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正文 第1章 想咬人的分明是你 古苑郡近来很是热闹,每每入夜,异风骤起,月色下的灵气就好比一池被吹皱的水。 尤其今夜,风声更甚,宋子若坐在园中,静静瞧着挂在天边的半边月亮,不知不觉就出了神。 杂乱的脚步声从回廊传了过来,不多时,几个身影横在眼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来的是几个十四五岁的女子,均提着夜明灯,乍一看好似一串飘动的星,红裙红得耀眼,绿衣绿得可人,相比之下,一身青衣的宋子若,就显得有些黯淡了。 “子若妹妹,这么晚了,为何还不睡?”为首的绿裙女子似笑非笑地问,手中拿着一卷花纹繁复的功法卷轴,似是有心似是无意地轻轻晃动着,那轴身的一抹明黄,竟比夜明灯还亮。 其余几人,也是人手一卷,或暗淡或明亮,无一不是黄阶的。 卷轴分天、地、玄、黄,光芒越盛,越是珍贵。而今卷轴师日益增多,大多是无名之辈,能妙笔生花的屈指可数,小小的古苑郡,已有上百年未出现过玄阶功法。 经女子这么一“提醒”,宋子若才记起,今个儿是族中子弟选功法的日子,却无人通知她这个族长之女,反倒是这些个旁系分支的,一个也没落下。 好比这绿裙女子,名叫宋妙英,按照辈分算来,需得唤宋子若一声姑奶奶,而今却是一口一个妹妹地叫着她,倒不是因为宋妙英的修为有多高,而是因为宋子若的父亲,古苑宋族的族长,已失踪多日,只余一个筑基修为的母亲。 简而言之,雏未壮而老先逝,可谓幼无所依,她在族中的地位岌岌可危。 来到异世虽不久,但宋子若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世上,好人不多,坏人不少,得势小人满地跑。眼前这宋妙英,短短两日,就已在她面前炫耀、嘲讽了三五次。这次若还不让她满意而归,宋子若还真是有些于心不忍。 “是天罗决?”她瞟了一眼宋妙英手中的卷轴,不动声色地问。这语气不像是疑问,而像早已知道了一般。 围在一旁看热闹的几个女子,闻言纷纷咂舌。整整一日,宋妙英都不肯透露那卷轴记载的是何种功法,没想到,竟是整个古苑郡最让人眼红的天罗决! “妹妹真是聪明,竟一猜就准。”宋妙英的目光,从众人惊诧的脸上缓缓扫过,朱唇微微一抿,等待宋子若也露出艳羡之色。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宋子若近日有些不同寻常,没由来地给人一种古怪之感,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天罗决乃黄阶上品功法,若不是她忍痛将珍藏已久的引龙麒灵晶,送给那看管书阁的二长老,怎会有如此“机遇”? 一想起二长老那核桃似的老眼,和仿佛要瞧到骨髓深处去的渗人眼神,宋妙英就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时,巧好对上宋子若似笑非笑的眸子。 “天罗决分为上下两卷,你手里的是上卷,下卷我昨日刚修炼完,你何时方便,来我房中拿便是。”宋子若淡淡地说。 话音刚落,宋妙英脸上就闪过了七八种神色,其余几人的表情,也是精彩万分……这么说来,宋妙英倒是捡了宋子若剩下的? 天罗决是何等功法,宋子若虽然根骨奇佳,但左右不过十一二岁,哪来如此大的本领,这么快就修炼成了?难道,她就不怕爆体而亡? 咬牙片刻,宋妙英冷哼着说:“贪心不足蛇吞象,妹妹还是小心为妙!” 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 宋子若不禁摇了摇头,眉头微蹙,嘴角却是弯弯:“我一番好意,你却如此回答,也罢,那下卷我便自己留着吧。” “你……”宋妙英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连带着原本纤细修长的脖子,也发红变粗了几分。 