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红尘 踏入红尘   为梦人   第一章踏入红尘   (一)   夏末初秋的北方的上午依然炙热难耐。沂蒙纺织厂门卫上的大老黄刚刚检查完下夜班女工的包裹,遗憾的是这次没有发现任何一点东西,哪怕是一根线头,他也好去厂领导那里邀功。但是没有,几天前那些女工不经意间放在身上口袋里的废丝、回花被他查出报厂里当作偷盗处理后,这几天就什么也查不到了。他很生气,“你说这些人,你们身上哪怕有一点点厂里的东西也好,怎么什么也没有呢?不过还好,后纺的王娟不是被我摸了两把么?那小妮子,皮肤像水做的一样,真嫩……”他抬起右手看着,回味着刚才的感觉,正在这时一个年轻人走了过来。   “请问,技术科的魏晓笠在吗,我能进去找他吗?”来人很友好的问大老黄。   大老黄眯缝起他的小眼睛仔细的打量着站在面前的年轻人,只见此人身高175厘米左右,身材异常的匀称,长长的头发凌乱但不失风度,一副浅色变色镜后的眼睛炯炯有神,再仔细看他的脸上,竟被一层密密麻麻的青春痘覆盖着,远看五官端正,近看还有点挺瘮人的;上身穿了一件有很多花的“T”恤衫,下身的裤子松垮的很。“唉,可惜了,要不是这一脸青春痘,可以跟郑少秋媲美了”。大老黄这样想,因为他一眼看出这个年轻人不像本地人,至少打扮不像,他就问“你找魏晓笠什么事?”   “我是他的校友,来看看他”。   大老黄一听,马上警觉起来。据说上次魏晓笠的一个同学被他领着进了车间,刘厂长知道了狠狠地训了他一顿。不行,我得先跟刘厂长说一下,刘厂长还可能认为我有责任心,不定哪天提拔我一下。想到这里,他对年轻人说“你先登个记,把身上的火种留下。”说着,他递给来人一个登记薄,自己从门卫室出来,快步跑到厂长室。“刘厂长,外面来了一个小伙子,说要找魏晓笠,我没让他进来。你看怎么办?   被称作刘厂长的人放下手里的文件,抬头看了大老黄一眼,问“他叫什么名字?”   大老黄一愣,刚才只顾打量他了,还真就没问叫什么,搔了搔头皮说“我没问,要不我去问问?”   刘厂长不满意的又看了大老黄一眼,什么话也没说,低下头继续看文件。大老黄急忙跑回来,别看门卫离厂长室不足30米,拐过屋角就是,但来回跑了一趟,大老黄还是汗流如雨了,毕竟天太热了,而且刚才厂长的那两眼也看得他有些发毛,不知什么意思。回到门卫室,那个年轻人还站在桌子前,茫然的不知怎么办。他不知道大老黄递给他登记薄自己跑出去干什么去了,填完之后只好等着,他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大老黄回来了。   “你、你叫什么名字?”大老黄气喘吁吁的问。   “林秋水”,年轻人回答,他搞不懂这里又不是国家机密地方,为何进个门还这么复杂?   “等着”,大老黄没好气地说,人却已经冲出了门卫室,又跑了。   林秋水无可奈何的继续站在那里等着。“看来第一天就不顺”,他这样想,就在今天一早,他从乡下老家坐车来到大姑家,对这个远房大姑说:“姑,要是党政机关去不了,我就到纺织厂报道去算了。”大姑没说什么,正在吃饭的姑父说:"单位呢我跟你姑也联系了几个,他们没说不要人,也没说现在就要,我看你还是等等,你要是去报上到,再出来就难了,事情就更不好办了。”大姑瞪了姑父一眼,说:“这个事你自己掂量,县委宣传部的孔部长说正在考察人,县电视台也需要人,段台长也说要考察考察你”。   “还是这几句”,林秋水想,毕业回来几个月了,就等到这么两句话。此时充满激情的林秋水根本一天也不想再等。他要即刻融入社会,投身到工作中,为社会创造价值,体现自己的价值。所以,他对大姑姑父说“能去最好,实在去不了就算了。再说,我学的工科,到工厂去可能更有利于我以后的发展。”就这样,他在大姑家吃完饭,到教育局领出分配表、介绍信就来到了沂蒙纺织厂。   而此时,大老黄气喘如牛的跑到厂长室,“刘厂长,他、他、他叫林、林什么水”。一热一急,大老黄竟然把名字给忘了。   刘厂长一听,一下子从办公椅上站起来,“什么,林秋水?在哪里?你看看你大老黄,你怎么搞的,快把他带到我办公室。”   “可他要找魏晓笠......”   “你不要管,把他带过来...不,他在那里,你领我去见他”。   这次大老黄才有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就在保卫科”。   刘厂长大步流星的来到保卫科,一把握住林秋水的手说“欢迎,欢迎,本来想去青岛把你接回来,又听说你到临沂去了,没有联系上你,我们工作做得不够啊。”   林秋水有点受宠若惊,但他不认识眼前这个人。这个人在林秋水看来,身材不高,顶多170厘米,身体很健壮,剃个小平头,一脸络腮胡虽然没有长出胡须但仍然铁青,鼻梁高挺,眼窝很深,让人一眼看不透的感觉,笑容也好像有点假,似乎有些格式化,给林秋水的感觉是很有威严感。   林秋水正在发愣的时候,大老黄看出门道了。“听说这几天有大学生来报道,这个可能就是,而且来头还不小。”他这样想,马上对林秋水说,“这是我们厂的刘厂长,一把手......”刘厂长瞪了他一眼,对林秋水说:“走,到我办公室去。”   林秋水傻傻的跟着刘厂长来到办公室,在进门的时候,刘厂长让林秋水先走。对这点礼节林秋水还是有的,他推让道:“刘厂长,您先请”。进门后是一间很大的办公室,按了四张办公桌,每个办公桌后都有一个人似乎在看报表,但都偷偷的瞟他。林秋水感觉浑身不自在,随着刘厂长又进了一道门,来到摆有两张办公桌,一套沙发的办公室。   “请坐”。刘厂长指了一下沙发,自己拿出一只瓷杯,倒上茶叶,冲上水,端到林秋水前面的茶几上,随后走到面西背东的办公桌前坐下,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支递给林秋水。林秋水赶紧说“谢谢,我不抽烟”。他很感动,看来刘厂长虽然不苟言笑,但对人如此热情,他有点受不了。所以他说:"刘厂长,这是我大学期间的成绩单,您看一下。”说着他把成绩单递给刘厂长。刘厂长拿眼瞥了一下,说:“好、好,你的情况我们大体有了解,在学校你表现不错,还是学生会干部。”林秋水一听,知道魏晓笠把他的情况已经跟刘厂长说过了,他点了点头,“听魏晓笠说,我们厂正在扩大生产规模?”   “是啊,我们现在跟北京纺科院合作,成功开发了腈纶膨体纱。现在是供不应求,但是我们从前年开始生产,细纱机能开起来的仅有一半,所以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我们很期待着你的加入。虽然我们现在条件有限,你看办公室也不像样,但是,我想,只要我们同甘共苦,兢兢业业的干,用不了几年我们会不断发展壮大。魏晓笠是你的校友,现在在技术科担任副科长,干的很出色,已经是我们厂的技术骨干。但是像他那样的人实在太少了,他一个人忙的团团转,但实在忙不过来。前几天他跟我说,我们县在齐鲁纺院有个校友,今年毕业。我就对他说一定要联系上你,一定把你请了来。今天你来了,很好,我希望你能踏踏实实的留下来,我们一起把事业做大。”刘厂长说。   林秋水很激动,他等的就是这一天,等的就是这个局面。他赶紧问:“我什么时候来上班?”   “这样吧,你先把户口证明、报道信留下,我让人事科给你把户口办理好,然后让办公室给你安排宿舍,你呢,回家安排一下,一个星期之后来上班吧。现在正是月底,很多事,你也不要在家呆时间太长了,抓紧来上班。你看好不好?”   林秋水心想,我现在就可以上班,还要回家干什么?但既然刘厂长已经那样说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就对刘厂长说:“好吧。户口和介绍信给谁呢?”   “你放我这里就行了。我安排办公室给你办理,一周后你来上班。” 踏入红尘 (二)   (二)   林秋水在家一天也呆不下去了。老实巴交的父母根本不关心他分到哪里去,他们或许还没有从他们老林家出了一个大学生的喜悦中醒过来,只知道,林秋水吃上国库粮、是国家的人了,再也不用象他们一样风吹日晒面朝黄土背朝天了。其实,90年代初,尤其邓老南巡讲话以后,现在正赶上政企分开的关键时刻,城里或者有关系的同学大学毕业后都到党政机关或事业单位去了。郝平的哥哥在县经委,毕业时虽然分到了粮食加工厂,但最终去了电业局。他的办法就是不去报到,托人走关系,而且把经验毫不保留的说给林秋水听。林秋水没有当官的哥哥,也没有至亲能帮上忙,最后他听父亲说有个姑在县纪委,但已经出了五服,而且因为她老家里没什么人,所以多少年不回来也没有跟他们联系了。林秋水象得到了救命稻草,跟父亲进县城硬是把这个姑找了回来。大姑的态度很明确,老林家多少年来出了这么一个大学生,她高兴,而且会帮忙联系一个比较好的工作单位。她也跟林秋水说,粮食市场马上放开,粮票用不多长时间了,以后都吃议价粮;政企分开以后,企业就自负盈亏了,所以分到企业去要全凭真本事吃饭,不像党政事业单位,旱涝保丰收,而且运气好的话还能混上个一官半职,光宗耀祖。对这一点,林秋水很茫然。家门口有一家兵工厂,到兵工厂当工人,是他们村几代人梦寐以求的,他能到城里的工厂当工人,不比乡下的工人又强了许多?而且在大姑给联系单位的过程中,林秋水明显感觉到了困难重重。首先,大姑年龄马上到线,很快就要退居二线,后起之秀们就有点不把她放在眼里;第二,林秋水一个农村孩子,还不清楚要找到好工作需要打点,家里也没钱让他打点,大姑几次旁敲侧击林秋水,让他回家拿点钱来跑关系,林秋水都无动于衷。林秋水不想再为难大姑,同时也是为难自己,只好自我安慰,他是学工科的,学的是纺织,到党政事业单位,自己的专业怎么办?他现在最想的是马上投入到社会,能独立,能自己挣钱,毕竟他还有两个妹妹在上学,父母的负担太重了。所以,他感觉,不管到哪里去工作,只要是能工作,能体现自己的价值,到哪里都一样。   在这种思想指导之下,林秋水义无反顾的在家等了一个星期后到沂蒙纺织厂报到了。他去的时候,据在刘厂长办公室外面一间屋里办公的那个女人说,厂长出发了,临走时嘱咐等林秋水来了,由办公室安排住宿、工作。然后就把他领到一张办公桌前面,“这是张科长的办公桌,他到车间去了,你在这里等一会,我去叫他。”那个长得挺漂亮、个头不高、涂着指甲、抹着口红、穿着时髦、东北口音的女人说。之所以称她为女人,是因为林秋水实在猜不透她的年龄,而且从外表上他看不出她是女孩还是结过婚的。   不一会,那个女孩还是女人的人和一个年龄三十岁左右的人出现在门口,令人吃惊的是,他们勾肩搭背的亲热得很。“难道是夫妻?”林秋水这样想,“那也不应该在厂里就这个样子。”   看到林秋水在看着他们,两人马上收敛,那个男人快步走到林秋水面前,伸出手,“我叫张永,在这里管人事。昨天刘厂长交代了,他出发了,让我接待你。这样吧,你的户口已经落下了,户口薄过一段时间派出所给了就给你;现在我先领你去安排住宿。有个事提前跟你说一下,今年我们这里来了好几个学生,他们都是中专,报到比你晚,所以都还没来上班。我们是新建厂,宿舍不宽裕,领导的意思,让你们学生住在一起,但一间宿舍不会超过4个人,你看怎么样?”   林秋水没意见,对这些他并不很关心,他关心的是工作怎样安排。所以他说:“怎么都行,只要别离厂太远就行。”   “不远,就在马路对面。你的行李拿来了么?”   “在保卫科。”提起保卫科,林秋水就想笑。那个大老黄看见林秋水,又是点头,又是哈腰,掏出烟来非要林秋水抽,这次也不用登记了,也不用留下火种了,林秋水感觉他变了一个人,不是一周前难为他的那个人了。   