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初雪落长安 第1章:初雪落长安,一夜花凋零 长安初雪燕飞天,朱雀门下枯花夜…… 归途路上……何处当归,知我心者,有几人?庇我身处,又几何? 天地之大,试问?何方,可安也…… ……………… 唐历旧年末期,开朝始帝驾鹤仙逝。 其后继承帝位,废旧制,开新历,大赦天下,普天同悲,送始帝西去…… 天下共哀七日,七日后,原帝后登基,改号唐历元年,封女帝! ……………… 唐历元年,一月一日。 长安城,这里是天下最繁华的都市。 自先帝仙逝,全城挂白七日后,又是一片张灯结彩的喜庆气氛。人们在欢庆,欢庆大唐新历与新年的共同降临。 即便此时已经入夜,夜风微凉,天上飘着泛白的雪……但是在这一个个红灯笼的照耀下,夜晚似乎不这么凉了。 街道上,幼童们举着一盏盏小彩灯,围绕在那满是麦芽糖香味的糖人摊子旁,眼巴巴的望着。 一个个糖人,在老手艺人的手下成型,然后递给了那些举着铜钱的孩子。 没有拿到糖人的孩子们,看着糖锅里的糖稀,张嘴笑了笑,露出了几颗吃糖被蛀得蛀牙。 他们很是认真的看着那双苍老的手,等待的这双手,将锅里的糖浆捏成糖人,然后递给他们…… 这一夜,长安城是一座彻底的不夜之城。尽管风雪很大,但风声被鞭炮炸的几乎听不清,白雪也被红纸染成了喜庆的颜色。 这一天,鞭炮声就没有停过。从白天……一直响到晚上。 在欢闹的街道上,一处不起眼的巷子口里。一个少年默默从风雪里走出,他披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衣衫,苍白的左手紧握着一根青色的长竹子。 青竹插在染红的雪地中,入雪三分直到触地。 这是个瞎眼的少年,在那张看似清秀的脸上,一张干净的白布条蒙住了他的眼睛。 雪白的布条上,一点点鲜红很是漂亮。就像是绣在布条上的红梅在这个雪夜是这么惊艳夺目。 从巷口里走出,少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逐渐融入了集市中。青竹杆一点就是一步,这个看上去像乞丐一样的瞎子少年,就这么灵巧的走在人群里。 或许是为了庆祝新年,少年身上的衣服虽然破烂,但也是喜庆的红色。而且红的极艳,不知道是哪家染坊染出来的东西。 怀里抱着一个雪白的包袱,不知道是哪个好心的大爷,大方出手赏赐的宝贝。 乞丐少年小心翼翼的走着,仿佛这个包袱是他身上最重要的东西。一直走到了一个安静的角落里,他缓缓坐在了雪地上。 扯下了眼睛上的布条,露出了一双眼。 少年的眼睛很红,眼球里血丝重重,红的仿佛能滴出血来。长长叹了一口气,嘴里呼出的热气在风雪里化作白雾,很是美丽。 拉开了包袱的一角,少年红的恐怖的眼睛,突然温柔了下来。放在这个包袱里的,并不是什么珍贵的金银珠宝,而是一个小婴儿。 白嫩嫩的婴儿,静静躺在少年的怀里,小小的,很可爱。他很乖,走了这么久的路,一声也没有哭。 婴儿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还没有长牙的嘴里,不停的吮吸着挂在胸口的一块白玉。 看到少年的脸后,婴儿裂开了嘴。小舌头抵了抵,吐掉嘴里的白玉,冲他甜甜的笑了笑。 “真乖……” 清秀的脸上浮出一丝微笑,少年抱着婴儿,左手握着的竹子用力点了点,从雪地上站了起来。 他回过头,看着一排排红艳艳的灯笼。在这个晚上,不论家贫家富,每家门前都挂着一顶红灯。红灯的尽头,那座灯火通明的皇城里,现在估计更加热闹吧。 看了一眼后,少年不再回头。 他握着青竹杆的那只手,握的更加用力了。导致雪白的手背上,多出了一些红晕。 “已经没有家了……” 在风雪中低语了一声,少年继续拄着竹棍前行。寒冷的风雪将他的声音吹散,不知道刚才那句话……到底是说给谁听的…… 偏僻的小道本就安静,只有一盏盏红灯笼,用微弱的光照亮的黑暗。 行走在微薄的灯光下,影子在雪地上拉的很长。几个穿着红棉袄的孩子,手里高举着一串串红彤彤的糖葫芦,欢笑的从少年身边跑过。 似乎被糖葫芦,勾起了兴致。包袱里的婴儿伸出了白嫩嫩的小手,似乎想要抓住那甜蜜蜜的红色。 “想要吗?” 歪了歪头,少年看着包袱里的婴儿。雪白的包袱里,小婴儿睁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甜甜的笑了笑。 他还小,连乳牙都没有长出来,更别提说话了。所以能表达的感情只有微笑,比起那些靠哭声来换取东西的孩子,这个婴儿显得格外特别。 望着这个比糖葫芦还要甜的微笑,少年摸了摸婴儿的小脸蛋。 突然,他伸出了手,在卖糖葫芦的商人高举着的草棒上。抓下了一根,塞到了婴儿的小手里。 “喂,臭要饭的,乱碰什么,有钱吗你?” 察觉到少年刚才的动作,商人刚准备开口大骂,一件冰凉的东西便落在了他的手上。 紫色的玉戒,高贵而又美丽,戒指上雕刻着一条腾飞的龙。一看便不是一般货色,至少也是皇城里贵人用的东西。 “这,太多了……” 愣了愣神,商人刚一抬头。 之前站在面前的少年,却拄着那根青竹,走了很远很远,渐渐消失在风雪里…… “不用找了……反正,也是要丢掉的东西。” …………………… 此刻,在少年走出来的那个小巷子里。一排佩刀的黑衣锦卫将现场严密封锁了起来。 风雪仍再下,空气里弥漫着一丝丝淡薄的腥味。 撑着一把黑伞,为面前这个蹲在雪地上的年轻官员遮挡大雪。一名锦卫皱了皱眉头。 “狄大人,您到底在看什么呢?这些人虽然死了,但身上并没有明显的刀伤。估计也不是什么大案子,小人闹事杀人而已,兄弟还是快点打扫下现场回去吧。 今天刑部侍郎大人,可是在碧楼摆了花酒,让大家不醉不归呢。” “不是什么大案子?” 脱下了手上验尸用的蚕丝手套,年轻的官员用力搓了搓手,似乎这么做,就可以让自己暖和起来。 “八名归命,五名点星,甚至还有一个重明秘境的顶尖高手,在今天晚上全部身亡。 而且对手只有一个人,全部都是一招毙命。创口极小,应该是瞬间割破了颈上动脉造成的大出血…… 真是恐怖,无声无息的便杀掉了十四个精通暗杀的高手,而且连声音都没有让他们发出。这个人至少也是知了天命的修行巨头,这个晚上,不简单啊。” 推了推鼻粱上的水晶眼镜,这是个稀罕的番邦玩意,对察案来说,有很大的作用。 雪花落在了镜片上,逐渐化成了水,滴到雪地里。 “这,这,狄大人我们要去追吗?” 似乎受到了很大的震撼,锦卫打伞的手不禁抖了抖。他握住了腰上的佩刀,向眼前这个人请示道。 “追,此人已过了朱雀大街,想追上他谈何容易。就算追上了又能怎样,多送上几条人命吗…… 对了,你的面孔很生,是刑部新来的吧?” 接过锦卫的黑伞,年轻官员静静的站在风雪中,打量着他的面孔。 “回大人,属下是半月前加入刑部,分入锦卫里的。不知大人有何指教。” “有!这件事已经不是刑部能管的了。带上你的人去通知御史台,然后就去碧楼,找你们的侍郎大人喝花酒去吧。 忘了今晚的事,今天晚上你们一直都在碧楼喝酒,谁问都这么回答。守好嘴巴,我可不想看到明天的尸检单上又多出几个名字。懂了吗?” 犀利的眼神,在这名锦卫身上扫了扫。年轻官员很是严肃的交待道。 先是愣了愣神,之后这名锦卫猛的醒悟过来,惊了一身冷汗。他庄重的鞠了一礼。 “属下,谢大人点拔!” ……………… “所有人收队,去趟御史台,然后弟兄们上碧楼喝花酒去!” “好啊,终于等到酒喝了。这天气可是冷的狠啊……” ……………… 正文 第二章 :一夜花凋零 第2章:一夜花凋零 目送着这队锦卫离开,年轻官员默默收起了黑伞,任由冰冷的雪花落在那一头美丽的墨发上。 “为官不易,一不小心就会死了。这天……还真是冷的狠啊,你说呢,芳儿?” 微笑的把目光放在了阴影中的柴堆上,在那里坐着一个漂亮的小女孩。 女孩一头乌黑的长头发,梳成了双环垂髻。 仅管还下着大雪,她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红色绸裙,裙上绣着朵朵金锦花。安静的坐在柴堆上,女孩晃着那双穿着红绣鞋的小白莲。 她很安静,安静到刚才那队刑部锦卫站了很久,都没发现这里居然藏着个人。 白细的小手握着一串糖葫芦,手腕上的那串银铃铛被风吹动,发出微妙的乐声。 咬下一颗裹满糖衣的山楂球,女孩小巧的嘴动了动。 樱桃般的唇口微张,吐出了几颗山楂核,然后她将酸甜的果肉咽了下去。 “大人心善,若不是你提醒,刚才那些人过了今晚都要死。毕竟这件事可是宫里大人物的手笔。 长安是最繁华的城市,不过也是一座吃人的城。 在这里人吃人是常事,不知道哪天就成了哪位的棋子。不过他们也是自找,一些外行人非要凑来和大人查案。” 灵巧的眼睛看向了那座灯火通明的皇城,女孩手里的糖葫芦很快就吃完了。 “刑部的面子不能不给,反正他们那些人,也只是想让人从我这里偷学几手过去……” 笑了笑,官员耸了耸肩,表示很无奈。 突然,女孩从柴堆上跳了下来,她扯过年轻官员的衣角,擦了擦那双沾满糖浆的小手。 “芳儿……你……” 无奈的看着这个,只冒到自已腰间的小女孩,年轻官员有些哭笑不得。 “反正大人的衣服很久也不换,用来当擦手巾也是勉强。不过这些人的死,应该不简单。影凤的一组全部阵亡,这可是宫里那一位的人。杀了他们的人,大人真的对付不了? 就算他知了天命,可面对同样知晓天命的天下第一神探,狄仁杰大人时,又能讨到多少好?” 歪了歪小脑袋,女孩将擦干净的手缩回到了袖子里,看着雪地上的血迹说道。 “芳儿,你高看了你家大人,也看低了那家伙。就算知晓了天命,我还只是一个查案的探子。 而那个人,即使什么都不知道,但只要你动了他的东西,天涯海角,他也要咬死你! 疯子是最可怕的,特别是不要命的疯子……” 呼了口热气,狄仁杰披上了挂在柴堆上的那件黑色锦衣。厚厚的锦衣足以抵御风寒,只是在领口上却绣着一朵歪歪扭扭的小红花。 拉住女孩的手,他重新撑起了黑伞。 “御史台的人快来了,我们也走吧。今天晚上,风雪甚大啊…… 那家伙有人去拦,我们也事去做。这件事,忘了最好,知道了太多,会死人的……” “好的大人,不过我们要去做什么?” “去醉春阁吃宵夜,对了芳儿,这朵花是你绣的?” “嗯,过年了总要有点喜庆的颜色。” “不错,不过下次别绣了。本大人就这一件好衣服……” ……………… 月夜飞雪,在长安城的城门上,气氛比起城里要冷清了许多。 依靠挂在城门的几盏红灯笼,根本抵御不了城外漫天的飞雪。长安城外的黑暗,远远大过的几盏红灯笼散发出的能量。 在这座主城楼上,值班的士兵都因休假,回家团圆庆贺去了。空荡荡的城楼,如今看上去很是寂寞。 雪夜里,一个白色的人影静静的站在城楼上。这是个女人,很美的女人。 仅管她穿着丧服戴着面纱,一头素发没有梳髻,轻柔的垂到腰间。可她只要站在那里,便会是整个长安城最夺目的风景。 风雪很大,女人站在最高的城楼上,眺望着整个长安城。 “今年,这是长安的第一场初雪吧?” “对啊,大雪映丰年!这是天降的好兆头。” 阴森的小楼里,有个人默默的坐在那里,喝着成坛的烧酒,配着切片的熟牛肉。 小楼很暗,暗到看不清这个人的面孔。只能听到冷冷的声音刺穿风声,冷到即使在说恭维的话,也还是这么不合理。 “世道沧桑,没想到连你这个人,也学会说好话了。” 回过头来,女人向着小楼里的那个人微微一笑。虽然隔着一层面纱,但却依然可以看到那美丽的笑容。 只是在这微笑里,包含的是感叹还是讽刺就说不准了。 “有人对我说过,这里不是战场。靠喝酒是喝不出感情的。 想在长安这座城里活下来,只有嘴巴放甜一点。我还不想现在就死,只好学着说好话了,而且这事能比学着杀人难吗?。” 大口饮着烈酒,小楼里的那个人说话还是这么的冷。 “有时,喝酒也是有用的,不过也要看和谁喝。你还是喝自己的酒吧…… 我不喜欢听你说好话,城外也有个家伙在喝酒,他可从来没对我说过一句顺心的话来。” 叹了口气,女人的目光看向了城外的风雪里。 月光下,大雪如鹅毛,在一座湖心小亭里,隐约可以看见一个人在独饮着佳酿,与月邀酒。 “所以他现在在城外,我还在城里。而且他只有酒喝,我除了酒却还有熟牛肉吃。 这般比起来,他还是要差了一些。” 一坛酒喝完,小楼里传出了一阵瓦罐破碎的声音,似乎酒坛被摔裂了。 伸手抚过一根花枝,干枯的枝条上满是白雪。一朵牡丹还顽强的盛开的风雪中,这是长安城最后一朵花了。 只是这朵花,只剩下了一个花蕊,几片干枯的花瓣在风中随时可能飘落…… 洁白的手摘下这朵牡丹,女人冲着手心上的这朵花轻轻一吹。 下一刻,干枯的花瓣,像蝴蝶一样飞向了城外的风雪中,渐渐消失不见。 “这下连牡丹也没有了。这场雪下的,整个长安的花都枯了,到底是好还是坏?” 拂过手上的花灰,女人看着在风雪中逐渐消失的花瓣,淡淡地说了一句。 “是好是坏,不还是在您一念之间吗?” 小楼里的人,重新拍开了一坛烧酒,浓浓的酒香薰的女人脸上多了一丝红润。 两人不再说话了,一个静静的看着风雪,一个默默地在小楼里喝着酒。 许久后,女人轻轻开了口。 “帮我一个忙,你能拦住在城外喝酒的那个人吗?” “可以,您让他进城来,我杀了他。” “他进不了城。” “我也出不了。他进城,他死……我出城,我死……您还不明白吗?” ……………… “也罢,你拦住城里的那个人也行。” 好看的眉毛皱了一皱,盯着城门下冷清的街道,女人缓缓说道。 “也不行,拦住了他。城外的那个人就有可能进城了,两个疯子若都出现在城里,死的人可就不止我一个了。” 酒喝了一坛又一坛,小楼里的那个人再次出言婉拒,没有露面。 “城外的不行,城里的也不行。我开始怀疑每天用好酒和牛肉养着你,有点不值了。” 语气里略带一丝怒意,女人盯着那座阴森的小楼,冷冷的说道。 “可是只有我能守着这座长安城,要是我死了,又有谁愿意帮您守住这座长安呢?” 咽下一口烈酒,小楼里冰冷的声音,慢悠悠的传到女人的耳朵里。 “那么,你就守好这座城。至于城里的那位,不让他过这座城门就行。” 冲着大雪,倒吸了一口凉气,似乎在平复自己火热的心情。 女人猛的转过身去,身后,那座小楼的门突然关上了。不知道是风雪的原因,还是因为其他某种力量…… 背后是黑夜与风雪,面前是繁华富饶的长安。女人伫立在城关上,她的目光只盯着一处地方。 在那片红灯暗淡的光芒中,显得有些喜庆与悲凉的出城大道…… 风声里,脚步声传了出来,声音很轻,仅仅只是脚尖轻触雪地的音量。 可得细的不能再细的声音,还是被女人听到了。 她理了理衣衫,目光复杂的看着那里,看着那个逐渐走来的身影。 大雪中,透过灯笼的红光,终于看清了这个模糊身影的面孔。 这是个纤瘦的少年,破烂的衣衫很是红艳。在他的怀里,抱着一个雪白的小包袱,抱的紧紧的。 迎着风雪,少年独自一人走来。 月下风霜旧,离这个繁华的城越走越远,直到走进黑夜。 少年看上去很是孤独,长安城很大,可他现在能依靠的,只有手里那根快要断了的竹竿! ……………… 正文 第三章 :朱雀浴火歌 第3章:朱雀浴火歌 拄着竹杖,少年在出城大道的三百米处停了下来。城门前,三个高耸的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三人望着这个从风雪里走出少年,眼神中出现了一丝惋惜。能从皇城里一直杀到长安城下,杀到血染衣袍,此人甚勇! 但再勇猛的人,在皇命下也要臣服。不然,只有死……现在的大唐,已经不是以前的大唐了…… “我等,恭候叶大人多时了!” 向面前这个人问候了一句,三人脸上的神情很是复杂。没有理会这三个老人,少年默默解下了蒙住眼睛的布条,他看了看那站在城上的美丽女人,又看了看那座阴影中的小楼。 杀红的眼睛与女人冰冷的眸子对视了几分,少年不再看她。他解开了包袱,里面的小婴儿正吃力的咬着握在小手里的糖葫芦,黏黏的糖浆沾满了这张白嫩嫩的小脸。 将包袱的两侧拉开,系在背上。少年将婴儿挂在了胸前,然后他向着三个老人看去。左手握着的青竹微微用力,从雪地里拔出。 此时,这些人才看到。青竹杆的底端被刀削锋,虽不如刀剑锋利,但刺穿几个人的头骨还是可以的。染血三寸的竹锋,这要杀多少人才能办到? 盯着那血红的竹锋,三人背后隐隐有些凉意,因为这个人是个疯子,疯子从来不讲道理。 “让开吧,你们不行。” 摇了摇头,少年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叶大人,何苦呢?放下,您还是那个叶大人。” 叹了口气,一名披着华丽道袍的老人出声劝道。 “大人神勇,但长安城经不起您折腾。有多少人正虎视眈眈的盯着这里,我们不能乱。可今晚您乱了。您一乱,能出手的更不能出手,不能出手的来了也没用。 上面只好派我们这三把,勉强上得了台面老骨头,来撑一撑场面。” 捏着长长的山羊胡子,披散着白发的老人摇了摇头。 “道宗的顾长松,天机府的北都策,翰林院的莫忠院长。你们三个知晓天命十几年的老家伙,也只能勉强上个台面?三名知天命者,或许你们能拦住十万铁骑。可拦我……不行!” 开口道出了三人的来历,少年淡陌的发出了这番豪言,说的很是认真,似乎他说不行,就是不行。 “真的不能放下?” “拿起了,就放不下了……” 青竹被握的吱吱作响,手腕上一根根青筋暴起。少年正在蕴气,随时都可以起手杀人。 “顾长松,二十年前飞白峰上助你重明,你可记得。北都策,八年前送到府上的那颗药,你吃的不苦吗?莫忠,当年若不是那位,你现在还在大桥下卖旧书吧?我不想出手,要是还记得当年的情分,就请你们让开!” 大雪中,少年衣袍染血,手里的竹杖散发着淡淡的杀气。听了这一语,三个老人脸上多出了一丝不忍。