这还是那个连说话都说不利索的宋子若吗?她今日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敢同自己叫板! 若是没有下卷,拿这卷轴有何用?选功法的日子三年才有一度,接下来的三年,难道要白白浪费在一本断章上…… 电光火石间,二长老渗人的古怪眼神,又浮现在宋妙英眼前,她心头一凛,七窍开了有八窍,脑海中像是响起一声炸雷……二长老生性孤僻,向来冷口冷面,唯有在见到宋子若的父亲时,才面露笑意…… “是你!”她指着宋子若的鼻尖,忍不住大吼,“这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你串通二长老,害我得到天罗决,还故意藏起下卷!还不是因为……还不是因为要嫁给益青的是我!” 宋子若一挑眉毛,天地良心,她还真不知宋妙英这是犯了什么疯病。那天罗决的上卷,昨日分明还在她房中的书架上,怎么今日就到了宋妙英手里?若不是修炼已久,对天罗卷轴的气息甚是熟悉,她也不会一眼就将其认了出来。 看来,这等重要之物,今后还是收在乾坤袋中,随身携带为妙。 至于二长老,此事与他有何关系? 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宋妙英这风牛马不相及的一番话,想了想,避重就轻道:“我对宋益青那个绣花枕头没有兴趣,你若是喜欢,拿去便是。” 宋妙英看着她淡漠的神色,恨得一阵牙痒,瞧着她那黑白分明,深邃得不似人间之物的眼睛,又没由来地觉得心慌。 族长失踪了整整半年,宋子若尚且年幼,不能继任,她那母亲,也离失踪不远了……古苑宋族,不日就要被宋子若的叔父宋天辰接管,而宋天辰的长子宋益青对她一见钟情,不惜毁去与宋子若的婚约,也要娶她进门。 眼见着宋子若一家墙倒众人推,而她即将飞上枝头,却……却偏偏还要受这等气! “妙英姐姐,这宋子若实在太不知好歹,不给她些颜色看看,她只怕是要踩到你头上去了。”一个粉裙女子凑在宋妙英耳边小声说着,一双丹凤眼有一下没一下地瞟着宋子若,像是巴不得她被人修理。 第一卷 正文 第2章 你敢说我是狗 余下的人也是七嘴八舌,添油加醋,宋妙英的性子本就暴躁,这一下,怒火几乎燃到了眉毛。 宋子若心中好生奇怪,自己究竟是如何惹到的这帮人,为何一个个都如此落井下石。记忆里,这具身体的原主,分明不是嚣张霸道之辈。 她哪里晓得,即便是不做任何错事,自己这族长女儿的身份,也足以让太多人眼红,毕竟这世上,有一种人就是见不得他人好。 这粉裙女子是个外姓的,名叫丁素樱,从小寄养在宋家,没少巴结宋子若这个大小姐,宋子若向来待她不薄,不想她转眼就变作了随风倒的墙头草。 经众人火上浇油,宋妙英捏紧了拳头,狠声说道:“宋子若,你不要欺人太甚,快将下卷交出来!否则休怪我不客气!兔子急了还跳墙,何况我宋妙英!” 闻言,宋子若扑哧一笑,纠正道:“兔子?你说的,那是狗吧?” “狗急了还咬人呢!”那丁素樱立刻站了出来,替宋妙英的语误打圆场。 宋子若嘴角越发扬起:“狗?你说的,那是兔子吧?” 没等丁素樱说话,她忽而摇了摇头,正色道:“不,不对,想要咬人的分明是你。” “你……你敢说我是狗!”丁素樱脸色大变,她身旁的几人也是面露怒容,手中灵气翻涌。 她们早想收拾收拾宋子若,如今终于逮着个机会,自然是不会放过。在场几个,都是练气后期的修为,随随便便挑出一个,都比练气中期的宋子若强上数倍。 眼看一场打斗在所难免,宋子若微微眯了眯眼,右手握紧了别在腰间的一物。 那是一个刀鞘,鞘中无刀,空空如也。 