张科长领着林秋水,大老黄帮林秋水提着行李,三人来到马路对面一座绿色的5层楼前,看大门的老头迎上来,“张科长,您怎么亲自来了?”老头跟张科长打着招呼。   “让你收拾的那间房子收拾好了没有?小林今天来报到,现在要住了。”   “好、好,就还几块煤球在里面,拿出来就行了,我领你们去。”   一行人来到一楼113室的门口,老头推开门,里面的确有一堆煤球,一张上下层的单人床,一张桌子靠窗放着,其他的空空如也。张科长拉了一下悬在屋中央的灯绳,灯没亮。“怎么搞的,我不是让你们把灯修好么,怎么还不亮?”   老头说:“前几天细纱、后纺的几个保全工在这里打扑克,是他们弄坏的吧。”   “抓紧找人来修。”张科长对大老黄说。“把钥匙给小林。”又对老头说。   “条件很简陋,我们能提供的就这些了。今天上午你先收拾一下宿舍,生活用品不全的到街上去买,让他们再把门和电修一下。下午你到厂里去找我,我和你到技术科报到。”张科长安排着,对看门老头说,“对门洗刷间水管是不是坏了,这么大声音有法睡觉吗。跟机修车间乔主任讲一下,马上修好它。”   当林秋水忙忙活活的收拾完宿舍,到街上买来牙膏牙刷等生活用品后已经是下午2:20了。还好,他看见三三两两的人从宿舍里出来向厂区走去。“没晚,不要第一天就迟到了”,林秋水想。   等他来到厂部办公室的时候,厂部办公室里寂静无声,门开着,但没人在里面。林秋水犹豫了5分钟,最后还是走了进去,找靠门口的一张椅子坐下来。又等了10来分钟,办公室里陆陆续续的有人进来,上午那个女的也来了,看了林秋水一眼,笑眯眯地说“没休息啊,现在还有午休,下午2:30上班,你不用来得太早。”林秋水赶紧站起来,说“哦,我刚刚收拾完宿舍,也不知道几点上班,我怕晚了,就过来了。”   “你先坐一会,张科长现在可能还在家里做大梦呢。”说着,拿出一本杂志看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坐在张科长对面办公桌上的一个戴眼镜,圆脸,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男子问林秋水。   “林秋水”。   “你跟魏晓笠是同学?”   “不,我们是校友。”   “他知道你今天来报到么?   “我不知道,我没跟他说。我只是在毕业前给他打过一个电话。”   “你要不要找他?”眼镜问。   “他上班了么?我不知道他的办公室在哪儿。”   眼镜拿起电话,“喂,是技术科么?魏晓笠在不在?哦,你去找他一下,就说他校友来了,在厂部办公室”。   眼镜打完电话,对林秋水说“一会就过来。我叫余欣澹,也是学生......”   “你叫他点心就行了”,那个女的抿着嘴说。眼睛不屑一顾的看着余欣澹。   “小刘,别开玩笑”,余欣澹着急道。   “我怎么开玩笑了?余欣澹,点心哦,反过来念,嘻嘻……”   正在这时,魏晓笠推门走了进来,一眼看见林秋水坐在门口,快步走过,握住林秋水的手说:“几天前就听说你来了,怎么不去找我?”   “哦,那天来了,刘厂长跟我谈完我就走了,我还要赶回家去,走晚了就没车了。”   “没事,走,到我办公室去。”   “张科长还没来......”   “不用管他,刘厂长提前跟我说过了,把你安排到技术科了,你到我那里报到才对。”转过头对余欣澹说“余科长,等会张科长来了,你就说小林已经到技术科报到去了。”   余欣澹推了推眼镜,说:“好吧,你带着小林去吧,张科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呢。唉,厂长一出发,什么都乱了。”   林秋水随着魏晓笠来到厂部办公室后面一排更低矮的平房里,平房前面是一个球场,按着两个篮球架,与厂部办公室隔球场相望,东面是几棵枝叶繁茂的白杨树,西面是几间高大的平房,后面就是厂区的院墙。进到屋里,林秋水看到有两个女人正低头趴在各自的桌上看着什么。看见林秋水进来,一齐抬起头盯着林秋水看。   “这是李姐,这是小杨”魏晓笠介绍道“这是林秋水,今年刚分来的,我校友,今后就在技术科工作,请多多关照。”   那个被称作小杨的女孩子从座位上站起来,快步走到林秋水的面前,大方的伸出手,“我叫杨丽丽,以后就是同事了”。林秋水很不好意思的伸出手去快速的握了一下,赶紧放开,说“我叫林秋水。”李姐也从座位上站起来,说“久仰久仰,听魏晓笠说过多少次了,今天终于见到人了”。林秋水被她们说的很不好意思,感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大家都不要这么客气了,以后在一起工作,时间长着呢。”魏晓笠看出林秋水的局促,赶紧说“这样吧,郑科长休病假没来上班,我就做一次主,等会小杨和小林到厂部要张办公桌,就放在门口那个地方。小林按照规定需要实习一年的时间,你先熟悉一下厂里的情况,等郑科长来了再具体安排实习内容。”   林秋水感觉很恍惚,他老是感到有人在盯着他看,但等他找的时候又看不出是谁在看他。是的,魏晓笠说的对,他要尽快的熟悉这里的环境。几天以后,他大体对厂里的主要人物有了了解,刘厂长是一把手,还有个党支部书记,姓魏,他还没见到,工会主席是个姓徐的老头,人挺和气,见了林秋水老远就打招呼。厂里下设了技术科、计划科、设备科、企管科、人事科、厂部办公室、财务科以及清花车间、前纺车间、细纱车间、后纺车间、还有一个机修车间,除了车间主任之外,行政科室的负责人差不多都是学生,主要以中专生为主,但计划科的那个矮、胖、黑,戴个眼镜的顾中永据说是个本科生,和魏晓笠同年进厂;企管科的王海青据说是刘厂长的校友,曾经做过厂长助理,虽然没有免职的文件,但是待遇已经沦为企管科科长;财务科的张峰是个专科生,副科长刘明利是中专生,厂部办公室的张科长不是学生,但余欣澹倒是个中专生,而且曾在乡下教过几年书;一直没有见到的技术科郑科长据说是临沂纺织学校毕业的,不知算不算学生。而生产系统是由从青岛国棉厂聘来的朱厂长管理的。     踏入红尘 (三)   (三)   在等郑科长的一段日子里,林秋水无所事事,他感到有些被冷落。而且随着人们对他了解的增多,有些人已经明显的对他失去了兴趣。倒是小杨,一如既往的关心他,对厂里人事的了解,差不多都是通过她知道的。对从青岛来的朱厂长,林秋水感到有一种莫名的生疏感,好像朱厂长有意无意的难为他。比如,他提出来到车间平车队实习,想领一套工具,朱厂长只批给了他一套扳手、两把螺丝刀,他提出要把锤子,朱厂长吼了一声:“需要用的时候找别人借。”林秋水被他一个下马威搞得几天没情绪。   好在一周之后郑科长来上班了。她是个30岁左右的相貌普通的女人,身高160cm,微胖,短发,脸上棱角分明,鲜有表情,很难让人看出她的情绪。对她的科员,包括副科长魏晓笠在内,她都保持着严格的距离,完全是一种公事公办的态度。林秋水记得那天一大早,他来办公室的时候,小杨正在打扫卫生,李姐和魏晓笠还没来,林秋水刚刚把包子拿出来准备吃的时候,看见一个女人走进来,他还以为是车间里什么人,所以根本没想搭理她。小杨看见了,赶紧说:“郑科长,这么早就来了,病好了么?”   “好了。车间里没什么事吧?”说着走到自己的座位前,拿出抹布很细致的擦着椅子和桌面,眼光瞟着林秋水。小杨赶紧介绍:“这是新来的小林,”转过头对林秋水说“这是郑科长”。   林秋水嘴里的包子停止了咀嚼,但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坐在座位上像傻了一般,郑科长的样子与他想象中差的实在太远了。林秋水一直以为郑科长是个身材高挑,行为干练的女人,谁知道竟然是这样。郑科长毫无表情的对林秋水说“噢,你就是小林啊,早就听说你了,来了好几天了吧?”   林秋水赶紧反应过来,说:“嗯,哦,我来一星期了。”   “工作安排好了么?”   “还没有,等您来具体安排实习内容。”   “你只是在这里实习还是分配在我们厂工作了?”   “我分配在本厂,按规定要实习一年。”   “哦,魏科长没给你安排么?”   “他先让我在车间里熟悉一下环境,具体实习内容说等您来安排。”   “哦。”郑科长从容的坐下,开始拿起桌子上的报表看起来,仿佛林秋水和小杨根本不存在一样。小杨赶紧提着暖壶给郑科长冲水,说“茶杯我刚刚给洗过。”   郑科长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说“谢谢”。   这时候魏晓笠和李姐一前一后的进来了,看见郑科长,一齐问“病好了么?还不在家多呆几天。”   “好了。我这么长时间没来上班,这样吧,等会上上班,小杨通知一下各车间运转主任、*作员,还有实验室的小吴到这里来开个会,顺便让他们认识一下小林。”   会议现场设在了技术科的小屋里,参加会议的人员除了技术科的两个科长、小杨、李姐、林秋水外,隶属于技术科的试验室的吴丽萍,清花车间运转主任郑大华、*作员阚美,前纺车间运转主任刘向丽、*作员杨美娟、朱丽丽、赵欣萍,细纱车间运转主任董琳、*作员王少玲,后纺车间运转主任张敏、*作员刘红共计十六人。这十六个人挤在一间小屋里,天气炎热的让人窒息。虽然门窗大开,头顶上的风扇呼呼地转,但是空气都是热的,人根本感觉不到凉爽。   运转主任们大多是结了婚的,年龄跟郑科长、李姐他们差不多,而那些*作指导员们可就年轻了,跟林秋水差不多年龄。林秋水在她们叽叽喳喳的说笑声中感到窘迫,很明显,来了差不多两个星期,车间里的人肯定都知道了他,但他不认识她们,也从没跟她们说过话。从来厂两个星期的观察中,林秋水发现,凡是毕业分配来的学生或是部门负责人,对象差不多都是找的本厂的,而且结婚之前差不多都是车间班长或挡车工,而一旦结了婚,她们大多数找个常白班的工种,养尊处优起来,有些干脆不上班比如财务科张峰的老婆、清花车间主任邢永军的老婆以及还没结婚就已经不上班的财务刘明利的未婚妻等人。林秋水特别反感这种行为,在他的心目中,爱情是纯洁的,是远离功名利禄甚至是人间尘火的,他羡慕的是《红楼梦》中贾宝玉和林黛玉那样的爱情,凄美、温情,而绝不是为了生存而苟合在一起,所以,他认为在这座小城里,没人懂得爱情,这也更让他怀念起大学同学刘静怡了......林秋水正在这样想着的时候,突然后纺主任张敏大声的说:“郑科长,这个小青年就是小林吧?来了这么长时间,在车间里见过几次,没人介绍,我们也不敢跟他搭话。小识字班们(在沂蒙山区,战争年代对没结婚的的小姑娘的称呼一直沿流下来,至今还是这样称呼),可要抓紧了,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突然的寂静让林秋水吓了一跳,等他回过神来,看见所有的人把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突然变得面红耳赤,不是手脚没地方放,是感觉整个人没地方放。一直以来,他对自己的外貌很在乎,但事与愿违,他一直想长得像贾宝玉那样人见人爱,偏偏脸上长了那么多的粉刺,可以说,粉刺多的差不多要毁容了,这也就是在大学里,虽然他各方面都很优秀,到底没敢公开追求刘静怡的原因。所以,他尤其害怕被别人盯着看。他的这种窘态使的那些小识字班们红哄堂大笑,有几个活泼点的,接着张主任的话头问:“大学生,你有老婆了没有?”   林秋水更是窘得满头大汗,有点口吃的说:“不好意思,我、我刚刚来,对大家还不熟悉。等熟悉了,我挨个车间去、去拜访你们”。   “哈哈哈哈”,哄堂大笑中,魏晓笠出声了,“别拿小林开玩笑了,他跟我可不一样。我刚来的时候你们整我也就算了,别难为人家小林了......”   “谁整你了,怎么整的啊?”前纺*作员朱丽丽高声问。   “是啊,说说我们听听,是不是丽丽整的你啊?”前纺主任刘向丽接着说“我想整你,可惜家里老头子不愿意,要是能把你整到手,我得享多少福啊?丽丽,你要再接再厉,把魏科长整到你怀里才算你本事。”   林秋水正在惊疑,以为说的是杨丽丽,突然听杨丽丽说:“跑不了了,昨天我还看见人家手拉手逛街呢,”说着话,眼睛的余光不停地搜寻林秋水,生怕他误会的样子。   “别胡说八道,谁手拉手了?他在街上离我五里路,生怕别人看见......”朱丽丽接口道。   “这么说真是逛街了?在街上不手拉手,不知在哪里还要嘴对嘴呢!”张敏说。   林秋水一看魏晓笠把眼光吸引过去,赶紧用手擦了一下满脸的汗水,眼睛的余光却碰上了杨丽丽。林秋水冲她点了一下头,算是对她解围的感谢。当他眼光再观察整个会场时,突然他发现坐在门口的赵欣萍,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在听他们的嬉闹,眼睛却望着外面,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试验室的吴丽萍默默地坐在李姐桌旁,趴在桌子上写着什么。   天气依然炎热,林秋水感觉比别人更热。这是一个年轻的,充满朝气的集体。或许,在这个集体里,他不仅仅是工作,感情上必然要经历些什么。那么,刘静怡呢,是否要把她永远的遗忘?   “大家静一静,我们开会了”,正在熙熙嚷嚷的女人们马上静了下来,伸长脖子等着郑科长的下文。   “这段时间大家都很辛苦,天气很热,车间里新工人也不少,*作培训、质量管理大家都费了不少心思。尤其在我生病不上班的这段时间,在魏科长的领导下,技术科的工作能够按部就班,这很好。我们是新建厂,各项工作都从头开始,这就需要大家互相配合。我刚刚上班,今天早上到车间里转了一下,又去跟朱厂长碰了一下头。朱厂长说这几天质量指标不理想,尤其是长片段不匀,很严重;纱的一等一级以上品率仅仅70%多。这在同行业中已经很差了。所以把大家叫起来就是想讨论一下,有什么措施能够提高质量指标;另外,刚才大家也注意到了,小林是今年毕业的大学生,在大学里成绩优异,现分配到我们厂技术科实习,这充分体现了公司领导对我们技术科的重视。我希望大家能够尽快的帮助他熟悉环境,熟悉我们的工作流程,以最短的时间开展工作,也希望小林能够扎扎实实的把心思用在工作上,实习期间真正把理论知识跟实践结合起来。实习结束,马上会有具体工作要干。我先说这么多,下面由魏科长讲话”。说完,郑科长把头低下去,似乎在看桌子上的报表。   “刚才郑科长都说了,主要是质量指标太差。我分析了一下,主要原因是我们的质量管理制度没有彻底落实下去,加上新工人比较多,熟练*作需要时间。我没别的要求,请各车间运转主任、*作员把质量当做头等大事,一切围绕着提高质量开展工作,跟技术科配合好,积极开展把关卡疵和质量检查,既要自查自纠,也要对技术科、试验室开具的罚款单认真整改。尤其在罚款单问题上,大家不要老是看罚了多少钱,要看为什么罚的钱,更不要难为试验员,只要她们查到了,你们马上去整改,不能强调理由,甚至有些人还连骂带噱,这不是好现象。我说这么多吧。”魏晓笠抬眼看了看郑科长,示意他讲完了。   “魏科长提出的问题很切中要害,在技术科的罚款问题上,大家意见很大。我解释一下,罚款制度是刘厂长专门找我要求我制定的,也是经朱厂长签字批准的,在这个问题上我不希望大家再扯皮。以前罚款是哪个科罚了归哪个科不用上交财务,现在财务科正轨了,所有罚款必须上交财务科,账目很清楚。所以,技术科的罚款纯粹是为了工作,而不是为了中饱私囊。这点大家放心。下面李蒙蒙讲话。”她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把眼光投向李姐。   李姐正和吴丽萍在小声的说着什么,突然听见让她讲话,赶紧摆了摆手说:“我没事,没事”。   “丽丽,你呢?”郑科长又问杨丽丽。   “刚才两位科长都提到了,现在产品质量指标很差。前天朱厂长把我叫了去训了我一顿,说车间里挡车工的*作水平太差,尤其各工序的接头,胡乱地接上,只要不断就行,没有考虑质量;挡车工的巡回也不标准,巡回过程中发现不了问题。我今天早上跟郑科长汇报了一下,决定从明天开始,组织各车间*作员,利用下班后的一小时,组织挡车工开展练兵活动。希望各车间*作员下好通知,没有特殊理由,任何人不能请假。我会到各车间检查人员组织和练兵项目。”她看了看郑科长,表示她说完了。   “吴丽萍,你们试验室有没有事?”郑科长问一脸严肃的试验室主任。   “没什么事,就是在做试验的时候,发现有些设备状态不好,都跟主任说了,我看前纺车间停下来整开了,别的没事”。吴丽萍依然低着头说。   “小林呢,你有什么事么?”   在听到开会的消息时,林秋水早就反复打了几次腹稿,他想介绍一下自己,也想把这几天在车间里发现的问题说一下,但会开到最后,他突然觉得无话可说了。听见郑科长点他的名,他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说“大家好!我叫林秋水,现在在技术科实习,以后遇到不明的地方,还要向大家请教......”他还想说下去,突然,寂静的会场又传出哄堂大笑,他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说错了,连一直绷着脸的郑科长也面露笑容。她微笑着对林秋水说“小林,你坐着说好了,不用站起来。”     踏入红尘 (四)   (四)   技术科运转会议结束后,郑科长给林秋水制定了具体的实习计划。首先用半年在技术科实习,熟悉技术科内部工作流程、管理职责和权限,然后用三个月时间到各车间平车队实习,主要熟悉各工序设备结构与平扫车内容,最后三个月到试验室实习,主要掌握各种实验仪器的*作。而在此期间,一些分配来的学生也陆续到厂报到。正像张科长说的,今年报到的毕业生中,除了林秋水是大专生,其余的全是中专生。   安排在林秋水宿舍的,先是孟祥臣。他是学会计的,从沂蒙技校毕业,分到财务科实习。严格的讲他不算学生,因为真正地学生,身份应该是干部,而他的档案上身份一栏是工人。他的床与林秋水隔窗对放着,中间是一张桌子。从外表上看,孟祥臣身高马大的,圆圆的脸,戴一副眼镜,很男子汉气,但他说话的声音尖声尖气,声音略高就有一种刺耳的感觉,好像要把人的耳膜穿透。他对外面的世界很好奇,总是跟林秋水打听青岛的情况。开始林秋水还出于礼貌,也是出于显摆的心理,跟他详细的介绍了青岛的栈桥、崂山、石老人、海水浴场、中山公园等名胜,也把大学生活描述的活灵活现,但时间长了,林秋水没得讲了,尤其是不管林秋水干什么,他都不分时候的问,林秋水就有点烦他了,开始还应付,到后来干脆就不搭他的话。好在时间不长,德州纺校毕业的许东鹏报到后也住了进来。许东鹏身高180cm,脸上棱角分明,有少许络腮胡。听张科长说厂里打算上编织车间,他学的这个专业,刘厂长很重视,而且据说他还担任班里的班长,能力很好,就把他给要来了,办公桌设在了厂部。   三个人中,林秋水下了班就看书,孟祥臣经常坐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只有许东鹏,很少见他人,一般都是快睡觉了才回来,回来后也不说话就睡觉。   这天中午,吃过饭后三人都回宿舍休息,许东鹏突然对林秋水说:“秋水,听说最近要从机床厂调过一个人来,你知道么?”   “没听说啊,是干什么的?”   “听说学机械的,是委培生,今年春天就毕业回来了,分到机床厂。他在南京上学的时候,他们村有一个女的,好像是他邻居,正好在南京打工,两个人就好上了。他毕业回来后,女的也跟着回来了。女的可能跟刘厂长有点亲戚,就来我们厂干合同工。机床厂这几年效益不太好,就想把他调过来。”   “来就来么,厂里扩大规模也需要人。”   “听说也要安排在我们宿舍,你可得找张科长说一下,我们房间本来就小,住我们三人就有点挤了,再安排个人来,而且还拖家带口的。你说那个女的来找他,我们是出去还是呆在这里给人家当电灯泡?”   林秋水感觉他这个理由不是很充分,谈恋爱的都不能住集体宿舍了?   “这是厂里的安排,我不好阻止吧?你在厂部办公室,还是你问一下张科长,打听清楚了再说吧。”   过了没几天,张科长找到林秋水,问“小林,听说你们宿舍不让安排人了?你看,我们厂才建起来,住宿本来就紧张,普通员工8个人一间宿舍。我跟刘厂长反映了一下,照顾你们学生,让你们的宿舍只住四个人,你来的时候我不是跟你说好了嘛?再说,你们都是学生,都上常白班,也不影响休息什么的,你说呢?”   林秋水听了很纳闷,说“我没说不让安排人了啊。只是听许东鹏说过几天从机床厂调过一个学生来,可能安排在我们宿舍。他说那个学生有女朋友了,可能会经常到我们宿舍来,感觉不方便。”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等他来的时候我跟他说说,不要把宿舍当成了家。这样吧,宿舍里再按张床可能太挤了,留个空地你们放东西,就让他住你上铺吧。”   林秋水想说什么,但又感觉无话可说。他不知许东鹏跟张科长说了什么,但他绝对没说宿舍不让再安排人了。再说,他认为这些都是小事,和工作比起来算不上什么,他现在最主要的是要抓紧熟悉工作,尽快融入工作中去,像许东鹏这样的人,以后少跟他来往就是了。所以他说:“怎么都行,我没意见。”   “那就这样安排了。你们都是学生,素质应该很高的,在外工作,就应该相互照应。再说,过个年儿半载的就找对象结婚了,宿舍也住不几天。哎,对了,小林,你有对象了么?”   林秋水脸一红“没有”。   “怎么不在学校里搞一个?毕业后领回来,那多风光!”   这句话刺痛了林秋水。他马上想起了刘静怡,想起她圆圆的脸、白净的皮肤、胖乎乎的小手,想起她说话时的柔声细语和送给他饭票时的羞怯……   “没有那本事啊。再说,现在是学校分配,人得跟着档案走。即使谈了,毕业分不到一起,也还的离开。”   “那倒是。不过你得小心,分配我们厂里的大学生,那些小识字班可都盯着呢。你可别挑花了眼,也别专找漂亮的。过几天我给你介绍一个?”   “哦,谢谢张科长,我还不忙着找。再说,我现在是实习期,工作还没确定……”   “那没关系,说是实习一年,哪有那么认真执行的。过不了几个月,你熟悉环境了,就会让你挑大梁的。”   林秋水听得很激动。这座小县城里,肯定不会有刘静怡那样的女孩。爱情是浪漫的,是心心相印的,虽然他和刘静怡并没有明确恋爱关系,也很少单独在一起,但是,他被她的气质所吸引。当年,读大一的时候他在院报写了一篇小文章,题目是《再议“漂亮“和“潇洒”》,当时有一首流行歌曲,大街小巷的唱“我爱你漂亮,你爱我潇洒”。他认为,漂亮是天生的,而潇洒是可以后天养成的,把天然生成的漂亮和后天养成的潇洒放在一起,他认为对女性是不公平的,女性有了气质也一样是漂亮的。他的文章得到院报编辑部的赏识,给他在院报发表了。也可能是这篇文章引起了刘静怡的注意,她几次提议让林秋水到她们女生宿舍去做客,专门讨论“漂亮”和“潇洒”的异同。最后的结论是:不管怎么说,女生的漂亮和男生的潇洒都离不开气质。所以林秋水尤其注重气质的培养。