他们很想让开,但却不能让。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在背后的城门上还有个女人在看着。 “若是平时,大人谈起旧情来。我们赴汤蹈火也再所不辞,只可惜现在我等身负皇命,实在让不得。叶大人一路杀过五门十三街,早已身负重伤,现在的您只是靠着一口气在吊命。真动起手来,您恐怕会毁在我们三个老骨头手上。 算了,大人。要是可以,能否告诉我们您怀里那位是什么人?等会打起来,我们心里也好揣个明白。为了他,今天晚上整个长安城都惊动了。” 眯了眯眼睛,顾长松一边蕴气,一边与少年说道。 “不能,你们知道了,可能会死的……” 重新系上了蒙眼的布条,少年叹了口气。这一战,终究还是免不了。 “既然这样,那就动手吧。” 风声吹过,大雪飘零。只是隐约间,天地间的白雪被某种东西切开了。这是一根青色的细竹,它穿过了风雪,刺向了三个老人。少年出手的速度极快,快过了风。 细竹的血红竹锋,刺向了顾长松的心脏。若是可以,世人绝对不会与这个疯子做对手。因为他从不轻易杀人,而当他出手时,在他眼中人已经不是人了。 竹锋刺开了道袍,刺破了皮,割开了肉。借助着顾长松前冲的力道,三寸竹锋完全没入了他的胸前。血顺着青竹滴落了下来,很美很艳,就像少年衣袍上的红。 “叶大人果然身有重伤,您的速度已经没有以前快了……” 望着插在胸口的青竹杆,顾长松并没有因为这股剧痛而变色。他这一生经历了很多,比这更痛的事也遇到过。只是在这张苍老的脸上,不知为何浮出一丝浅笑。 下一刻,月光化沙缠绕在了少年手里的竹杖上。随着月沙的滑动,惊异的一幕出现了。流出的血一滴滴顺着青竹,涌回了顾长松的身体。 而那刺在胸口的三寸竹锋也被一股奇力抵了出来。仅仅一瞬,时间便倒回到了三秒前。三秒并不长,可在某些时候却能改变很多事。 “《道藏》里的《恒沙经》……不错能悟此经,顾长松你也算上的了台面。” 一见情况不对,少年手里的竹杖一抖,整个人轻盈的退了回去。他看着这个站在月光下的老道士,开口赞道。 “众生恒沙,时不过往,亦不重来。老道曾有幸一阅《恒沙经》,虽是愚人,倒还是通悟了几分。” 手抓一把月光,光化恒沙,从指间轻轻流逝。看着对面的少年,顾长松理了理道袍。刚才那道被竹锋刺破的裂缝已经消失了,道袍干净而又光滑。 “可惜了,你要是早悟几年,恐怕长安城里,又要再多一个人……” 侧过头来,少年对顾长松微微一叹,表示惋惜。他重新握住了手里的竹杖,挥袖之间,几粒沙尘缓缓从衣袍上滑落。他明白,刚才是顾长松在还以前欠的人情。 先是故意被自己手上的竹杖刺中,借出手之由,以《恒沙经》之妙为自己冶伤。三秒的时间,不旦化解了自己的攻势,还将血衣下那些致命的创伤冶愈了大半。 这一下,他算是还清了自己的人情。再出手时,想必便不会有所顾虑。 靠恒沙经的妙用相助,少年多多少少恢复了一分战力。但眼前这三百米长的出城路,还是这么难走。放在以前,三百米不过一步之距。可现在,这路上却多了三把老骨头,城上还有一个女人和一座小楼。 咬了咬牙,少年硬生生的咬碎了一颗牙齿。伴着血水,他将碎牙吞到了肚子里。似乎依靠着这股痛,他就能把这具身体的潜力压榨到极致。 “叶大人,不要再走了,不值啊!” 无奈的长叹一声,莫忠想到了当年的种种,心中突生疼感。他是个老实的儒生,平时教学生最多的,就是懂得知恩图报。可现在,他却成了自己一生中,最痛恨的忘恩负义之人。 风雪中,少年走了一步又一步,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他走到了这名老儒生的身旁,用极细的声音叹了口气,不知道是想表达什么。 终于,莫忠转过了身。他用颤抖的手,从衣袖中取出了一只笔,在空中写下了一个阻字! 笔是翰林院特供的紫檀狼毫,毫锋无墨。因为在这名老儒挥笔之时,整片天地的元气全部凝在了这支笔上。以天地元气化书墨,助他写下了一个大大的阻。 阻字一出,顿时在这条出城道上,多出了一户户古朴的门。这些门紧闭着,挡在了少年的面前,阻挡他前进。 这一手,正是翰林院的招牌,丹青书!莫忠无疑是在此道上走的最远的一个,一手丹青书练的出神入画。阻字一出后,这名老儒便不再提笔。他将这支紫檀狼毫收回袖中,然后向着那座城门鞠了一礼,像是在请罪。 写下这一个字,已经是他最大的底线了。莫忠实在不忍心对这个人下手,这个老儒现在能做的只是阻止他,阻止他走出这座长安城。 他真心希望少年。可以及时的回头。今夜发生的一切。只需他一念之间方可揭过,过去了,明天还是风和日丽…… 可惜,少年在面对这些由天地元气化成的门户时,并没有停下,也没有转身。他只是握住了手里那根细细的竹子,对着这座古朴厚重的大门就是一抽。 “啪”的一声,竹杖一响,门没了…… 明明只是一根普通的景竹,可今晚在这个少年手上,却连毙了无数高手。甚至连知天命者,以丹青书所凝聚的浓厚元气,也能被一棍抽散。 少年每走了一步,竹杖便轻响一声。 “啪,啪,啪,啪……” 宛若欢快的鞭炮声,这阵声音听上去很是悦耳,也很让人心疼。青竹破尽十八道丹青门户,少年离城门……仅剩百米。 此刻,伴随着风雪,这个披着血衣的少年走的是这么潇洒。他手里握着那根细细的青竹杖,管你前方是什么,抽它便是! 青竹打破了最后一道门,少年停了下来。他站在这个梳着山羊胡子,白发披散的老人面前安静的看着他。说道。 “北都策。最后一关是你来守吗?也好,出手吧!” 细竹杖默默从雪地里拔出,少年的头发上落满了白雪,看上去很是迟暮。 “叶大人,八年前的那颗药北都策不敢忘。如果我忘了,那现在站在这里的就不止我一个。老夫老了,我天机府的人也都不是打架的料。我只出一招,若大人能过,就过吧。” 摇了摇头,北都策缓缓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了一个东西。古朴的石盘,上面满是岁月的痕迹,石盘上一只栩栩如生的异鸟在火中振翅独舞,很是美丽…… “朱雀星罗……” 感受着这古朴的气息,少年坚韧的面孔上首次出现了一丝震惊,似乎对这个石盘很是忌讳。 “叶大人好眼力,老夫不才,如今在这天机府内掌朱雀古阵。可惜只有四分之一,不知可否入大人法眼。” 北都策苦涩的笑了一笑,苍老的手抚摸着石盘上雕刻的那只美丽异鸟。 “长安城的四分之一,你才是大手笔啊!已经够了,来吧北都策。” “那么,请大人珍重!” 微微一弓身,下一刻古老的石盘上,炫丽的火焰顺着那只异鸟燃烧了起来。 隐约间,可闻百鸟在鸣,有凤来歌…… 正文 第四章 :风雪夜出城 第4章:风雪夜出城 长安城的朱雀大街上,这里作为长安的主街之一,是最热闹的地段。花灯,烟火,以及小吃食的香味,尽数弥漫在这条街上。 突然间,在这条大街的街口。那座雄武的朱雀门上,一丝火光亮了起来。 朱雀门很高,平时没有人会去观看,甚至也没有人知道,在这座门上还雕刻着一尊朱雀神像。而现在,这尊神像活了过来…… 美丽的火朱雀,梳展着高贵的羽翼,朱羽上一丝丝圣火在跳动。它伫立在朱雀门上,红色的瞳,远远的眺望着那座长安城门。 一息之后,火朱雀展翅。朱雀门上一道绚丽的焰火冲天而起。同时,朱雀大街上。花灯里的火苗变的更旺了,小摊货们用来煮汤食的汤锅里,水也比往常烫了几分。 只是,在这个欢乐的不眠夜里,没有人会注意这些小事。也没有人察觉到,雪夜里的温度突然变高了许多。 火朱雀浴火而舞,它盘旋在长安城的夜空上,就像是一道最美丽的烟火!这道烟火绕城飞舞了一圈,最后降临在长安城的城门上。 高贵的朱雀,在夜晚就像一盏明灯,照亮了昏暗的长安城门。朱雀凌空俯视着,俯视着这个站在风雪中的少年。 他是那样的虚弱,仿佛连自己的一朵羽火都抵挡不住。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让它在心里产生了深深的忌惮! “火朱雀啊……” 微微一笑,少年举起了手里的竹杖。三寸竹锋上的红色如同在滴血,想要将这尊朱雀刺穿。 虽然少年蒙着眼睛,但也能看到那恐怖的眼神。感受到这来自下方的杀意,朱雀猛的一怒,身上的火焰变得更加旺盛了。 它在生气,气一个卑微的人类竟然敢对它产生不恭与杀意! 盘距在朱雀门上数十年之久,火朱雀每天都接受着成千上万人地仰慕与崇拜。对它抱以杀意的人很少,但现在就有一个站在面前。朱雀高傲的长鸣了一声。它向着那个少年冲了下去。它要让这个人在火焰里学会什么叫尊敬。 火热的感觉越来越大,就连脚下的积雪也化作了水,雪水打湿了少年的鞋袜,又很快被风干。额头上一滴滴汗珠落下,少年还是高举着那根青竹杖。血竹锋刺向这只飞来的朱雀,仿佛它一到这里,便会被刺穿…… 火焰终于到了,手里的青竹终究还是凡物,在烈火中化作了飞火。