父亲失踪之前,将此物交由她保管,一开始她并未在意,直到三日前,被一个未露面的人骗至后山禁地,莫名其妙地丢了性命,才察觉到一丝异样。 也正是那时,一道穿越而来的灵魂,被刀鞘吸入了尚有余温的尸体,自那之后,此宋子若非彼宋子若。原来那个老实胆小,任人拿捏的女子,早已进入了六道轮回。 丁素樱等人自然不会蠢到最先动手,一个个眼巴巴地看着宋妙英。毕竟将嫁给宋益青的人,是宋妙英。有宋益青撑腰,她不当出头鸟,谁来当? 宋妙英果然没有让她们失望,双手一挥,一阵疾风从袖间迸出,利如刀刃,朝宋子若直扫而去。 这一招,她只用了七八成灵气,她的修为已至练气八阶,宋子若这个练气中期的,想要接住这一击,简直是痴人说梦。 丁素樱是第二个出手的,宋妙英的百炼风刃,和丁素樱的七曲拳,均是黄阶中品的功法,招式较为简单,适合筑基修为的人。 疾风和拳头一起袭来,宋子若不惊不慌,身形一动不动,却让二人的攻击落了空。 “这是怎么回事?”宋妙英面色惨白,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的双手。 同样的惊讶的丁素樱,哪里肯如此轻易就示弱,赶忙用眼神示意愣在一旁的另外几个女子。 众女子会意,一齐动起手来,红衣绿裙纷纷飘起,在夜明灯之下极为鲜艳。 天罗决的独特之处,不在于攻,而在于防,炼至大成,灵气可在周身变作九层,就好比那传说中的九重天,重叠交错,变幻莫测,寻常的功法,都破不了这一层层的防御。 宋子若虽未炼至大成,只能掌控“三重天”,但对付这些练气中阶的,已是绰绰有余。 而那不知是何来历的刀鞘,能使她的灵气在丹田、经脉中流动的速度大大加快,练气境的修士,往往需要几呼几吸的功夫,才能让灵气运转一轮。凭借刀鞘,宋子若却能在一呼一吸之间完成这种运转,这也意味着她的速度要大大快于常人。 转眼间,一众女子的灵气耗得七七八八,却未能近得宋子若的身。为首的宋妙英自是又急又气,心道这天罗决到底不容小觑,正无计可施,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 她今日在书阁选了功法,回房之后便细细翻阅起来,左看右看也不知有下卷,只记得这天罗决上说,此决需吸收天地之力才能施展。 如此说来,没有天地之力,岂不就无法施展? 宋妙英忽然发出一声冷笑,与笑声一同出现的,是一股看不见摸不着的灵气波动。 “禁锢术?”宋子若微微皱眉。 禁锢术很是简单,无需太多灵气就能施展,一个透明的牢笼很快将宋子若禁锢在内,浩瀚的灵气转瞬与她失去了联系,体内变得空空荡荡,这感觉极为陌生。 她心中有些惶惶然,索性站定不动,不言也不语。 月光淡淡,却透不过那层看不见摸不着的禁锢,一片黑暗中,宋子若的五官深邃得出奇,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 是福不是祸,看来,今日是躲不过了。好在一开始,她就没想躲。 “怎么,子若大小姐今日吃瘪了?”宋妙英围着她转了一圈,眼底满满的全是得意,“你娘今日又去外头寻你爹的下落去了,至于书阁中的二长老,是听不见外头的动静的,你说,还有谁会来救你?” “二长老与我有何关系?”宋子若问。 一提起这事,宋妙英就气不打一处来:“哼,这天罗决,不就是你和二长老串通好了,故意让我拿到的?说,下卷到底在哪!” 丁素樱惊觉她这话不妥,小声提醒道:“妙英姐姐,有些事,还是不要拿到明面上说的好。” 宋子若如今地位尽失,可二长老仍是古苑宋族举足轻重的人物,宋妙英要是得罪了他,即便将来贵为少族长夫人,只怕也不会好受。 再者说,她们屡次来找宋子若的麻烦,都是经过二长老默许的,只不过这件事情,唯独丁素樱知道,旁人均不晓得。 宋妙英也觉自己失言,当即冷冷扫视其余几个女子,说道:“谁敢将我的话透露出去,我定饶不了她!” 