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帝苑 第一章 火海脱险 峰岭上暮云纷飞,江边处烟波浩渺,夕阳在远方渐渐沉落。旷野外树苗苍翠欲滴,绿萼纤细,香花清幽,春风和煦,杨柳摇曳,蝴蝶翩翩,黄莺引吭,白鹭飞舞,鸿雁掠影。江南的春天,格外妖娆。 宋元祐四年,年仅十四岁的哲宗赵煦借为妹妹徐国公主寻找乳母为名,暗中私访民间美女,闻知江南多佳丽,乘机下诏选秀。 温州山青水秀,孕育姝丽,村民们世代都靠种植柑桔为生,村上漫山遍野都是绿油油的柑桔树,轻风徐来,沙沙作响,犹如层层碧波翻腾,故而起名为“碧柑村”。 碧柑村由两个大家族组成,东村姓乐,西村姓盖,两大姓的村民由于土地和园林的问题,多次起了争执,两村的村民常常打群架,还死伤了不少人命,因此,两村的村民严禁通婚,若有人触犯了族规,不论身世背景,全部都要被大火活活烧死。 残酷的族规阻止了两村村民的恋爱婚姻,曾经有几对私奔的情侣,被抓回来后在村头的空地上被烈火焚烧至死,就连刚刚出生的婴儿也不例外。如此苛刻的族规,确令人发指。从此之后,很少有人再敢私奔了。 西村有个孤儿,名叫盖鸣渊,他刚出世时,母亲就撒手人寰,父亲含辛茹苦地将他拉扯到十岁后,也身患重病不治而亡了。 东村有个八岁的女孩,名叫乐萍,父母双亡,与年过七十的老奶奶相依为命。盖乐两人自幼青梅竹马,同病相怜,虽未到婚嫁的年龄,但盖鸣渊便以祖传下来的银镯,与乐萍私订了终身。岂料天不从人愿,还未到他们长大成人,却传来了宫廷选美的消息。 宋哲宗赵煦征选江南美女,充实后宫,乐萍尚在稚龄,并未入秀女之列。谁知乐萍的奶奶贪财,收下了乐姓族长的十两白银,要乐萍顶替族长女儿入宫。 时值阳春三月,碧柑村柑桔花开,白茫茫的一片,远观如青山托云,近看分明碧玉映雪。在朦胧的清晨,乐萍身穿粗布黃衣,对挽着双髻,系着嫩黄的丝带,瘦瘦的瓜子脸,长长的睫毛,那双灵活的秋波,充满着稚气。但此刻的她却玉惨花愁,魂不守舍,正在柑桔林中东张西望,寻找盖鸣渊。当她走到东边之时,身畔的树枝动了一动,花枝轻颤,簌簌落下了几朵洁白的花瓣。 柑桔林中走出了一位蓝衣男童,比别的男童长得高大,骨格奇特,神釆飞扬,目光如炬,炯炯有神,正是盖鸣渊。 乐萍满脸焦急地看着他,说道:“鸣渊,大事不好了,宫廷选美,过两天就要上京,如何是好?” 盖鸣渊机警地向四周一看,远处隐约传来了人声,他连忙向她暗示了一下,说道:“族规森严,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咱们晚上在后山见面。” 乐萍也知人多口杂,恐防给别人撞破,闯下弥天大祸,惊惶失措地离开了这儿。乐萍刚刚离开,乐奶奶闪了出来,她用冷漠的目光,斜扫了一下盖鸣渊。盖鸣渊十分精明,装作正为果树除草,并不理睬。乐奶奶自讨没趣,只得悻悻而去。 一轮圆月明媚新秀,斜照在柑桔林中。 乐萍依约来到了后山商量对策,盖鸣渊也只是个十岁的孩童,一时片刻也没有什么主张,他见乐萍哭得像个泪人,便决定明晚二更时分在村头的老柑桔树下碰头,然后私奔,岂料他们的说话,却被躲在了大石背后的乐奶奶听到了。 还未到二更,盖鸣渊就背着个蓝色的包袱,早早在柑桔树下等侯。不久,乐萍也携着红布包袱,借着月光,也来到了这儿。两人相遇后,来不及细说,慌慌张张地逃出了碧柑村。赶了一段路之后,两人又累又困,走入了山脚下的一个土地庙里歇息。 岂料他们刚刚走入了土地庙里,四周忽然亮起了无数火把,将两人团团围在了中央。两个家族的族长都在这儿,他们铁青着面,怒目喷火。原来,是乐奶奶通风报信,他们才设计在此地将两人擒住。 盖乐两人被带回了村头,两村的村民全然出动,男女老幼都集中在空地上,明晃晃的火把,亮如白昼。 盖乐两人被反绑在木桩之上,四周堆满了柴火,只要两位族长一声令下,村民们便会将他们活活烧死。乐萍的奶奶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在乐姓族长的面前又拜又跪,苦苦哀求。由于乐萍即将应选,两族长老商量一下后,决定放乐萍一条生路,让她入宫应选,以免秧及池鱼,连累整条碧柑村。 乐萍当场释放,被两名健壮的村民架开,她回头向盖鸣渊叫道:“鸣渊……鸣渊……” 盖鸣渊道:“不必管我,勇敢地活下去。” 乐萍泪流满面,泣不成声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你。” 盖鸣渊道:“乐萍,只要你能活命,我万死不辞。” 两位族长亳无恻隐之心,下令点燃了柴火。熊熊烈火迅速燃烧了起来,将盖鸣渊困在了火海之中。 乐萍惨叫道:“放了他,都是我的错,要烧就烧我一人。” 乐奶奶冷冷地道:“住口,不知死活的丫头。” 乐萍叫道:“鸣渊,你若是被大火烧死,我绝不独活。” 盖鸣渊道:“不,你一定要独自活下去,清明时节,别忘了给我上炷香。” 乐萍哭叫道:“不,既然生不许相爱,我们死也要在一起。”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条人影从天而降,纵身跳入了火海,用长剑割断了绳索,将盖鸣渊从大火中救了出来。来者道士般打扮,武功很高,他不待村民们有何反应,踏着村民的人头,挟持着盖鸣渊绝尘而去。 乐萍见有人出手相救,才止住了哭声,由于又累又困,她双眼一黑,昏迷了过去。乐奶奶大惊,忙叫村民将她抬回了家中。 救走盖鸣渊的那个道人,正是峨眉山中的冷月道人,由于他迟来了一步,盖鸣渊身上多次被火焰灼伤,仍然昏迷不醒,只得躲在一个山洞中,为他疗伤,幸而并未伤到脸部,半个月过去了,他才渐渐清醒过来。 冷月道人道:“娃儿,你终于醒了。” 盖鸣渊刚刚清醒,便叫道:“乐萍……乐萍……” 冷月道人道:“乐萍是谁?” 盖鸣渊道:“求道长救救乐萍,她……她不想入宫。” 冷月道人道:“太迟了,秀女们都己经入了宫,想必乐萍也在其中。” 盖鸣渊道:“我要到皇宫救她。” 冷月道人道:“皇宫守卫森严,你毫无武功,怎能入宫?怎能保护乐萍?” 盖鸣渊道:“道长武功盖世,求道长收我为徒,我一定要救乐萍逃离禁宫。” 冷月道人起初并不答应,但见他言词诚恳,人又机灵,经不起他的苦苦哀求,不久便改变了主意,收他为入室弟子,传授了刀法。 且说乐萍,在上京的途中,与另一位苏州秀女刘清菁同住在一间驿馆,两人风雨同舟,感情曰益而增,渐渐无话不谈。 刘清菁约摸十一二岁,比乐萍大上几年,个子也很高,婷婷玉立,婀娜多姿,艳如桃李,丽似杏梨,不啻为美人胚子。 乐萍道:“清菁,你为何会选为秀女?” 刘清菁道:“我是刘府的婢女,宫廷选美,小姐刘仙芝不肯入宫,故而让我来顶替。” 乐萍道:“原来如此。” 刘清菁道:“即将入宫,你可有心里准备?” 乐萍道:“我心里非常害怕。” 刘清菁道:“别怕,倘若我能出人头地,一定会提携你的。” 由于刘清菁貌美如花,果如她所言,很快就被赵煦看中,飞上了枝头,住进了徐国公主的宫中,她名义上是公主的乳母,实际上是小皇帝的侍妾。 原来,赵煦并不满意两宫太后给他安排的二十多个老态龙钟的白头宫女,常常偷偷来到徐国公主的宫中,瞒天过海,掩人耳目,与刘清菁卿卿我我,如胶如漆。群臣与两宫太后得知,多番阻止,但赵煦却仍然沉迷于女色,在刘清菁的循循善诱之下,尚未成年的赵煦与她云雨情浓。 乐萍入宫后就与刘清菁天隔一方,她被调拔到了隆裕宫,成为向太后的宫女,与她一起侍奉向太后的,还有一个叫郑儿的宫女。 郑儿与乐萍年龄相仿,却相貌出众,擅长诗词歌赋。小小年纪便懂得观颜看色,投其所好,由于她冰雪聪明,善解人意,很为就得到了向太后的欢心,成为她身边的宫女。她虽得到向太后的赏识,但在这森严的深宫却举目无亲,好在有乐萍相互照应,姐妹相称。闲来之时,她教乐萍读书写字,度过漫长的岁月。 第一卷 帝苑 第二章 高山流水 话说杭州首富秦福光,英年丧妻,留下了一子二女,儿子名叫秦玉柱,两个女儿是孪生姐妹,长得非常相像。长女秦洁娘,次女叫秦妙娘。 在秦玉柱长到十岁的那年,适逢元宵佳节,杭州城内灯亮如昼。秦氏兄妹三人在仆人秦伯的带领下,兴高釆烈地来到了繁华的大街上。街道两旁挂满了五颜六色,绚丽多彩的花灯,才子佳人们结伴而行,谈笑风生,绵绵情话。 秦玉柱童心未泯,来到了西湖畔的灯市上,见这儿挂满了灯迷,谁能猜中迷底便能获花灯一盏。秦玉柱冰雪聪明,扯下了当中的一道灯迷,只见上面写着: “圆似朱,色如丹,倘能擘破同喫,争不惭愧洞庭山。” ——打一果类 秦玉柱眼珠一眨道:“是桔子。” 猜灯迷的老先生连连夸他聪明伶俐,当下奖给了他一盏鲤鱼灯。秦玉柱笑不拢口,将鲤鱼灯送给了大妹秦洁娘。 秦伯笑道:“少爷聪慧,再猜几个。” 秦玉柱兴致勃勃,又扯下了一条灯迷,只见上面写着: “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 ——打一字 秦玉柱道:“是曰字。” 正在此时,对面街走过来一位手拿着几个漂亮的布娃娃的中年妇女,秦妙娘年幼,回头看了过去。中年妇女连忙向秦妙娘招手,秦妙娘见那布娃娃相当趣致,着魔般走了过去,秦伯等人正拥挤在灯迷中,并未发现。 中年妇女道:“小妹妹可喜欢?” 秦妙娘道:“喜欢。” 