气质并不是想有就有的,气质与个人内涵紧密相关,除了增加自己的知识面还要见多识广,遇事反应迅速且有主见,最终达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玉树临风的境界。为此林秋水大量的阅读中外名著,学校图书室的书,只要能借到的,不管哪一方面的他都要涉猎;大学一年级的暑假,他独自一人坐火车去了重庆,虽然刚到洛阳,包就被别人偷走,但他还是靠缝在腰带底下的二百元钱完成了旅行,见识了各地的风土人情和祖国的大好河山。通过这一系列的措施,不但林秋水自己感觉眼界大开,别人也感觉他与众不同,所以在系学生会投票选举宣传部长时,他以高票当选。而有了气质,他更感觉自己可以看淡物质追求,而卓立不群的立于精神追求的层面。来沂蒙纺织厂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他通过观察,更认证了以前的设想:这座小县城里的女孩子,没人能真正懂得爱情。她们完全靠姿色分等,漂亮一点的满载肤浅的自信,不计后果的追逐自己想要的男人,长得不漂亮而又有某种优势比如家庭富有或是亲戚里面有做官的也可以大胆追求,只有那些一没长相、二没其他优势的女孩子,相信这是上天的安排只好听天由命。但她们无一例外追求的完全是物质,也可以说把找对象当做了自己的事业,把找到的男人当做了挣钱的工具,供自己享受。林秋水怀疑,这种以物质或某种需求为基础建立起来的婚姻能经得住生活的考验吗?不,我必须寻求真爱,以爱情为基础形成婚姻,绝不勉强。在这一思想指导下,林秋水不想急于找对象,而是想把精力放在工作上,工作上干出一番成绩,以自己的真本事获取真正的爱情从而建立家庭。 踏入红尘 (五)   (五)   林秋水的实习进行的还算可以。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和各个车间的管理人员逐渐熟络起来,尤其前纺的主任张宏友和运转主任刘向丽,看见林秋水在前纺车间就把他喊到办公室。   这天林秋水正在梳棉上看挡车工换卷,刘向丽拉着他的胳膊就往办公室走。林秋水着急道:“干什么啊,你别拉着我啊…….”   刘向丽不说话,眼睛也不看他,只是一个劲的拉着他走,到了办公室,张主任坐在办公桌后笑眯眯的看着林秋水。   “小林,坐。别太认真了,工作得慢慢来,经常来跟我们聊聊天,比你在车间自己看要好得多…….”   “你是不是看上小田了,怎么老在她的车位转悠?”刘向丽挤眉弄眼的对林秋水说:“那个小妮可不好惹,精着呢。把你卖了你还得帮她数钱。”刘向丽长着一张烧饼脸,一对小眼睛,嘴唇很薄,鼻子趴在脸上,鼻孔外翻,颧骨较高,似乎永远在嘲笑什么。   “什么啊,谁是小田?我是看她们搭接卷合不合格。我正要找你呢,你们搭接的卷都不行哈,换完卷我称条子了,轻的轻很多,重的重很多…….”林秋水对着刘向丽说。   “你给想个办法解决啊,这个问题从建厂就抓,到现在还没办法啊。”刘向丽咋呼。   “办法我一时还真没有,我看你们挡车工换完卷后到机前把粗细条掐出来不行么?”   “小林,管他们妇女的事干嘛,我们拉会呱。你真的没对象?”张宏友接过话头说。张宏友年龄在35岁左右,黑脸膛,身材瘦小,说话声音却很洪亮。   “没有就是没有,这还有什么真的假的。”   “想不想在本厂找?”   “这个我还没考虑呢。我才刚刚来,又不熟悉,工资也不高,恐怕养不起啊。”   刘向丽嘴一撇,说:“喻漠(在沂蒙山区,这个词的意思很难解释,有磨叽、忸捏、不说实话的意思),你们学生就是花花肠子多。刚来的时候都说不找,到最后都猴急。点心、三眼哪个不是?”   点心就是余欣澹。据说他从乡下调到城里,放弃教师不当,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来讨个老婆。但他有点行之过急,进厂之后看见车间里有点姿色的女工就诞皮赖脸的跟在人家屁股后面,以至于人家上中夜班他也跟着上中夜班。人家挡车,他就站在车头或车尾动也不动的看着人家,时间久了,车间的飞花落在头发、胡须上,头发、胡须、眉毛都成了白的。最后,女工没追到,自己还落了个“色鬼”的称号,在本厂臭了牌子,只好到隔壁的地毯厂找了一个,三十多岁了才刚刚结婚。这个事杨丽丽当做笑话跟林秋水说过,但“三眼”是谁,林秋水确实还不知道。他正想问刘向丽,顾中庸推门进来了,看见林秋水就说:“你原来在这里,郑科长打发杨丽丽到处找你呢。”   “什么事?”   “不知道,郑科长在办公室等你,杨丽丽让我看见跟你说一声。”   林秋水抬脚就走,刘向丽在顾中庸的背后捂着嘴,似乎很惊怕的样子。   林秋水回到技术科办公室,魏晓笠和郑科长都在,看见林秋水进来,郑科长面无表情的说:“小林,刘厂长让你去一下他的办公室。”   林秋水又赶紧从技术科出来,穿过篮球场往刘厂长的办公室走去。边走边想:“刘厂长找我干嘛?难道我去前纺办公室呆了这一会儿功夫,刘厂长就知道了?他的消息也太灵通了吧?”   林秋水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厂部办公室,一进门,看见杨丽丽正坐在许东鹏办公桌对面,两个人笑眯眯的不知说什么。杨丽丽看见林秋水进来,赶紧站起来,有点尴尬的对林秋水说:“刘厂长找你呢,我找了你一大圈没找到你,碰见顾科长,让他看见你告诉你,我就来这里等你。”   “哦”林秋水顾不得跟杨丽丽解释,敲了敲刘厂长办公室的门,听见里面说了声“进来”,他就推开门进去了。   屋里两个人,除了刘厂长,还有一个大高个,典型的国字脸,一对小眼睛,透露着精明干练,年龄在三十五岁左右,林秋水不认识。   “来,小林,坐”刘厂长招呼着林秋水。坐在刘厂长对面沙发上的那个高个男人赶紧站起来,伸出手。   “林秋水是吧?我叫季祥。”说着握住林秋水的手,使劲的摇了一下。   “季厂长是我们的销售厂长,你来的时候出发了,才刚刚回来。”刘厂长向林秋水介绍。   “哦,季厂长好。”林秋水赶紧说。   “来了快一个月了吧?怎么样,还适应么?我这段时间一直出发,也没来得及找你问问。工作、生活上有什么事,你直接对我说好了”刘厂长关心的问。   “很好。同事们都不错,郑科长已经给我安排了实习计划,我正在车间里熟悉工艺流程。”   “慢慢来,先熟悉,然后不合适的地方就要改。住宿、吃饭还习惯么?”   “都行,就是宿舍楼有点吵。”   “哦?这个事张永得抓一下。休息不好,工作就受影响。”   “小林,你是齐鲁纺院毕业的吧?”季厂长问。   “是的。”   “你们学校有个实习工厂,做的也是腈纶产品吧?”   “是的。不过他们做的是棉型纱,而且也不是膨体的。”   “我这不刚从广州回来,那边有些客户需要棉型腈纶纱。而我们的膨体腈纶本来就供不上客户要的,现在我们还有一半的设备没开起来。我跟刘厂长汇报了一下,想让你到回学校去一趟,看看能不能进点他们的纱,我们转手卖出去。”   季厂长所说的纺院的实习工厂,不过是一个只有5000锭的小厂子,学院为了创造效益,早已承包了出去,林秋水他们去实习的时候,里面的师傅们只是让他们看,不准他们动手的,说是怕影响他们的产质量。这里还有一个历代相传的笑话,据说不知比林秋水高几级的一个学生,去到实习工厂感觉很好奇,看见细纱机钢领板自动升降他来了兴趣,等他研究出来是个小电机带动的时候,他跟电机较上劲了,非要看谁的力气大,就使劲摁住钢领板不让上升,最终把个电机给烧坏了。所以带队老师每逢学生进车间,都要把这个案例讲一下。那个因此而出名的师兄,林秋水没见过,但他的“才华”对后来学生实习的影响,他是亲身感受到了,他们也就只有看没有动手的机会了。   “是季厂长跟我一起去么?”林秋水试探着问。   “你自己去吧。而且这件事也不要跟他们实话实说,就说你买纱,自己的厂子织毛衫用。等一会,季厂长会跟你详细的谈一下价格。你去了谈好价格后要跟他们签合同。签之前你要打个电话回来跟我们商量一下。”刘厂长说。   林秋水面露难色,“这么大的事我自己一人行么?以前我可没接触过这样的事啊?”   “凡事都有第一次。你回去找一下你的老师,校友,让他们帮帮你的忙。那个实习工厂我去过,好像是承包了。承包了就得讲效益,所以这件事不一定好办。你去看看,能行就行,不行就快点回来。现在的腈纶市场太火了,我们还是起步慢了。我们有2万锭,但开起来的不足一半。朱厂长他们得好好想想了,再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刘厂长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暗示什么。总之他对现在的局面不满意。   来厂一个多月的时间,林秋水对刘厂长有了点了解。他当年毕业于德州纺校,参加工作后到了县针织厂,因为针织厂要自己纺纱用,决定上棉纺车间,就把他从针织车间主任的岗位上调出来,带薪到齐鲁纺院学习棉纺工程。学了两年,回来后县里已经在现沂蒙纺织厂的位置上建了两个车间,原来还是隶属于县针织厂,名字也是“沂蒙针织厂棉纺车间”。因为县里需要安排的干部太多,就成立了纺织公司,有经理、政工科、人事科、女工委等岗位部门,下辖针织厂、地毯厂、服装厂。但是人还是安排不了,最后就把棉纺车间变成了纺织厂,增设了党支部、工会等,这样又安排了几个人。刘厂长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从针织厂调过来先做车间主任,随着中国政治体制改革的深入,政企分开已是大势所趋,原来的厂长、书记都又回了党政。刘厂长当时也想调走,但他门路少,关系不如人家硬,最后不得已留下来,从车间主任升到生产厂长,最后一把手也走了,他顺理成章的当了沂蒙纺织厂的一把手,而此时,刘厂长才年仅26岁。既然走不了,他就一心一意的想把厂子搞起来。而此时的中国大地,纺织企业正如火如荼的上马,江南的乡镇上都有人开始自己搞纺织厂了,江北的每个县都有自己的纺织厂。纺织厂属于劳动密集型企业,能大量的解决劳动力,所以各级政府也大力支持。沂蒙纺织厂在做纯棉失败后,经县纺织公司熊经理牵头,与北京纺织科学院纺纱研究室取得了联系,一起开发成功了腈纶膨体纱。所以到1992年林秋水进厂的时候,厂子才刚刚转入正轨,领导相对稳定,产品有了方向。腈纶膨体纱一经投入市场,达到了火爆的程度,完全是卖方定价而且还是供不应求。所以被迫无奈,刘厂长才提出让林秋水到青岛、也就是他们的母校去买,主要的是为了占领市场。   林秋水看刘厂长在沉吟,季厂长坐在那里皱着眉头,就说:“要不我去试试。刘厂长,我后天走可以么?”   “为什么?这件事越快越好。”   林秋水低下头,小声的说:“我贷了助学款,毕业的时候没还上,毕业证还在学校押着呢。我跟父亲讲了,他说给凑一下,等钱够了就让我把毕业证拿回来。我想明天回家看看,有钱的话就顺便捎回来,省得我再跑一趟。”   “噢?你贷了多少款?”   “1200元。”   刘厂长沉吟了一下,“这样吧,你不要回家了,钱先从财务借吧,反正你也要借钱出发,一起多借点。”说着他对季厂长说“小林才来,借款的程序他还不清楚,你去财务帮他借3000元钱吧。”   季厂长出去后,刘厂长对林秋水说:“毕业证的事你不要对任何人说,你把贷款还上后,把发票拿回来给我,贷款就算厂里给你还了。但这件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明白么?”   林秋水听了有点手足无措。“这样合适么?”林秋水有点激动的问。   “就这样办了。你是自己考上的大学,家里父母供给你不容易。