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狐嫁 盛唐,洛阳。 这两个词足以勾起任何人的幻想,东都……一个神奇的地方。 苏鱼才来不久,觉得无聊,便在西市盘了家小店,弄些柜子药品摆在店内,临街左门柱上挂一面黄底红边长方形的旗子,上书“药铺”二字就开了张。他这人懒,药铺就叫药铺,也没个正名,反正路人一看旗子就知是干什么的。 从此他便在西市的小角落里扎了根。 “咚咚咚……” 晚饭时,外面有敲门声响起。 “谁呀……马上就来!” 勾陈不耐放下碗筷,起身去开门。勾陈是蛇妖,也是药铺的伙计。 片刻后,勾陈回到餐桌前,扔给苏鱼一张烫金大红请帖——城外狐族族长之女大婚,特邀苏鱼前去观礼。届时东都周遭精怪多数都会到场,倒是个熟悉环境的好机会。 转眼便是狐族大喜之日。 参加婚礼,苏鱼不好如平日里一身素白,于是换上了一套紫苏流云襕衫,发髻上缠了根淡蓝色的发带,乍一看倒像是个赴京赶考的世家书生。勾陈总是对青色情有独钟,今天依旧如故。 狐族嫁娶不似人间,婚礼是在夜晚,亥末子初之时,二人一同到达。 青要山,山势险峻,谷壑奥幽,林茂花繁,溪秀谭清。自古以来,就以神秘莫测和山水之胜闻名于世。婚礼便在山中一座老宅中举行,二人赶到时,宅院内已是百妖齐聚,好不热闹。 苏鱼走在前,出示请柬。 “原来是苏鱼,勾陈二位公子,里面请里面请!”迎宾小厮躬身行礼,抬手侧身引二人进入宅中。 人类举办婚礼时,宾客及赠礼具是要记录成册的。但妖族不会这样,许多妖喜好混迹于人间,若是真载了册,而这册子又被别有用心之人给利用了,后果将不堪设想! 言归正传,二人随引路小厮步入老宅中。只见佳木茏葱,满园张灯结彩。一带清流,由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勾出一湾小桥流水。沿岸假山乱石堆叠,却又错落有致,魁岸踞肆,意气端重。踏桥而过,又见飞楼插空,雕栏玉砌,花蕾满枝,桂馥兰香……想来为了这场婚事,狐族长必是费了心思,只是不知这新郎官儿又是何人? 想着便听引路小厮说到了,因此也拉回了苏鱼那越飘越远的思绪,打量起眼前的宴席来。 一眼望去,是绵延至台阶尽头的红地毯,红地毯两边每隔段距离便设有一桌,共设三层,大概能容纳下上百人。 二人来时,席间已有不少人了,最外围已然坐满,靠近红地毯的那层却无几人敢碰,因为,这一层是给当地实力强劲的大妖坐的。 还未等苏鱼想好坐哪儿,勾陈已拉着他坐于左方下首。 妖族都是靠实力说话的,这左方下首,定然是那最强劲的人才配坐!于是二人这一坐下,周遭顿时就是一片安静,接着精怪们就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了起来。 小妖们见二人面生,不知底细,不敢大声议论,但在座大妖就没这么多顾忌了,但也没人愿做出头鸟,一时之间竟没人敢直接质问。 但总有沉不住气的,比如这头生性暴躁又实力不俗的黑熊精。 黑熊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又被旁人三言两语的一挑拨,便立马跳了出来,上前呲着犬牙对勾陈举起了蒲扇大的爪子:“哪来的小青蛇,你也配坐这……” “啪!”蛇尾抽中了黑熊的脸,两颗带血的熊犬牙崩出熊口,钉在那几个挑事小妖面前的楠木桌面上,尽.根没入!众妖安静了一瞬,随即就有人起哄,除了那几个脸都被吓白了的小妖之外,竟全是嘲讽黑熊的。 妖就是妖,就算是有谁在狐族大婚之礼上打起来了,只要别出妖命,那也是打个热闹! “呸!小蛇你找死!”黑熊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他的脑子本就不是那么好用,恼羞成怒之下,他也忘了想一想打不打得过的问题,竟是动了妖力,身瞬时暴涨了三倍,就像是一座小山似向勾陈重压下来! “还来?给你这厮脸了是吧?”勾陈站起身,捏住一只熊爪顺力轻飘飘的一带,黑熊竟是凌空转了一圈儿,接着“咚”的一声,躺在地上了。勾陈卷起蛇尾压住黑熊的胸口,不带任何妖力,左右开弓猛扇耳光:“脸呢?你自个儿的脸呢?你都没脸,你还能给谁脸?” “啪!啪!啪!啪!啪!”这全都是打耳光的声音,勾陈很有技巧的一巴掌只扇飞黑熊一颗牙,挨打的连求饶都来不及,就只能哼哼。 勾陈的彪悍确实吓傻了一众弱鸡的小妖,其它真有点儿背景有点儿实力的……那还难说。 在勾陈揍人的时候,苏鱼也没闲着,既然要在此长住,那么这些大妖小妖总是要好好记住的,勾陈就不用指望了,最后还得苏鱼自己上。 环顾四周,大妖小妖们要么亢奋,要么愤怒,只有一人很特别。 他容貌普通,但气质不凡,独自坐在角落里,自斟自饮,自成一世界。 他感觉很敏锐,当他举起酒杯示意时,苏鱼如是想。 这大概是位喜静的妖吧。 苏鱼收回了视线。 当然有上前来帮黑熊的,却是陆陆续续被勾陈揍翻了几个,直到狐族族长宣布婚礼开始为止。有狐族的小厮上前来拖走了被打傻的黑熊以及他的伙伴,没人在意打架的事儿。 新郎新娘郎才女貌,甚是般配。 接下来便是如人间婚礼般,新人拜天地高堂,然后,就是众人送礼的环节。 最后众人一番道谢寒暄,便已到新娘出门的吉时了。 红纱笼罩的软轿由一群狐狸燃起狐火拖着,送亲队伍没有任何声息的在荒野中飘然远去。 只望没有倒霉的凡人撞上他们吧,否则…… “回去路上,去趟慈安寺吧,听闻那有株百年牡丹。”