几个女子连连摆手,阿谀不迭,极力装出胆小如鼠的模样。 第一卷 正文 第3章 反噬 宋妙英转目看向宋子若,见她面色淡淡,仿佛漫不经心在看戏,心头不由得冒出一股无名火:“你若再不交出下卷,休怪我不客气!” “姐姐,不给她些厉害,她是不会说的。不如……将她丢去后山禁地,让她尝尝苦头?”丁素樱凑到在宋妙英跟前说。 后山……又是后山…… 宋子若陡然回想起三日前,自己被一道熟悉的神识引入后山的场景,一开始,她以为那是父亲的神识,后来才惊觉不是……若真是父亲,怎会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在那里? 可自己究竟在后山遇到了什么,又是如何遇难的? 脑海中的记忆仿佛碎成了一片一片,怎么拼接,都缺失了一块…… 见她若有所思,丁素樱脸上笑意渐浓。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自己果然没猜错,后山禁地,就是宋子若的魔障! “怎么,怕了?怕了就将天罗决叫出来,妙英姐姐或许会放你一条生路。”她轻蔑道。 宋子若哼了一声:“我倒要看看,你们如何将我弄去后山。母亲回来之后,发现我不知所踪,你们又怎么同她交代。” 宋妙英与丁素樱均是一愣,的确,想将宋子若丢入后山禁地,须得将这空间禁锢解去,可一旦解除禁锢,宋子若的天罗决,不就又能吸取天地之力了? 丁素樱到底还是比宋妙英机灵不少,眼珠一转,就想到了一个主意:“这有何难,将你敲晕不就行了?至于你那母亲,她怎晓得此事是我们所为?就算晓得了又如何,族长大选迫在眉睫,她只顾四处找你爹,哪里顾得上你?待她发现你失踪,恐怕你已变成了禁地的一缕魂魄……” 宋妙英闻言连连点头,一脸鄙夷地看向宋子若:“你还真以为,这种事难得倒我?” 然而她并未听到宋子若的回答,半空之中忽然响起一阵咔嚓声,竟是那空间禁锢正在碎裂! 宋子若当然不会蠢到想用这种问题糊弄过去,她不过是在为自己争取时间。 用禁锢术对付天罗决,的确没错,但也要看看是何人施展。 宋妙英与丁素樱均是练气修为,放出的禁锢与天罗决恰好相抵。 换而言之,二人若是精进到了筑基境界,宋子若或许会束手无策,但只是练气境界,宋子若便能从禁锢之中找到薄弱之处,用尽灵气奋力一搏。 这一搏果真起效,随着裂缝变宽,浩瀚的天地之力重新充盈整个丹田,只闻“轰隆”一声,整个禁锢都化作了虚无,皎洁月光洒在宋子若肩头,轻如烟雾。 丁素樱扯了扯宋妙英的衣袖,柳眉蹙得紧紧:“妙……妙英姐姐,你的禁锢术……” 宋妙英也是惊呆:“这……这怎么可能……” “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也好让我见识见识,你要怎么对我不客气!”宋子若咬紧牙关,声音发颤,极力控制着丹田中的疯狂的反噬。 方才挣破空间禁锢,已是耗尽了她所有的灵气,丹田中传来一阵阵空虚尖锐的剧痛,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脉搏,均是撕心裂肺……失去灵气的温养,血液宛若流火的岩浆,在经脉中来回炙烤…… 此时此刻,宋妙英和丁素樱只消用最简单的招数,就能轻而易举置她于死地,所以,她决不能让她们瞧出半点端倪! 脸上是惯有的淡漠之色,淡漠之下,却是深不见底的痛苦,或许是眼神太尖锐,宋妙英一行人,竟是一个都没有上前。 偏偏有一人不信邪,这人便是丁素樱。 禁锢竟然碎裂,化作了虚无,宋子若是如何办到的? 她觉得此事古怪,心想左右已经得罪了宋子若,不如将事情做绝,于是双手虚虚一晃,转眼间空气一阵波动,宋子若的四周又是一个空间禁锢! 反噬刚刚减弱,不料灵气又被阻隔,宋子若只觉空荡荡的丹田一阵震动,好似受了一记重拳,连带着浑身经脉也抽搐起来,终于忍不住闷哼一声,额前汗如雨下。 