我们厂一年前还派了一个高中生到南京纺大去学习呢,费用都是公司出的。既然你来了,在这里扎下根,这点钱就算厂里对你上学的资助吧。”   林秋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他暗暗的下决心,一定要努力工作,干出成绩报答刘厂长的知遇之恩。 踏入红尘 (六)   (六)   第二天,林秋水坐在去青岛的汽车上还在想这件事。林秋水算了一下帐,大妹去年自费去济南学医,打算自己开卫生室;小妹今年初中毕业,想考中专没考上,只能再复习一年。父母就靠一人几分地和承包的一个山林的收入,舍了命的干,一年也就收入几千元钱,如果让父亲来还这笔钱,恐怕只能外借了。而靠林秋水自己,他的工资是按国家规定发放的,大专生实习期间基本工资78元/月,加上煤补、肉补等各种补贴,据说本厂大专生还有每月20元的学历补贴,总共就148元/月。吃穿用度全在里面,一切全靠钱来买,这些钱维持基本生存可能够了,要拿出一部分攒起来,恐怕不太现实。所以,他没有理由不感激刘厂长,他一定要以十倍、百倍的努力来工作,既要实现自我的价值,也是对刘厂长的报答。   想着想着,林秋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梦里的环境应该是沂蒙纺织厂,他和刘静怡手牵手走在厂区大道上,刘厂长冲他们和蔼的微笑着,朱厂长突然出现在刘厂长身后,冲他们大喊:“厂区不准谈恋爱。”林秋水扭头看了一下刘静怡,发现他牵着的根本不是刘静怡,而是杨丽丽。林秋水心想:是了,这里是沂蒙纺织厂,刘静怡怎么会在这里?这时杨丽丽扯着他的手说:“朱厂长不让我们谈恋爱呢,我们去找郑科长评评理,为什么不让我们谈?”他们找到郑科长,但郑科长依然面无表情,看也不看他们一眼。林秋水茫然无措,杨丽丽也不见了,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环境变得很陌生,根本不再是沂蒙纺织厂了。这时有很多车间女工打扮的女孩子出现了,好像是朱丽丽带领着她们,一齐向林秋水跑来:“大学生,我不想在车间里干了,你娶了我吧,给我换个好点的工作。”林秋水落荒而逃,跑进一个小树林,突然他看见赵欣萍在里面,淡然地看着他,说:“领教了这里的厉害了吧?她们就是一群疯子。为了不上三班,为了坐办公室都不择手段…….”林秋水跑向她,向她喊着:“快带我离开这里,快带我离开这里。”赵欣平转头就走,林秋水追过去,看见一道墙,脚下却被石头绊了一下,正要倒下去他醒了,原来汽车在土路上抛锚了。   司机下车看了看,转身上来,扯着车门对乘客说:“有力气的下车帮忙推一下车,奶奶的,什么破车。当官的只管带着小蜜坐轿子,这样的破车早该扔垃圾堆里了。”   林秋水还没有从梦中彻底醒过来,看见几个男的往车下走,他也跟着起身下了车。一边推车,一边在想梦里的情景。“对了,这次去青岛,一定打听清楚刘静怡的去向。即使不成,我也必须听她亲口跟我讲。沂蒙纺织厂的那些姑娘们,都太俗了,简直俗不可耐。不对,那个赵欣萍看上去蛮有气质的,好像跟他们不一样,对,我得好好了解一下她。”   汽车继续在土路上颠簸。十月份的午后,太阳还是炙热的,烤在铁皮车篷上,车厢里像火炉一样。虽然车窗、顶棚已全部打开,但车厢里的人还是感觉热得不行。这时候林秋水想睡觉也睡不着了,只能盼着快点结束这段旅程。还算幸运,车只坏了一次,除了停车在小麻湾吃了顿饭耽误了点时间,总算在16:00赶到了青岛。   林秋水直奔学院而去。虽然离开才三个多月,他还是感到了陌生。“或许一个人对一个地方的熟悉是与认识的人联系在一起的,哪怕是故乡,没有认识的人了应该也是陌生的。古人云:物是人非就是这个道理。”林秋水边走边想。   学院大门口的警卫还是那帮人,林秋水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他们根本没有制止他的意思。转过办公大楼,他看见已经有些师弟师妹们拿着饭碗、提着暖瓶准备吃饭了。多么熟悉的景象,林秋水突然感到眼睛有些酸涩。是了,对他来说,熟悉的学生生涯已经一去不复反了,他已经是个社会人,没有老师再给他出课题,也不会再有考试,有的,只是社会责任,只有靠自己的努力奋斗闯出一片新天地。成败不是他所能预料,但以后的生活肯定会遇到很多事。父亲曾经跟他说过一句话:人活这一辈子真是不容易,或许这是对圣经上的“人生就是受难”最通俗易懂的诠释吧。   他心情忧郁的低头走着,在上实习工厂二层小楼的楼梯时,差点和一个下楼的人撞在一起。他斜身让过那人,突然感觉那人很面熟,在他努力搜索关于那人的信息的时候,那人停下脚步转过身也在打量着林秋水。   “齐秋源”、“林秋水”他们几乎同时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齐秋源是高林秋水两级的同系本科班的学生,比林秋水早一年毕业。毕业后就分配到学院的实习工厂了。他们原来都是院报编辑部的学生记者。院报编辑部搞个活动、开个会什么的,他们经常见面,而且因为名字中都有“秋”字,所以印象也就深刻。   “你不是今年毕业么?怎么还在学校里,留校了?”   “哪里。我七月份离得校,回老家县城了。这次回来是厂长让我来买纱的。”   齐秋源警觉地看了林秋水两眼,“你也是来买腈纶纱的?”   “是啊,有其他人来买过?”   “算上你,这个月来了四家了。”   “他们买到了么?”   “不可能买到。就我们这点规模,自己的客户还满足不了呢,那还有余纱卖给你们?”   “这么说我这次可能白来了?”   “有可能。不过也不一定,你知道的,我在财务上,生产经营我了解也不多,只是前一段时间海市县的一个同学来找过我,跟你一样,我领他去找的英厂长,听说最后事没办成。”   “噢……”   “你是八九级的吧?”   “是啊,怎么了?”   “你们班有个海市县的女同学吧?”   林秋水脸红了一下,“不会他知道我和刘静怡的事吧?不可能啊,我们从没公开,没有知道的啊。”他想。   “是的,叫刘静怡。”   “对了,应该就是这个名字。她毕业后也分配到了我同学在的厂,但一直没去报到。据说长了重病……”   “什么?你再说一次,谁长了重病?”   “可能就是那个刘静怡。”   林秋水突然感到胸闷的厉害,放佛在汽车上受的暑气现在才爆发。他的汗水一下子喷涌而出,瞬间把衬衣湿透了。   “不会的,你是不是听错了?毕业的时候她还好好地,毕业联谊会上她还唱了一首歌。”   齐秋源看林秋水反应这么大也有点吃惊,赶忙说“或许吧,只是我的同学这么随便一说,说不定早好了呢。”   “他没说她长得什么病?”   “大概是白血病,也就是血癌。”   林秋水摇晃了几下,眼看就要倒下去,他赶紧扶住墙。“有那么严重,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是毕业以后的事,你不跟她联系怎么会知道?哎,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齐秋源说。“你认识英厂长吗?我下来的时候看他还在办公室,要不你去找他谈一下?”   “好的、好的”林秋水机械的应着。他看见齐秋源转身离开,好像还跟他握了手,他说的什么话他充耳不闻,看他走远,自己才转过身往楼上走。   “我要去海市,我要去看刘静怡”他下定了决心。有了这个决定以后,他突然感到今天必须把事情办完,明天一早就坐车去。如果有车,他恨不得今晚就走。   来到英厂长办公室门前,林秋水敲了敲门,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块头男子冲他点了一下头。“你找谁?”   “请问您是英厂长么?”   “是的,我就是,你有什么事?”   “我是我们学校毕业的学生。今年刚刚分配,回了我们县的针织厂。最近接了一批单子,原料用腈纶纱。我们厂长也是本校毕业的,知道我们的实习工厂生产腈纶纱,让我来看看,能不能供纱给我们。”   “你们厂叫什么名字、多大规模、每个月用多少吨纱?”   “我们是沂蒙县针织厂,规模还可以,每月的用纱量在100吨左右。”   “噢……”英厂长不紧不慢地应了一声,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烟,自己抽出一支点上,看见林秋水像个挨训的学生一样站在他的办公桌前,就说:“你坐,抽烟么?”   “不抽”   “是这样哈”英厂长看见林秋水坐下来,说:“前几天也来过几个本校毕业的学生,也是来买纱的,我们都没卖给他。为什么呢?我们只有5000锭,一个月没有学生实习什么的,产量也就在100吨左右。如果有实习任务或是其他的什么事,产量还要低。这几年我们是承包制,学校不给我们拨款,我们是自负盈亏,所以我们也得自找销路。我们的产量低,客户群也小,但比较稳定。现在如果再卖给你,我的客户就保不住了。你说是不是?”   “是的”林秋水心不在焉的说。   “我倒有个主意。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回去跟你们厂长商量一下,估计往下腈纶市场会火爆。我们是实习工厂,扩大生产规模是不可能的了,我们合作,我们提供原料和工艺,你们组织生产。销售呢,你们生产了纱,除了自用,多余的由我们组织销售。你看怎么样?”   “这个我做不了主,我得回去跟我们厂长说一下。”   “那好吧,这是我的名片,回去后商量好了打电话给我。”   说着,英厂长从位子上站起来,把搭放在椅背上的衬衫穿在身上。“你是本校的学生,我就不客套了。本来应该请你吃顿饭,正好我今天家里有事。你先去马路对面的学校的招待所住下,如果还有不明白的事情,明天早上你再过来,好不好?”   “好的,有事您就忙去吧。等我回去跟我们厂长商量好了给您打电话。”   “行,就这样吧。”英厂长等林秋水走出门,随后出来把门锁上,两人一前一后的下了楼。 踏入红尘 (七)   (七)   林秋水本来打算去找李剑飞的。李剑飞是跟林秋水同年考进的纺院的沂蒙县的老乡,但他是本科,要比林秋水晚一年毕业。现在林秋水改变主意了,英厂长说得对,到学院的招待所住一宿,明天一早他要去海市,他要去找刘静怡。他希望齐秋源跟他开的是玩笑。是的,一定是玩笑,毕业的时候还好好的,才不过3个多月就得了血癌,这听起来就是个笑话。但不管是不是笑话,他一定要去看刘静怡。即使说他暗恋她,他也应该现在挑明了。爱一个人没错,被人爱也没错,如果不敢说出来那就是大错特错了。到沂蒙纺织厂一个多月的时间,他越来越感到,那些小识字班都太现实了,现实的让人认为婚姻成了谋生的手段,跟她们比起来,刘静怡就是凤凰,他要追求凤凰,不能跟凡鸟在一起……   刚刚走出校门,听见有人在喊他。他回头看了一下,一个大高个一下子把他抱了起来。“林秋水,怎么是你?”   他这才看清楚,原来是比他低一级的老乡郝丰广。   “我来出差。你在这里干嘛?”   “真没意思,你们八九级的师兄们走了,我就找不到人玩了。这不刚刚出去逛了逛,回来就遇见你了。”郝丰广落寞的说。   “你不是打算考研究生么,你还不好好复习?”   “研究生好考,用不着天天趴在书本上。你吃饭了么?找过李剑飞了?”   “我还没地儿住呢,先找地方住下再说吧。”   “要是你不嫌挤,今晚你就住我宿舍,我们两个人一个铺。”   “这大热的天,我可不受那个罪。我去学校的招待所住下吧。你去找一下老乡,让他们来旅馆,我们聚聚。”   “好的。