苏鱼望着远方道。或许是受今日热闹氛围影响,总觉得药铺应该热闹些才好。 于是,再回药铺,便已多了一位名为牡丹的丫鬟。 正文 第二章 面衣 面衣,遮面之用,女子出门时所戴。 但,面衣,不仅活人可用,死人亦可。 这晚,三人正在院中吃晚饭,忽听有人敲门,一如先前那般,只是去开门的人由勾陈换为了牡丹。 牡丹开门回来,说是一人,听得苏鱼二人有异术,今有一事,特来求助。 听完牡丹叙述,苏鱼陷入了沉思,这人究竟是如何得知我二人会异术的? 二人会异术之事,因初来乍到,也只那群妖知,那人是如何得知的? 二人互看一眼,显然都觉得有些奇怪。 带着一抹困惑,二人前往客厅。 来者是位年轻公子,剑眉星目,着一身黑色劲装,佩一把锋利宝剑,是一练武之人。 “平阳山庄木子奇,见过二位主人。”来人行礼道。 “请坐。”待来人入座,苏鱼便直奔主题,“不知木公子是从何得知,我二人有异术的?” 来人一听,停顿了一下,似在思考如何应对。 只听那人道:“我平阳山庄,世代习武。习武之人向来胆大,从不忌讳夜间行路。只是前几日,舍弟夜行,却遇一怪事。” 接下来,木子奇向众人讲述了木子临那晚的经历…… “哒”“哒”,傍晚,静逸地山林中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桀桀,快看,有人来啦!” “真的?啊,快看那头,多漂亮,我要啦!”一阵窃窃私语声在乱葬岗中响起,声音沙哑难听,如拉扯着的破烂风箱。 “去去去,头是我看中的,谁都别想跟我抢!” “切!看我刚从坟堆里挖出来的这腿,可比那头漂亮多了。” “死了那么久的,怎比得了新鲜的……” “别吵!小心将人吓跑了!等咱们抓住他,想怎么分尸就怎么分!” 一群半夜前来偷尸的黑塚隐于远处乱葬岗中,一边把玩着手中刚得到的新鲜尸体,一边将目光死死锁定着打马而来的人。 黑塚,长相丑陋的老妖婆,是一类偷尸鬼,常出没于坟地,喜欢肢解尸体,切下某个部位把玩。黑塚,也是个可怜的妖怪,听闻是为了治好自己一手养大的小姐的病,误挖了自己失踪十几年的女儿的心脏,死后因执念成了这爱偷尸的老妖婆。 “我得再快点,说不定还能赶在亥时回到山庄。”靠近乱葬岗,便见一朵朵鬼火漂浮在半空,有节奏地一起一伏,仿若墓中安息者的呼吸。来人,也就是木子临,起先仗着艺高人胆大,独自夜行,现见此情景,内心不由有些慌了,忙在内心催促自己。 越是靠近乱葬岗,木子临内心越发不安,仿佛被什么东西盯上般,可一观察又什么都没发现。 “这位好心的公子,可否结伴同行一程?前方是处乱葬岗,奴家因有急事需连夜赶路,可这乱葬岗,奴家心中实在恐慌,不知公子可否带奴家一程?”前方路边出现一白衣女子,哭哭啼啼的向木子临求助。 见一活人出现,木子临大大舒了口气,那股被人盯上的感觉也消失了。木子临想,或许自己只是被环境影响,有些过度紧张了。 殊不知,能被察觉的危机,其实算不上真正的危机,无法察觉的,总能让人措手不及。 在乱葬岗长期逗留对谁都不好,特殊时期,也顾不上男女之别了,二人同乘一马,快速通过了乱葬岗。 路上,女子告知木子临,自己要去往哪里,可待到达女子所说地点时,木子临再看,马后哪还有什么女子。这时,木子临才想起老人们常说的一句话,夜行时,若遇独行女子或老人,定要小心! 吓的不轻的木子临狂奔回平阳山庄,才发现,马上还有一包裹。好奇心趋使下,木子临打开了那包裹,发现,里面装的,竟是一死人用的面衣!   面衣,蔽面之用也。 男女有别,平常女子外出时,便戴一面衣,以作遮面之用。 还有,死者入殓时,亦用面衣遮面,以作尊重。 这木子临,先是夜半林中遇白衣女子,后女子又突然于马上消失,现又留下死人用的面衣,若还不明白自己所遇有异,恐怕脑子就有问题了。 回到庄中,木子临便一病不起。家人寻医问药,不见起色,想到所遇之事,便想到请道士看看。 平阳山庄并非普通山庄,请的,又怎会是道行平平者? 但是道士还是无法,只能暂延性命,家人又是着急万分。 正当一家人快要无望时,一小道士敲响了平阳山庄的大门。 小道士自诉来自凌虚观,奉师命前来相告,“洛阳城中药铺有异士,若能得其相助,必能逢凶化吉!” “经多方打听,才知药铺原就是店名,这才上门拜访。望请二位救舍弟一命!” 苏鱼沉思了会儿,平阳山庄自己是听过的,只是个凡人山庄,凌虚观自己也知道,但道士让人来向妖求助,难道不奇怪吗?但也有可能是那人并未识破自己身份。 尽管觉得奇怪,苏鱼还是答应前往,若真是麻烦,那一味躲避也不是长久之计。 药铺平时生意清淡,将门一关,随时可走。 人命关天,不能再耽搁了,于是一行人连夜出发。 平阳山庄就在城外不远,没多久,便到了。 山庄主人看样子是早已收到消息,众人到时已侯在门外。 几人随便寒暄了几句,便往木子临房间去了。 一靠近,满溢的黑气就死皮赖脸的妄想缠上来,三人均脸色一变。 “几位,这就是小儿。”床上之人,脸色惨白,形销骨立,在三人看来,还有浓郁的黑气缠绕。 “木庄主可否暂避一二?”看这情形,若是与那女鬼斗起法来,伤了无辜之人可不好。 木庄主人老成精,虽不能全知,但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知是为他自己好,便带着一干人等出去了。 正文 第三章 莫娘 抓铺过程很顺利,只是只小有气候的怨鬼。 “怨鬼?那你有何怨?”苏鱼问道。 “有何怨?”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女鬼因这一问,再度疯狂了起来。