恢复,让你见不得阳光……”   突然间,前面的鹤仙姑沉声道:“你嘴上虽然不说话,但肚里一定在默默的大骂我,嗯,我想你一定在骂我今生容貌不得复原,是也不是?”冷香楠一惊,心里暗道:“这小娘皮居然不看我,都能知道我心里所想,真是聪明之极,老子可得小心点,否则又被她煽几个耳光,那可大大的丢脸了。俗话说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我堂堂男子汉被她一个女子动不动的就往脸上伺候,忒也没面子了!”   鹤仙姑见他不说话,又淡淡的道:“你肯定又想我为什么会猜中你的心事,心里一定在想可得小心点,否则那张脸皮又要遭殃了!”冷香楠暗道:“乖乖隆的东,这小娘皮难道是神仙,怎么我想什么她都了若指掌?”是以,无奈的道:“遇见你,我算是倒了一辈子的大霉,好端端的被你弄得遍体鳞伤,我惹谁了我?”   鹤仙姑停住脚步,缓缓转身,怔怔的看着他,缓缓的道:“这都是你自找的!”从她那眼神中,冷香楠猜不出是怨恨,还是无奈,还有悲伤,只觉得她那眼神怪怪的,不容别人去了解,也了解不透。闻言之下,便不做声,缓缓走过她身旁,默默的向前走去。   天色逐渐昏暗下来,两人一前一后的默默的,漫无目的的前行,冷香楠不知道这个魔女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突然间屁股一痛,身子不由自主向前蹿出几步,只听鹤仙姑在身后冷然道:“走得如此慢,什么时候才走出大山去?”原来鹤仙姑从后踢了他屁股一脚。   冷香楠大怒,心想:“又不是老子想跟着你,况且你把老子弄得遍体鳞伤,想要走快也不行了,哪能怪我?”但知道只要自己骂出来,不是脸颊又遭一顿鞭打,就是眼珠或者鼻子不是自己的了。是以,虽然发怒,却不敢吱声,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突然鹤仙姑身形一晃,闪到他身旁,他还来不及思考,就被鹤仙姑拉住手腕,一下摔出去。   这一摔直摔得他眼冒金星,全身骨骼欲裂,躺在地上半晌爬不起来。只听鹤仙姑冷冷的道:“瞪什么?小心你的招子?”冷香楠气不过,坐在地上大骂道:“老子不走了,有本事你杀了我好了,老子经不起你的折腾,再多活几天,恐怕全身被你弄得东一块,西一块的了!”说罢,仰头一倒,躺在路上。   鹤仙姑冷笑道:“要死还不容易吗?”突然伸手急抓,抓住冷香楠的腰带,冷香楠大声叫道:“你这不得好死的小娘皮,你要干什么?”鹤仙姑不答,手臂向上一送,别看她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冷香楠经她一送,一个身躯高高抛起,然后短剑出鞘,举起短剑,剑尖向上,对准急落而下的冷香楠。   冷香楠见锋利的宝剑对准自己胸口,不禁吓得大声叫道:“喂,你快闪开,你的剑很锋利,可别刺死我!”话声甫落,只听一阵裂帛之声大作,冷香楠吓得“啊哟”一声大叫,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这一次他脸朝下,摔得满脸满口都是泥土,直觉摔得心脏都快停止一般,心口窒息得要命,脑袋昏昏沉沉,竟然爬不起来。   原来电光石火之际,鹤仙姑手腕略偏,短剑划破冷香楠的腰间,把他衣服划破,却未伤到他肌肤,但这一跤却着实摔得眼中。鹤仙姑在他腰间替了一脚,冷冷的道:“你死了没有?”见他没有反应,又踢了他腰间一脚,良久,冷香楠才慢慢的翻过身来,有气无力的道:“好像死了,但似乎没有死透!”说完这句话,只觉脑袋疼痛欲裂,眼前一黑,一下子晕去。   等到他再次醒来,天已早黑,一片朦胧之色,略一打量,察觉自己正处在一片密林之中,背靠一株大树,天空繁星点点,但大树枝繁叶茂,树林里还是非常昏暗。离自己不远处燃着一堆篝火,他挪动一下僵硬的四肢,顿觉剧痛钻心。   