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少年突然浅浅的笑了起来,笑的很好看。 火焰里,一股皮肉被燃焦的味道随着风雪飘了出来。面对微笑的少年,朱雀的瞳孔中一丝恐惧闪过,在那火红的瞳孔前是一片看不透的黑暗。 它拼命的扑打着翅膀想要挣脱,却又飞不起来。因为有一只手,掐住了它的脖子。一只在火焰里被烧得焦黑的手…… 天又暗了下来,风还在刮,雪还在下。只是那只美丽的异鸟却凭空消失了。空荡荡的风雪里,只有一只焦黑的手高举着。就是这只手,在刚才吞噬了火朱雀…… “咔嚓!” 安静的城门前,一道清脆的响声格外清晰。北都策手上,那满是火焰的朱雀星罗,突然熄灭了。 古朴的石盘上,一道深深的裂口缓缓张开,仿佛是在岁月上划出了一道痕。老人震惊的抬起了头,眼中充满了敬佩与疑惑。 这么多年了,没有人能看透他。一直到现在,这座城还是都低估了这个少年的能耐。 鲜红的颜色从蒙眼的布条里渗出,放下了手。少年缓缓拂去嘴角的血迹。可下一刻,鲜血却又从耳鼻里流出。鲜艳的红,在这个白色的夜晚,看上去是那么的美。 很疼,身体从里到外都是火辣辣的。但少年并没有出声,也没有流露出一丝痛意。静静的站在百米外的长安城下,他像是一根孤竹独立在风雪中。 不能表达出一丝表情,因为在城门上还站着个女人。原本便濒临油尽灯枯,刚才又以极大的代价收了火朱雀。七窍流血已经是小事了,此刻,就连少年的命基都受到了影响。 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腹中瘀血。热疼疼的血液,在苍白的雪地上盛开出一朵美丽的大花来。 “如何,可以让开了吧。” 拖着虚弱的身体,少年手里没有了青竹杆的支撑,在雪地里走的摇摇晃晃。他咽下了一口血沫,轻声对北都策说道。 “叶大人好手段,请便吧!” 举袖一弓,北都策充满敬意的拜了他一礼,然后默默让开一条路。这是最后的一段路,走了这么久只要再走百米,就能走出这座城,走出长安。 可这最后的一百米,似乎是最难走的了…… 苍白的路,寒风与大雪笼罩着高大的城门。少年走的很慢,几乎每走一步,背后便会留下一道血迹。 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包袱,他知道城上的那个女人在看他。所以他没有抬头,只是缓慢的走着自己的路。 八十米,五十米,三十米…… 离城门越来越近了,还是没有人说话。城上的女人安静的看着,城下的少年平静的走着…… “叶子,要走了吗!” 终于,当少年离城门还剩五米的时候,女人终究开口了。她的声音此刻显得很温柔,仿佛在对亲人问候一样。却又显得无助而又孤单。 身体抖了抖,少年知道这一刻迟早会来的。可当它到了的时候,还是藏不住自己的感情。 在风中轻轻抬起头来,被唤作叶子的少年嘴角微微扬了扬。他向女人笑了笑,然后拉开了怀中包袱的一角。 雪白的包袱里,小婴儿又探出头来,胖乎乎的小手上还抓着那根冰糖葫芦。只是现在,糖葫芦上包裹着的糖浆已经化了大半。糖水沾在婴儿的小手上,让他看上去又香又甜。 看到了女人的面孔,婴儿歪了歪小脑袋,下一刻他笑了起来,笑的很甜很甜…… 望着女人那复杂的眼光,少年重新低下了头。他没有说任何话,只是紧抱着怀里的小婴儿,走过了面前的这座城门,不再看女人一眼。 烟火一朵朵在夜空中炸开,长安城里一阵欢腾的敲锣声响了起来。人们在舞龙,欢庆着新的一年。 烟火,锣鼓,舞龙戏。在这些热闹的声音下,少年的身影最终隐没在城门的黑暗里。 他走了……在这场风雪里,走出了这座长安城…… ……………… 正文 第五章 :四海皆是家 第5章:四海皆是家 玉手抚过城门上的积雪,雪很冰。女人隔着面纱长长的叹了口气。她的心很凉,比这漫天大雪还要凉。 “还是走了……最后一个人也要背叛我吗……” 迎着城外的大雪,女人的声音显得很低很低,马上就被大风盖了过去。不知道她再说给谁听。理了理白色的素衣,她转过身去。冷清的目光打量在城门下的三个老家伙身上。 “我给过了他机会,可是他放弃了。现在你们知道该怎么做了吧,生死不论!这一次……不许放水!” 被女人的目光打量着,三名老人在大雪中,背后一凉不禁打了个寒颤。他们微微向她拱手,然后迈向了城外的雪夜…… “叶大人请留步!” 洪亮的声音震散了天上飘零的落雪,就像雷声一样轰鸣。 顺着雪地上的血水,三人很快便追上了刚走不远的叶姓少年。并排伫立在月光下的雪地里,顾长松三人的神情很是复杂。在他们脸上流露着几分无奈和几分羞愧…… 城门下,三百米长的出城路上,他们已经还清了欠下的人情。此次交手,必是生死相博。三个知晓天命十余年的老牌强者,一同对付一个重伤濒死的少年,结局显然易见! 即使这个少年能一路杀出长安城,一根竹杖破尽万般缘法。可现在,他虚弱的连一个普通人都对付不了,又能拿什么与这三个老骨头博命? 被叫停在雪夜的风中,少年缓缓张了张干涩的嘴唇,对他们说道。 “回去吧,这里已经不是长安城了……” “抱歉,叶大人。我等有愧于您,可如今实在不能让您再往前走了。” 定了定神,顾长松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他下定了决心,说什么也要将这个人擒回长安城里。事后,有他们这些老家伙求情,若是那位还念点旧情,他也不至于落个身死的下场。 “得罪了!” 道袍中的两只手猛的伸出,仅仅一瞬,顾长松便点雪而行。两只手上朦胧的月光环绕着,抓向了少年的肩头。 苍老的手掌此刻看上去晶莹如玉,一点也不像是老人的手。顾长松通晓《恒沙经》,借此法之妙,他有信心在抓到少年的瞬间便将他带回城里。 只是下一刻,手掌上一丝火辣辣的感觉出现。当顾长松的手离目标还有三寸时,却鬼异的被震退了回去。 “怎么可能。” 盯着自己的手,手心上一道长长的剑伤缓缓裂开,一丝丝血红从伤口里渗了出来。在少年的身边,有的只是飘零的大雪,到底是什么东西能透过《恒沙经》伤到自己。 顾长松不明白,《道藏·恒沙经》是世上最精妙的法门之一,能控制微妙的时间流速。望尽天下,有什么剑能刺穿《恒沙经》?要是有,那么它已经快过了时间。 突然,在顾长松疑惑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清明。他一边轻身后退,一边回头对莫忠出声提醒道。 “莫院长,丹青书守字法!” 经顾长松这么一说,莫忠与北都策也反应了过来。紫檀狼毫飞快的在空中画下一个守字。顿时,浓郁的天地元气隔开了月下的风雪,将三人护在其中。 守字法下,三人的衣袍上,不知何时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裂痕,鲜血透过伤口流出。再观那些飘落在守字法上的雪花,三个老人不免倒吸一口凉气,后怕起来。 一片白雪,随风而舞看上去很是轻柔。可当它落在莫忠以丹青书守字,所凝聚的元气上时。 小巧的雪花瞬间炸开,雪尘在风中化作一柄细小的剑,在守字元气上割出了一个小小的口子…… “剑意藏风雪,杀人不染血……这等御剑手段,天下绝不超过三人!” 一想到之前,自己便站在漫天的大雪里。北都策的头皮便一阵发凉,要知道这都是杀人的剑啊! “提醒过你们了,这里已经不是长安城了……” 嘴角滑过一丝好看的笑容,少年静静的站在风雪下。蒙眼的血布条在风中抖擞着,他面对着远方的大雪,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隐约间,一阵诗唱之音伴着风雪声传来。雪夜里,一匹白马踏雪而来,马背上有人诵诗。白色的狐皮大衣洁白若雪,晶莹剔透的夜光杯里,醉人的酒香随风传遍十里地。 这是个潇洒至极的年轻人。 在这个晚上,他于风雪中呤诗,月色下醉酒,骑白马而入长安,好不自在!试问,这般潇洒随意的人物,天下可能寻到第二个? “《太白诗集》的月下独酌……果然是那个人……道中若仙的,李太白!” 闻诗而有所悟,顾长松看着这匹逆雪而来的白马,和那马上的年轻人,他默默的皱了皱眉头。 诗仙,剑仙,酒中仙。这种赋有三道仙名的人物,看遍天下也唯有李白一人! “君披血衣,风雪而来。哈哈哈哈,有我当年的风范。小叶子,好久不见了。” 灌下一口美酒,马背上的年轻人飞驰下马。他解下自己身上的雪狐大衣,披在少年的身上。 “太白兄今夜能来,在下感激不尽。” 雪狐大衣隔开了风雪,少年终于长松了一口气。他扯了扯雪狐皮的一角,将怀里的小婴儿包的更加严实。 “哪里的话,当年欠你的人情太大,怎么还也还不完。而且我只是在长安城外喝了顿酒。要是能进城,今晚怎么说也要陪你进皇宫一趟……” 浅浅一笑,李白理了理身上的锦衣。他眯着眼,戴着一件白玉冠,墨发有些凌乱的散在腰间,可看上去却有一番独特的气质。 