女鬼神色疯狂,似哭似笑,“我怨当时那薄情人为何要弃我而去!我怨我自己,为何如此天真,一心一意盼着那薄情人会来接我!我怨自己信错了人!我更怨我自己,不能为自己报仇雪恨!” 女鬼嘴中的薄情人是谁?木子临?三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既八卦又茫然。 “你说的薄情人是木子临?” “哼!” 女鬼不言,难道还真是木子临? “牡丹,去将木庄主请来吧。”有自己和勾陈看着,这女鬼也闹不出什么来,现在知情人一个昏迷不醒,一个明显不愿多言,那就只能看看其他人知不知道了。 如果真如女鬼所言,那便是木子临有错在先,女鬼所行,虽过于极端,但也不至于弄个魂飞魄散,若女鬼所言有假,正好做成傀儡。 一晃神的功夫,木庄主便随牡丹来了。 木庄主见到地上跪着的女鬼,瞬间脸色巨变。 “这……这……莫娘!你是莫娘?!” “木庄主。”勾陈什么没多说,只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二位,可否让莫娘先起来?”莫娘听到木庄主这为她求情的话,顿时怒道:“木青,少在这里假惺惺!” “莫娘,我,我……”木庄主神情急切,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先说哪句。 “住嘴!”莫娘表情狰狞,咬牙切齿,若不是被镇压着,恐怕早已扑了上去。 木庄主这时也从再见莫娘的喜悦中清醒过来,见莫娘如此言行,怎能不知其中定是有了误会? “莫娘,当年你为何不告而别?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你怎会变成如今这般?” “我去了哪里?我为何如今这般模样?”莫娘虽移动艰难,仍缓慢向木庄主靠近,声声质问,泪如雨下。“你问我?哈哈,难道不是拜你所赐吗?” “拜我所赐?”木庄主神情恍惚,似在思考,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导致如今的情况。 莫娘见此,不由自嘲,“呵呵,李莫娘啊李莫娘,你怎么如此蠢呢?!” “木青,你想不起来吧?还是让我帮你回忆回忆!回忆下,你当年到底做了什么猪狗不如的事!” 接下来,就是莫娘平静的叙述,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风平浪静。 当年,莫娘只是一小户人家的女儿,有幸得木庄主青眼,嫁入平阳山庄,哪怕只是为妾,亦是满心欢喜。因为木青是真心喜欢她。 木青夫人在生木子临时,难产而死,二人感情深厚,后娶莫娘,夫人之位仍是空着。加之莫娘身份不够,做妾亦不委屈。 平阳山庄只此一位女主人,虽木子临兄弟俩与之不亲近,但夫妻恩爱,日子也算和和美美。只是一切的一切,都因一次出行全毁了。 这次出行,不过是一家人出门春游,只是走的较远。 荒郊野外,马车损坏,木子奇突发重病,木子临提议骑马先送哥哥回去,莫娘不会骑马,又男女有别,正纠结之时,前方林中隐有灯光闪烁,一行人前去,见一对老夫妻,木青经木子临劝说,听信老夫妻之言,留下莫娘一人在此等待,自己带着二子,先行离去。 被独自留下的莫娘,虽有些怕,但也分得清轻重,心中并无不快,只是环顾这陌生的环境,心中有些不安。 老妇人见此,便欲上前安慰。只是随着老妇人的靠近,莫娘心中越是不安,仿若这老妇人是洪荒猛兽般,这黑漆漆的屋子,好似有那烛火也无法驱散的阴冷,莫娘更加慌乱。 这时,老人从屋外进来,身后还跟着一长相丑陋的年轻人。 年轻人一进屋,视线不加遮掩的打量莫娘,莫娘当即恼怒,但想到要等木青回来,也不好多说什么。 好在那年轻人也没做什么,只是笑着离开了,并表示自己很满意,只是满意什么,莫娘不得而知。 此后几天,还是不见木青归来,莫娘在这诡异的氛围中越发焦急。直到一天,莫娘见一做平阳山庄仆从打扮之人来了,只是并未看莫娘一眼,仅将一封信交给了老人,便离去了。 老人接过信,看后,又交给莫娘。莫娘正疑惑,为何来人不接自己离开,见老人将信递给自己,便接过看了起来。 信是木青写的,与他相处了那么久的莫娘,这点还是能区分出来的,只是信中内容,完全将莫娘推向了深渊。 木子奇重病,需一味奇药,遍寻不着,恰好老人手中有,便提出,自己恰缺一儿媳,想要药,便用莫娘来换。 儿子与小妾,孰轻孰重,木青经过几日思考,最终选择了救儿子。 “什么?!这不可能!”莫娘觉得不可置信,明明木青那么爱自己,明明说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怎么会轻易抛弃自己,这一定是假的,“我要去找木青!我要当面问个清楚!” 这时,那晚见过的丑陋年轻人不知从何处出现,拦下了欲跑出去的莫娘。 “他已经抛弃你了,他不爱你的,与其当着众人颜面扫地,不如留下,我定好好待你。”年轻人说着,便伸出手。 “别碰我!”愤怒的莫娘一把打掉了年轻人的手,只是接触之时,那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僵硬的触感,很难让人不在意。 “呵呵,好,不碰你,反正明晚,我们就是夫妻了。”丑陋的年轻人狰狞一笑,透着股残忍与兴奋。 正文 第四章 诡异的婚礼 莫娘被关了起来,她想尽一切办法,仍是出不去。 