丁素樱大喜,朝左右喊道:“她已无力抵抗了,快动手!” 宋子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才勉强站稳,没有瘫软在地,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一阵疾风迎面而来,那是一把百炼风刃,她避让不及,脸上一痛一凉,鲜血淋漓…… 这痛苦,比起反噬的剧痛来,简直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宋子若,这一次看你逃不逃得过!” 面前又是一阵灵气波动,这一次,不是风刃,而是七曲拳,啸带着呼呼风声,仿佛一击毙命的猛虎,朝她的丹田直冲而来。 好狠辣的招数! 她拼尽全力一躲,扑倒在地,七曲拳轰地击中小腹,若是向左一寸,丹田势必不保! 又是一拳袭来,依旧是丹田的位置,丁素樱的脸不断放大,眼神好不阴戾:“怪就怪你自讨苦吃,非要负隅顽抗,简直不自量力!” 她知道,事已至此,若是不将这个宋大小姐除去,定会后患无穷! 宋妙英已将宋子若的容貌毁去,宋子若的母亲怎会善罢甘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动了手,就要做得干净,左右族中有办法让她的父亲“失踪”,那再“失踪”一人,又有何难?反正二长老说过,无论出了什么事,都有他担着…… 宋子若哪里还有力气避让,眼睁睁看着那拳头逼近,紧握刀鞘,指节发白,汗水混着鲜血流入嘴角,那滋味又苦又涩。 她本以为,凭借天罗决就可对付这几人,不想却是大意了,眼下唯有动用刀鞘,才能扭转局面。 但匹夫无罪,怀璧有罪,若让人发现了刀鞘的秘密,免不了要遇上麻烦。 罢了,本就是要教训这几个人,那教训便是,犹犹豫豫做什么?既然她们心狠手辣,那休怪自己无情! 她咬紧牙关,正要动手,一个声音陡然响起:“好大的胆子!” 随即,是一阵浩瀚如海的威压。 眨眼之间,她身旁就多了个人,眉宇间的怒色尖锐如刀,不是母亲唐江静是谁? “娘……”她强忍疼痛,站起身来,一身青衣早已被血染成紫色,脸上的伤口狰狞无比,触目惊心。 见状,唐江静恨不得将这几个心狠手辣的后辈,全部杀尽! 一只手拉住了她,使她从狂怒中清醒了几分。 宋子若朝她摇了摇头,声音有气无力,微不可闻:“娘,不要动怒……” 她并非不想快意恩仇,但这件事可以由她来做,却不能由母亲来做。 眼下的局势,对母亲很是不利。 父亲失踪将满半年,族中即将重选族长,母亲的修为虽然只有筑基之阶,但向来心善,平素为人慷慨,做事公正,在古苑宋族很得人心,而且有结丹后期的大长老鼎力相助,极有可能成为新一任的族长。 但她若在暴怒之下,杀了宋妙英等人,难免不会被别有用心的人,说成以强凛弱、凶残不仁。这样一来,几个叔父就有借口召开长老大会,令她失去参选族长的资格…… 唐江静到底心思细腻,短暂的对视之后,就明白了女儿的顾虑。 第一卷 正文 第4章 禁地 宋妙英一干人,只觉眼前一花,唐江静母女忽然不见了踪影。 人虽已走了,但那两道凌厉的目光似乎还在,光是想一想,就让宋妙英背脊发凉。 “族……族长夫人会如何处置我……”她结结巴巴地喃喃。 “妙英姐姐,宋子若诬陷你偷了她的天罗决,不听辩解非要动手,你无奈之下出手抵挡,一不小心伤了她,这件事,我们姐妹几个可都是看见了。”丁素樱朝愣在一旁的几人眨了眨眼。 几人会意,连忙点起头来。 宋妙英这才舒了口气,眼角的余光,不经意从丁素樱眼底瞧出一抹幸灾乐祸之色。仔细一瞧,却又看不清晰了,似是一场错觉。 饶是没少经历过腥风血雨,看着宋子若脸上那道狰狞的伤口,唐江静也忍不住鼻尖一酸。 这群胆大包天的小辈,竟敢对她的女儿动手!若不讨回一个公道,她宁可不当这族长夫人! 