这样吧,你办好住宿,就来我宿舍找我,我等着你。和以前一样,我们在食堂打好菜,在我宿舍聚餐。”   “也行,你先找一下老乡去吧。”   看着郝丰广离开,林秋水快步穿过马路来到了学院的招待所。他办理好住宿后已是6:30,天已经暗下来,街上华灯初上。他从房间里出来,来到服务台,对那个正在看电视的小嫚说:“喂,打个电话。”   小嫚看也不看他,把电话机子从柜台后面拿到台面上,“长途两元五、市话一元。”   林秋水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临出发时刘厂长给他的电话号码,拨通后对方是个年轻的女性的声音。   “请问,是刘厂长家么?”   “是啊,你是谁?”   “我是林秋水。刘厂长在么,我找他有点事。”   “他刚刚吃完饭去厂里了。要不你9点左右再打过来吧。”   “哦,你是谁啊?”   “我是给他家看孩子的。”   林秋水挂了电话,走出招待所。心里想,这个看孩子的声音还挺好听的呢,只是不知长得什么样。晚风吹在脸上,带着海的气息,他突然感到心旷神怡,似乎他还是那个上完课就打球,打完球就到阅览室读书的学生,过去的3个多月的记忆变得很模糊,越来越清晰的是他的同学以及他和同学间的友谊、矛盾,点点滴滴的记忆连成一片,他放佛仍然置身其中……。想到同学,他又想起了刘静怡。“她的脸色一直苍白,会不会她真的是有病?”林秋水一下子从回忆中回到现实,心里纠结的很,他想即可见到刘静怡,知道答案,但他又害怕知道结果。   “你小子回来也不打招呼,也不去找我,你什么意思?”刚刚转出巷子口,李剑飞大老远就冲林秋水嚷嚷。郝丰广跟在他身后,风风火火的往这边走。   “怎么告诉你?你有大哥大?”林秋水微微一笑。   “快走吧,他们都等急了。”郝丰广上来拉着林秋水的胳膊就往学院方向走。   “你小子行啊,才毕业就能出差,看来厂长很重用你啊。”李剑飞羡慕地说。   “不是什么好差事。这不没办成?”林秋水边走边把这次出差的任务和结果跟两个老乡通报了一下。在进学院大门口时,林秋水轻车熟路的到旁边的店里买了一扎散啤,他让郝丰广提着,三人一路说笑就到了郝丰广的宿舍。   宿舍里有六个人,林秋水只认识三个,有90级的赵水,91级的孙小路、李明利,还有三个,林秋水就不认识了。他先跟认识的三个老乡分别握了一下手,回头对郝丰广说“这三位是?”   “是今年来的新生,你不认识的。我给你介绍,这个是化工系的谭子祥、这个是纺织系的刘镇国、这个是自动化系的王峰。”   “好、好,你们好!”林秋水像中共领导人接见外宾一样,跟他们热情的握手、问好。   “别客气了,都坐下吃饭吧。今天都别去自习了,老大哥来了,大家取取经,毕业的时候好有个准备。”郝丰广说着,把林秋水让到主客的位置,招呼其余的人坐下。   林秋水今晚特别想喝酒,倒满酒后没等别人让,就端起充当酒杯的搪瓷缸子。“兄弟们,人人都要到社会上去的,社会跟学校不一样。在学校,评价学生好坏看的是考试成绩,但在社会上,没有人给你打分,所以你不知道好坏。来,干了这杯。”说完一仰头把一缸子啤酒喝进肚里。   “学历很重要么?”赵水问。   “我看不出重要。到了工厂里,人家统一称你为学生,不管你是本科还是专科还是中专。但有一点,学生身份是个金字招牌,找对象绝对管用。”   “哈哈”,郝丰广他们都一齐笑起来。   “不过,找对象别期望在工厂里找,那些人太现实。她嫁给你就是为了你给她一个好的工作环境,比如三班倒的不用上三班了,在车间里的能够到科室里去。真正跟你心心相印、浪漫甜蜜的嫚,那里找不到。”一方面师弟们愿意听,另一方面林秋水也想通过不停的说话,把心底的恐惧压制住。所以,酒桌上,基本上是林秋水一个人在说。   他们这些“89学潮”后入学的学生,毕业分配的工作单位明显比学潮之前差了。尤其最近几年社会上在喊“双轨制”,也就是国家不再给大学生分配工作单位,而是由用人单位和学生自主决定,用人单位可以决定要不要学生,学生也可以决定留不留在用人单位。几个新师弟对这个最关心,就问林秋水:“听说以后毕业不分配了,我们怎么找工作?”   “真要是不分配了,你们去找我。沂蒙纺织厂的大门为你们打开着。”林秋水硬着舌头说。   这一晚,林秋水自己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只记得郝丰广中间出去又提回一扎啤酒。林秋水把三个多月的经历复述完,郝丰广宿舍的人也上完自习回来了,他们只好散场。   谭子翔、李剑飞、郝丰广把林秋水扶回了招待所。林秋水拉着李剑飞的手说:“我要去、去海市,明天一早就走。那肯定、肯定不是真的……”   李剑飞对林秋水和刘静怡的事稍有耳闻,毕竟他们是一级的,而且还是老乡。就说“去找你那个女同学?你想好了,即使她同意,她在海市,你在沂蒙,隔着几百公里地,你们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只要大家、大家都好好地,管他在不在一起?你不知道,她、她生病了。”林秋水终于把心底的恐惧说出来。“你们回去吧,明天一早我、我就走,你们也不用来送我,我去海市、海市。”   等他们走了,林秋水躺在床上迷糊了一会儿,想起还要跟刘厂长汇报工作,到洗刷间洗了一把脸,稍微清醒了点,又来到服务台。那个小嫚看他走过来,没用林秋水说,就把电话机子拿出来。   “喂,是刘厂长么?我、我是林秋水。”电话打通后,林秋水听出了刘厂长的声音,他镇静了很多。   “事情办得怎么样?谈成了么?”   “是这样,刘厂长,在我来之前,已经有三家公司派了本校毕业的毕业生来买纱了,但都没买到。”   “噢?”   “这里英厂长说了,他们规模小,产量低,自己的客户还满足不了。他提了个方案,说可以提供原料和工艺,我们来生产,要跟我们合作。”   “那就没必要了,工艺我们有了,原料也好组织,就是现有的设备开不起来。你没请他吃饭?”   “他说家里有事。”   “哦。你明天赶紧回来吧。这个事本来就有点异想天开,季厂长还说一定行。市场在那里,你看得到,人家也看得到。这个事还是靠自己,我们要马上形成生产能力。”   “刘厂长,我想请几天假。”   “干嘛去?”刘厂长警觉地问。   “我有个同学是海市的,听说长了重病,我想去看看。”   “哦,过几天许东鹏要带队去海天市学习,你先回来,到时候跟他一起去吧,海天市离海市也就一小时的路程。”   “得几天?”   “还要一周左右吧。这几天正在考察人选呢。”   “我自己去吧,我就请两天假,明天去,后天回厂。”   “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女的”   “哦,那你就去吧,别耽误太多时间,公司这段时间很忙。”   “我知道。我去看看就回。”   打完电话,林秋水心里稍微轻松了些。付电话费的时候,他问那个服务员小嫚。   “去海市的车明天最早的有几点的?”   “不知道。你去海市看你同学?”   “嗯。”   “好像你同学情况不好。”   “你怎么知道?”   “前一段时间有个海市的学生也住在这里,我听他跟他朋友说起过。”   林秋水的心一下子又揪了起来,他赶紧回了房间,躺在床上,思想着见到刘静怡的场面。一会是刘静怡娇羞的样子,一如在校时的情景,一会是她躺在病床上,黯然失色。翻来覆去,也不知什么时候,林秋水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踏入红尘 (八)   (八)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就办理了退房,匆匆的往车站奔去。去海市的车上的人不算多,他上车后坐在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心里还是一遍遍的想刘静怡的事。跟刘静怡同学三年,他只是暗恋她,他喜欢她的漂亮、清纯,还有她偶尔的顽皮。他曾经在院报上发表过一篇文章,题目是“再议金玉缘与木石盟”。文章中林秋水极力赞扬林黛玉的孤标傲世,对薛宝钗的世故圆滑进行了鞭策,认为爱情应该是远离人情世故、是纯粹的两个人之间的情感交流,女孩子不应该太看重现实的东西而应该注重自己的修养。文章发表后,同学们就开玩笑说,这篇文章是林秋水为刘静怡量身打造的。那个同是沂蒙山区的女同学王慧曾酸溜溜的对林秋水说:“写情书不用这么公开吧,要不要我帮你约一下刘静怡?”刘静怡看过这篇文章后,看到林秋水就躲得远远地,她不喜欢成为焦点。林秋水当时也为自己的脸上的一脸粉刺在烦恼,想方设法的医治,但收效甚微。他为此感到深深的自卑,看到刘静怡的行为,也就没有勇气向她表白。但现在好像不一样了,同学们各奔东西,他和刘静怡是个怎样的结果,他们可以不知道,也就不会再起哄了。有时,林秋水很佩服自己的勇气,虽然他还是自卑,但看不到结果,他不会死心。   车迎着朝阳,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奔跑着。虽然不到中午就到了海市县,林秋水还是感觉车走得太慢了。下车后他才想起,他到哪里去找刘静怡?思来想去,他还是一路打听来到了海市县纺织厂门前。   “请问,我想找一下刘静怡,我可以进去么?”   他跟门口太阳伞下坐着的那个老者说。   “刘静怡?他是哪个车间的?”   “她是今年分配来的大学生,我不知道她在哪个部门。”   “哦,那不好找。厂里1000多人,你又不知道她在哪个部门,还不跟大海捞针一样?”   这时,正好一个30多岁的人出来,手里拿着出门证递给老者。   “徐科长你认识刘静怡么?有人找她。”   “刘静怡?”那人仔细地打量着林秋水。   “你找她什么事,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我是她同学,今年刚刚毕业的。”   “你是哪里人?”   “沂蒙县的”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她一直没来上班,你不知道么?”   “我听说她生病了,正好出差,就来看看她。我不知道她家住在哪里,就来厂里找她了。”   “是这样啊。你去生产科找一下张科长,他是你们校友,他应该知道详细情况。”   “好的,谢谢。”   林秋水跟老者打了招呼,就往办公楼走。来到一楼,他挨个门口找,在最东边,他看见“生产科”的牌子。里面坐着一个男子,正在看报表。林秋水敲了一下门。“请问,张科长在么?”   “我就是。你有什么事?”   “我是刘静怡的同学,出发路过这里,特地来看看她。”   “你怎么找这里了?”   “刚才在门口遇见徐科长,说是刘静怡没来报到,说你是校友,让我来问问你。”   “哦。你请坐。贵姓?”   “免贵姓林”   “你既然来了,我就把情况跟你说说。刘静怡现在在医院里,生病了……”   “什么病?”林秋水最关心这个了,迫不及待的问。   “开始查着怀疑是白血病,医生也按白血病给治疗了一段时间。最近确诊就是一般的妇科病。现在正在医院治疗,估计过段时间就能来上班了。”   “哦,你知道她在哪个医院么?”林秋水长松了一口气,突然感到海市的天好蓝,海风吹得人好舒服。   “在县医院。这样吧,一会就下班了,我也很长时间没去看她了,等会我跟你一起去吧。”   “好的,谢谢。”   “你毕业分配哪里了?”   “我是沂蒙县的,毕业后分配到县纺织厂了。”   “我们厂里有很多校友。”   “哦。”   “要不这样,既然你来了。