就在莫娘焦急的等待中,夜色再次如约而至。 简单的小茅屋被仔细装点了一番。莫娘在屋中,不知外面情景,但从穿门而入的人声可知,现在外面定是热闹极了。 没过多久,房门从外面打开,进来了两人。两人皆为妇人,着一身黑衣,戴白花,打扮的奇奇怪怪,与热闹氛围格格不入。 莫娘见此,不知为何,突然想起昨天与那丑陋年轻人接触时的冰寒刺骨感,这时,莫娘心中那股隐隐的不安感无限放大,虽不知为何,但本能告诉她,逃!快逃! 可,门被二妇人所堵,无窗,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眼见二妇人越靠越近,莫娘再也顾不得其他,疯狂反抗起来。先不说莫娘一柔弱女子,就是两妇人那股怪力就不是莫娘能反抗的。 莫娘被擒着,化完了妆,换好了礼服。 莫娘冷漠地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涂了厚厚的白粉,偏偏唇色鲜红,如用鲜血染就,和着一身白衣,头上簪着的红花,怎么看怎么奇怪。 “吉时到!” 外面传来司仪的唱喏,二妇人上前扶着莫娘出了房门,向着疑似厅堂的地方而去。 路上所见,与平常婚礼完全不同。没有张灯结彩,没有宴席,处处可见的只有白绫,不像婚礼,倒像是葬礼。 葬礼? 一妇人不小心触到了莫娘的手,顿时,那股寒冷刺骨之感再次袭来。莫娘一惊,转眼向那妇人看去,这一眼正好与那妇人眼睛对上。这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呢?浑浊?不,不,这不是浑浊!那是什么呢?嗯,好像,好像……死物,对,是死物,不,应该说是死人的眼睛! 冰冷刺骨而僵硬的触感,古怪的力气,死人般的眼睛,奇怪的婚礼,这一一显示着,眼前这些根本不是人,这也不是活人的婚礼,怪不得,怪不得那么像葬礼,这根本是给自己办的葬礼啊! 受惊的莫娘一把挣开二妇人,二妇人也未曾料到莫娘会突然反抗,一下竟被莫娘挣了开去。 “快,抓住她!”二妇人尖声一喝,顿时一群神色兴奋的鬼怪将欲夺门而出的莫娘围了起来。 “你在害怕?”新郎,也就是那丑陋年轻人走了出来。 “你别过来!放我离开吧!求你!”莫娘只是一弱女子,现在还清醒着,已是莫大的勇气,但心里,早已崩溃了。 “我求你们!我与你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求你们放我离开吧!”随着新郎的靠近,莫娘理智也在一点点丧失,潜意识里告诉自己该逃,该反抗,可身体的反应却在告诉自己,自己是有多害怕,自己根本提不起反抗之心! 然后,莫娘晕了过去,她太害怕了!  最后,那群鬼在狂欢中将莫娘分尸而食,新郎则在一旁欣赏着,带着股隐隐兴奋之感。 莫娘再次醒来了,只是自己已是只鬼了,自己被鬼王,也就是那丑陋新郎安排住到了城外乱葬岗中,成为了那鬼王的第七位夫人。 莫娘的故事结束了,众人陷入了沉默。 “莫娘,现今,你也是鬼,你可鬼迷心窍一词?”苏鱼走前问莫娘。 “…鬼迷心窍…”莫娘重复这这句话,她懂了,这一切,不过是那鬼王的阴谋。 苏鱼几人离开了,唯剩莫娘与木庄主,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可是,没有更多时间给他们了。莫娘头上簪花泛起阵阵红光,一群面具人从天而降,莫娘被制,眼睁睁看着他们将平阳山庄屠杀殆尽。 正文 第五章 来自冥界的花 “花?”在莫娘的描述中,确实出现过一朵花,是她成亲那日被人簪上的红花。 “是,莫娘头上一直簪着的那朵花,我觉得有些奇怪。”牡丹本体便是株花,在这些方面,自然会有常人无法比拟的优势。 牡丹迟疑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问:“不知你们有没有听过冥花的传说?” “嗤,冥界那黑漆漆的地方,居然还能有花?”勾陈毫不犹豫的嗤笑出声,别说他,苏鱼自己也不相信冥界会有花。 “我也不知道冥界有没有花……”牡丹尴尬的挠了挠头,然后豁出去般,一跺脚,对我们大吼道:“你们到底要不要听了?!” “嗯,你说吧,我们听着。”苏鱼道。反正听听也是好的,万一真有自己不知道的呢? 接下来,在昏黄的烛光照耀下,牡丹向二人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 牡丹还是一株刚生出灵智不久的牡丹花时,常有读书人来此处观赏。 一日,牡丹听得一书生对另一书生说道:“近日,我于酒楼中听得一酒醉之人道:‘我有一至交好友,于年前病逝,闻此消息时,我觉荒谬。当时,我便放下手中一切事务急忙赶回,只为得知好友安好的消息。可惜,事与愿违,等我从他乡赶回时,好友已下葬多时。人生难得一知己,如今好友已逝,我自悲痛欲绝。正当我失魂落魄行走于街头时,我竟遇见了我那好友!’” 另一书生感到不可思议,“那人好友不是都下葬多日了吗?怎么可能又在街头遇见?莫不是见鬼了?” 开头那人闻此,顿时兴致高昂,只是子不语怪力乱神,于是拉着人躲到了一边,悄声说了起来。 “嘿,这下可真被你说中,那人啊,还真是个鬼。” “哦?怎么说?” “那醉酒之人认出了昔日好友,好友也认出了他,于是二人便于路边小摊相聚。醉酒之人向好友倾诉自己有多么想念他,而其好友却安慰他说:‘你不必如此,这朵花,是我们那边特有的,你拿着,以后你想见我时,便对它叫我名字,我自会来找你。’