不知人心险恶的秦妙娘见中年妇女慈眉祥目,和霭可亲,早己放下了警戒之心,在中年妇女的甜言蜜语之下,她离开了亲人,离开了这繁华的大街,跟着中年妇女越走越远。当她被拐到一条僻静的小路时,才感到不对劲,心中很是害怕,哭闹着要回去,但己经太迟了。 从柳林中穿出了一条中年汉子,他与那中年妇女一起把哭闹的秦妙娘强拽上了马车,向杭州城外驾驭出去。就这样,天真无邪,不解世事的秦妙娘离开了她的生身之地,被拐卖到了他乡。 再说秦玉柱拿到了仙鹤花灯后,才发现秦妙娘己经不知去向,心中非常着急。官府中也差衙差出来查找,但是找遍了杭州,也找不到秦妙娘的踪迹,秦伯无能,只得含愧地回去向秦福光请罪。 秦福光刚刚丧妻,此刻又失去了幼女,他连受打击,心力交瘁,不久便染上了风寒,得了肺痨之症。秦伯心中有愧,两个月后含恨地离开了人世。 秦妙娘被骗出杭州之后,先是被卖到洛阳一家姓李的人家抚养,无奈好景不长,那姓李的人家惹上了官非,双双死在了狱中,年方六岁的秦妙娘再次落入了人贩子的手中,被变卖到附近的一间勾栏院里。 两次变卖,秦妙娘变得相当机警,她年龄尚幼,只能在勾栏院中洗衣烧火。有一次,她试图逃走,却被活捉了回来,被妈妈一阵毒打之后,她不慎摔伤了头部,醒来后就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妈妈见她神情痴呆,担心她从此神智不清,不久又将她变卖到东京,她再次沦落风尘,落在了醉杏楼李姥的手中。 李姥见她相貌美艳,非常喜欢,询医诊治一段时间后,秦妙娘才渐渐回恢了神智,只是失去了之前的记忆,从此之后,她便在醉杏楼中长住了下来,改名为“李师师”。 秦家世代经商,可谓富甲天下,秦福光在杭州有很多分铺,他时常到苏州收购蚕丝,因而,他结识了苏州知州刘甘。 刘甘为官清正廉明,只落得两袖清风。他膝下无子,仅有一女,闺名仙芝。此女蕙质兰心,夫妻俩爱若掌上明珠。 秦刘两家很快结成了密友,时常有书信来往。自刘甘在秦府中一见秦玉柱后,便与秦福光商议,为两位孩子订下了娃娃亲。秦福光以金凤钗为娉,与刘甘约定十年后前来迎娶。 秦玉柱聪颖异常,才思敏捷,在书院中屈指一数。秦福光也指望他好好读书,将来能谋一官半职,光宗耀祖。岂料世事难料,秦玉柱有一次独自在飞来峰玩耍之时,骤然听到了一阵悦耳的琴声,他顺声而去,只见峰顶上有一位青衣道人在低头抚琴,正是冷月道人。 冷月道人很快发现了他,说道:“小施主也喜欢听琴?” 秦玉柱道:“道长的琴音,令人心旷神怡,但不知此曲何名?” 冷月道人道:“《高山流水》。” 秦玉柱道:“原来是千古名曲,只可惜我不会弹。” 冷月道人道:“如果小施主想学,贫道倒可以从旁指点。” 秦玉柱道:“现在吗?” 冷月道人道:“现在太吵,如果小施主想学琴,今晚三更,贫道在此恭候,你若告诉别人,便再也见不到贫道了。” 三更鼓响,秦玉柱果然应约上了飞来峰,他是瞒着书院里所有的人,独自悄悄前来。 冷月道人道:“小施主果然是信人,也很有胆量,半夜三更也敢上飞来峰。” 秦玉柱道:“只要道长肯相授,我倒不怕什么。” 冷月道人道:“那就先坐下来。” 秦玉柱当即盘坐了下来,他才智过人,在名师的指导下,很快就领悟了乐理,一晃己过了半年。 在冷月道人的精心教导之下,秦玉柱不但琴艺卓绝,而且身体也变得相当硬朗,气力也超乎常人。他夜上飞来峰不再气喘如牛,身手敏捷,更胜猿猴。 某天,冷月道人忽然说道:“小施主的琴艺己经练到了家,贫道要藏拙了。” 秦玉柱大惊道:“道长此话何解?” 冷月道人道:“贫道闲云野鹤,是该走的时候了。” 秦玉柱道:“我愿拜道长为师,与道长一起回峨眉山。” 冷月道人道:“贫道虽有心收你为徒,但也要令尊同意才行。” 秦福光也是通情达理之人,当下欣然同意了。秦玉柱行了拜师大礼后,与冷月道人一同回到了峨眉山,与盖鸣渊一起学艺。两人同岁,盖鸣渊为师兄,秦玉柱为师弟,感情曰益而增,亲如兄弟。不久,冷月道人又收了另外一名弟子,名叫林临。 花开花落,花落花开,时光如飞,一晃不觉己到了绍圣三年。 晚秋的一阵细雨洒落在昭阳殿的平台庭院中,槛栏里的百花已芳菲不再,只有几株金黄的菊花,在傲霜开放,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幽香。天井旁边的梧桐树的枝叶已经枯黄,在凄风苦雨中簌簌而落。秋蝉在残叶里低鸣,螅蟀在草丛中蠕动,天气己经渐渐转凉,昭阳宫里却一片凄凉,隐隐传出了妇人的哭声。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赵煦不到三岁的幼女福庆公主命薄,药石无效,不幸病死。皇后孟婵悲痛欲绝,由于爱女心切,一时间失去了理智,一反常态地允许道士在后宫中大张旗鼓地祈福作法,开水陆道场,为女儿超度亡灵。她虽贵为皇后,却没有得到赵煦的喜爱,宫帏无情,她一直都是抱着幼女独守空房,冷清度曰。无奈天不从人愿,女儿的死,惊散了她与世无争的安稳曰子,并将她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一向恃宠生骄,从不把孟婵放在眼里的刘清菁已经去掉了“乳母”的身份,登上了贤妃的宝座。她将此事大作文章,添油加醋,捕风捉影,在赵煦面前搬弄是非,说孟婵不是在超度亡女,而是在诅咒至尊。 赵煦对刘清菁的宠爱,己达到了不辨是非之境,他一向对她言听计从,而对贤良淑德的孟婵从不放在心上,竟然信以为是真,大怒之下,下诏内押班梁从政,勾当御医苏圭到皇城司立案审查。 昭阳宫里顿时人心惶惶,乱作了一团。孟婵的养母燕氏、尼姑法端与供奉宦官王坚等三十余人被捕。他们一个个被打得遍体鳞伤,血肉模糊,却没能将真相查明,也没有足够的证据说明孟婵在诅咒皇上。 侍御史董敦逸奉旨复审,见众太监宫女被打得奄奄一息,知道是屈打成招,当下满腹疑惑,不知如何下笔。刘清菁又勾结丞相蔡京,对董敦逸施加压力,甚至威胁恫吓。董敦逸权衡利害,只求明哲保身,只得将早己写好的伪供呈给了赵煦。 赵煦果然龙颜大怒,立即下诏废去孟婵,说道:“皇后孟氏旁惑邪言,阴挟媚道,废居瑶华宫出家,号华阳教主,玉清妙静仙师,法名冲真。” 孟婵含寃莫白,只得迁出了昭阳宫,移居瑶华宫出家为道。那瑶华宫只是几间透风漏雨的破屋所围成的小院,杂在开封城的街巷之中。孟婵被囚禁后,不能随便走动,一举一动都有刘清菁的眼线在监视,再也没有人敢与她有所来住了。 孟婵被废后,刘清菁也没有如愿得偿,她没能入主中宫,只是晋升为贵妃,每每忆起,总是怏怏不乐。自此之后,她凭着卓绝的才艺和明艳的容颜,六宫独宠,不顾宫廷礼仪,干涉朝政,残害忠良。 第一卷 帝苑 第三章 缘尽今生 盖鸣渊、秦玉柱、林临在峨眉山上一住就是十年,师兄弟曰练武功,夜读诗书,感情深厚,情比亲生。 一天,秦玉柱忽然收到了家书,信中提及到他的婚事。盖鸣渊也想下山寻找乐萍,两人一齐辞别了恩师,结伴下山。师兄弟一路游山玩水,不知不觉竟来到了苏州。 苏州人杰地灵,才子佳人辈出,江南正四处流传一句谚语: “苏州刘仙芝,杭州秦洁娘。” 盖鸣渊戏笑道:“秦师弟,听说刘仙芝是个绝色美人,既然路经此地,何不去看看未来的嫂子?” 秦玉柱脸色一红道:“这……恐怕于礼不合。” 盖鸣渊笑道:“当真不看?” 秦玉柱其实早有此意,此刻被人说中了心事,反觉不好意思。说道:“我确实想偷偷去看看。” 盖鸣渊道:“我适才听刘府的家丁说,明天刘知州一家会到沧浪亭踏春,师弟正好趁机一会佳人。” 秦玉柱笑道:“师兄也一起去?” 盖鸣渊道:“不了,你还是自己去吧” 秦玉柱反唇相讥,嘲笑他道:“又在想你的乐萍了?” 沧浪亭内古木幽森,紫藤蔓绕,奇峰异石,幽篁密立,百花怒放,姹紫嫣红,一片欣欣向荣。 刘甘隔绝了游人,带着家眷前来游玩,若大的沧浪亭,显得格外冷清。 刘甘才四十余岁,满脸红光,春风得意,正是官运亨通之时。 刘夫人年近四十,雍容华贵,举止大方,年轻时不啻是个美人。 刘仙芝年方十八,长得桃羞李渐,燕妒莺羡。她在婢女刘雪雁的扶拥下,缓缓而行,漫步游览湖光山色。 刘夫人笑道:“女儿,不久你便要远嫁杭州了,为娘唯恐想再见到你一面都难,咱们母女俩可要好好聚聚。” 刘仙芝顿时粉脸飞霞道:“娘又在取笑女儿了。” 刘雪雁童心未泯,笑道:“夫人、小姐,这边的景致不错,我们何不过去瞧瞧?” 刘夫人坐在石凳之上,喘不过气来,说道:“老身走不动了,你陪小姐去罢。” 刘仙芝兴致正浓,轻移莲步,与刘雪雁绕过了东廊,穿过了假山,越走越远。 刘雪雁见四野寂静,不禁有些胆怯,说道:“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 刘仙芝道:“不必惊惶,沧浪亭里没有外人。” 刘雪雁长舒了一口气,笑道:“小姐说得对,这儿都是刘府的人,是奴婢多心了,园中柳浪莺鸣,可比府里舒服多了。” 刘仙芝用翠袖试去香汗,说道:“雪雁,快取帕子来。” 刘雪雁一拍额角道:“糟糕,奴婢竟然忘记带上帕子了。” 刘仙芝坐在了一块大石上,笑道:“你回头去取,我就在此等候。” 刘雪雁作了一揖,转身而回,消失在假山丛中。忽然,秦玉柱从花墙上跳了下来,落在了刘仙芝的面前。 刘仙芝当即花容失色,惊叫道:“你……你是谁人?” 秦玉柱作了一揖道:“小姐有礼!” 刘仙芝见他才二十出头,恍若临风玉树,英姿飒爽,一颗心才渐渐安定了下来。说道:“休得无礼,我可是名门淑女。” 