躺在母亲怀中,宋子若终于忍不住昏睡过去,醒来时,已是天明。 浑身上下均是酸痛无比,一动便疼得撕心裂肺。 伏在床头的唐江静,听见动静也醒了过来,目光憔悴:“若儿,你醒了?” “娘,昨日我没去选功法。”宋子若说。 唐江静一愣,她自然知道,女儿决不会刚一醒来,就说些无关紧要之事…… “是何人授意的?”她问。 宋子若摇头:“我不知,但这件事情绝不寻常。虽然有人之前对我诸多忌惮,一心想要压制我,但从未像昨日那样明目张胆过。我怀疑……父亲的失踪,也与那些想要对付我的人脱不了干系。” 唐江静的目光,落在桌旁那空空的刀鞘上,柳眉紧锁。 她只知那是丈夫留下的,却不知其中暗藏玄机,细细思忖着这一席话,脸色有些发白。 不让宋子若选功法卷轴之事,必定是某个长老授意的,旁人即便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如此擅做主张。 女儿的猜测不无道理,若是真的,岂不是说宋府之中,有人在对她们一家虎视眈眈? 一想到那些熟悉的面孔中,有一张或几张,深深藏在面具之下,她就忍不住手心发凉。 他们为何要如此做?为了权势?为了掌控整个古苑宋族? 不行,定不能让古苑宋族落入那等阴险小人之手! “这种人!为了一己之私,竟不顾全族人的命运!我古苑宋族已没落多年,天罗决也是一直无人能够修炼,好不容易有了你,与天罗决有缘,他们怎能如此嫉贤妒能!”唐江静被气得不轻。 存放功法卷轴的书阁,每三年才开启一次,这是百来年前先祖设下的封印。 功法并非得到就能学会,一半依靠悟性,一半依靠轴中的灵气。这灵气是卷轴师在绘制时,封存在轴内的,可以让得到它的人明悟得更快,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灵气会逐渐消失,因此功法卷轴才需存放在设有封印的书阁中,使灵气得以存留更久。 这种方法,被称作“封灵”。 另一种法子,叫做“限灵”,乃是所有卷轴师绘制时,必须遵循的一条规矩……所有卷轴只为同一人开启三年,三年之内,无论那人学不学得会,卷轴都将闭合。 因为有两种方法,上古的罕见功法,才得以流传下来,好比这天罗决。 眼下,宋子若已修炼完天罗决,昨日未能得到新功法,今后的三年,该如何度过? 她心下有些茫然,却没显露在脸上,毕竟母亲所要承受的,也已够多了。 “若儿……”唐江静抚摸着女儿完好无损的那半边脸,眼中涌出两抹晶莹,“是娘不好,不该一心只想找你爹的下落,将你一人撇在府中……” “即便你时时刻刻守在我身边,想要下手的人,仍会找机会下手。”宋子若宽慰她道,“再说,我这只是皮肉伤,修炼到结丹之阶,不就可以脱胎换骨,容貌大变?到那时,这小小疤痕也就自行消散了。只不过在这之前,爹已失踪,若你再着了那些阴险小人的道,我恐怕活不到疤痕消散之时。为了不生枝节,昨日之事由我处理便是,你大可放心。” 唐江静面露忧色,连忙伸手捂住她的嘴:“若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娘自然会保全自己,让你平安长大!” 宋子若点点头,母亲太过担忧父亲,以致忽视了眼前的困境,加之她本就不是这身体的原主,怎么说都似乎太过自私,有只顾自己,而不顾父亲的安危之嫌,因此一直不知该如何开口提醒,今日总算点破了这一层,心里也是长舒了一口气。 打斗,她不怕;斗嘴,她也不惧。 她最不擅长的,就是处理这些微妙的事。 母女二人聊了许久,时间过得很快,天色似是一眨眼就变暗了。 母亲离开之后,宋子若静静躺在床上,感到浑身的酸痛消失了大半。 房中燃着宁神香,丝丝缕缕的烟气,在墙角袅袅上升,速度异常缓慢。不知为何,她竟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索性坐起身来,下意识地将那空空如也的刀鞘拿在了手中。 