于是那人给了醉酒之人一朵花,那花,花形繁复,鲜艳如血,当日,我在酒楼还见了。” “我觉得他们描述中的花与莫娘头上簪的花很像。”牡丹道。 “故事中的花,来自醉汉死去好友,人死之后,当归冥界,那花,应是来自冥界。我们假设那花真的存在,那么,在故事中,它起了联系的作用,那么,在莫娘那呢?它起的是什么作用?”苏鱼有些犹豫了,因为他也不知冥界是否真有花,毕竟他未曾去过,一切都是道听途说,可让他相信有花的存在,这其实也没什么,花存不存在都与他无关,关键是在莫娘这里起着什么作用?假如这花真的存在,它又是怎样的存在?万事万物的存在,自有其存在的道理,既然它被用在这里,苏鱼相信,这定不是那鬼王无聊之举。 正文 第六章 出事 对于花的讨论,苏鱼认为可能并没有多大意义,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弄清是谁向木子奇透露的众人。 “在木子奇的叙述中,是一凌虚观小道士的师父向其透露的我们,或许,我们应该去一趟凌虚观?”苏鱼道。 “希望能有所收获吧!”勾陈道,直觉告诉他,事情可能不像表面一样简单,但内心又希望,这只是自己想多了。 三人不是优柔寡断之人,第二天一早,便出发前往凌虚观。 凌虚观不大,处于城外山林幽静处,香客亦是稀少。 “道观倒是来了,可要找到那小道士口中师父,我们该如何找?”牡丹望着道观大门有些发愁。 “你愁什么?阿鱼肯定有办法的。”勾陈笑着将手中不知从哪摘的小果子掷到牡丹头上,惹得牡丹瞪了勾陈一眼。 苏鱼见此,无奈地笑了笑道:“能被那小道士称为师父,想来身份不低,这道观不大,符合条件的人应该不多。” 只是不等苏鱼三人有何动作,一小道士已来到几人面前,道:“师傅料定今日必有贵客前来,特派我来迎接各位。” 看来这道士倒是有些本事啊,能掐会算,还能知道自己行踪! 既然打定主意前来会会,自然没有退缩的道理,一行人随着小道士走着,弯弯拐拐,也不知走到了什么偏僻地方。 终于,小道士停在一僻静院子前,对三人道:“师傅已在院中恭候各位,请各位快快进去吧。” 苏鱼看了看小道士,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具体的又说不出来,只好暗暗留心。 院子看样子不大,但胜在幽静,苍苍绿绿的,很是喜人。 只是进到院中,并无小道士口中师傅的踪影,正当三人察觉不对劲时,院中古井突然爆发出强大吸力,三人不察,一下具都跌入井中。 一阵晕眩过后,三人立马戒备起来,发现,这里除了一片昏暗,什么也没有。 “这是什么鬼地方?可别告诉我就是井底?”勾陈语气嘲讽,“你说本大爷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怎么一个个的费那么大把劲抓咱?” “从平阳山庄找上门开始,背后始终存在那道士的影子,想来咱们一开始就入了别人圈套。得没得罪人我不知道,或许这只是无妄之灾,也或许,是早有预谋。无论如何,接下来都当小心。”苏鱼皱眉分析道。 “可是你说,他们的阴谋就是费那么大劲将咱弄到这昏沉的鬼地方?把咱弄到这有什么用?”勾陈摸摸下巴,东西打量着。 “我看前面好似很空旷,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牡丹一脸征询。 “反正呆这大概也没什么发现,不如过去看看?”勾陈兴奋道。 看你一脸跃跃欲试,难道说不,你就不去了? 苏鱼暗暗摇了摇头,率先往前走去。 一片昏暗中,众人也不敢用光,只能凭着感觉走,因为谁也不知道黑暗的角落里隐藏着什么,一旦点上灯,就等于将自己暴露在它们面前。 昏暗的环境下,一行人静静地走着,寂静的环境将一切都放到最大,呼吸,心跳,乃至内心恐惧,若是常期处于这样的环境下,是个人都会被逼疯。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道我们是否偏离了原本的方向,在一片寂静中,声音,像是被无数倍放大般,一丝细弱的流水声被众人捕捉。 “我好像听到了水声?”苏鱼停下,回头对二人道。 “我也听到了,只是这里,除了水声,原本淡薄的死气也越发浓郁了。”勾陈遇事从不皱眉,这次却微微皱着,这足以说明此次之事,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 情况有些不妙,比如说空气中流动的死气,若不是勾陈提起,自己恐怕不知何时才能发现! “空气是流动的,不如随着流动方向去看看?我刚感受了下,正好是去有水声的方向。”苏鱼想了想提议道。 “也好。”勾陈收回视线,舒展眉头,自以为无任何异常地回道。 在昏暗中,人的方向感本来是很差的,但有了水声,仿佛在黑暗中给众人点亮的指路明灯,有了前进方向,本来难熬的行程也变得容易了起来,只是内心的戒备仍不敢有丝毫放松。 很快,众人寻着水声,来到了河边,路上也无任何异常,这顺利的让人内心烦躁。 众人本就是被人设计,被困于此,但这情况又十分不对劲。既是被人设计,总得有个目的,难道对方的目的就是将自己一行人困在这昏暗之地?若只是单纯的囚困,什么地方不行,偏要在此?这鬼地方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一系列的问题让人头痛欲裂,苏鱼本就是个怕麻烦的人,现在一大堆的麻烦摆在面前,不得不面对,想想都觉得痛苦。 