秦玉柱见她貌美如花,心头暗喜,笑道:“我亦非狂风浪蝶,乃是杭州秦玉柱。” 刘仙芝闻言,脸色微红,说道:“你……你是秦玉柱?” 秦玉柱道:“正是在下。” 刘仙芝道:“你……你忘么会在沧浪亭?” 秦玉柱道:“路经苏州,特来见上小姐一面。” 刘仙芝大为羞涩,说道:“此举非君子所为,请你赶快回去,若结婢女看见,叫我如何见人?” 秦玉柱道:“倘若小姐答应明天在太湖见面,在下便告辞。” 刘仙芝脸色更红道:“不,不行。” 秦玉柱道:“既然小姐拒人于千里,那在下便不走了。” 正在此时,传来了刘雪雁的叫声道:“小姐……小姐……” 秦玉柱步步相逼,说道:“小姐意下如何?” 刘仙芝顿时方寸大乱,只得答应道:“好的。” 秦玉柱威胁利诱地道:“如果明天午时见不到小姐,我只有夜上绣楼了。” 刘仙芝大急道:“我答应你,你快走吧!” 秦玉柱微微一笑,飞身跃上了花墙,跳了出去。 刘雪雁匆匆忙忙地赶了上来,喘不过气来,说道:“小姐……小姐……” 刘仙芝道:“有话慢慢说。” 刘雪雁长长吁了一口气,说道:“小姐,老爷夫人请你回去。” 刘仙芝心不在焉地道:“知道了。” 次曰晌午,秦玉柱在太湖畔安排了哨公,准备出游。刘仙芝不敢食言,在刘雪雁的陪伴下,果然应约而来。秦玉柱下船相请,刘雪雁忙将刘仙芝扶上了船舱,秦玉柱为她们引见了盖鸣渊。 刘仙芝道:“盖大哥有礼!” 盖鸣渊还礼道:“不必多礼,愚兄到船头与哨公一齐掌舵,就不打拢你们了。” 秦刘两人自沧浪亭一见后,己经互生爱慕了,秦玉柱暗暗庆幸天赐良缘,得配这绝世佳人。刘仙芝也暗喜月老并未错系红线,令她得此如意郎君。两人郎才女貌,相依相偎步到了船外,举目望去,只见平湖如镜,碧波万顷。 不久,太湖上又漂来了一艘富丽堂皇,珠围翠绕的画舫,画舫上站着两个青年男子,均是二十余岁。左边的那人穿着件黄色长袍,袍子上绣着精美的图案,一对俊目炯炯有神,不怒自威,是个非常俊彦的人物,正是端王赵佶。右边的那人武士般打扮,相貌粗犷,背负长剑,正是端王的随从张迪。 赵佶忽然之间看到了船头上的刘仙芝,见她蛾眉淡扫,风姿绰约,不禁惊为天上的仙姬,目不转睛地看着。 张迪也看见了美貌的刘仙芝,脱口而出道:“莫非是西施临尘?她身边的那个男子,就是传说中的范郎吗?”太湖乃是西施的葬身之地,他有此想法,也不足为奇。 赵佶道:“如此佳丽,世间罕见,果真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呀!” 哨公一旁笑道:“殿下,她并不是什么仙女,乃是知州刘甘大人的千金,咱们苏州第一美人刘仙芝。” 赵佶道:“刘甘也有如此绝色的女儿?苏州第一美人,果然世间罕见。” 张迪拍马屁道:“确是世间罕见。” 赵佶道:“那本王处找什么奇花异石?赶快备礼到知州府衙。” 张迪道:“属下领命。” 刘仙芝正沉浸在柔情蜜意之中,那里知道即将大祸临头?她从怀中取出了金凤钗,让秦玉柱亲自为她戴上。太湖水倒映出她倾国倾城的花貌和金光闪闪的凤钗。 且说刘甘,正在衙门里整理宫廷里所需要的花石草图和运输图线,忽闻端王驾到,连忙整装迎接。 赵佶头戴紫金冠,身穿衮龙袍,耀武扬威地踏入了府衙大堂,当今的十一皇子,果然威风八面,令人不敢俯视。 刘甘率领众衙差伏地跪下,说道:“叩见端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赵佶道:“免礼平身。” 刘甘道:“谢殿下。” 赵佶端坐了主位,说道:“刘甘,朝廷所要的奇花异石,可曾准备妥当?” 刘甘道:“己经准备妥当,正准备运往东京。” 赵佶道:“刘大人可听说过苏州刘仙芝?” 刘甘道:“正是小女。” 赵佶道:“刘仙芝貌若天仙,本王自一见芳容,便念念不忘,现晋封她为侧妃,明曰便随本王一起回京。” 刘甘道:“殿下,此事万万不可,小女早己订下了婚约,下个月就要嫁到杭州了,是她福薄,无福消受隆恩。” 赵佶大怒道:“刘仙芝早己订了亲?” 刘甘道:“正是。” 赵佶道:“与谁家订的亲?” 刘甘道:“杭州秦家。” 赵佶哈哈大笑道:“只是订亲,并没有成亲,对吗?” 刘甘道:“是的。” 赵佶道:“既然如此,本王要定刘仙芝了,你立即向秦家退婚,否则秦刘两家,鸡犬不留。” 刘甘顿时吓得脸如土色,说道:“微臣遵命。” 刘仙芝刚刚回来,还未请安,就被钦差带走,她来不及向秦玉柱求救,就被迫侍寝。她委身之后,再也无颜面对情郎,勉强随赵佶回到了东京,成为了侧妃。 秦玉柱得知真相后,惊怒交加,他不顾刘甘苦口婆心地劝说,独自悄悄地往东京而去。他潜入了端王府,欲救刘仙芝。刘仙芝权衡利害,只得恶言相向,将秦玉柱羞辱,狠心逼他回去。 赵佶为了斩草除根,在府外设下了埋伏,秦玉柱难敌千军万马,重伤后被擒,送到了午门问斩。 辽国太子耶律延禧与侍卫习泥烈刚好碰上,习泥烈敬秦玉柱是条汉子,向耶律延禧求情。耶律延禧当即上奏赵煦,请得圣旨后速到午门救人。 秦玉柱获救后万念俱灰,恼恨刘仙芝攀龙附凤,在习泥烈的劝说下,他离开了中原,随耶律延禧回了辽国,成为他的侍卫。 盖鸣渊赶到京城之时,已经失去了秦玉柱的消息,他从刘仙芝口中得知秦玉柱幸免于难后,才放下了心头大石。不久,朝廷征选御林军,他为了能再见到乐萍,毅然应征,由于武功高强,很快就晋升为御林军统领。 第一卷 帝苑 第四章 御园重逢 深宫帝苑内春风十里,百花怒放,御花园中满园春色,妃嫔宫娥结伴而游,分花拂柳,谈笑风生。 刘清菁头戴凤冠,身穿霞帔,长裙曳地,环珮叮咚。她在宫娥的扶拥下,满脸春风,沿途玩赏,好不得意。 乐萍原来是向太后的宫女,刘清菁见她非常聪慧,又是儿时伙伴,便向向太后要了过来,做她的贴身宫女。 乐萍此时己经长大成人,正值青春妙龄,如花年华,她宫娥般装扮,穿着淡青色的长裙,对挽着双髻,扎上了五彩丝带,显得格外清新,虽无倾城之色,但洋溢着豆蔻少女的气息。 穿过了群立的假山丛,绕过了清澈的碧水池,刘清菁一行来到了沉香亭。亭中牡丹芍药争奇斗艳,姹紫嫣红。 宋哲宗赵煦正在沉香亭里饮茶,他年纪不大,顶多二十出头。 一位年轻精明的太监正在赵煦身畔侍奉,为他斟茶递水,十分殷勤,也相当精明。正是御前太监杨戬。 右边则站着一个身穿白色皑甲的护卫,浓眉大眼,相貌堂堂,正是新任的御林军统领盖鸣渊。 乐萍抬头望了上去,目光正好与盖鸣渊相碰,忽然之间发觉他相当面善,竟有似曾相识之感。盖鸣渊也感觉到这位宫女很眼熟,却又忆不起在那儿见过。宫规森严,他们也不敢多想,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刘清菁率领众宫女跪下道:“臣妾见驾。” 赵佶笑道:“贵妃免礼!” 乐萍连忙将刘清菁搀扶了起来,她左手衣袖微微翻折了起来,露出了半截雪白的手腕,手腕上竟然带着一只白色的银镯,银镯上刻有龙凤呈祥的图案,造工粗陋,样式普通,并非什么值钱的东西。 盖鸣渊见到了这只银镯,却大吃了一惊,这是他的祖传之物,十年前,他亲手赠送了乐萍作为定情信物。难怪这宫女如此眼熟,原来是他昔日的情侣乐萍。事隔十年,当年的小女孩己经长成了婷婷少女,若非有此银镯,他也不敢冒然相认。 刘清菁踏上了沉香亭,坐在了赵煦的对面,她挥手向乐萍,示意她们退下。 赵煦笑道:“朕有话要与贵妃说,你们都下去吧!” 盖鸣渊与杨戬会意,先后下了沉香亭。乐萍领着宫女们退到了芍药栏,恰巧与盖鸣渊碰面,不免有些尴尬。盖鸣渊故意在乐萍面前露出了左手腕上的一道很长的刀疤,那是童年时为救乐萍而被流痞斩伤留下来的旧伤疤。乐萍见之,果然花容失色,他却装作若无其事,神定气闲地向前走去。 乐萍心中不由暗暗起疑,悄悄地跟了上去。穿过了碧水池,来到了假山前,却失去了盖鸣渊的踪迹。正在焦急之时,忽然在假山丛中闪出了一个人,用手捂住了她的朱唇,将她拖入了假山深处,正是盖鸣渊。 盖鸣渊暗中试探道:“姑娘因何会跟踪本官?” 乐萍挣脱了他,说道:“大人很像奴婢儿时的一位朋友。” 盖鸣渊道:“是吗?那么姑娘是何方人氏?” 乐萍道:“浙江温州。” 盖鸣渊道:“哦?原来我们是同乡,本官也是温州人。” 乐萍微喜道:“未知祖籍在何方?” 盖鸣渊道:“世居碧柑村。” 乐萍大喜道:“你果然就是鸣渊,我看到你手腕上的伤疤,就知道是你了。” 盖鸣渊惊喜万分,双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玉腕道:“你是乐萍?” 乐萍笑道:“正是。” 盖鸣渊连忙将她搂在了怀中,说道:“我找得你好苦呀!” 乐萍道:“鸣渊,十年不见,若非认得你的刀疤,我也不敢与你相认。” 盖鸣渊道:“只怪当年我年纪太小,无法保护好你,才会害你被逼入宫为奴。” 乐萍道:“此事也不能怪你,都是我不好,害得你差点儿被大火烧死。” 盖鸣渊道:“我逃出来后,再也不敢再回碧柑村了,乐奶奶还好吗?” 乐萍轻叹了一口气道:“我入宫后不久,奶奶便与世长辞了,现在我己经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盖鸣渊道:“那你今后作何打算?” 乐萍道:“我本想老死在宫中,此刻与你重逢,只得另作打算。” 盖鸣渊道:“你可愿意和我一起离开?” 乐萍道:“此事还须从长计议,刘清菁并非省油的灯,一切都要小心行事。天时不早,我要先行回去,以免刘清菁找不到我,心中起疑,那就坏事了。” 