穿越而来虽只有短短几日,但刀鞘已向她显露了不少秘密。 好比古苑郡夜里的灵气异动,以及此刻心中的那一丝古怪…… 这几夜,她总会被刀鞘指引着,去到不同的地方,有时是宋府的院子,有时是外头的街道……她不知自己要寻找什么,但每次都扑了个空,唯有空气中波动的灵气,说明哪些地方刚刚发生了一些事,一些她所不知的事,或许来早片刻,她就能亲眼看个究竟。 眼下,她心里有根细细的弦,绷得紧紧,有什么即将触动这弦,就好似一个即将来临的喷嚏。正是这种说不出的感觉,令她始终无法安睡。 正思忖着,刀鞘光滑的皮革上,闪过一道细细的光。 她神色一凛,脑海中陡然出现一个模棱两可的方位,来不及细想,就不由自主地披上衣裳,推开了门。 外头有什么在等着她,是一个契机,还是一场噩梦? 无论如何,这一次,决不能放过! 她悄悄出了门,循着心中的直觉,朝后山的方向走去。打斗带来的伤还未消失,没走一步,都带来一阵撕扯的疼痛,耳边是轻微的风声,和自己沉重压抑的心跳,不多时,另一个声音掺杂在了二者之中。 那是一阵低低的言语,十分沙哑。 说话的人,应该在后院之中。 看着眼前破旧的高墙,一些回忆在脑海中呼之欲出……身体的原主死去的那夜,不也是来到了后院禁地?那里究竟有何物? 这一次,她不会再像之前一样马马虎虎,随便闯入。 乾坤袋中的俱静丹,可以使她隐匿行踪。 经过昨日之事,母亲交给她一片子母玉,只消捏碎,母亲便会晓得她遇到了危险。 服下俱静丹,捏着子母玉,她没有从不远处可开可闭的围栏进入后院,而是双足点地,跃上了两人高的泥墙。 月色下,一个看不见的光罩将她吞没,夜风阵阵,隐约可见一丝丝细小的涟漪…… 第一卷 正文 第5章 机遇与危机 两道身影站在高墙那头,一个发须乌黑,面容却是十分苍老;另一个满头白发束于脑后,模样不过二十来岁,轮廓分明的脸上,像是从未出现过喜怒哀乐,漆黑的瞳仁深不见底,连月光落上去,都变成了黑暗。 这样一双眸子,竟没将世间万物尽数吸走,真是怪事一桩。 这二人都不是宋府的家丁,宋子若之前从未见过,却无端端地觉得眼熟。 “近日来,我的修为非但没有精进,反而不断后退,始终不知是何原因,或许需要闭关修炼一阵。”黑发老者说。 “对狄成渊来说,长老闭关修炼,可不是什么好消息。”银发少年道。 狄成渊? 这三个字,在古苑郡,乃至整个车犁国,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狄成渊是车犁国北面的门派,也是整个大陆数一数二的势力。创立此门派的老祖,一个姓狄,一个姓成,是一对夫妇,后来因为抵抗魔族的入侵,双双陨落,后人便用二人的姓氏,作为门派的名称。 如今一个唤作海尘塔的势力,忽然青云直上,培养了大批令人望尘莫及的高手,眼看就要同狄成渊一争高下。 这种时候,狄成渊的长老修为倒退,实在不是一件太妙的事。 而此时的宋子若,处境也不太妙。 一来到禁地,她腰间的刀鞘就好似变成了活物,疯狂吸收着四周的灵气,每吸收一股,心跳就不由自主地加快一分,意识也变得昏昏沉沉,本欲继续听下去,但不知继续下去会发展到何种地步,只好转身离去。 哪晓得这一转身,身后就传来了一声怒喝:“谁!” 不远处,黑发老者转头看向她所站的方位,目光如炬。 白发少年没有表情的脸上,也浮现一丝浅不着痕迹的惊讶。这附近的阵法,是他亲自设下的,怎会如此轻易就被人破去? 待看清宋子若的面容之后,他眉宇间的诧异更浓……居然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女子? “你是何人?”黑发老者厉声喝道。若不是忽然瞧见墙角的月光,比别处要黯淡些,他根本不会察觉此处还有第三个人。 被发现之后,宋子若倒没有之前那般提心吊胆了,从暗处走了出来,反问道:“你又是何人?” 