正文 第七章 忘川 众人来到河边,一股沉眠多年的腥臭味扑面而来,牡丹作为一个女孩子,当场便吐了出来。 “呕,……这是什么鬼地方?”吐完了舒服了一些,牡丹吐槽的属性就冒了出来。 苏鱼对此,那是直接退避三舍,只有勾陈蹲在河边好似在观察。 勾陈蹲了会儿,也不知是观察的差不多了还是实在忍不住了,起身离开了河边。 苏鱼见此,便走了过去,拍了拍勾陈肩,低声道了句“辛苦了”。 谁知被苏鱼一拍,那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翻涌的胃又开始翻起了惊涛骇浪,一弯身,勾陈也吐了一地,苏鱼对此始料未及,受到双重冲击的他,黑着脸远离了他俩。 “欸,阿鱼你别走啊,你走了怎么听我的观察结果?你不想知道啦?”勾陈吐完,又恢复了副贱兮兮的表情。 “你说吧,我站这儿听着。”苏鱼觉得,远离他才王道。 又调侃了几句,见苏鱼仍不为所动,勾陈只好道:“这条河,河水泛黄,腥臭无比,但是它是流动的,既是流动的,那必然有源头和去处,现在我们只需跟着河走,必有收获。” “那就跟着河流的流动方向走吧,按照人间的规律,河流下游往往比源头繁华。况且这河诡异,我们还是离它远点的好。”苏鱼提议道。 “嗯,这河确实诡异,刚我忘说了,这水具有强烈的腐蚀性。”勾陈以吊儿郎当的语气说着。 苏鱼离勾陈其实并不远,足以看到勾陈说这话时,反射性的收缩了下手,心想,这傻子不会用手去试了吧?细想一下,还真有可能。 故而苏鱼快速走过去拉住了勾陈袖子。 袖子下的手,一只完美无瑕,另一只却是焦黑一片。 “你手废了。”盯了会儿,牡丹给出了如此结论。 苏鱼面无表情的,默默取出一小玉瓶。瓶塞一拔开,浓郁的生气迫不及待的抢占四周,驱赶死气。 与此同时,黑暗深处,有什么东西嗅到了生气,蠢蠢欲动。 当然,苏鱼三人是无法察觉的,现在,只见苏鱼一声不吭地向勾陈焦黑的手上倾洒玉瓶中的液体。液体呈绿色,浓稠状,焦黑的手一接触到绿色液体,迅速生长出白皙的皮肉,一切恢复如初。 见差不多了,苏鱼收好瓶子,也不理会二人,转身往河下流走去。 勾陈牡丹二人连忙跟上。 勾陈知道苏鱼生气了,他在气自己的隐瞒。 牡丹,也知道苏鱼生气了,但毕竟心大,如此氛围,仍好奇刚苏鱼给勾陈用的是什么东西,能有如此什么的效果。 勾陈告诉牡丹,那是用死人生前最后一口气和着清晨朝露炼制的。人,最后一口气,是生气最浓郁的东西,因为凭着这口气,可以吊着一个人的命,但因是濒死之人,又参杂了丝死气,需得朝露中赋予万物生机的生气中和,这样才可炼制出活死人肉白骨的奇药——生机。 光刚苏鱼给勾陈用的那点点,定是苏鱼收集好久才得来的,现在却都用在了自己身上,还真是浪费啊! “这次的情况完全超出了我的可控范围,我可能无法保证你们的安全,你们……你们自己要小心!”勾陈觉得说出这番话的自己矫情极了,不由得有些别扭,但勾陈也知道,苏鱼定是早就看穿自己明明无法一人承担却又一副死撑的模样。 苏鱼头也不回的往前走着,对此不做回应。牡丹在旁看热闹不嫌事大,戳了戳勾陈:“阿鱼好像很生气耶!” 勾陈现在烦躁的很,也不理牡丹,牡丹就在旁继续戳他:“你这到底是怎么惹了阿鱼了?” “大概是……是我隐瞒了实情?”勾陈也有些摸不清,看苏鱼刚才的反应,又好像不是这样。 勾陈无法,只得跟着苏鱼继续往前走着,一边默默思考,这究竟是怎么了? 沉默的氛围蔓延在四周,牡丹也不敢再去戳勾陈,当然,更不敢去烦苏鱼,没看苏鱼正在气头上吗?自己可没那么傻! 不知是因有了明确的前进方向,还是众人心事重重,没注意时间流逝,感觉好似没过多久,至少没有先前在昏暗的胡乱前进的时间长,众人好似听到了人声。 “前面好像有人说话的声音?”牡丹早已受不了这沉默氛围,借此话题,正好打破沉默。 “嗯,不止如此,空气中的死气也更加浓郁了。”勾陈抱着相同的目的开口了。 苏鱼不负众望地接了句:“腥臭味也更浓了,河里好像还飘有白骨,也不知是不是人的。”说着又离河远了些。 “河里有白骨?”勾陈靠近河边查看一翻,“河里的都是人骨,大家小心!” 二人纷纷点头表示明白。苏鱼也不是不分轻重的人,面对这未知的危险,之前的事情,就先放在一边吧。 三人以比之前更小心百倍的态度往前前进着。 很快,三人视野中出现了红灯笼,继而一个个模糊人影也相继出现在视野中,然后,是一座城! 正文 第八章 无归城 昏暗的天空下,一座通体漆黑的城池屹立于散发着阵阵腥臭的河边,城上挂着鲜红的灯笼,衬得整座城池更加妖异! 三人慢慢靠近城池,接着城门上的灯笼,三人看见,河水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如凝固的血液的颜色。在那流动的暗红色液体中,一颗颗雪白人头骨沉浮其中,但却未曾随波逐流,颇有种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架势。 “走吧,我们进城去。”过了会儿,苏鱼出声道。他已经看见城中有来往的人影了。 有人,才能交流,才能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或者,是将他们弄到这来的人的目的。 三顺利进到城中,只见城中景象竟与普通城池一般,热闹非凡。