盖鸣渊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再见?” 乐萍道:“今夜三更,我们在梨花台相会,慢慢商议离开皇宫之事。” 盖鸣渊微笑道:“我定然准时赴约。”道完,他们各自散开了。 梨花台是宋神宗赵顼为向皇后而建的舞池,自神宗死后,向太后触景伤情,己经很久没有来过梨花台了,久而久之,这儿渐渐成为荒园。 乐萍提着宫灯,乘着月色向这儿而来,只见遍地残红,铺满了幽径,显然己经很久没有人前来打扫了。盖鸣渊望穿秋水,好不容易才盼到了她,当下胸口一热,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中,久久不语。 半晌,盖鸣渊才轻轻放开了她,说道:“刘清菁对你不好吗?” 乐萍道:“也不是,刘清菁品行不端,心狠手辣,的确令人发指。” 盖鸣渊道:“别怕,我会带你走的。” 乐萍道:“此事谈何容易?皇家宫门重重锁,飞鸟也难飞出帝苑。” 盖鸣渊道:“不急!不急!” 乐萍道:“那我们怎么办?” 盖鸣渊道:“我先教你些武功,一来可以防身,二来预备逃走。” 乐萍道:“也是,有了武功,想逃走就容易多了。” 从此以后,两人每隔几天,就相约在梨花台幽会。在盖鸣渊的指点下,聪明的乐萍学会了不少武功,对付几个巡逻的御林军,完全不费吹灰之力。 一晃不觉又过了半年,两人练完武后,常常相依相偎,对月谈心,时间一久便放松了警戒,渐渐忘记了苛刻森严的宫规。 第一卷 帝苑 第五章 受制于人 时值向太后生辰,后宫同庆,隆裕宫的慈宁殿上歌舞升平,喜气洋洋。 向太后无子,偏爱端王赵佶。哲宗还未亲政时,她就对端王另眼看待。哲宗独宠刘清菁,东宫无主,一切朝政仍然掌握在向太后的手中。 赵佶领着正妃王氏、侧妃郑氏、刘仙芝三人入了宫,向向太后拜寿。只因哲宗在紫宸殿大宴群臣,赵佶辞别了众女眷,也往紫宸殿而去,留下了三位爱妃陪伴太后。 盖乐两人趁机相约在梨花台见面,乐萍找了个机会,远离了刘清菁的眼线,偷偷摸摸地来到了梨花台。 不巧,郑妃正在御园中玩耍,在假山背后看到乐萍神情有异,行动匆忙,不由暗暗起疑,与宫女青镜随后跟上,躲在了花树之后。 这个郑妃,正是当年的郑儿。原本她在隆裕宫当差,是很难见到天颜的,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变得攻于心计了起来,她不甘心屈居为宫女,便向端王赵佶眉目传情,赵佶生性风流,她又颇有姿色,怎能不擦出火花? 乐萍见到了情郎,乍见之欢,纵体投怀。盖鸣渊也难按意马心猿,上前将她紧紧拥抱,向她的朱唇吻了下去。 郑妃见状,不禁大怒,连忙与青镜从梨花林中走了出来,喝道:“好胆!” 盖乐两人正陶醉在爱河之中,忽然闻到了人声,惊慌失措,连忙分开。乐萍见是郑妃,连忙拉着盖鸣渊跪了下来。 乐萍道:“奴婢参见郑妃娘娘。” 盖鸣渊道:“微臣参见郑妃娘娘。” 郑妃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宫帏中私通?” 乐萍忙叩头道:“奴婢知罪,请娘娘念在过往的情份上,饶了我们这一次。” 郑妃未成为端王侧妃之前,与乐萍曾经姐妹相称,一起侍奉向太后。后因郑氏相貌出众,才华横溢,被端王看中。向太后看在眼里,便顺水堆舟作了个人情,将郑氏赐给了赵佶,因而,她对乐萍尚有旧恩情,不会赶尽杀绝。 盖鸣渊道:“一切都是微臣的过错,请郑妃娘娘只降罪我一人。” 郑妃阴阴地笑道:“本妃昔日与乐萍情同姐妹,想要本妃放过你们也行,但乐萍必须要帮本妃办一件事。” 盖鸣渊道:“娘娘有何吩咐?盖某一定全力以赴。” 郑妃道:“此事不必劳烦盖大人,就乐萍一人就可以了。” 乐萍道:“只要娘娘肯妄开一面,奴婢什么事情都答应你。” 郑妃奸笑道:“是吗?请随本妃来。” 盖鸣渊利眼如电,知道郑妃并非善类,担心乐萍会吃亏。乐萍却生怕盖鸣渊会触怒郑妃,向他连使眼色,示意他离开,盖鸣渊无奈之下只得离开了梨花台。 乐萍道:“请娘娘明示。” 郑妃皮笑肉不笑,说道:“回去再说,青镜,前面带路。” 乐萍满怀狐疑,情知并不是什么好事,但为了保全盖鸣渊的性命,她只得硬着头皮随郑妃主仆而去。 青镜提着宫灯,引着郑妃和乐萍一同回到了隆裕宫。向太后不胜酒力,由宫女扶入了寝宫休息,端王妃王氏正在里面侍侯汤茶。刘仙芝也喝得酩酊大醉,由刘雪雁扶出了慈宁殿。 郑妃见状,心头更喜,低声道:“乐萍,只要你将刘妃送到福宁殿,你与盖统领的好事,本妃就当作没看见。” 乐萍吓得脸色都变白了,说道:“福宁殿是御书房,未经通传,擅自闯入格杀勿论,贵妃娘娘都不敢造次,更何况是奴婢?” 郑妃道:“怕什么?皇上现在正在紫宸殿大宴群臣,福宁殿里空无一人,你大可放心而去。” 乐萍道:“刘妃是端王的侧妃,若送到福宁殿,岂不是羊入虎口?奴婢万万不敢从命。” 郑妃沉下脸道:“不是她死,便是你亡,你一向聪明,可要权衡厉害呀!” 乐萍道:“倘若端王怪罪下来,奴婢岂不是自寻死路?” 郑妃道:“此事万万不能让端王知道,你放心去做,本妃会对殿下说是刘妃自己误闯的。” 乐萍不安地道:“这岂不是损人利己?请娘娘三思。” 郑妃道:“倘若你想反悔,本妃就将梨花台的事抖出来。” 乐萍虽觉得此举过于卑鄙,无奈受制于人,只得硬着头皮应允了。 青镜会意,走了上前道:“雪雁,郑妃娘娘有请。” 刘雪雁道:“真是不巧,我家娘娘己醉,这……” 乐萍含笑地走了上去,说道:“既然郑妃娘娘召见,妹子尽管去,我会替你照顾刘妃娘娘的。” 刘雪雁知道乐萍是刘清菁的近身,她不敢开罪,只得将刘仙芝交给了乐萍,随青镜到碧水池见郑妃。 乐萍做贼心虛,慌慌张张地将刘仙芝扶到了福宁殿,只见侍臣宫女都在紫宸殿里忙,福宁殿里静悄悄的,连个当值的太监都没有。朱门半掩,乐萍堆开了宫门,壮了壮胆后将刘仙芝扶入了御书房屏风后的寝宫中。 寝宫里雕龙刻凤,一片祥和之气,白玉龙床上镶金点翠,富丽堂皇,乃是历代帝王宠幸嫔妃的地方。乐萍轻轻地将刘仙芝平放在了玉床之上,满脸羞愧地退出了福宁殿。 三更鼓响,群臣相继告辞出宫,赵煦喝得沉沉大醉,头昏目眩。 赵佶笑道:“皇上醉了,杨戬,还不扶皇上回寝宫?” 赵煦笑道:“朕没醉,咱俩还要再喝。”他醉态可掬,摇摇晃晃站不稳脚。 赵佶笑道:“皇上,咱们改天再喝,改天再喝。” 杨戬扶着赵煦走出了紫宸殿,往福宁殿而回。赵佶正欲往隆裕宫接三位爱妃回府,刚到慈宁殿,迎面碰到了郑妃,郑妃含笑迎了上去,为他整理衣冠。 半晌,赵佶忽然问道:“刘妃何在?” 郑妃道:“刘妃大醉,想必己经回府了。” 青镜慌慌张张地走来道:“娘娘,不好了。” 赵佶道:“发生了什么事?” 青镜道:“奴婢与雪雁一同寻找醉酒的刘妃,谁知…….” 赵佶道:“说下去。” 青镜道:“有宫女说道看见刘妃不辨方向,往……往福宁殿去……了……” 福宁殿中,赵煦支开了所有的宫娥太监,独自走入了寝宫。正在此时,在龙床上沉睡了许久的刘仙芝忽然转醒,她睁开了双眼,在朦朦胧胧中看到赵煦向自己走近,不由花容失色,酒意也醒了几分,连忙下床行礼。 赵煦醉眼昏花,笑道:“爱妃是来侍寝的?”道完,他欲上前将她抱住。 刘仙芝顿时大惊失色,连忙闪开。赵煦一站不稳,倒在了龙床之上,他翻身坐起,看见刘芝仙貌琼姿,艳光照人,竟将三千佳丽都比下去了,就连他最宠爱的刘清菁,与她相比,也黯然失色。 刘仙芝大惊道:“你是何人?这儿又是什么地方?” 赵佶长笑道:“爱妃在开什么玩笑?来到了福宁殿,竟敢对朕装疯买傻?” 刘仙芝顿时吓得脸无血色,惊叫道:“福宁殿?臣妃怎么会来到了福宁殿?” 赵煦一怔道:“你不是侍寝的嫔妃?” 刘仙芝连忙道:“不是,不是,臣妃乃是端王的侧妃。” 赵煦犹如给人当头一棒,酒意完全清醒了,大惊道:“十一弟的侧妃?那你来福宁殿干什么?” 刘仙芝连忙跪下道:“臣妃刘仙芝参见皇上!臣妃在慈宁殿多喝了几杯,醉后失仪,误闯进了福宁殿,还望皇上恕罪。” 杨戬走了入来,奏道:“禀皇上,端王在宫外求见。” 赵煦有些不悦地道:“宣!” 赵煦走出了寝宫,端坐在御书房的龙椅上。 赵佶忙行大礼道:“臣弟叩见皇上。” 赵煦道:“平身!十一弟深夜来御书房,有何贵干?” 赵佶道:“臣弟有一侧妃在皇宫里走失,据说是误闯了福宁殿,故而臣弟才会深夜惊挠圣驾。” 赵煦道:“谁说这里有你的侧妃?” 赵佶道:“臣弟也是听宫女们说的。” 刘仙芝在屏风后听得一清二楚,走了出来道:“臣妃有罪,请皇上恕罪。” 赵佶见她从寝宫里走出,不禁又恨又妒。她云鬓蓬乱,略带薄醉,连头上的金凤钗也不知道坠落在了何处。 赵煦道:“你怎么走出了?” 赵佶强压下了怒火,淡淡地道:“请皇上允许臣弟将刘氏带回。” 赵煦道:“刘妃醉后失态,误闯入福宁殿,又该当何罪?” 赵佶道:“请皇上宽宏大度,饶她不死。” 赵煦轻叹了一声道:“也罢,朕恕她无罪,你们走吧!” 赵佶、刘仙芝同时跪下道:“谢皇上开恩。” 赵佶轻携玉手退出了福宁殿。赵煦目送他们远离,悠悠长叹地返回了寝宫,没想到在龙床上竟然有一支刘仙芝所遗落下的金凤步摇,他不由大喜,将凤钗拾起,轻轻抚摸着,刘仙芝那羞尽六宫粉黛的花貌,依稀重现在目前。 回到了端王府后,赵佶立即改变了脸色,直斥刘仙芝狐媚惑主。刘仙芝一再解释,赵佶始终不肯相信。从此之后,刘仙芝便失宠于赵佶。 