那张好看的脸上,是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好像天下没有什么事是他办不到的。 李太白,传闻中诗美,剑美,人更美…… 这个人不知道勾走了多少怀春少女的芳心,如今目睹真容,更让人惊为天上仙,画中人! “李先生,今夜怎有雅性来长安一游,莫非是来祝贺大唐废旧革新的吗?” 举袖便是一礼,顾长松面对这个人的时候,显得很是恭敬。他知道,自己三人绝非他的对手。整个大唐能与之并肩的,也不过三四人…… 而现在,那些人却无法出手。难怪叶大人曾提醒自己,这里已经不是长安城了。 不错,若不在长安城内,天下能冶住李太白的人……少之又少…… “道宗的顾长松啊,这天下之大,我想去何方莫非还要上报道宗不可?倒是顾大人,今晚不回府贺新,在这城外吃什么风雪。” 笑了笑,李白端起了手中的夜光杯,杯中千金难求的西域美酒被他一口气饮尽了半数。 “老夫是个劳累命,不像先生这般潇洒之人。不过既然来了,李先生不如进城一聚,我们也好尽尽地主之宜。” 侧过身来,顾长松指向了身后的那座长安城。看这架势,仿佛在城中已备好了美酒佳肴,准备款待来客。 “进城!李某虽然自在,但也明事理,这座城里惦记我的人可不少啊。进城便不必了,我接个人就走。” 眯了眯眼,李白看着城门上那站在风雪里的女人,和那间藏于黑暗中的小楼。他突然翻身上马,将少年也拉到了马背上。 “先生您可知是哪位下的命,您进城也好,离开也罢,我等绝不阻拦。但叶大人必须要留下,不然我们三把老骨头可不好交代。” 无奈的摇了摇头,北都策揪了揪自己的山羊胡子,一幅进退两难的样子。 “李某自然知道是谁,不过我有何尝给过那人好脸。 小叶子我肯定要带走,月下独饮酒,我心甚苦。再不找个人陪我喝酒,难道还真让我邀月对影。至于交待这种事……李某人给你们!” 猛的一夹马腹,白马撕鸣了一声。这是世上罕见的千里良驹,一越便是百米之远。白马冲入了远方的雪夜里,同时,一声豪歌从风雪中传来。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豪歌奏远音,此刻在三人眼中,这漫天的风雪尽数化成了一条长河。长河若剑,气势磅礴,有奔流千万里之势! 长河之剑于风雪中出鞘,只一剑便刺穿了莫忠的丹青书,将三人震退到长安城中…… “咳,咳……” 喷出几口伤血,三个老人现在看上去显得狼狈不坑。刚才那一剑,虽未伤到他们的根本,但至少也斩断了十几根肋骨,让人元气大伤。 倒在雪地上,苦涩的看着城门上的那个女人,三人简直是有苦说不出。这种交待,也只有李太白这样的人干的出来了吧。 “回去吧,李太白的青莲剑歌名震天下,你们不敌也不能怪你们……” 目视着那匹消失在风雪中的白马,女人轻轻叹了一口气。热气在风中化作白霜,一点点融入雪夜。 “我等……告退!” 从雪地上爬起,顾长松三人向着城门拜了一拜,然后默默退出了这条大街…… ……………… 长安城的城门上,此刻静悄悄的。女人盯着那片风雪,在月下静了许久。 “你还是舍不得。” 突然小楼里冷酷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里略带一丝讽刺。 “胡说,我有什么舍不得的!” 冷眼看向那座阴影里的小楼,女人又恢复成了那份,君临天下的高贵气质。 “你若舍得,他们又怎能出得了这座长安……你若舍得,就算出了这座城又怎样,李太白来了又如何。呵呵,可怜啊,可怜,到最后你还是成了孤家寡人……” 大口的喝下了一坛酒,小楼里又没有了声音,变很安静而又鬼异…… “孤家寡人吗!” 抬起头来,女人静静的望着月下飘零的大雪,看上去很是孤寂。下一刻,她却突然转过身来。面对着这座长安,女人摊袖大笑起来。 “孤家寡人又算什么,就算是孤家寡人,我……朕!也是这天下最高的人……最高的……” ……………… 月下孤城覆霜雪,不知何时,这座长安城门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女人不在了,小楼关上了…… 风雪中,只有茫茫大雪不断积压在这古老的城墙上! ……………… 此刻,茫茫的雪夜里,一匹白马逆着风雪而行。蒙眼少年安静的坐在马背上,他轻晃着怀中抱着的婴儿,嘴里念叨着一首听不懂的歌…… 前方,李白亲自牵着缰绳,在雪地里一步一步的走着。那尊名贵的夜光杯里,佳酒已经喝完了。 现在他手上拿的,是从睡着了的婴儿手上,硬扳下来的那串糖葫芦。冰糖葫芦上已经没有了糖霜,在大雪里被冻的干巴巴的。但这个人吃的,还是这么津津有味。 “叶子,出了长安你准备怎么办?要带这个小家伙去我那里吗?” “不了……” 白马上,少年抚过婴儿的小脸。他笑了笑,对着远方低声说道。 “出了长安城,天下之大……四海皆是家!” ……………… 唐历元年,一月一日。 这一天,是大唐改朝换代的新时代。这一晚,是长安城落下的第一场初雪。 初雪之下……一夜花凋零…… ……………… 正文 第六章 :潼水古镇,酒楼小家 第6章:潼水古镇,酒楼小家 唐历元三年,六月。 自女帝登基以来,天下安定已三年之久。百姓们安居乐业,民生渐火…… 潼水古镇,这里是大唐边境内的一处风水宝地。 小镇的四面依山伴水,风景清丽美雅。村民们则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整个镇子被包裹在雄伟的大青山里。除了村民们赶集进城比较麻烦,其它的方面,倒也能自给自足。 一条潼水河沿山而下,不知道养育了多少人。因为这条潼水河的原故,镇子也以潼水为名号。 潼水古镇不大不小,大约有着近千口人家在这里安居落户。或许是常年隐居在山野里,与人世交涉不深。 这里的民风淳朴,倒是颇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意思…… ……………… 六月时分,已经入夏,天气也逐渐转热。 清晨,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古镇上,几家卖早点的摊贩便开始支起了锅灶。 热腾腾的蒸汽中,一锅锅又香又软的大白馒头出炉了! 小麦的香味,随着热气传开。刚出炉的馒头就像是天边的云彩,白花花,软锦锦的。 火炉上的老铜锅里,五颜六色的杂粮粥,也开始泛起了泡,发出浓浓的香味。煎包子的,卖烧饼的,一碗辣汤配上一份饺面,就是热腾腾的一顿饭。 随着摊贩们洪亮的叫喊声,小镇的早上就这样开始了。一些会过日子的妇女,这个时候会起的格外的早。 她们在市集上用很便宜的价格,买到一天的饭菜。回去时,顺便再用油纸包上几个热腾腾的白馒头…… 男人们吃了早饭,便开始干活了。 下地的下地,进山的进山,该开店铺的就坐在掌柜里,等着客人上门。 ……………… 太阳出来后,小镇的日常也开始了。在人来人往的老街上,青石路被踩得格外圆润,已经有了上百年的历史。 一家家店铺,生意做的很是火热。山里东西本就稀少,所以根本不缺买东西的人。只是在这条人气旺盛的老街上,有一家酒楼却显得冷清了许多。 这是一处老房产了,年龄差不多要跟这条老街挂钩。 酒楼上没有牌匾,也没有名字。只是用一根长长的竹竿,绑上了一条红布。请镇里的教书先生,用浓墨写上了酒楼二字。 不过这间屋子虽然老,但也开阔。有着上下两层,前庭后院。而且这是镇子里唯一一家酒楼。 平时小镇的男人们,正午或晚上都会到这里喝点小酒。宴请亲朋好友的时候,也只能上这里来…… 只不过近年来,酒楼的生意比以往要好了许多。 因为在三年前,有个瞎眼的少年抱着个婴儿来到了这里。他倒是出手大方,直接包下了这个酒楼。没有人知道他们从哪里来,但小镇里都是心善的人,他们也不去问。 盘算着一个瞎子照顾小孩不容易,潼水古镇上那些软心肠的妇女们平时没事就往酒楼里跑。要一盘瓜子,点一壶茶,几个妇人一拉家常就是一下午。 而且最主要的是,酒楼老板虽然是个瞎子,但却长着一张好看的脸。比起自家那些粗犷的山里汉子,不知道要好多少。 时日一久,小镇上那些尚未出嫁的怀春少女们,胆子也大了起来。 她们偶尔会去酒楼里,用照顾那个刚会走路的小婴儿为理由,点上一盘甜甜的桂花糕。时不时就往掌柜里偷瞄一眼,然后咯咯的发笑。 ……………… 只是现在,既不是逢年过节,也没发生什么需要请客的大事。那些来酒楼闲聊的妇人们,估计也还没做完手里的事…… 开阔地酒楼大厅里。一个麻衣少年正安静的坐在掌柜的位置上,拔弄着手里算盘。那张清秀的脸上,系着一张干净的白布条。完全看不清这个人的年龄。 “叶子啊,不是李婶说你。你来咱们镇子也三年了,自己一个人带孩子难道不累吗? 这些年,我可是给你介绍了不少好姑娘。王家的你不要,李家的也不行…… 不是婶说你,你一个人既当爹又当妈,迟早不是个事。