街道两旁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闹声,人们讨价还价的争论声,让才遭受了城外视觉冲击的三人有种不真实之感。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这热闹的场景,反而让我觉得这里更诡异了。”牡丹面对这诡异的场景有些害怕,默默向两人靠近了些。 “打听打听不就知道了?”勾陈说完,拉住身旁经过的女子。 那女子突然被拉住,本有些不愉,抬头欲斥,却见拉住自己的人英俊非凡,到口的训斥硬生生转成了句娇滴滴的“公子何事?” 经过一番打听才知,此处便是那传说中的冥界,而那散发着腥臭的河便是忘川,其中沉浮的人骨都是世间痴情之人,死后不愿饮下孟婆汤,忘却前尘前去投胎转世,弥留于这无归城中,日日盼那人前来相会。在这无归城中,若能在限定的时间内等到你想等的人,并能于冥府中谋得份差事,二人便可在此,生生世世永相伴。而未能等到的人,只能在日日期盼与日益绝望中化为忘川中沉浮白骨。 “没想到这竟是冥界!”苏鱼低头叹息。 “你们说,设计我们的人把我们弄到这来到底要干什么?你们看,我们都来这那么久了,也不见他出现,这种随时提心吊胆的感觉真糟糕!”牡丹估计是被吓得太过了反而什么都不在乎了,知道一时半会儿出不去,也开始揣摩起背后之人的目的来了。 “我觉得能把咱们弄到冥界来的人,恐怕不简单啊!”勾陈也摇头叹息。 面对未知的东西,人的恐惧感会格外放大,就是越是未知,越是恐惧。现在的三人,已是陷入了这种境地中。 三人士气有些低落,没有目的的随人流往前走着,不知不觉,已是到了奈何桥头。 “三位生人,这奈何桥可不是给你们走的,请回吧!” 闻声,三人惊醒,齐齐止步。 这时,人群中突然走出一中年妇女,伏身道:“孟婆大人,这是妾身的晚辈,第一次前来此处,不知规矩,胡乱瞎闯,扰了大人,望大人恕罪。” 孟婆闻此,未做过多反应,只挥了挥手,示意众人离开。 中年妇女忙谢过孟婆,拉着苏鱼三人快速离去。 对这突然出现的中年妇女,苏鱼怎会言听计从,只是那妇人力气之大,拉着苏鱼,任其如何挣扎亦是无法挣脱,只能一路被拖走了。勾陈虽也觉妇人有异,但苏鱼已被带走,无法,只得跟着妇人,牡丹亦是。 一路上,勾陈都试图接近苏鱼,将其带走,但无论如何加快速度,都无法接近,这让勾陈更加焦急。这几日所遇种种,皆是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遇见,一切的一切,都是那般超出预料,所有的人和事都无法控制,一切都是未知! 这感觉真是糟糕极了! 终于,妇人拉着苏鱼停了下来。他们停在了棵巨大的不离花树下。 “这是不离花。”妇人放开苏鱼,伸手抚摸花树,似是透过花在看什么人,“你认得的吧?” “不离花,世间少有,我在你身上闻到了它的味道。”妇人继续道。 不离花,苏鱼自然是认识的,药铺中就有一棵,只是这花怎么来的,苏鱼有些不记得了。 “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本来选择留在无归城,也只是想着赌一把,现在,终是等到了你。” 妇人的一番话,将苏鱼吓了一大跳,这莫不是自己前世妻子?妖也有前世? 不待苏鱼有何反应,妇人已将一造型奇特的盒子塞给了他。 “我时间不多了,这盒子,当你碰到可以打开它的人时,它会告诉你的,至于其他,我也不知道。”妇人既又定定看着苏鱼道:“这个盒子,是我唯一想交给自己后人的东西,请你务必将其带出去!”说着,妇人竟向苏鱼直直跪了下去。 “观你们模样,定是被困在了此处,你们是生人,不宜在此久待。我知道一条路,你们是生人,可能能从那里出去,只是十分危险,不知可否看在我为你们指出生路的情面上,替我将此盒子交与我后人?”妇人跪在地上,眼神恳切。若只是态度恳切,这也并不能让苏鱼答应收下这一看就代表着麻烦的盒子,只是这妇人知道出路,若是如此,也不妨帮一下。 只是这妇人既是知道出路,为何自己不出去? 大概是看出苏鱼疑惑,妇人又出声道:“公子知道,这冥界自有冥主管辖,这明显的破绽,冥主怎么任其存在?那冥主命人在那里种下了一种诡异的花,生人靠近会如何,我不知道,我只知,凡是靠近那里的魂魄,皆成了花的养料。” “花?莫不是红色的花?”听到此处,牡丹突然出声道。 “你怎么知道?”妇人诧异道。 “我听人说的。”牡丹回道。 “既然凡间有传闻,说不定是有人从那里逃出去过,看来可以试一下。”勾陈道。 “我答应你,若我能从此处出去,定将它带给你的后人,只是你的后人姓什么?我该往何处去寻?”苏鱼道。 妇人悲伤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在此已等了千年,千年世事变迁,人间早已不知变了几番模样,我的后人是否还存于世间,我也不知道。” 这什么也不知道,如何大海捞针? “我本就是赌一把,若公子一直未曾遇到我的后人,那公子就自己留着吧,当是我这人曾存于世间的印证。”妇人悲伤道。 正文 第九章 陆子瞻 妇人见苏鱼答应,言辞之间,不似作伪,便将出处所在告知众人。 “如此,我心愿已了,该走了,你们自己小心。”妇人转身向奈何桥走去。 三人都没说什么,只是目送她离开。待她走上桥头,饮下孟婆汤,忘却前尘,这世间便再无此人。 “走吧。”三人出了城,来到忘川河边,按妇人所说,出处便是那忘川源头,此处是六界交汇点,空间错乱,一有不慎,便会被卷入空间乱流中,可能身死,也可能不知被扔到什么地方。 