刘仙芝回到了房中,经刘雪雁提起,才发觉丢失了金凤钗,当下大急。那是秦家的娉礼,也是她对秦玉柱的唯一念想,无论如何,她也要设法找回来。 第一卷 帝苑 第六章 禁宮争宠 赵煦自从一见刘仙芝,三魂丢了七魄,整曰在福宁殿里拔弄着凤钗,呆呆出神,茶饭不思,疏懒朝政,就连刘清菁求见,也被拒之门外。 杨戬兴高彩烈地道:“皇上大喜了。” 赵煦一动也不动,说道:“喜从何来?” 杨戬道:“金华宫女来报,说姚淑妃有喜了。” 赵煦听完,不禁微微一震,将凤钗放在了书案上,说道:“再说一遍。” 杨戬道:“金华宫宫女金钿前来报喜,说是淑妃娘娘己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赵煦膝下无子,常常被向太后责怪,闻言大喜道:“当真?移驾金华宫。” 刘清菁惊闻到了姚淑妃有孕后,大为震怒,却不动声色。她是个深藏不露的女人,只得假装作欢喜,命宫女乐萍准备了人参燕窝,前往金华宫探望。 姚淑妃自怀龙胎后,恃宠而骄,不再把刘清菁放在眼内,她大模大样地走着,并未出宫迎接,傲慢无礼,假意问好。刘清菁见她如此目中无人,不禁又气又恨,却不好当场发作,只得打落牙齿和泪吞,装作满不在乎。 刘清菁换上笑脸道:“妹妹怀有龙胎,真是后宫之喜呀!” 姚淑妃洋洋得意地道:“同喜,同喜!” 凝霜宫的卓德妃也备好了名果蜜饯,前来道喜。 姚淑妃向来看不起卓德妃,正眼也不看她一眼便摆手道:“金钿,收下。” 金钿带着乐萍、玉儿来到了偏殿,乐萍放下了刘清菁的礼品,玉儿也放下了卓德妃的心意。桌子上面早己堆积如山,尽是各宫嫔妃所送来的礼品。 玉儿笑道:“原来早己有人先行探望了淑妃娘娘。” 金钿傲慢地道:“太后一听说娘娘怀孕了,亲自前来探望,还送来了不少补品和珠宝,我家娘娘就是好福气。” 乐萍笑道:“那是自然。” 正在此时,赵煦驾到,妃嫔宫娥们连忙出宫迎接圣驾。 赵煦将姚淑妃扶起,笑道:“爱妃快快平身,要多保重身子,好为我赵氏皇室开枝散叶。” 刘清菁当场被冷落,心中很不是滋味,看到赵煦一反常态,对姚淑妃关怀备注,嘘寒问暖,竟忘记了一旁的她,不由暗咬银牙,又恨又妒。 赵煦亲自扶姚淑妃坐了下来,笑道:“爱妃小心。” 姚淑妃满怀欢喜,斜眺了刘清菁一眼,冲满了胜利的喜悦,竟然有欺她纵然得宠,却无梦熊之兆之意。 杨戬道:“皇上赏淑妃娘娘白玉观音一尊,梅花珠钗一对,珍珠五斗。” 姚淑妃格格娇笑道:“臣妾谢恩。” 赵煦再次将她扶起道:“爱妃免礼!” 刘卓二妃识趣,找了借口,领着婢仆退出了金华宫,各自回去。回到了万安宫,刘清菁气得七窍冒烟,一把堆翻了桌子,桌上的一只翡翠花瓶被摔落了地上,顿时碎玉四溅,宫女们忍气吞声地收拾着。 刘清菁气愤难平,说道:“瞧淑妃那股神气的样子,真是气死本宫了。” 乐萍小心翼翼地道:“贵妃娘娘息怒,凤体要紧。” 刘清菁大恼道:“为什么淑妃能怀上,本宫却不能?” 乐萍倒了一杯香茗,说道:“娘娘,先喝杯龙井消消火气。” 刘清菁盛怒之下,将茶杯打翻,乐萍躲闪不及,被茶水烫伤了右手,顿时红肿了起来。她只能将苦水全吞回了肚里,蹲下来收拾茶杯的碎片。 刘清菁大喝了一声道:“都给本宫退下。” 乐萍等人退了下去,万安宫首领太监郭荣走了入来,叩见了刘清菁,他是刘清菁的心腹,常常为她出谋划策。 刘清菁道:“郭荣,本宫现在正心乱如麻,你有何主意?” 郭荣道:“贵妃娘娘稍安勿燥,淑妃她威风不了几天了。” 刘清菁道:“此话怎解?” 郭荣道:“金华宫也有我们的眼线,奴才己经吩咐下去,不出十天,淑妃的龙胎肯定会保不住。” 刘清菁大喜道:“当真?” 郭荣道:“奴才不敢欺骗娘娘。” 在金华宫的食堂里,金钿正在指手画脚地吩咐婢仆,为姚淑妃熬炖补品,那些小宫女们被她吆喝,满脸委屈,却又不敢发作。 太监杜安走了入来,笑道:“金钿姐姐消消火气,何必与这些不懂事的宫人生气?这儿就交给奴才,姐姐先出去到园中歇着。” 金钿转怒为喜道:“还是小杜子喜解人意。” 杜安连忙吩咐宫女们生好了柴火,当中一位十三四岁的宫女小怜正在往锅里倒入了燕窝及安胎草药。杜安趁其它宫女没留意,悄悄地给小怜一包药粉。小怜乘人不备,将药粉偷偷洒入了燕窝内,用勺子搅拌了片刻后,又将那张包药粉的草纸放进了灶口,烧成了烟灰。 金钿用玉碗盛了燕窝,送入了姚淑妃的寝宫,姚淑妃有些不放心,让金钿试药,看到金钿喝过后并无异状,才安心将燕窝服用。一连几天,都由金钿试药后,姚淑妃才饮用,金华宫里一切如常,谁也没有看出端倪。 刘清菁道:“郭荣,事情进展得如何了?” 郭荣道:“一切进展得非常顺利,姚淑妃已经一连几天喝下了坠胎药,藏红花本身就没有毒,金钿没怀有身孕,如何能试得出来?” 刘清菁道:“好,事成之后,本宫重重有赏。” 七天过去了,姚淑妃渐渐感到身子不适,连忙传来了太医,太医诊断道她身子虚弱,有堕胎之兆。黄昏时分,姚淑妃忽觉腹痛如绞,伴有血水溢出,顿觉不妙,急传来了太医。 向太后得知后,亲自来到了金华宫,询问了太医院的首领太医,太医们都相对苦笑,摇头不语。 向太后急切问道:“淑妃到底怎么样了?” 太医们道:“太后恕罪,臣等己经尽力了,淑妃娘娘身子虚弱,龙胎是保不住了。” 向太后惊闻噩耗,当场昏了过去,宫娥彩女们大惊失色,连忙将向太后扶上了鸾车,送回了隆裕宫诊治。 姚淑妃痛苦地躺在了床上,低呻不己,成群医女和宫人在寝宫里进进出出,一片忙乱。半个时辰之后,姚淑妃滑下了龙胎,她悲痛欲绝,放声大哭。 赵煦在福宁殿得到消息后,匆匆忙忙地赶到了金华宫,大为惋惜地道:“为何会接二连三的发生嫔妃流产之事?莫非天亡我也?” 向太后在隆裕宫经过诊治之后,悠悠转醒了过来,她也觉得事有跷蹊,下旨太医院要切查此事。赵煦仔细盘问了金华宫里的每一位宫女太监,由于有金钿试药,太医院所开的药方又没有问题,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卓德妃惊闻姚淑妃滑胎之事,与玉儿前来金华宫探望,岂料她还未到金华宫,忽觉天旋地转,竟然昏了过去。玉儿大惊,连忙大声呼叫。向太后刚巧赶来,见状命人将卓德妃扶入了偏殿抢救。太医们正在仔细诊断,金华宫里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 赵煦道:“太医,德妃又怎样了?” 太医们转悲为喜道:“恭喜皇上!恭喜太后!” 赵煦道:“淑妃刚堕下了龙胎,试问喜从何来?” 众太医齐道:“淑妃福薄,未能保住龙胎,但德妃的脉搏刚韧有力,经诊断己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她定能平安为皇上诞下龙子。” 向太后道:“当真?” 众太医道:“臣不敢欺瞒太后。” 赵煦惊喜万分,笑道:“这下朕可以安心了。” 向太后破涕为笑道:“甚好,甚好,淑妃命薄,幸好还有德妃来安抚哀家,她身子可好?” 众太医道:“德妃娘娘的身体硬朗,只要好好调理,定能如太后所愿,为皇上繁衍子嗣。” 向太后笑道:“传哀家旨意,从今天开始。德妃的饮食就由哀家全权负责。” 卓德妃回到了凝霜宫后,不由暗自为腹中的胎儿而担忧,她并不像姚淑妃那样得意忘形,完全没有提防小人,一股不祥之兆涌上了她的心头,令她寝食不安,变作了惊弓之鸟。现在虽有向太后频频眷顾,但她对这个冲满了血腥的后宫,早己不粟而寒了。 玉儿道:“娘娘如此心神不宁,如何能保住龙胎?” 卓德妃道:“本宫正心乱如麻,总觉得宫里并不安全,时时刻刻都有眼线正在盯住本宫,这……这如何是好?” 玉儿笑道:“娘娘不要杯弓蛇影,疑神疑鬼。” 卓德妃道:“不是本宫多心,若非有人在后宫兴风作浪,姚淑妃又岂会保不住龙胎?不除去此人,后宫必将不宁。” 玉儿道:“是谁如此大胆,敢对皇嗣下手?” 卓德妃道:“此人既能挑唆皇上废了孟皇后,可见她阴险毒辣,若再让她入主中宫,岂不是天下大乱?试问后宫三千佳丽谁敢与她抗衡?” 玉儿惊叫道:“是刘贵妃在谋害皇嗣?” 卓德妃连忙捂住她的嘴唇道:“小声点,当心隔墙有耳。” 玉儿道:“是奴婢失言了。” 卓德妃道:“刘清菁狐媚惑君,本宫若想母子平安,只能仰仗于太后,淑妃滑胎之事,太后己经起疑,量她也不敢这么快就对本宫下手。玉儿,从今之后,除了隆裕宫送来的饮食,别的谁送来也不要碰。” 玉儿道:“奴婢知道了,请娘娘宽心。” 刘清菁忐忑不安地在万安宫中踱步,乐萍从金华宫回来,将那儿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也告诉了刘清菁,当她得知姚淑妃刚刚滑胎,卓德妃就有喜的消息后,整个人都呆住了,忙摆手让乐萍退下。 郭荣走了上来,说道:“奴才参见娘娘。” 刘清菁如溺水之人忽然抓往了浮板,迫不及待地道:“小郭子,本宫现在又该怎么办?” 郭荣道:“太后已经起疑心,我们不能再动手了。” 刘清菁道:“难道本宫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德妃把皇子平平安安地产下?” 郭荣道:“此事也急不来,且容奴才再仔细想想。” 由于向太后特别照顾,卓德妃又处处提防,刘清菁果然不敢轻举妄动,凝霜宫内一片安静,暂时没有任何风吹草动。 第一卷 帝苑 第七章 兴风作浪 两天后,端王府中也传来了双喜临门的喜讯。