到头来不还是要找个姑娘帮你带孩子吗!” 此刻,柜台前站着一个身材略微发福的中年妇人。 妇人穿着一身红艳的喜布衣服,下巴上的那颗媒婆痣,在她说话的时候一抖一抖。 她一边咳着小碟里的酱瓜子,一边苦口婆心的给这个叫叶子的少年说着媒。 “叶子啊,婶和你说。张家老头的孙女,今年也到了出嫁的年龄。小丫头刚刚十五,出落得那叫一个水灵灵,白嫩嫩。 绝对是会居家过日子的姑娘,人家都不嫌弃你是个瞎子,你还矜持个什么。 成不成,要是行你出点礼金,婶去张家帮你说媒去。包管你月底就能把小媳妇娶回家。” 妇人说的吐沫飞溅,越说越激动。甚至连成亲的日子都给选好了,就等叶子点个头。终于,掌柜里的算盘声停了下来。叶子缓缓抬起头,他透过那张蒙眼的白布,看着妇人说道。 “李婶,走吧。” “呦怎么了,这回终于动心了是吧。婶就说,你一个大男人迟早要娶媳妇的。现在就开始心急的,让婶去说媒了是不?别急,提亲可是大事,咱先来谈谈礼金的事……” 听了叶子的回答,妇人顿时大喜。给这小子说媒说了几年,如今终于要成了。 一想到这,她笑的眼睛都眯起了缝,弯弯地柳弯眉变得更弯了。可下一刻,笑容却戛然而止。 “抱歉,我现在还没有娶妻的意思。闲儿买早点回来了,李婶您也该回家了。” 从柜台里走出,叶子略带歉意的一笑,回拒了妇人的好意。 他默默拿起一块白布,认真的擦着酒楼里的一套油木桌。似乎是准备吃早饭了。 “唉,闷葫芦一个,我看你一个人带孩子能带多少年!” 再次被叶子拒绝,妇人不免心生怒意。她从小碟里猛抓一把瓜子塞入腰中,然后气乎乎的走出了酒楼。 待妇人走后没多久,叶子的桌子也擦干净了。就在这时酒楼的老木门,突然被推开了。 一个小脑袋探了进来,看着这个小家伙,叶子的嘴角泛起了一丝好看的微笑。他敲了敲桌子,笑道。 “闲儿回来了吗?” ……………… 正文 第七章 :叶姓初雪,字知闲 第7章:叶姓初雪,字知闲 “叶子哥哥。闲儿回来了。” 应了叶子一声,清脆的童音从老木门后传了出来。一个清秀可爱的小男孩乖巧的探出了脑袋。 男孩生的很是好看,一点都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反倒有大富之家小少爷的几分风范。 他穿着一件青色的绸布褂子,白莲藕似的小脚上,套着一双威风凌凌的虎头鞋。脚裸处,一串小巧的银铃铛被红绳系着。走起路来就会叮当叮当的作响,声音十分好听。 这种绸布一般人很少会穿,更别提拿来给孩子做衣服了。山里人穿的大部分都是粗布,至于孩子的衣服更简单。直接拿家里的旧衣服改改就是了。能穿用绸布做的褂子,可见这家大人对孩子宠溺到了什么地步。 “回来就好,东西放桌上准备吃饭,我去后面给你盛粥。” 拍了拍椅子,示意男孩乖乖坐好。叶子起身,走进了后院里的厨房。 向着叶子吐了吐舌头,男孩把抱在怀里的一大包油纸,放到了刚刚擦干净的桌子上面。油纸包里,是两张还冒着热气的芝麻大饼,香气很是诱人。 ……………… “你又让吴爷爷给你偷偷加糖了吧?” 从后厨端出两碗温热的白米粥来,叶子闻着空气里的香味,突然出声问道。 “是吴爷爷自已给闲儿加的,有糖芝麻的那张是闲儿的,才不给叶子哥哥吃。” 听了叶子的话,男孩匆忙伸出小手,把自已的那张芝麻饼护住。一脸紧张,生怕叶子把加糖的那张大饼抢走。 “糖吃多了不好,下不违列。把手洗了,喝粥吧。” 无奈的笑了笑,叶子把盛在瓷碗里的白粥推到了男孩面前,故作严肃的警告道。他抓起男孩白乎乎的小手,用沾水的白布给他擦了个干净。 “谢谢叶子哥哥,下次吴爷爷要给闲儿加糖的时候,闲儿不要了,加花生碎也行。” 清澈的大眼睛转了转,男孩听了叶子的话后又笑了起来。他一边咬着加糖的芝麻饼,一边丝溜丝溜的喝着温热的白粥。 白粥,芝麻饼,两人的早饭就是这么简单。有着街道上的吆喝声奏乐,早饭吃起来也别有一番味道。 偷偷抬起头,男孩看着这个,与自已相依为命三年之久的瞎子少年。他知道,自已是被这个人在雪地里捡回来的。当年要是没有叶子哥哥,现在就不会有他。 ……………… 叶子对他说过,三年前在大雪封路的山道上,有家商队被土匪袭击了。所有人都被杀死了,只有一个小婴儿命好,被人藏在了大箱子里,没有被土匪抢走。 大雪里婴儿一直在哭,哭声惊动了在山里砍柴的叶子,这才把他捡回家。或许自已的亲生父母,就在那个商队里被土匪杀死了。 但男孩却一点也不伤心,他不认识那个完全没有见过面的父母。自从他有记忆以来,就一直是叶子哥哥在照顾他。 从小用羊奶熬米汤喂他喝,给他买小糖人,新衣服的都是叶子。所以男孩跟叶子的姓,他姓叶,叫叶初雪。 距说叶子捡到他的时候,是当年的第一场大雪。为了记念那一天,才起的这个名字。只是这个名字很少有人叫,叶子也不常叫他。反而给他取了个知闲的字号。 整天闲儿,闲儿的叫着。仿佛初雪这个名字,真的是记念用的。一般男子都是在加冠后,才由长辈赐下字号。给一个孩子在婴儿时期就取字的,倒也少见。 不过叶初雪也好,叶知闲也罢,叶子哥哥起的男孩都喜欢。在他的映像里,这个人对他很好,从来没有打过骂过。 叶子是个孤儿,从小就在山里打柴。捡到自已后,更是用所有的积蓄带着他来到潼水古镇,包下了这座小酒楼谋生。 他知道叶子哥哥很辛苦,平日里,男孩也很乖巧。两人就这样平平淡淡的度过了三年。 ……………… 只是在今天,男孩看叶子的时候,心里却产生了一丝不快。似乎察觉到了男孩的目光,叶子放下了喝粥用的汤勺。他吃饭的时候很文雅,一点也不像山里的汉子。 粥碗里的白粥还剩一半,叶子缓缓咽下了嘴里嚼着的芝麻饼后,开口问道。 “闲儿,有事要说吗?” “嗯,叶子哥哥你会不要闲儿吗?今天李婶婶又来了,她每次来都要给叶子哥哥讲媳妇。张阿姨她们说,要是叶子哥哥娶了媳妇,就不要闲儿了。因为闲儿不是你们家的小孩……” 低着头,叶初雪安静的看着自己脚上的虎头鞋。他不敢和叶子对视,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答案。小手里,汤勺在粥碗里搅来搅去,心情很是复杂。 “怎么会呢,闲儿一直都是我家的孩子。放心吧,叶子哥哥不会娶媳妇的,就这么陪着闲儿。陪到闲儿长大,陪到闲儿娶媳妇,一直陪到一辈子……” 揉了揉叶初雪的小脑袋,叶子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复杂的笑容。他轻声安慰着这个孩子。 “真的?那李婶婶以后还会来吗?” 突然,叶初雪的小眼睛一亮。他歪了歪头,满怀期待的看着叶子说道。 “怎么了,闲儿不喜欢李婶婶吗?” “李婶婶每次来都给叶子哥哥讲媳妇,而且她还偷吃我们家好多瓜子,所以闲儿不喜欢她。” 嘟了嘟小嘴,似乎在生气。叶初雪猛的扒了几口白粥,咬下一块糖芝麻饼。 “就因为李婶婶偷吃瓜子,闲儿就不喜欢她了吗?男孩子要大度一点,不然没有人喜欢的。” 到底还是小孩子的心性,听了叶初雪的话,叶子表示哭笑不得。 “才不是呢,只是李婶婶偷吃瓜子的时候,总喜欢把瓜子皮吐在地上,每次都是要闲儿打扫。 还有,闲儿才不是没人喜欢呢。镇上的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哥哥姐姐们都喜欢我。隔壁的芳芳和红红前几天还说,长大了要给闲儿当媳妇呢!” 骄傲的扬起来小脑袋,似乎在炫耀,叶初雪显得很是神气。 “好,好,我家闲儿最招人喜欢了。先吃饭吧,一会你不是要和虎子他们去镇口玩吗?” 敲了敲面前的粥碗,叶子示意他快点吃饭。 很快,饭桌上便没了声音,只剩下丝溜丝溜的喝粥声…… 正文 第八章 :闹市买鸟问路 第8章:闹市买鸟问路 一顿早饭过后,同镇的几个孩子,便挤到了叶初雪家的门囗。他们在酒楼前,一个个探出脑袋,大声招呼着叶初雪出来玩耍。 “叶子哥哥,闲儿吃好了。” 听到小伙伴们的催促后,叶初雪终归是个孩子,天性好玩也没了吃饭的心思。 他匆匆的扒光了碗里的汤粥,啃干净之前省不得吃的加糖芝麻饼,然后就爬下了小板凳,急着出门去玩。 “出去玩的时候小心点,对了闲儿这个带上,玩累了给朋友买点心吃。” 手一伸,一把抓回这个快要跑掉的小家伙。叶子放下了喝粥的汤勺,他从衣兜里摸出四个钱子,塞进叶初雪绸布褂子前的小口袋里。 山里的物价本就便宜,一个钱能买到两个牛肉大包子,一包盐水蚕豆,或者一个精致的小糖人。 但在镇子上,平日里哪家不是拘谨的过日子。舍得给孩子零花钱买点心吃的,估计也就叶子一家。 得了钱,叶初雪的小脸上笑的更开心了。他应了一声,向叶子一挥手,便钻进了孩子群里,一会的功夫就不见了人影…… 叶初雪这么一走,小酒楼里又变得安安静静。叶子重新坐回到椅子上,一口一口的喝着已经逐渐变凉的白米粥。 粥喝完了,收碗洗碗,擦桌子……打开酒楼的大门,让阳光进到店铺里,晒晒这沉淀了一夜的灰尘。 