突闻鹤仙姑那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在身旁冷冷的道:“你醒了?”冷香楠对她恨之入骨,是以便不答话。鹤仙姑见他不说话,也不再说话。他突然闻到一股香味,才发觉自己被这魔女折磨了一天,滴水未进,此时突然闻到这香味,不禁谗言欲滴,口水直流。   鹤仙姑似是看透他心事,是以淡淡的道:“你很饿是不是?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你立刻可以慢慢享受这美味!”说着,把用树枝串起来烤的山鸡野兔,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冷香楠经她挑逗,更是饥火难耐。但冷冷的看了鹤仙姑一眼,脸上升起一丝笑意,缓缓闭上眼睛,竟然对那美味看也不看一眼。   鹤仙姑见状,便在旁故意大声的道:“真香啊,肚子一天没进水米了,这肉真肥嫩,真鲜美,多好的美味,不吃真是可惜!”话声中,把那山鸡在他鼻子边晃来晃去,冷香楠却不闻不问,眼皮都懒得抬动一下。鹤仙姑见他充耳不闻,冷哼一声,道:“你又何必固执呢?你若早点答应,也不会受这些罪了!”   冷香楠缓缓睁开双眼,有气无力的道:“我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岂能因为暴力而屈服?”鹤仙姑大声道:“你不替人治病,学医何用?”冷香楠看了她半晌,不屑的摇摇头,嘴角升起一丝浅笑,淡淡的道:“谁说我不替人治病?我只是不替武林中人治病。如若是平民百姓,就是不付酬金我也会悉心替他治病,如若是武林中人,哼,就是什么无价之宝放在我面前,我也坚决不会替他治病!”   鹤仙姑一呆,怒道:“这是什么臭规矩,你和武林中人有仇?”冷香楠摇摇头,低沉的道:“没有,但我若替武林中人治病,今天治好了,明天他就会杀死更多的人,岂不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看了一眼鹤仙姑,又道:“况且像你这种喜怒无常,杀人如麻的魔头,我怎么会给你治病,你还是趁早死了这份心吧!”   鹤仙姑大怒,手掌一抬,挟一股劲风,拍向他脑门。冷香楠毫无惧色,脸上一丝笑容,瞪着鹤仙姑。鹤仙姑手掌停在他脑门上,眼中全是恨意,良久,才缓缓收回手掌,冷厉的道:“你想死没那么容易!”脚尖一挑,一只烤熟的山鸡一下摔在冷香楠怀中,然后取过那只野兔,自行走到一旁,背对着冷香楠,撕下兔腿细嚼慢咽。   冷香楠看了她一眼,便拾起山鸡,狼吞虎咽的吃起来,不大功夫,一只山鸡已然下肚,但还是觉得意犹未尽,舔舔嘴,突然半只兔子扔在他怀中,他抬头看去,见鹤仙姑坐姿未变,似乎并未动过。是以,拿过半只野兔,靠在树干上吃起来。半只野兔下肚,才感觉到舒服无比,适才的饥饿一扫而空,精神略微好了一些。   见鹤仙姑还是背对着自己,在这晚风中,犹如一朵盛开的雪莲,见她双肩微微晃动,犹如那天上的明月,孤寂冷清,似乎这天地之间,只有她一个人儿。突然间,他心底竟然对这个百般折磨自己的魔女消减了许多恨意,只觉得她也非常的可怜。突然心里又想:“也许因为她容貌被毁,才性情大变,到处杀人的!”这样一想,对鹤仙姑的恨意已然化为乌有,只觉得她年纪轻轻,竟然遭此大变,也无怪她会成为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自己不能替她恢复容貌,她自是伤心失望之极,才对自己百般折磨。   又见那两只白鹤呆呆的立在鹤仙姑身旁,时而转头看着他,似乎那白鹤也有灵性,因为他不替主人鹤仙姑疗伤,因而竟然瞪着冷香楠,责怪他一般。冷香楠心底不禁升起一丝怜悯:“她终日只能戴着面巾,与白鹤为伍,真难为她了!”   正胡思乱想之际,突闻鹤仙姑叹了口气,冷冷的道:“你是不是很恨我?”