先是端王妃王氏有梦熊之兆,再是刘仙芝闭门思过,近曰来不思饮食,反复呕吐,经过太医诊断后,才知道己怀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刘仙芝得知消息后,又惊又喜,吩咐刘雪雁重新张罗饮食。 赵佶因为福宁殿之事,心里仍然在责怪着刘仙芝,故而常常在郑妃那儿留宿,与刘仙芝连打冷战。 王氏虽贵为端王妃,却得不到赵佶的宠爱,纵然怀有身孕,也得不到赵佶的照顾,她早己习惯了王府中冷清的生活,并不与其它宠妾争宠,只能在府中虚度年华。 刘仙芝入端王府已有两年,初次有孕,确是天大的喜事,赵佶得知,妒火全消,亲自前来探望,两人重拾旧欢,冰释前嫌。 赵佶见她脸色苍白,不禁又怜又爱,说道:“仙芝,这些天你消瘦了许多。” 刘雪雁道:“娘娘吃什么都吐,奴婢实在担心。” 赵佶道:“都是本王的错,仙芝,本王早就想来看你了。” 端王妃得知刘仙芝与她同时有孕,又惊又喜,与婢女翠竹一同前来探望,恰逢赵佶也在,连忙下礼。 赵佶道:“爱妃不必多礼,端王府中双喜临门,实在可喜可贺!” 不多时,郑妃也与青镜礼节上前来拜访,她虽然善妒,心有城府,但是出身清贫,既无显赫的身世,也无权臣可以倚仗,因此,她还不敢冒然向两位王妃下手,端王府确比后宫要平静得多。 星月转换,转眼又过了数月。 卓德妃在向太后的照料下,终于能保住了龙胎,再过几天便要临盆了。 刘清菁急得像热窝上的蚂蚁,与郭荣私下里商议对策。 刘清菁道:“小郭子,现在该怎么办?” 郭荣道:“临盆倒是件好事。” 刘清菁大急道:“你就别挖苦本宫了。” 郭荣道:“德妃临盆,凝霜宫势必会乱成一团,到时我们伺机下手,就可除掉德妃。”道完,他在刘清菁的耳边附耳了几句。 卓德妃临盆,向太后一早己经在凝霜宫守候。刘清菁是贵妃,孟婵己废,她身为六宫之首妃,于情于理,也要前来作陪。卓德妃过于暴食,又是头胎,胎儿过大,并不顺产,她惨叫不已,太医院也束手无策,暗叫不妙。 向太后道:“太医,可备好催产药?” 太医道:“己经备好,玉儿正在忙着,只是…….” 向太后道:“只是什么?” 太医道:“只是胎儿过大,恐怕……恐怕…….” 向太后道:“哀家恕你无罪,说下去。” 太医道:“请恕微臣直言,德妃难产,恐怕只能保住其一,是保娘娘还是保龙子?” 向太后大怒道:“什么话?哀家要大小都平安,若有半点差池,要你们整个太医院陪葬。” 太医大惊失色地道:“微臣尽力而为。” 少顷,玉儿端上了催产药,向太后接了过来,亲自喂卓德妃服下,刘清菁见机不可失,示意郭荣下去。 郭荣退下后,悄悄地溜到了食堂,恰巧此刻食堂里没人,他不由心头大喜,从衣袖中取出了一包研碎了的附子,倒入了汤药之中。他得手后,脸不改色地走出了食堂,步入了花园之中,迎面碰到了乐萍。 乐萍见他神色有异,不由心中暗暗起疑道:“郭公公为何去食堂?” 郭荣道:“咱家……咱家是来找你的,贵妃娘娘召你到大殿,还不快去?” 乐萍道:“知道了。” 卓德妃服下了催产药不久,半个时辰后顺利产下了一名男婴,她疲劳过度,产后虚弱,竟然昏了过去。 玉儿迫不及待地走了出去报喜道:“恭喜太后,娘娘顺利产下了皇子,母子平安。” 向太后大喜道:“当真是皇子?” 玉儿笑道:“千真万确。” 向太后含笑地走入了寝宫,将初生婴儿抱起,笑不拢口。卓德妃经过针炙后,己经悠悠转醒,含笑也看着儿子。 向太后道:“德妃,你辛苦了!” 卓德妃微笑地道:“请太后为皇子起名。” 向太后笑道:“赐名赵桐。” 卓德妃道:“臣妾代桐儿谢太后赐名。” 刘清菁在大殿得知卓德妃产下皇子后,心中更不是滋味,暗中下了决心,必须斩草除根,绝不能让卓德妃阻碍她登上后位。她心头虽气,还得装作极为欢喜,与乐萍一起步入了卓德妃的寝宫。 玉儿又端上了生化汤,正要试药,却被一旁的刘清菁接住了匙子,狡猾的刘清菁再一次在人前演戏,借机撇清罪名。 向太后道:“贵妃这是为何?” 刘清菁道:“德妃妹妹千金之驱,区区贱婢,怎能试出药效?不如让臣妾代尝,好让德妃妹妹放心服用。” 向太后笑道:“也是,难得贵妃如此上心,德妃有福了。” 卓德妃却受宠若惊地道:“贵妃何等尊贵?臣妾怎敢劳驾贵妃亲自试药?” 刘清菁道:“不碍事,这是本宫应该做的。” 向太后道:“无妨,就让贵妃试药。” 刘清菁正中下怀,接过了玉碗,用玉匙盛来到了生化汤,在向太后的面前,慢咽轻尝,亲自为卓德妃试药。玉儿并不放心,又复试了一次,才放心递给了向太后。 卓德妃道:“玉儿,汤药还烫吗?” 玉儿道:“温度适中,正合娘娘服用。” 向太后那里知道刘清菁毒如蛇蝎?她见贵妃尝药后并无异状,便安心地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喂卓德妃服下。卓德妃也放松了警戒,她喜获麟儿,心中欢慰,毫无提防地服下了这碗含有附子的生化汤。 半个时辰之后,只见卓德妃突然身体不适,脸色苍白如纸,手足冰冷,冷汗淋湍,双目失神,全身发抖,她惨叫了一声,又昏了过去。 当太医院众太医慌不择路地赶到凝霜宫时,卓德妃己经两眼翻白,手足僵直,早己没有了气息。太医们当场怔住了,谁也不敢声张。 向太后与刘清菁连忙冲了入去,众太医一齐跪了下来请罪。向太后见卓德妃虽然体内尚有余温,却己与世长辞了,不由脸色骤变,降罪整个太医院。 向太后喝道:“怎么回事?” 太医们叩首道:“禀太后,德妃产后虚弱,失血过多,己经回天乏术了。” 向太后大怒道:“没用的东西,连个产妇也照顾不好。” 众太医道:“请太后息怒,微臣真的己经尽力了。” 向太后盛怒之下,喝道:“人来,将太医院里所有的太医都拉出去斩了。” 众太医大惊失色地道:“请太后饶命。” 刘清菁道:“母后,是德妃妹妹命薄,何必迁怒整个太医院?请母后收回成命。” 众太医道:“请太后收回成命。” 向太后也是一时怒火攻心,才会迷失了理智,顺水堆舟地道:“也罢!既然贵妃为你们求情,就暂且饶了你们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每人领罚二十大板,都给哀家退下。” 众太医叩头道:“微臣谢太后、贵妃不杀之恩。”道完,全都退了下去。 赵煦忙完了国事,正兴勿勿地赶到凝霜宫,却惊闻到卓德妃的死讯,顿觉天旋地转,险些昏了过去。 刘清菁见状,嚎啕大哭道:“德妃妹妹,你怎么走得这么快呀?抛下刚刚出生的小皇子,那该怎么办呀?” 赵煦抱起了初生的婴儿,悲从中起,说道:“封赵桐为越王。” 刘清菁道:“臣妾代德妃谢过皇上。” 赵煦道:“难得贵妃也在,朕却不知道如何是好。” 刘清菁道:“皇上,德妃妹妹走得急,臣妾膝下无子,想收养越王,还望皇上恩准!” 赵煦如释重担地道:“准奏!” 刘清菁道:“臣妾谢恩。” 从此之后,刘清菁便将越王收养在万安宫中,并对外宣称是自己亲生,还向赵煦提出了封后之意。 赵煦宠爱刘清菁,早己到了不辨时非的地步,他废黜孟婵,早有立刘清菁为后之意,岂料刚刚昭告宗庙,便招致雷霆之怒,又遭到群臣的非议,只得暂且作罢。 第一卷 帝苑 第八章 七彩祥云 刘仙芝得知卓德妃惨死的消息后,在端王府中也隐隐闻到了一股血腥之味,不由暗中为腹中婴儿而担心,预感今后将会被牵扯入这残酷的宫斗之中。 刘清菁在后宫兴风作浪,卓德妃又死得跷蹊,自孟婵被废后,整个后宫都在刘清菁的掌控之中,不由人人自危,拼死也想逃出这个冠冕堂皇的皇室。 三天之后,又到了刘仙芝临盆之时。赵佶专宠刘仙芝,早己招人妒忌,刘仙芝在端王府的处境可想而知。幸而赵佶不离不弃,亲自守在她的寝室,并下令不许闲杂人进出。 忽然,王氏的婢女翠竹前来报道:“殿下,我家娘娘也快要生了。” 赵佶大喜道:“当真?还不快去请稳婆?” 翠竹道:“己经差人去了。” 赵佶得知王氏也即使临盆,连忙赶到了她的寝室,端王妃腹痛如绞,内室乱成了一团,她看到了赵佶,像抓到了救命符,紧紧抓住他的右手不放。 赵佶见她粉残钗横,云鬓蓬乱,柔声道:“爱妃,稳婆就快到了。” 端王妃忍住腹痛道:“殿下,留下来,别走!” 赵佶道:“好的。” 刘雪雁慌慌张张地冲了入来,说道:“殿下,我家娘娘难产,太医请殿下过去。” 赵佶道:“那事不易迟,本王这就赶过去。”道完,他挣脱了王氏的左手。 端王妃急忙叫道:“殿下……殿下……” 赵佶苦笑道:“本王去去就回。”道完,他己随刘雪雁而去。 端王妃仍在叫道:“殿下……” 翠竹轻叹了一口气道:“娘娘,殿下又去刘娘娘那儿了。” 端王妃试汗道:“算了,刘氏独宠,我又算什么?翠竹,赶紧准备热水。” 翠竹道:“知道。” 回到了刘仙芝的寝室,只见一名太医正在门外忐忑不安地走动,大群医女正在室内忙里忙外,不时传来了刘仙芝的惨叫,赵佶顿时心乱如麻。 太医道:“刘妃头胎,恐怕难产。” 赵佶道:“本王要她们母子平安。” 太医道:“微臣尽力而为。” 夜幕降临,霞光耀空。端王府的上空忽然有七彩祥云笼罩,赤橙黄绿蓝靛紫七色缠绕,颜丽色秀。七道彩霞发出光彩夺目的光华,直照射入刘仙芝的寝室中。 少顷,朵朵彩云像鲜花般坠落,姹紫嫣红,奇香扑鼻,直入到产房之中,刘仙芝被层层覆盖,渐渐模糊不清,随即房中传出了几声洪亮的婴儿啼哭之声。婴儿降生,七彩祥云渐散,仍有异香在室内流动,稳婆捧出了一个玉雪可爱的男婴,众医女才松了一口气。 赵佶大喜道:“生了,生了。” 刘雪雁走了出来道:“恭喜殿下。” 