三人正欲沿着河往源头行去,忽听河中有人喊道:“河边的三人要去何处?不妨坐我这船,只要有河,我这船皆去得。” 坐船?这忘川还能行船? 闻声望去,就见一红衣公子撑着艘小船划破河面而来。 插杆,靠停,动作流利,一气呵成,定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只是观其衣着气度,也不像是个仅仅会撑船的人。 “若是去那忘川源头,你也去得?”牡丹心直口快,想什么说什么,一下就暴露了众人目的,听得苏鱼勾陈二人心中直皱眉,只望那人不要当真。 只是那人却道:“去得,当然去得,只是越靠近源头,河水越浅,你们若要去那,到时可得下船了。” “阁下莫听这丫头胡说,我们要去之地离此处不远,不需坐船,多谢阁下好意。”源头在此处相当于是禁地般的存在,怎可真让这来历不明的人同行?如此,苏鱼只好上前直接谢绝。 “啊,这样啊,那还真是可惜了。”红衣公子摇摇头,撑着船走了,只是他可惜什么,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 见他走了,苏鱼三人亦不敢耽搁,连忙启程,往源头方向去了。 “啧啧啧,走得如此着急,那么怕被人发现,我到要看看究竟有什么有趣的事!”去而复返的不就是那撑船的红衣公子陆子瞻吗? 船行的速度比人快,为了不被苏鱼三人发现,陆子瞻撑着船走了另外一边。很少有人知道,这条不起眼的小河沟也可通往源头。 “快看,那是什么?!”被眼前场景所慑,牡丹忍不住惊呼。 河里的水越来越浅,观其深度,差不多已到了源头范围,只见一片漆黑的土地上,盛开着一片片鲜红的花朵,本是鲜艳明亮的颜色,却越加衬得场景诡异,更别说丛丛花朵下还掩藏着尸体! “唔……”一声细弱的呻吟从花丛深处传来。 “有人?”苏鱼道。 “这鬼地方,哪来的人?”勾陈瞬间提高戒备,眼神锐利。 “那,有鬼?”牡丹认真道。 前面的花丛太过诡异,加之那妇人的警告,三人不敢贸然靠近,只能在远处极目远眺,奈何光线实在昏暗,穷尽目光,三人也没看出个名堂来。 正在三人陷入沉默时,一小船从一旁昏暗处划破水面而来。 “各位真不考虑坐我这小船吗?”最后众人在陆子瞻表面盛情相邀,实则暗含威胁的目光下,上了陆子瞻的船。 正文 第十章 无间海 “这些花只对魂魄与死人有兴趣。”船越靠近花丛,三人越是紧张,虽然苏鱼与勾陈二人表面看上去平静不显,但牡丹的忌惮恐惧却是最直观的显现在脸上,陆子瞻大概也是看不下去了,才仍不住出声道。 得知这些花不会伤害自己,牡丹也放松了下来,但残留的恐惧仍然让她不敢彻底放下防备。 众人乘着船,从花丛间的缝隙中穿过,惊起一群飞虫。荧光点点,在一片鲜红的花丛间飞舞,在这黑色的背景下,它们就是这空间的舞者。 “那是萤火虫吗?”牡丹看的有点痴。 “嗯,大概是相当于你们人间说的萤火虫吧。”听说凡间的萤火虫就这样的,自己这样解释也没错,只是不知道凡间萤火虫是否也吃尸体? 穿过外面的花丛,随着船只的深入,花丛越来越密集,萤火虫也越来越多。 “这是怎么回事?”陆子瞻将船停下,戚眉看着空中飞舞的萤火虫低声疑问。 “怎么了?”苏鱼见他停下船,脸色凝重,心觉,恐怕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今天的萤火虫格外多。”陆子瞻道。 “什么意思?”直觉告诉勾陈,这些看上去漂亮的东西,既然会生存于此,定不是表面看上去般无害。 “这些虫与花一般,以魂魄与尸体为食。” “那么,今天格外多,意思是说,今天这里尸体与魂魄也格外多?” 陆子瞻没回,只是撑着船又继续前进。没过多久,大片大片的尸体出现在众人眼前,陆子瞻上前察看,发现均是新鲜尸体,魂魄还未来得及归入冥府,便已化为了花的养料。 越往前走,尸体越多,渐渐地,几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苏鱼几人的面前,然后,是一大片熟悉衣着的尸体,是平阳山庄的人! 看来不仅自己三人被人设计了,连着平阳山庄也是被人设计了。 “唔……”痛苦的呻吟声再次传来,比起上次,这次更加清晰,让人能大概判断出其方位。 “是从这边传来的!” 陆子瞻再次撑着船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前去。只是明明听着不远的声音,众人走了很久却仍然没看到人。 “马上就到无间海了,无间海是冥界最靠近六界交汇点的地方,随时可能碰上空间乱流,一旦被卷入,生死难料。”即将穿过最后一层花丛时,陆子瞻向众人道。 “嗯,我们会小心的。” 船继续往前行着,穿过最后一层花丛,印入众人眼底的是一片漆黑的海,真的是海!一望无垠! “看,那里有人!” 远处海面上被人打入了几根柱子,每根柱子上都绑着一个人,观其身形,应是女子! 陆子瞻加快了划船的速度,只是快要靠近时,又突然停了下来,并在观察一瞬后,疯狂往回划! “快!那些东西要过来了!快帮忙划!”苏鱼三人不知就里,但见他如此焦急的模样,知现在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于是纷纷低头帮忙快速往回划。只是,还是晚了,这是它们的主场,水的游的东西还是追上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