叶子则默默的坐到柜台里,一边等生意上门,一边拨打着那副好像一直打不完的算盘。 这就是他现在的生活,平凡……安静。三年来,一如既往…… ……………… 潼水古镇的闹市,这里是小镇生意人云集最多的地段。在这里,过日子用的柴米油盐,鸡鸭鱼肉一样不缺。 手艺人自已做的小玩意,逗小孩的泥人糖画,老家具,古书旧画。甚至连闲人雅士玩弄的花鸟鱼虫,笔墨纸砚。在这里也能寻出到身影…… 平日里,妇人和孩子们最爱往闹市来。妇人们在这里,能淘到许多便宜的物件,心里自然是欢喜。孩子们却是图个热闹,哪里人多就往哪钻。 而且闹市里,卖点心吃食的极多。偶尔也会有人塞给他们几块桂花糕,或者小吃食之类的东西。 “十年了啊,潼水古镇还是这个样子,一点也没有变啊。” 在闹市的石板路上,一声轻细的叹息声突然传出。但很快,便被热闹的人声掩盖。只见一个衣着富贵的中年男人打着折扇,正在一间花鸟摊上逗着笼中的鸟儿。 与镇子上朴素的村民不同,男人穿着一件淡青色的云锦长袍,锦袍上是一幅青竹刺绣图。 他头戴紫松冠,指间一个厚重的白玉板戒,在夏日里闪闪发光。举手投足之间,表现的贵气十足。这种贵气,并不是乡间富绅的那种纨跨感觉。反而让人觉得高高在上,倒是有几分为官者的气质。 至少那云锦长袍的料子,在这山里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只有到了府县之地,才有商会特供。更别提那锦袍上的青竹刺绣了,没有十几年功夫的绣女绝对绣不出来。 “老爷,这潼水镇可是个风水宝地啊。不然,怎么能养出您这条大龙来。” 身旁,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男人,对着他随口就是一赞。 八字胡穿着一件黑色的锦袍,一颗晶莹的翡翠白菜挂在腰间,看上去价值不菲。虽然也是富贵之象,但身份似乎比中年男人低了一些。 此刻,他双手提着一件件包装华丽的锦盒,紧跟在男人后边。 “哈哈,许三儿,你这嘴巴上的功夫真是越来越出神入化了。 我张耀之的母家曾经便在这潼水古镇。只是后来迁家到太平县,平日里也不怎么回乡。这些年来,也就是当初随老师探亲才回来了一趟。想不到,这次回来却寻不到他老人家了。” 先是大笑了几声,随后张耀之的眉间又多出了几丝忧情。他弹了弹花梨木雕刻的鸟笼,引得笼中的画眉开啼长鸣了几声。 “哪里的话,老爷吉人自有天象。小的也只是说说实话,这次到潼水来,不是还有七天的日子吗。这潼水镇就这么大,还怕寻不到他老人家! 只是小的不明白,老爷若要寻人,不往住人的巷道庭园里去,来这闹市做什么?” 看着老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许三不解的看着自家老爷问道。 “哈哈,在府里呆久了吧。闹市自然有闹市的好处,在这里打听消息是最快的途径了。” 敲了敲花鸟摊的摊面,张耀之对这个卖鸟的年轻人笑了笑。他指着刚才笼中的那只画眉说道。 “小哥儿,这卖个什么价啊?” “呦,您可真是好眼光啊。这只画眉是今早从山上捉的,灵性着呢。看老爷这身打扮,想必不是本地人吧。既然碰上就是有缘,二十个钱算上笼子您拿走,怎么样。” 一见来了生意,花鸟摊的摊主立刻来了精神,说的头头是道。 “行买了,许三儿给钱。” 大方的一招手,身边的许三立刻从腰间钱袋里,取出了二十个铜钱付给摊主。摘下挂在竹架上的鸟笼,张耀之又问了一句。 “对了小哥,向你打听个事。不知这镇上可有姓江的大户之家,应该是在七年前到镇子上的?” “姓江的?这姓在我们这倒是少见。至于大户吗,应该是没有的。” 摇了摇头,花鸟摊的摊主表示镇上并没有什么姓江的大户。 “唉,怎么可能。按理来说,老师辞官回乡,在这潼水镇上怎么也该有点名望。为何无人知哓呢?” 叹了口气,张耀之提着笼中的画眉,准备离开。可他刚迈出一步,脚下就似乎绊倒了什么东西。 只听“啪”,的一声。 一个小小的人影猛的摔倒在地。手里的小糖人也被摔的飞了起来,掉在了张耀之的衣袍上。 糖人裂开了,肚子里的糖浆流了出来。沾在了那件价值不菲的云锦长袍上…… 正文 第九章 :言礼论公道 第9章:论礼言公道 “哪里来的野孩子,你知道你冲撞的是什么人吗?” 事情刚一发生,眼尖的许三儿,便看到了在老爷面前表忠心的机会。 他飞快的从人群里站了出来,一边取下沾在张耀之身上的糖人,一边对摔在地上的孩子怒骂道。 青石路上,这个摔了一跤的小家伙倒也没有哭。他默默爬了起来,拍干净身上的泥土。 这个孩子穿着一件整洁的青绸褂子。因为摔倒在地的原故,那张好看的小脸上反倒沾了不少灰尘,看上去可怜惜惜的,不是叶初雪还有谁。 爬起来后,叶初雪看着沾在张耀之身上的糖浆,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小脑袋。随后,拱手举袖便是一礼。 “抱歉,叔叔,是闲儿的不是,闲儿在这给您陪个不是……” “好了,许三。和一个孩子较什么劲,一件衣服而已,洗了就是。小娃娃没事了,下次玩的时候小心点。” 挥了挥手,张耀之原本还有些火气的心情又被压了下去。这么有礼貌的孩子现在不多见了,看他的样子,应该是生在书香门第的孩子,倒是懂几分礼数。 一件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可当张耀之准备离开的时候,却突然被一句脆生生的童声给叫住。 “叔叔等一等。” 拉了拉张耀之的衣袍,叶初雪似乎有话没有说出。小脸被憋得红彤彤的,甚是可爱。 “怎么了小家伙,叔叔不是说已经没事了吗。难道你还想赔我的衣服,这样的话我可得把你卖掉了,才能换够钱……” 转过头来,张耀之摸了摸叶初雪的小脑袋。他对这个知书达礼的小家伙很有好感,半开玩笑的对他说道。 “不是,闲儿已经道歉了,叔叔您还没有道歉呢。而且你不能把闲儿卖掉,叶子哥哥会打你的。” 皱了皱好看的小眉毛,叶初雪满脸的认真,似乎在说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这件事叶初雪还真没说错,在他小时候,镇子上就有一个专门拐卖孩童的团伙。 当时那些人看见一个瞎子带着孩子,孩子又生的白净俊俏,卖了肯定能换一笔白花花的银子。这简直就是送上门的买卖,不要都对不起自已。 于是当天下午,趁着叶初雪一个人在胡同里玩的时候,人贩子们便下手了…… 最后发生了什么,叶初雪记不清了。他只知道叶子哥哥很快就追了上来,拿着一根扫大街的竹扫帚,把那些人打的都哭了。 叶子哥哥说过,男子汉不能哭。但看那些人哭的稀里哗啦。想必被打的一定很疼吧? 好像这件事过后,镇子里就再没丟过小孩…… 所以,在叶初雪听到此人要卖掉自已时,好心提醒了一句。看他细皮嫩肉的样子,估计禁不住叶子哥哥几棍子。 “嗨,倒底是野孩子,说什么胡话呢。我家老爷大度不追究你,再不走开,小心真把你卖掉。” 听了叶初雪的话,许三眼睛一瞪。他恶狠狠的看着这个小娃娃,一幅说到做到的样子。 “先生说过了,不学礼,无以立。事事皆分黑白,应公正无私而论。 把小糖人弄到叔叔身上是闲儿的错,闲儿已经道歉了。可是因为叔叔走路不小心,闲儿才会摔倒的。所以叔叔也要道歉,闲儿还没让你们赔我小糖人呢。” 清澈的大眼睛一眨一眨,清的宛若能滴出水来,叶初雪好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仿佛不让他们赔自已摔烂的小糖人,已经做出了很大的让步。 此时,身边的玩伴们也都聚了过来,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赶紧离开,不要和大人顶嘴。 “好! 好一个不学礼,无以立。事分黑白,应无私论。哈哈,许三儿,许三,看来你在某些方面,还比不上人家一个小孩子。” 突然间,张耀之大笑起来。他越看这个孩子越觉得喜欢,一个三岁小儿,竟然与他论起了礼数公道。 “小娃娃,刚才是叔叔自傲了。让你摔了一跤,还摔没了一个小糖人,这点我给你赔礼了。” 同样是拱手举袖的一礼,只是道歉的对象,却变成了一个三岁的孩子。虽然有些怪异,但也能看出张耀之的为人气度。想必此人的身份绝对差不到哪去。 “好了,小娃娃。这礼我也赔过了,接下来叔叔考考你,你可知道刚才你说的,都是些什么意思,是哪位先生教你的?” 微微一笑,张耀之看着这个清秀的孩子,出题问道。 “是江先生教的,先生说了,做人要懂礼貌,不懂礼,怎么做人啊。做事一定要分的清清楚楚,抱着公平的心态去解决,不能为人情左右。” 咬着小手指,叶初雪像是在回忆,大眼睛一眨一眨的说道。 “哈哈,果然是吉人自有天象,还真不假。小娃娃走,叔叔请你去茶楼里吃点心,算是赔你的糖人了。” 