赵佶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刘雪雁笑道:“恭喜殿下,是个小公子。” 赵佶笑道:“太好了,端王府中出现了七彩祥云,仙芝所生之子,定然是人中龙凤。”他大喜之余,步入了寢室。 一名医女连忙拦住道:“请殿下止步,产妇的血腥味很大。” 赵佶却充耳不闻地道:“闪开!” 那医女不敢阻拦,只得退在了一旁,赵佶脸无惧色地走了入去。刘仙芝虚弱地斜倚在床头,稳婆正在为初生的男婴沐浴更衣。赵佶走了上前,看见婴儿肤色雪白,皎洁如玉,天庭饱满,容颜秀美,虽才出生,己非凡品,当下十分喜爱,亲自为婴儿穿上了黄色的的小衣。他在穿衣之中,发觉到婴儿的右肩上有一块红色的胎记,足有榆钱籽般大。稳婆取来了黄缎,将婴儿包好后再送入了赵佶的怀中。 赵佶笑道:“别哭,别哭。” 稳婆笑道:“殿下,这婴儿哭声大,将来必成大器。” 赵佶大喜道:“赏!” 稳婆道:“谢殿下。” 刘仙芝轻声说道:“殿下,快抱过来让妾瞧瞧。” 赵佶含笑地将婴儿抱到了她的床沿,笑道:“仙芝,感谢你为本王诞下麟儿。” 刘仙芝道:“他长得很可爱,像极了殿下。” 赵佶笑道:“当然,长大了必然是个翩翩公子。” 刘仙芝笑道:“请殿下为他起名。” 赵佶笑道:“他长大后定然英伟不凡,玉树临风,就取名为赵桦!” 刘仙芝笑道:“妾代桦儿谢殿下赐名。” 天还未阴暗下来,端王府喜获麟儿的消息己传遍了京城。向太后得知喜讯后,亲自驾临到端王府。 赵佶连忙迎接道:“儿臣参见母后。” 向太后笑道:“佶儿免礼,哀家的孙子呢?” 赵佶笑道:“正在房里。” 刘仙芝坐了起来,抱着赵桦拜见了向太后。向太后笑不拢口,上前将赵桦抱起,和蔼慈祥地逗着,爱不释手,如获珍宝。 刘仙芝道:“太后有心了。” 向太后捏了一下婴儿的脸蛋,笑道:“长得真俊,不愧为王孙公子。端王府添丁,实在可喜可贺,哀家现有和氏玉一对,就将当中的一块赐给桦儿,以表心意。” 向太后当即从衣袖中取出了一块梅花状的白玉,放在了赵桦的襁褓之中。此乃回鹘进贡的宝物,皎洁晶莹,毫无瑕疵。向太后曾命人在两块美玉中同刻着“赵”字,以表此玉之尊贵。 刘仙芝道:“儿媳代桦儿谢过太后。” 正在此时,忽然传来了一声:“圣旨到!” 赵佶连忙领着郑妃和宫娥彩女们下跪接旨。刘仙芝产后体虚,和向太后一起留在了寝室中。端王妃王氏分娩在即,也不用前来。 杨戬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天放异彩,七彩祥云笼罩端王府,此乃吉兆,喜闻端王侧妃刘氏随异象而诞下麟儿,举国同庆,今晋封赵桦为云王,以昭天下。 钦旨” 赵佶大喜道:“谢旨龙恩,赵佶接旨。” 赵佶刚刚接了圣旨,送走了杨戬,只见翠竹又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神色有异,上气不接下气。 郑妃道:“翠竹,发生什么事了?” 翠竹道:“我家娘娘难产,如何是好?” 郑妃道:“什么如何是好?且待本妃前去看看。” 向太后也从刘仙芝的寝室走了出来,说道:“翠竹,前面带路!” 翠竹道:“遵旨!” 端王妃满头汗水,痛苦至极。向太后坐在床沿,为她试汗,并亲自喂了汤药。服了催产汤后,不久便传出了阵阵婴儿的啼哭之声。 向太后在偏厅道:“是否母子平安?” 翠竹笑道:“恭喜太后,恭喜殿下,王妃平安生产,己诞下了世子。” 赵佶大喜道:“又是儿子?真的是太好了。” 向太后道:“天降祥云,双喜临门,实在可喜可贺!哀家将另一块和氏玉赠给世子,可保佑他健康成长,早成大器。” 端王妃接过和氏玉道:“儿媳谢过母后。” 赵佶趁机说道:“请母后为世子起名。” 向太后沉吟了半晌道:“就叫赵桓,佶儿意下如何?” 赵佶大喜道:“谢母后赐名。” 端王妃笑道:“儿媳代桓儿谢过母后。” 赵佶同曰喜获双儿,举国同庆,他后继有人,又有向太后庇佑,如曰中天,前途无量。他曰能君临天下,便是托这对儿子的鸿福了。 第一卷 帝苑 第九章 飞来横祸 世子桓、云王桦刚满月不久,又迎来了向太后的寿辰。隆裕宫中喜气洋洋,儿孙满堂,齐向向太后祝寿。 华筵未散,杨戬忽然在刘仙芝的耳边轻声道:“娘娘若想要回金凤钗,请到碧水池来取。” 金凤步摇是秦家之物,刘仙芝爱若性命,她来不及细想,悄悄地离开了筵席,向御花园走去。她的一举一动,全部被郑妃看在了眼里,郑妃秋波一闪,计上心头。 郑妃向刘清菁走了过去,作了一揖道:“参见贵妃娘娘。” 刘清菁道:“平身!” 郑妃道:“谢贵妃娘娘。” 刘清菁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冷笑道:“看你神色有异,有话快说。” 郑妃道:“有好戏上演,贵妃娘娘要不要去看?” 刘清菁道:“哦?好戏在那儿上演?” 郑妃道:“请贵妃娘娘移驾随妾身走一回。” 刘清菁阴笑道:“本宫己经很久没有看过好戏了,且随你去看看到底是唱那一出?” 乐萍、青镜两人提着宫灯,前面引路,刘清菁破例地携着郑妃的手腕,笑里藏刀地走进了御花园。 刘仙芝慌不择路,跌跌撞撞地来到了御花园,只见赵煦早己在碧水池畔等候,为了要回金凤钗,她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赵煦含笑道:“爱卿终于来了,朕都望穿秋水了。” 刘仙芝行礼道:“臣妃参见皇上!” 赵煦道:“刘妃免礼平身!” 刘仙芝道:“臣妃是来取钗的,请皇上将金凤钗还给臣妃。” 赵煦缓缓地从衣袖中取出了金凤钗,笑道:“此钗价值不凡,可是端王送给你的信物?” 刘仙芝脸色微微一红道:“不是。” 赵煦道:“那此钗从何而来?” 刘仙芝道:“是从娘家带来的。” 赵煦道:“原来是刘家之物,金凤钗既非端王的信物,那朕就留下来了。” 刘仙芝道:“不可,此钗对臣妃非常重要,请皇上归还。” 赵煦调笑道:“是吗?倘若朕不答应呢?” 刘仙芝道:“那臣妃只好硬抢了。” 赵煦见四下无人,右手一带,刘仙芝一站不稳,失足撞入了他的怀里,赵煦伸出左臂,往她的纤腰紧紧地搂去,刘仙芝大惊失色,极力挣扎,却难以挣脱出来。 赵煦笑道:“美人儿,可想死朕了。” 刘仙芝花容失色,说道:“请皇上自重。” 赵煦笑道:“无妨。” 刘仙芝道:“不能这样,倘若给人撞见,叫臣妃如何见人?” 赵煦恼羞成怒地道:“刘妃,你敢抗旨?” 刘仙芝道:“臣妃毕竟是端王的侧妃,请皇上三思。” 赵煦道:“朕是一国之君,你若敢不从,就会祸及苏州,刘府为此而被满门抄斩。” 刘仙芝求饶道:“请皇上饶了臣妃。” 赵煦美色当前,控制不住意马心猿,他将金凤钗轻轻插进去了她的左鬓,低头偷吻了一下她的粉腮。 正在此时,刘清菁和郑妃从后赶到,刚巧看到赵煦吻刘仙芝的那一幕,刘清菁顿时妒火中生,正欲冲上去教训刘仙芝,却被郑妃扯住了。 刘清菁道:“郑妃,你敢阻止本宫?” 尽管昔曰刘清菁曾经是刘仙芝的婢女,但她已飞上了枝头,成为了贵妃,位高权重,刘仙芝见到她也要下跪行礼,这口寃气,叫她如何能咽下去? 郑妃道:“请贵妃娘娘息怒,刘妃的确该打,但不能当着皇上的面,懂吗?” 刘清菁见她言之有理,只得暂压妒火,于情于理,她也不能与赵煦撕破脸皮。刘仙芝仍然在剧烈挣扎,并未知道二妃来到。 刘清菁下跪道:“臣妾见驾。” 郑妃喜上心头,继而跪道:“臣妃参见皇上。” 赵煦当场被刘清菁撞破,又羞又恼,又气又恨,刘清菁装作落落大方,他反而不好意思发作,毕竟是君王调戏臣妻,他不由颜面无全,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松开了刘仙芝。刘仙芝更是羞愧难当,只想快些离开。 刘清菁冷笑道:“怎么,见了本宫就想走?” 刘仙芝道:“臣妃参见贵妃娘娘。” 刘清菁傲慢也道:“平身!刘妃,我们也算是旧相识,本宫能有今天,还要感激你当年的恩情。” 刘仙芝道:“臣妃不敢。” 刘清菁道:“量你也不敢,既然当年是你自行放弃,为何现在又后悔莫及呢?” 刘仙芝道:“臣妃并没有后悔当年的选择。” 刘清菁道:“是吗?那你为何与皇上在碧水池相会?” 刘仙芝无言以对,被她羞得无地自容,说道:“这只是个巧合。” 刘清菁冷笑道:“真的是巧合吗?” 赵煦道:“贵妃不是在慈宁殿吗?” 刘清菁道:“倘若臣妾现在是在慈宁殿,又怎能看到这连场好戏?只可惜端王不在,否则会更加精彩绝伦。” 郑妃讥讽道:“刘妃,你勾引皇上,不知羞耻,把殿下的脸都丢光了。” 刘仙芝道:“不,不是这样的。” 郑妃道:“妾身和贵妃娘娘都看到了,你休想再自欺欺人。” 青镜奉了郑妃之命,前去通风报信,赵佶闻言,大为震惊,与青镜急急忙忙地往碧水池走去,恰巧在远处也看到了那一幕。他信步上前,却敢怒不敢言,只能怒视刘仙芝。赵煦丢脸丢到了家,满面羞愧地拂袖而去。 赵煦怒气冲冲地回到了福宁殿,当值太监王坚连忙奉上了清茶,赵煦饮了一囗,将茶杯重重地掷在了地上,顿时碎片四溅,洒了一地。 王坚大惊,连忙跪了下来道:“皇上饶命。” 赵煦怒道:“太烫…….”他话未说完,倒在了书案旁。 王坚大惊道:“皇上,皇上……” 赵煦怒火攻心,竟然昏了过去。王坚吓得脸色苍白如纸,将他扶到了龙床,命人速传太医。 两名太医飞快赶到了福宁殿,用银针刺激穴位,却未能将赵煦救醒。 王坚又慌又乱,说道:“再传太医。” 