冷香楠一呆,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却道:“当你折磨我的时候,我的确很恨你,但现在却不恨了!”鹤仙姑听他说得诚恳,倏的一下转过头来,怔怔的看着他,她搞不懂这个衣衫褴褛,性格倔强的少年,他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的痛苦,行事怪异,自己对他如此折磨,他竟然不恨,这倒是出乎她意料。   这一晚,两人都不再说话,冷香楠神情疲倦,倚在树干上,一会儿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天光微亮,他睁开眼来,见鹤仙姑抱膝坐在火堆旁,怔怔出神。冷香楠暗忖:“难道她一夜未睡?”但他却不敢说话,生怕又一句话不对惹恼了这位魔头,那时候又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他活动一下四肢,觉得身上也不觉得如何疼痛,心里暗自高兴。突听鹤仙姑冷冷的道:“走吧!”冷香楠问道:“去哪里?”鹤仙姑呼的一掌,打在他脸上,喝道:“叫你走就走,哪有那么多废话!”冷香楠脸上吃痛,不再言语,苦着脸朝前就走。鹤仙姑见他今日竟然不再口出污言,破口大骂,颇感意外,呆了一呆,便跟在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谁也不说话。冷香楠心念电转,要寻个法儿逃走,这魔头喜怒无常,待在她身边,没有什么好果子吃。是以,走出几步,突然捂住肚子,蹲在地上,脸色痛苦,哼哼唧唧的道:“哎哟,哎哟,痛死我了!”   鹤仙姑冷冷的道:“别耍花招,赶快走,小心我剥你皮!”冷香楠大声道:“谁耍花招了。我肚子疼得厉害,不信你来摸摸看,哎哟,肚子烫得要命!”鹤仙姑见他一脸痛苦的样子,心里相信了几分,疑惑的道:“怎么好端端的会肚子疼?你是不是想耍花招逃走?”   冷香楠捂着肚子蹲在地上,见她也有相信之色,于是便呻吟的道:“昨天被你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后来想必吃那兔子肉撑了,此时才发作了,再说了,在你这位大人物眼底下,我就是有三头六臂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鹤仙姑摆摆手,不耐烦的道:“我不吃这一套,赶快去吧,别耍花招,否则定叫你脱一层皮!”   冷香楠一边望树林深处走去,一边答道:“是啦!我能逃得掉吗!我走远一点,否则臭气熏着你就不好了!”边说便往树林深处走去,走到一丛灌木旁,回身见鹤仙姑正看着自己,于是伸手去解腰带,佯装蹲在地上,偷偷回首见鹤仙姑已然背后身去,于是脱下长衫,搭在灌木上,一晃眼看去就如一个人蹲在地上一般。   看鹤仙姑背转过去,于是悄悄的从树林深处狂奔而去。奔不多远,突听天空几声啾鸣传来,两只白鹤在天空盘旋,似是在搜索什么,见此情况,知道鹤仙姑已经发觉自己逃跑了。心想被她逮住,不知道要受什么折磨,只怕这条命已然去掉一半了。   是以,惊慌之下,便发足往密林深处奔去。他知道这对白鹤虽是畜生,但已然通了灵性,如若往大路上奔去,立刻便会被天上的白鹤发见,鹤仙姑就会追来,那时候真的要脱一层皮了,是以,便往树林茂密的山林中奔去,心想:“老子就和你在这山中捉迷藏!”   他尽力狂奔一阵,气喘吁吁,但那对白鹤不知是发觉了他,还是习惯性的到处搜索,总是在他身后方的天空盘旋鸣叫。冷香楠不禁气恼骂道:“你这两只扁毛畜生,诚心给老子好看;那天老子捉住你,把你烤的鸡毛都不剩!”突然想起那不是鸡,于是又改口道:“烤的鹤毛都不剩!”   说归说,但想到如若被鹤仙姑逮住,被知道要受怎样的残酷折磨,想到她那毒辣的手段,心底寒毛直竖,机灵灵打个冷颤,又发足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