眼晴一亮,张耀之的神色大喜,似乎抓住了什么重要的线索。他亲切的把叶初雪抱了起来,刮了刮他的小鼻子说道。 “可是闲儿在和朋友们玩啊!” 歪着小脑袋,叶初雪看着身边的小玩伴们,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关系,许三儿,带小朋友们去买糖……” 抱着叶初雪,张耀之向许三使了个眼色。领悟到自家老爷的意思后,许三立刻换了副笑脸。 “走走走,老爷有赏,叔叔带你们买糖人去,想要什么样的都行,自己挑。” 有了糖人的诱惑,小玩伴们立刻兴奋了起来,也顾不上叶初雪了。 他们跟着许三儿,欢笑着挤向卖糖人的小摊,很快就消失在闹市的人流中…… 看到小伙伴们走后,叶初雪也没了玩闹的念想。 “怎么样,现在可以和叔叔去吃点心了吧?” 笑了笑,张耀之看着这个抱在怀里的孩子,再次问道。转过头来,叶初雪想了想。然后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张耀之说道。 “闲儿要吃桃花糕,加糖的……” ……………… 正文 第十章 :神童自在山野间 第10章:神童自在山野间 野茶泛着新绿,在紫砂茶壶里散发着淡雅的香味。泥炉内,精细的竹炭微红,用巧妙的温度慢慢煮着这一壶茶汤。 虽然只是山里人自家采的野茶,比不上龙井,碧螺春,大红袍这种名贵茶叶。但在口感上,绵柔清雅,苦有回甘,也是独有一番风味。 光滑的檀松茶桌,精致的白瓷碟摆了足足十三盘。瓷碟里,五香瓜子,油炸花生,桂花糕,绿豆糕,枣泥饼,蟹黄的水晶包子,竹筒里烤出的八宝饭团…… 这些佐茶的小吃食摆的满满的,可大多都是小孩子喜欢吃的玩意。 “慢点吃,不够了再加。” 笑呵呵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浓茶,张耀之一边吹着茶水,一边看着坐在对面的孩子。 此时,叶初雪正极其认真的咬着一块桃花糕。他吃的很是细腻,一小口一小口的嚼着。山里孩子吃起东西来,那叫一个热闹,都是抢着往嘴里塞。要是吃的不快,一不留神好东西就别人抢光了。 但叶初雪很幸运,叶子从来不和他抢东西吃。而且叶子哥哥教过他,吃东西时要细嚼慢咽,这样对身体好。 桃花糕很好吃,是用当季的桃花和糯米磨成粉,加上蜂蜜在一起,花上一个时辰才能蒸出来。 软软的,甜甜的,上面还撒上了一层细白糖。不过这种东西,在茶楼里卖的也是极贵。一小碟婴儿拳头大小的糕饼,只有六块却要花上十个铜钱。这些钱,在外边都够买二十个牛肉包子了。 平日里,没有人舍得吃这东西。就是镇里的大户,才有闲钱到茶楼里来。茶楼座落在闹市的中心,名字倒也很雅,叫做雅居。雅居里,唱曲的弹琴的,说评书,舞大戏的都有。 说白了,就是那些自命为文人雅士的家伙寻常聚会的地方。当然,首先你得有钱,穷书生之类的可进不来。 张耀之出手也是大方,不和一楼那些散户们挤在一起。直接要了一户二楼的雅间。说是雅间,其实只是用青花布隔开了几个座位。地点比一楼的座位大了几分而已。 一杯香茶喝完,叶初雪的桃花糕也吃干净了。他只吃了一块,小碟里的茶点基本没怎么动。 “怎么了,不合胃口吗?” 皱了皱眉头,张耀之不解的问道。他点的这些,都是小孩子们喜欢吃的,按理来说叶初雪应该很喜欢啊。 “不是,点心很好吃。可叶子哥哥说了,闲儿在换牙不能吃太多甜的。” 张开嘴,露出了一颗摇摇欲坠的小乳牙,叶初雪很是委屈的对张耀之说道。 “哈哈哈哈,对。换牙的确不能吃甜的。闲儿是吧,叔叔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啊。” 被叶初雪逗乐了,张耀之放下手里的茶杯,对他问道。 “闲儿姓叶,叶知闲!” 眨了眨眼睛,叶初雪想到叶子哥哥说过,不要随便告诉别人自己的名字,平时以字为名就行。所以他这么对张耀之说,也是没错。 “叶知闲,知闲安乐,好名字。闲儿,你告诉叔叔你的父母在哪里,他们有没有想让你读书入举的打算啊?” 赞了一声,张耀之微微一笑。他很是喜欢这个有灵性的小家伙,是个读圣贤书的好苗子。 要是这孩子的父母同意,他甚至准备将此子带在身边,亲自辅导。日后怎么也是一个朝中文重。 说起来,自己也是年近四十,尚未得子。最小的闺女倒是有六岁了。待这个小家伙日后功名有成时,让他入赘府中,也算是后继有人。年龄上虽说比他大了点,可女大三抱金砖啊! 打着心里的小算盘,张耀之是越看越顺眼。仿佛一切都是一帆风顺的事了。可再看叶初雪,这个小家伙的脸上似乎有些愁苦。他玩转着一个小瓷杯,轻声说道。 “闲儿没有父母,是叶子哥哥把闲儿养大的。叶子哥哥说了读书没用,不如找个能吃饭的手艺,挣钱娶媳妇。” 此时张耀之的心里只觉得一凉,对叶初雪又多了几分怜惜。 这是个可怜的孩子啊,想必那个叫叶子的,应该是个山野村夫,不知道圣贤书的好处,糟蹋了一个好苗子。更加坚定了要让叶初雪读书的念头,张耀之放松了语气说道。 “闲儿,你要知道读圣贤书的好处。要是你能好好读书,以后叔叔就给你找个漂亮媳妇。而且你那个叶子哥哥不让你读书,教你的江先生又是怎么会事?” “江爷爷是镇上的私塾先生,他有时会教闲儿看书写字。江爷爷说了,男孩子不能一个字都不认识,他以前有很多学生都是读书做的大官。要是闲儿肯好好读书,将来也能当大官的。” 清澈的眼睛看着张耀之,叶初雪说的很是认真。反倒是张耀之脸上,多出了一丝紧张。 他看着叶初雪,追问道。 “闲儿,你告诉叔叔。你说的江爷爷是不是留着白胡子,额前有道疤。说话的时候手总是背在身后?” “对啊,叔叔你认识江爷爷吗?” “认识,当然认识。一会儿还要麻烦闲儿带路,叔叔要去拜访江爷爷。” 心里一喜,这件事总算有了眉目。喝下一杯浓茶,张耀之压了压心头的喜悦。 “闲儿,叔叔问你。你在江爷爷那都看过什么书,记得多少?” “嗯,有好多。《三字经》《论语》《孟子》《礼记》《闲斋话谈》……还有,还有《太白诗集》的上篇!这些闲儿都能记得……” 扳开小手指一根一根的数着,叶初雪仔细的回答道。 “看的挺多,都能记得已经很错了……等等,你都能记得!” 回过神来,张耀之险些一口茶水喷出,他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叶初雪说道。 “对啊,闲儿都记得!” 点了点头,叶初雪有些不解。为什么张耀之会这么吃惊?看书记住内容,不是很寻常的事吗? “闲儿,你可不要骗叔叔。既然你看过《太白诗集》,那我问你,太白诗集卷一百七十三页,首诗是何名,尾句是何诗?” “太白诗集卷一百七十三页,首诗是《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尾句是遥见仙人彩云里,手把芙蓉朝玉京,先期汗漫九垓上。” 随口答了上来,叶初雪没有一丝的迟疑。听到了答案,张耀之的神色变得更加狂喜,他又问道。 “《江上寄元六林宗》第三段诗句?” “夜分河汉转,起视溟涨阔。凉风何萧萧,流水鸣活活。” ……………… “《论语》分几章,共几则?” “《论语》内编二十章,共六百余二则。” ……………… “《论语》第九篇,第十五篇为何名?几则语?” “第九子罕篇,第十五卫灵公篇。子罕三十一则语,卫灵公四十二则语……” ……………… 茶楼上,张耀之问,叶初雪答。一连用了半盏茶的时间后,张耀之才停了下来。此刻,他两眼放光,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宝一样,看着叶初雪。 “闲儿,你告诉叔叔,你是怎么记住这么多的?” 连续回答了这么多问题,口舌不免有些干燥。叶初雪小口的喝着杯里的茶水,他不明白为什么大人们总喜欢喝这种苦苦的东西。比起这种苦茶,明明加了白糖的山泉水更好喝一点…… 一杯茶下肚,叶初雪吐了吐被苦的发麻的小舌头,然后说道。 “江爷爷说了,看书就要背下来,一定要记住不然看书没用。所以闲儿就记住了。” 听着这天真的回答,张耀之呆了许久,随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下一刻,一个人影突然掀开布帘走了进来,正是许三儿。 “老爷,您吩咐的都已经办好了。那些孩子拿了糖人就回家去了。” “许三儿,你说的不错。这潼水古镇的确是个风水宝地,如今这里又要飞出一条龙了,一条真正的大龙!” 咽下了杯中的茶水,张耀之看着叶初雪清秀的小脸,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他能确定,这个孩子天生就是要读圣贤书的天才,是一个真正的神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