我领你去见一下我们刘厂长吧。”   “又是刘厂长?”林秋水心里想。“我去见他干嘛?”但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张科长看林秋水在犹豫,就说“不要紧的,刘厂长也是我们校友,很和气的。我们厂在扩大规模,正到处挖掘人才呢,几天前才从西安招了三个西北纺院的毕业生来。他给我们下了任务,让我们联系同学、校友。”   张科长领着林秋水来到三楼厂长办公室门前,看见刘厂长在里面正跟三个人谈话,就对林秋水说“我们先等一等,厂长有事呢。”但刘厂长已经看见他们了,就喊“张成立,你有什么事?”   “这是我们校友,姓林,和刘静怡一个班的,听说刘静怡病了,特地从沂蒙县来看她。”   “哦,快请坐。大老远跑来不容易啊。”他对坐在对面沙发上的三人说“工作安排就先按我们刚才谈的,待遇和休假等方面,我会跟你们签合同的。你们能从陕西来山东,我希望你们能发挥水平,毕竟你们是西北纺院的么,档次比我们山纺高啊。”   “好、刘厂长你先忙着。我们先去安排宿舍。”   三个人走出刘厂长办公室,刘厂长从老板椅后面走出来,示意张科长倒水,自己坐在了林秋水对面。   “你跟刘静怡同学?”   “嗯”   “哈哈,这个小刘,可把我们大家吓了一大跳。我们都等她来报道呢,谁知一等不来、二等不来,最后才知道长病了。开始县医院的医生说是她得了白血病,又是要给她化疗,又是要给她配骨髓。到青岛医学院附属医院一查,根本不是白血病,是妇科病。没什么大不了。前几天我去看过她了,恢复得很快,估计再过两月就可以来上班了。”   林秋水心头病去了,心情也就好了一大半。说:“我在青岛出发,听校友说她患了白血病,真是吓死我了。我一晚上没睡着觉,今天一大早就赶过来了。”   “看来你们同学关系不错啊。等会我让司机带你去看看她。她现在精神还不太好,可能当时也吓得不轻。你呢,你怎么打算?”   “我怎么打算?她没事我就回去了,我们厂长还让我今天就回去呢。”   “我是说以后。你刚刚也看到了,西北纺院的学生,家是西安的,被我们聘来了。往下人员就放开了,可以来去自由。我们这里是沿海,比你们沂蒙山区总是要发达的,机会也多。如果你有兴趣,可以考虑留在我们这里发展。”   “档案过不来,我不成黑户口了?以后结婚、生孩子都没办法啊。”   “我想这不成问题,不信你看着,用不几年,户口、档案都不是关键的,人员要流动,社会是发展的,制度必须跟着变。陕西的这几个人眼光就比较长远。做人就得有冒险精神。”   “这个以后再说吧,我想还是先看看刘静怡。”   “好吧,这是我的名片,有事给我打电话。不管你来不来我们厂,就冲你能大老远的来看刘静怡,就看得出你是个有情有意的人。有情有意的人才有社会责任感,才能够担当。张成立,你跟小林一起去吧,让小李送你们过去。今天中午你先陪小林吃个便饭,下午有时间的话,我好好招待一下小林。”  踏入红尘 (九)   (九)   林秋水在张科长的陪同下来到海市县人民医院,在妇科病房见到了刘静怡。刘静怡正在睡觉,圆圆的脸上眼睛有点陷进去、颧骨也有点显出来,头发仍然非常整齐,还是留着齐额刘海,本来有点尖的耳朵露出来,脸色看上去很憔悴,但不失当初的清纯。旁边坐着一个中年妇女,看见张科长,急忙站起来。张科长示意她不要出声,向她招了招手,三人一起来到病房的走廊上。   “这是静怡的大学同学,听说静怡病了,特地从沂蒙县赶过来。因为不知道你们家,找到了厂里,我就带他过来了。”   “阿姨好。”林秋水不知道说什么,问过好后就不再说话了。刘妈妈仔细的打量着林秋水,说“谢谢、谢谢!你看这么大老远的,你还来了。我把静怡叫醒,让她高兴高兴。”说着转身往病房里走。   “不用了,刘静怡没什么事我就放心了,让她好好休息吧。”   “哪能呢,来了还能不见见面?”   “静怡,你看谁来了?”她走到床前,轻轻地唤着刘静怡。刘静怡睁开眼睛,看了一下周围的人,突然发现了林秋水。   “林秋水,怎么是你?”她挣扎着坐起来。林秋水赶紧走过去,坐在刘妈妈刚才坐的凳子上,伸手握住刘静怡的小手。   “你怎么搞的啊。我在青岛出发,听他们说你生病了,赶紧就赶过来了。”   刘静怡有点不好意思。“谁知道,毕业后回家就感觉身体不舒服,上次来例假就止不住血。到医院检查,那个笨蛋医生说我得了血癌,吓都吓死了。到青岛去复查,就是妇科病,动了手术,现在正在恢复中。你怎么样?同学们一毕业,都四分五散了,也联系不上。”   张科长和刘妈妈悄悄地走出了病房,就剩他们俩。他们也顾不得别人,分别诉说着毕业后的经历。最后,林秋水说:“静怡,我打算来你们海市县。你们的刘厂长刚才跟我谈过了,希望我能过来。”   刘静怡使了使劲,示意林秋水松开握住的手,林秋水这才意识到,刚才看到刘静怡太激动了,想都没想就握住了她的手。现在被她一提醒,突然感到他握在手里的小手柔若无骨、温暖滑腻。这是林秋水第二次握住这双小手了。当年在青岛读书的时候,林秋水组织本班的部分同学到学院后面的浮山野炊,男同学欢呼着很快跑到了山顶,而身材苗条在海边长大很少爬山的刘静怡一直落在后面。在快到达山顶的时候有一段岩石路,刘静怡爬了几次都爬不上来,林秋水只好去拉她。那是他们第一次身体接触也是仅有的一次。林秋水自长大成人,还从没有拉过同龄异性的手,那次的感受林秋水至今铭记在心,初一接触似乎一股电流迅速流过,直达心底,对方的小手如凝脂般滑腻,就像是一块无暇的美玉,使人不忍放开。把刘静怡拉上来他还不想放手,刘静怡本来爬山就热了,脸白里透红,加上害羞,更是显得风情万种,娇羞迷人,也是从那时起,林秋水迷恋上了刘静怡。   “你来干什么呢?你的档案又不在这里,来了落不下户口,就成黑人了。”刘静怡把手抽回去,理了理头发,坐正身子说。   两人正说着,刘妈妈和张科长推门走了进来。   “小林,到吃饭时间了。阿姨回家把静怡的饭带来了,我们出去吃。”张科长对林秋水说。   “好的。”林秋水跟张科长说完扭头对静怡说:“我出去吃饭,一会就回来。”   林秋水和张科长从医院出来,张科长说:“小林,中午时间短,咱们就不到大饭店吃了。晚上刘厂长有时间请你的话再补上吧。”   “不用客气,今天上午我请了。我这也不是公事,给你们添麻烦了。”   “你这样说就是见外了。刘静怡是我们的员工,又都是校友,你大老远来看她,哪能让你请客?”   他们找到司机小李,一起来到医院对面的一家鲁菜馆,点了四菜一汤。张科长问林秋水要不要喝酒,林秋水想下午还要陪静怡,就说:“我不喝酒,要不你跟小李喝点吧。”   张科长也没再客气,要了一斤白酒,给林秋水倒了一小杯,剩下的酒两人平分了。对林秋水说“少喝点。你跟静怡也几个月不见了,好好聊聊。”林秋水早上就没吃饭,还真饿了,也顾不得别人笑话,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吃完饭,林秋水和张科长争着去付款,最后还是张科长付了,要了发票。张科长临走的时候说让林秋水下午等通知,先不要吃饭,林秋水答应了。   林秋水看了一下挂在医院门诊楼上的时钟,才13:00多一点。他突然想起来,上午为了快点见到刘静怡,竟然空着手去的医院。他就沿着街道往东走,走出二里多地,看见有一家商店,门面还不小,就走了进去。里面人不多,售货员坐在柜台后,有的在聊天,有的在睡觉。林秋水看见一个年龄在40岁左右的女售货员正盯着他看,就走过去问:“请问师傅,我要到医院看病人,买点什么好?”   “病人是男的女的,多大年纪?”   “女的,20来岁。”   “你不是本地人吧?”   “嗯,我是沂蒙县的。”   “那可大老远的,她是你亲戚?”   “是同学”。   售货员惊奇的“咦”了一声,说,“那你得买好一点,我们这里有蜂王浆,他们去看病人的都到我们这里拿。”   “还有别的么?”   “别的没有。你拿一箱蜂王浆,再去买点水果就行了。”   “好的,谢谢。”   林秋水提着礼品来到病房的时候,刘妈妈、静怡和隔壁床上的病人都在睡觉。刘妈妈就伏在床边,听见有人推门进来,赶紧起身。看见林秋水双手提着礼品,就说:“你看、你看,来看看静怡就很好了,还要花钱。”刘静怡听见妈妈说话,也坐起来。   “上午急着来看静怡,没来得及带礼品,我也不知买什么东西,也不知好孬。您回去休息一下吧,今天下午我来看护静怡。”   “也行,本来静怡爸下午要来的,正好有点事。你们说会儿话,下午让静怡爸来,你跟他一起到家里去,今晚就在我家吃饭。”   “不用了,刘厂长说今晚要请我。”   “那哪行?你来看静怡的,还能让厂里请你?”   “妈,今晚让林秋水随便在哪里吃,明天他就要回去,你就别管了。”   “好、好,我不管。”刘妈妈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刘静怡,摇了摇头,“我回家了,你要困的话就再睡会儿。”     踏入红尘 (十)   (十)   林秋水把刘妈妈送出病房,看着她下楼了,赶紧回来进了病房。   “你妈妈好像有心事。”林秋水坐下来,随手拿过一只刚刚买来的桔子,边剥着皮边对静怡说。   “我刚才告诉她了,说你要到这里来上班。”刘静怡幽幽的说。   “噢?她怎么说?”   “她说这不是个事儿。”   “你呢?你怎么认为?”   “我也认为不现实。你人生地不熟的,自己一个人来,也没个人照顾,户口还落不下。以后你怎么办?”   “静怡,你应该理解我的想法,我是想、我是想……”话到嘴边,林秋水似乎没有了勇气。   “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有件事我要告诉你,虽然这次我生病不像开始想象的会有生命危险,但是医生说了,可能会影响以后的生育。”   “什么、有那么严重?”林秋水大吃一惊,这可出乎意料。   刘静怡看见林秋水反应这么大,似乎有些失望。但她很快说:“我都是差不多死过一次的人了,现在知道自己不死了,也就不奢望什么了。你不知道,当医生告诉我是白血病的时候,我看见街上的人、街上的车都好像是漂浮的,感觉一切都是虚幻的,我也一点点的从这个真实的世界里退出来、退出来。”刘静怡哭了,很伤心。   “那时候,我很想你们,想起了经历的一切事。我也悲叹命运的不公,但感觉无能为力。”刘静怡抽泣着说。   “好了,一切都过去了。”林秋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两个人沉默了一会,林秋水突然坚决地说:“静怡,正因为你经历了这件事,而上天又有意让我知道了。我不怕你笑话,只要你不嫌我长得丑,我想照顾你一辈子。”   刘静怡睁大眼睛,嘴巴微微张开,惊愕的看着林秋水。   “我不需要可怜,我也不需要你的牺牲。你来看我,作为同学,我很感激你,仅此而已。”   林秋水再次伸手抓住刘静怡的手,紧紧握住。“你这句话什么意思?难道在青岛,你一点没有感觉出来?”   “没有”刘静怡想抽回手去,但林秋水握得紧紧的。她的眼睛不敢看林秋水,把头深深地低下去。   “撒谎。没有感觉,你为什么给我送饭票?在我发表了那篇文章后你为什么躲着我?是的,我当时没有勇气,但我的感情一直在你身上,三年,整整三年,你说你没感觉?”   刘静怡的头埋得更低了,“别说了,那是以前了。反正,我们是好同学,仅仅是好同学。我累了,你别再折磨我了。”   “如果你真的不爱我,可以直接说,但我想听到理由。”   “没有理由。你毕业了,回沂蒙了,在家乡好好努力,你非要在到这里来干什么?我想平平淡淡的生活,我不想再折腾,你明白我的意思了么?”   