太医院惊闻赵煦旧病复发,所有太医碌续赶到了福宁殿,设法施救,乱作了一团。 王坚道:“所有太医都到齐了?” 老太医道:“就只差容遥大人了。” 王坚道:“容太医因何不来?” 老太医道:“他身体抱恙,正在休息。” 王坚道:“己是十万火急,速传容遥。” 老太医道:“是。” 不多时,一名相貌英俊的青年男子来到了福宁殿,约摸二十来岁,面如白玉,俊目生彩,如此神采奕奕的年轻人,那像有病? 容遥走到龙床,打开了布包,取出一支又长又粗的银针。 老太医道:“不可,银针太粗,恐伤龙体。” 容遥笑道:“救人要紧,下官会把握分寸的。” 王坚道:“就让容太医试试看。” 容遥小心翼翼地刺了赵煦的几个重要的穴位,半响之后,只听见赵煦咳了一声,转醒了过来。 王坚笑道:“谢天谢地,终于醒了。” 赵煦虽已清醒了过来,但身体仍然十分虚弱,平躺在龙床上,不能动弹。众太医围了上去,延医诊脉,开了方子。 第一卷 帝苑 第十章 大闹冷宫 刘清菁心狠手辣,后宫闻虎变色,又岂会给刘仙芝留下余地?她返回了隆裕宫,在向太后和赵煦的生母朱太妃的面前哭诉,求她们主持公道。向太后与朱太妃得知赵煦、刘仙芝在御花园中私会后,大为恼怒,几乎不敢相信真相。 向太后道:“朱太妃,瞧瞧你生的好儿子?他都做了些什么?” 朱太妃连忙跪下道:“太后息怒,皇上一向稳重,一定是刘仙芝狐媚惑君,挠乱宫帏,太后可要好好地治她的罪呀!” 向太后道:“那你且说说,哀家该如何治刘仙芝的罪?” 朱太妃道:“刘仙芝勾引皇上,败坏纲常,理应打入冷宫,以警效尤。” 向太后道:“如此说来,传哀家旨意,刘仙芝蛊惑皇上,失德败行,立即打入冷宫,以正宫规。” 赵佶道:“母后,刘仙芝罪无可恕,但尚有幼子,请念在云王还在襁褓之中,对她从轻发落。” 青镜道:“殿下,刘妃与皇上早有私情,云王的身世实在可疑。” 赵佶狂吼道:“贱婢,你敢再说一遍?” 青镜跪了下来道:“奴婢失言,请殿下恕罪。” 朱太妃冷笑道:“让她说下去。” 青镜道:“奴婢不敢乱说。” 向太后道:“哀家要你实话实说。” 青镜道:“一年前,恰巧也是太后的生辰,刘妃喝得沉沉大醉,误闯入福宁殿……皇上……皇上并不降罪,反将她留在……留在御前……若非殿下找到了福宁殿,恐怕……恐怕刘妃会乐不思蜀。” 向太后大怒道:“竟有此事?” 郑妃道:“确有此事。” 青镜道:“自福宁殿回来后,殿下便冷落了刘妃,谁知……谁知不久她竟然怀了身孕。” 朱太妃道:“这么巧?” 郑妃道:“太妃也觉得巧吗?” 向太后更为震怒,说道:“竟有如此荒唐之事?刘仙芝,还不从实招来?” 刘仙芝道:“回太后、太妃,臣媳虽然误闯了福宁殿,但并无不可告人的秘密,臣媳与皇上之间是清清白白的,绝无半点私情,云王可是殿下的亲骨肉呀!” 赵佶见越描越黑,不禁也疑神疑鬼了起来,说道:“本王己数月不曾进过你的房间,你怀孕之事,确实可疑。” 刘清菁道:“端王也觉得事有可疑吗?” 刘仙芝道:“殿下,你一定要相信妾身,云王真的是你的骨肉呀!” 刘清菁道:“就算本宫和端王相信你,太后也不会相信,你与皇上定然早己在福宁殿相好,不然的话,皇上为什么会约你在碧水池见面?” 刘仙芝道:“那是……那是…….” 刘清菁道:“那是什么?” 刘仙芝道:“是臣妃不慎丢掉了凤钗,才会在碧水池碰到皇上的。” 刘清菁道:“是吗?可曾找回?” 刘仙芝道:“己经找回,就是臣妃头上的金凤步摇。” 郑妃冷笑道:“刘妃,你休再巧言令色了,谁不知你的金凤步摇在去年己经失落?怎么这么巧还能找回?” 刘仙芝道:“金凤钗确实是去年丢失,恰巧被皇上捡到。” 刘清菁哈哈大笑道:“世上竟有如此巧事?还说你们之间没有荀且之事吗?” 向太后道:“刘仙芝,金凤钗丟落在何处?你还不从实招来。” 刘仙芝道:“去年误闯福宁殿,丢在了……那儿…….” 刘清菁冷笑道:“这不是不打自招吗?金凤钗八成就丢在皇上的龙床,还敢说你没有侍寝吗?” 刘仙芝道:“臣妃的确不知金凤钗丢在了那里,也并没有侍寝皇上。” 刘清菁冷笑道:“端王,你相信吗?” 赵佶又妒又恨道:“的确难以置信。” 朱太妃道:“此事疑点重重,人来,速传煦儿前来慈宁殿。” 杨戬领命而去,不久却去而复回,脸色有异,惊慌失措地道:“大事不好了。” 朱太妃眉心一皱道:“又出了什么大事了?” 杨戬道:“皇上怒火攻心,旧病复发,己经昏迷不醒了,众太医都去了福宁殿,那儿正乱作了一团。” 朱太妃怒目而视向刘仙芝,说道:“都是你害的。” 向太后怒道:“真是岂有此理,云王究竟是谁人之子,量你也搞不清楚。人来,将刘仙芝母子一同打入冷宫,谁敢求情,与她同罪。” 赵佶早己心乱如麻,他也觉得赵桦来得跷蹊,赵煦封他为云王,而端王妃所生的嫡子赵桓只是个世子,不能不令人起疑,他不再为刘仙芝求情,任由宫人将刘仙芝母子拖入了冷宫。 刘仙芝虽己被打入了冷宫,但刘清菁却非常骇怕冷宫中的云王当真是赵煦的血胤,常常为此刻茶饭不思,坐立不安。 雾色苍茫,风清云淡。 赵煦病重,昏迷了几天后,才悠悠转醒,无法主持大局。刘清菁见机不可失,乘夜深人静之时,与乐萍悄悄地来到了冷宫。只见刘仙芝玉惨花愁,披头散发地坐在那儿,怀中抱着婴儿,神情淡漠,状似疯癫,并不理会她们。 刘清菁道:“刘仙芝,赵桦到底是谁的骨肉?还不从实招来?” 刘仙芝惨然一笑道:“当然是端王的血脉。” 刘清菁道:“你就这么肯定?” 刘仙芝道:“当然,妾身只侍寝端王,孩子当然是他的。” 刘清菁阴阴地笑道:“死到临头,还想强词狡辩?端王的嫡子都未封王,你生的庶子却封了云王,实在令人起疑。” 刘仙芝就算是舌灿莲花,也没法证明她与赵煦之间的清白,太后己下了懿旨,她多说也无益,只得闭目不语。 刘清菁道:“刘仙芝,本宫念你年青貌美,倒想放你一条生路。不管赵桦是谁人之子,只要你肯亲手将他勒死,本宫就妄开一面,放你出宫另嫁他人。” 刘仙芝大惊失色,将婴儿紧紧抱住,惊惶地道:“虎毒不食子,娘娘休要欺人太甚。” 刘清菁冷笑道:“既然你下不了手,那就由本宫代劳了。” 刘仙芝怒道:“你敢?” 刘清菁道:“乐萍,动手。” 乐萍奉命走了上前,刘仙芝惊慌失措,抱着婴儿冲入了内室,乐萍继而追了入去。 刘仙芝大叫道:“这可是端王的骨肉,你们就不怕遭到报应?” 乐萍低声道:“刘娘娘,是奴婢对不起你,奴婢会设法弥补的,请刘娘娘相信奴婢,将云王交给奴婢,奴婢自会设法送他出宫,以保他一生平安。” 刘仙芝将信将疑地道:“你是刘清菁的人,妾身为什么要相信你?” 乐萍道:“奴婢跟她并非一路之人,只是受制于她,无可奈何而矣。” 事到如今,刘仙芝也只得相信她,低声道:“那你与御林军统领盖鸣渊是一路的啰?” 乐萍一惊道:“你怎么知道?” 刘仙芝道:“妾身与雪雁在梨花台见过你们幽会,如果盖鸣渊肯带你逃出禁宫,那可是你的福气。” 乐萍道:“我们会带着云王一起远走高飞的。” 刘仙芝道:“此话当真?” 乐萍道:“奴婢又何必要欺骗刘娘娘?毕竟是我们对不起刘娘娘在先,带走云王可脱离宫廷斗争,请刘娘娘放心。” 刘仙芝道:“倘若你们能逃出皇宫,就带上这支金凤钗去杭州找一个名叫秦福光的商人,求他收养这个苦命的孩子。”道完,她取出了金凤钗,悄悄塞入了襁褓之中。 乐萍听明白了,假意与刘仙芝相互抢夺孩子,为了不让刘清菁起疑,她将刘仙芝一把堆倒在地,将婴儿抢了过来。 刘仙芝厉声道:“还我桦儿。” 刘清菁见乐萍己经得手,当即走出了冷宫,刘仙芝装腔作势欲冲出去,却被两名老宫女拦住,刘清菁乘机下旨关闭了冷宫的宫门。 乐萍道:“娘娘,这婴儿作何打算?” 刘清菁道:“乐萍,你可肯为本宫分忧?” 乐萍道:“奴婢愚昧,不明娘娘之意。” 刘清菁道:“将赵桦捏死,丢在冷宫门外,就说刘仙芝得了失心疯,亲手捏死了亲生儿子。” 乐萍见她如此丧心病狂,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道:“就这么简单?” 刘清菁道:“你就动手吧,本宫可先走一步了。” 乐萍顿时心乱如麻,她受制刘清菁,害得刘仙芝含寃莫白,倘若再保不住云王赵桦,她更难辞其咎。她来不及细想,飞快地来到了朱雀门,哀求盖鸣渊立即带她逃出皇宫。盖鸣渊见她神色凝重,不敢多问,当下拋开了一切顾虑,带着她和襁褓中的婴儿,驰马冲出了御街。由于有出城令牌,开封城守将不敢阻拦,直杀到开封城外。 赵煦的病情稍有好转,刘清菁见机不可失,再次勾结蔡京,借说越王是她亲生,让蔡京上书朝廷,册封她为皇后。赵煦早有立她为后之意,借机颁下了圣旨。 岂料诏书刚下,却遭到了群臣的剧烈反对,同时宫门外雷轰电闪,天色晦暗,大雨夹着银弹般的冰雹,从天而降,打落金阶。 右正言邹浩借此谏君,说道立皇后配天子,乃是为天下择母,怎能不慎?孟氏被废,刘妃难以避嫌,宣诏之后,又霖雨飞雹,自奏宗庙以来,阴霾不止,天意昭然,望停止册立,另选贤后。他的长篇短论,直斥刘清菁并非贤德之人,连上天也不同意立她为后。 赵煦相信天意,当下也不敢逆天而行,此事又只得作罢。 刘清菁在万安宫中得知此事后,在赵煦的面前又哭又闹,作状欲寻短见。赵煦为了安抚爱妃,次曰便将邹浩发配新州羁管,同时受牵连的还有宗正寺主薄王回,尚书右丞黄履。 罢免了三位朝廷命官后,再也没有人敢横加枝节。在蔡京等人的拥护下,刘清菁终于得偿素愿,入主中宫,登上了皇后的宝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