林秋水像不认识她了似得,抬起一只手托起她的脸,仔细的端详着这张美丽、苍白又惊慌失措的脸,似乎想寻找到什么,但他看到的是坚决。   “这是你心里话?不包含任何的其他成分?”林秋水伤心欲绝,他的声音在发抖。   “是的”刘静怡把头从林秋水的手上滑下来,缩回身子,把头转向墙壁。林秋水看到她的肩在耸动,知道她还在哭。林秋水的心都要碎了,他不知道再怎么跟她说,把头低下来,用双手捧住,眼泪也随之掉了出来。他哀叹命运,在学校的时候哪有这么多的烦恼,才刚刚走上社会就遇到这么多麻烦。是的,如果静怡真的不能生育,到时候他怎么跟父母交代?如果到海市来,档案过不来他又怎么办?这些是实实在在的现实,不是想回避就回避的了的,他难道不要考虑好,而是凭一时的冲动就作出决定?但这个决定对年轻的林秋水来说也过于艰难了。   静怡转过身来,盯着林秋水看了一会,看见他痛苦的样子,突然伸出双手抱住了他,把头埋在他胸前,抽噎着说:“你为什么这时候来,为什么不提前或是过后?我是喜欢过你,那时,你是那么的优秀,你不知道,你的那个老乡王慧,把你发表的文章都剪裁下来,就像她自己写的一样,在宿舍里一遍遍的读。我不躲着你还能怎样?再说了,你们是一个地方的,毕业最有可能在一起,我只好躲起来、只好躲起来……”   林秋水的心隐隐作痛。他恨自己的懦弱,如果当时他大胆一点、自信一点,结局又会怎样?   “好了,别哭了,我知道你的心。”林秋水也有点哽咽,但第一次与女孩子这么近距离接触,他还是手足无措了。他感受到她娇柔的身体在他怀里耸动,鼻子里闻到她头发里的幽香,他想用手抱她一下又不知抱那个位置,只好一动不敢动的任由刘静怡在他胸前哭泣。哭了一会儿,刘静怡似乎感觉累了,抬头看了一眼林秋水,赶紧的坐回去。   林秋水把剥好的桔子递给她,她看了他一眼,顺从地接过去,掰下一瓣要往嘴里送,想了想又递给林秋水。   “你也吃,不好意思,刚才失态了。”林秋水心里想,你要是天天这么失态才好。   “今天上午我跟你说过了,我们厂里的女工不是在找对象而是在找谋生的工具。我真的不敢想像怎么跟那样的人过一辈子。你等着,我回去后就跟我们厂长提出辞职,就到海市来。”   “你怎么还是不理解我呢?我有什么好的,值得你放弃家乡、放弃父母?”   “有什么好我说不上来,但我就愿意想你。如果你不愿意我来,你也可以到我们那里去啊。”   “我可没那么大的胆子”。刘静怡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处于恐惧、沮丧之中,现在有机会释放出来,心情似乎放松了一些,加上林秋水表示依然爱她,更使她找到了自信。她突然好像有了什么主见,也就不再像刚才那样压抑。   “那你说怎么办?”林秋水也感到轻松了一点,似乎看到了希望。   “我有点累,你坐到床上来,我靠着你睡会儿觉。”刘静怡低声地说,脸上甚至出现了红晕。林秋水赶紧坐到床沿上,刘静怡把枕头塞在林秋水的背后,方便林秋水倚在墙上,她自己把头枕在林秋水的腿上,活动了一下身子,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静静地躺着,看着窗外杨树树叶随风沙沙的响。林秋水有点陶醉了,小说上描绘的甜蜜的爱情也是这个样子的,他期望这只是开始。他也在想,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有什么病治不好?实在不行,可以试管婴儿啊。只要两人真心相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伊人就在身边,就躺在自己的腿上,林秋水感到了莫大的幸福。   “秋风秋雨秋气爽,落叶随风满天霜;红颜不幸初惊闻,汗透重衫湿衣裳;恨不生翅赴君旁,车迎朝霞赶路忙;见君风采尽依旧,方知谣言胜红娘。   林秋水想起从昨天听到刘静怡生病到今天终于在毕业三个月之后又见到了她,他曾经无数次想象的和她在一起亲密接触的样子终于成了现实,感慨万千,不禁诗兴大发,即兴低吟了起来。   “什么?你大点声说啊。”刘静怡仰望着林秋水,两只眼睛熠熠生辉。   “我瞎说着玩的,又不好。”   “我想听,你再念一遍。”刘静怡温柔的执着,紧紧盯着林秋水。林秋水抗拒不了这种温柔,抬高了声音把刚才的那首即兴作又念了一遍。   刘静怡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仔细地回味了一下,然后问“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   “我不好意思说。”   “谁是红颜呢?”   “你啊,反正不是我。”   “红颜太俗了,我不当红颜。”   “你想当什么?”   “我想当一个与世无争的小家碧玉,被人宠着过完这一辈子。”   “小家碧玉和红颜并不冲突啊。不能说小家碧玉就不是红颜,红颜就不是小家碧玉。”   “反正我不喜欢红颜这个词。你改,马上改。”刘静怡娇嗔道。林秋水忘记了这里是病房,忘记了刘静怡是才动过手术的病人,忘记了病房里还有个病人,他感到这里是他的世界,有他的一切。他正了正身子,俯下头,在刘静怡耳边轻轻的说:“我可以亲你么?”   刘静怡定定地看着林秋水,似乎想把林秋水印在眼里。过了十几秒钟,轻声说“这里是医院,你真大胆。”林秋水看了看病房的门口,看到外面人来人往的,又看了一下临床上的病人,自己也感觉这个要求是太过分,就没再坚持。   “生气了?我可是病人呢,你别再惹我了。我有点累了,想睡一会儿,就枕在你的腿上睡吧。”   “好的,你睡吧。”林秋水把盖在刘静怡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给她掖了掖,问了一句“你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不渴,就是困了。”   下午的阳光从窗台上隔着窗帘照进来,窗外的树叶似乎想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事,在阳光里探头探脑,地上的影子就动了起来,就像林秋水此时的心情。从行为上看,刘静怡接受了他,但她自始至终都没有给他个明确的答复,这让林秋水很是忐忑不安。因为昨天晚上睡得少,今天又经历了大悲到大喜的转换,加上喝了一小杯白酒,林秋水也有点困了,在刘静怡睡着以后,他也进入了梦乡。   等林秋水醒过来的时候,已是黄昏了。刘静怡还是安然的睡着,脸色居然不再憔悴,完全看不出生病的样子。林秋水盯着她的脸仔细地看,越看越感觉她生得太美了,最终还是没有忍住,俯下头在刘静怡的额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刘静怡也随之醒来,似乎感觉到了刚才的一吻,脸上出现了红晕,使得整个脸色在夕阳的映照下越发光彩照人。   “色胆包天啊你!”刘静怡娇嗔道。“你的腿麻不麻,我都枕了一下午了。”   “不麻,一点也不麻,你可以继续枕”。   “你给我倒点水喝吧,我有点渴了。”说着刘静怡移开身子,把枕头从林秋水背后抽出来,躺回了原来的位置。   林秋水这才感到,腿真的麻了。他从病床上一下地,差点没站稳,赶紧坐到凳子上。   “我说麻了你还说没麻,不说实话。”刘静怡嘲弄的看着林秋水。   “不碍事,一会就好。”果然说好就好,林秋水站起来给刘静怡倒水。   “你明天就回去吧,我这里有爸妈和我哥嫂照顾,你不用担心的”。刘静怡端着林秋水给她倒的水,轻轻的说。   “我还没呆够呢,你就让我再陪你一天吧。”   “不行,你明天必须回去,你们厂长会着急的。再说,我这里也没什么事,医生也说了,再打几天针,我就可以出院了。”   “等你出院我再回去。”   “你要惹我生气是不是?”   “我这样走了真的不放心。”   “没事的,等我出院,身体好了,我去看你。”   “真的,你不会骗我吧?”   “骗你干嘛?我们是好同学啊。”   “仅仅是好同学?”   “到目前为止是。”   “好了,我不跟你争论,今天晚上我就答应刘厂长,回去就办理辞职手续。”   “行,你看着办吧,我说的话你又不听。”刘静怡的语气就像是妻子对丈夫。林秋水所有的温柔感都被她调了出来,正想再握住她的小手,这时刘妈妈和一个中年男人推门走了进来,林秋水赶紧起身。   “这是静怡爸”刘妈妈向林秋水介绍到。   “叔叔好。”林秋水感觉异常的局促,看到静怡爸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更是手足无措。   “好、好。谢谢你大老远的来看静怡。听说你来了,本想早点过来,正好厂里有事。今晚去我家,我们爷俩好好聊聊。”   “不了。刚才静怡也说了,她现在没什么事了,我明天就回沂蒙,过几天再来。我今晚到车站附近住下,明天一早就回去。”   “哦,既然定了我就不强留你了。静怡的事你就不要太费心了,我和她妈还有她哥嫂会照顾好她的。”   正说着,海市纺织厂的司机小李推门走了进来。   “哈,正好,刘叔也在啊?我们刘厂长让我来接小林,刘叔一起去吧?”   “这怎么好意思,本来小林是来看静怡的,怎么好让刘厂长破费?”   “哪里的事,刘厂长说了,今晚就是校友聚会,在海市大酒店,您一起去吧。”   “我们厂里也有事,这不我听说小林来了,特地来看看他的。既然刘厂长说校友聚会,我就更不能去了。   趁着他们在说话,林秋水又回到刘静怡的床前,坐下来,对刘静怡说:“你好好养病,我回去了,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你放心的走吧,我的情况你都看到了,又没什么事。啊,对了,跟同学联系的时候,不要告诉他们我生病的事。”   “好的。还有什么?”   “没什么了。就是一会儿你见了刘厂长,替我谢谢他。你们的事,你一定要慎重,这可不能感情用事,牵扯一辈的事呢。”   “好的,还有呢?”   “真的没什么了,你快走吧,人家都到门外等你了。”刘静怡看着站在门外的司机小李说。   “嗯,我就走。”林秋水说着,把放在床头上的自己的背包拿过来,从里面掏出1000元钱,放在刘静怡的枕边,说“静怡,这点钱你留下,我知道不多,可能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刘静怡看了一眼林秋水,又看了一眼他放下的钱,沉思良久,才小声的说:“谢谢你,秋水。”   林秋水恋恋不舍得站起来,又看了一眼刘静怡,才转身往门外走去。走过窗子的时候,看见刘静怡仍然在看着他。他冲她点了一下头,心里突然有些失落,有点心痛的感觉。   来到楼下,刘静怡的父母和司机小李都站在车边等着他。刘爸爸看他走过来,向他伸出手,“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祝你一路顺风。”   林秋水匆匆的与刘爸爸握了一下手,说“叔叔,静怡没什么事我就放心了。本来应该在这里多呆几天,好好照顾一下她,但我们厂长就准了我两天假。我回去把出差的工作交代好,多请几天假来陪她。”   “嗯,好的,到时候再说吧。”   司机已经发动了车子,林秋水坐进去,车子缓缓地倒出去,掉转头。小李对仍站在那里的两人说:“叔叔、阿姨,你们回去吧,小林就交给我了,你们放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