老者见她面色平静,毫不慌张,不禁有几分好奇,一张老脸却还是板起:“你不知我的身份,却要偷听?说,是哪个门派派来的奸细!” 宋子若并未从他眼中瞧见杀意,藏在袖中的右手虽依旧捏着子母玉片,但紧锁的心已是松了一分,说道:“我是奸细?我倒还怕你们是故意在说谎给我听,你若真是狄成渊的长老,为何不远千里,三更半夜跑到古苑郡来,找这么一个一看便知不是高手的人,说这等大秘密?” 闻言,银发少年面色一怔。 老者的气息,浑厚深沉,而他浑身上下,没有半点灵气波动,仿佛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也难怪宋子若会将他看扁。 在宋子若神色自若的直视之下,他的面色变得有些古怪,下一刻,一股暴虐的气息如同万千野马,极快地踏过后院的每寸泥土,刚一出现,就消失无踪,快得像是一场错觉。 宋子若不禁结舌,没等她开口,黑发老人就笑了起来:“虚舟啊虚舟,你何必同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较真。” 宋子若正忍不住反驳,少年忽然转目看向爬满藤蔓的围栏,说道:“有人来了,似乎是这女子的血亲。” 宋子若脸色一变。 能立刻辨认出他人血脉的人,绝非她口中所说的“不是什么高手”。 这么晚了,何人会来后院禁地?莫非,是那日害死她的人? 正想着,一道熟悉的声音出现在围栏后,竟是母亲? “娘?”她这才发现,方才那暴虐的气息出现的一瞬,自己竟不知不觉捏碎了子母玉片。 “石长老?”唐江静看清老人之后,好不吃惊,“不知您深夜来访,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说着,朝那少年看了一眼:“这位是?” 这人果真是长老?宋子若眉头微蹙,心中疑惑更深:莫非这几日刀鞘指引着自己,就是想让自己发现这人? 这后院,虽是宋家的地盘,却并不真正属于宋家,也不知是何种原因,此地常有强烈的气息波动,百年之前,先祖就亲自下令,无论何人都不得擅自入内。 见老人和少年面色古怪,均不作声,再一看女儿一脸茫然,不明所以,唐江静便将事情猜到了几分,心中好不着急:“长老,小女年少无知,冲撞了长老,还请长老不要责怪!” “你这女儿,偷听到了我狄成渊的大秘密,你说该如何是好?”老者一本正经地问。 宋子若却没由来地觉得,他这一本正经的皮囊下,藏着一副狡黠的笑脸。 “她什么都不知道,而且什么都不会说!”唐江静忙说。 宋子若灵机一动,忽然摇头道:“不,我什么都知道,而且会尽数说出来,除非……你将我带入狄成渊,到那时,我在你的掌控之中,自然乱讲不得。” 她若入了狄成渊,那躲在暗处的敌人必定会有所顾忌,不敢再轻举妄动,连带着母亲也会安全不少。再者说,狄成渊的灵气较别处浓厚许多,而且还有不少奇珍异宝、珍贵卷轴,修炼起来定是如有神助。 都说机遇隐藏在危机之中,这话果然不假。 老者显然未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捋着胡须问:“我何不杀了你,死人的口风不是更紧?” “你身旁这人嘴拙,一看就是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我能言善辩,可以替你应付不少人。”宋子若指了指那白发少年,随口瞎编道。 “巧舌如簧!”老者哼了一声,眼底却是闪过一丝笑意。 三棍子打不出个屁? 这小丫头,竟将钟虚舟当成了他的弟子,或者供他使唤的下人…… 第一卷 正文 第6章 王婆卖瓜 见老者没有反对,宋子若顿觉此事有戏,不顾白发少年铁青的脸,接着说道:“你们之前商量的那件事,若传出去,定会使得众人猜测纷纷。你只需对外宣称,在宋家收了我这个根骨奇佳的徒儿,一心想要栽培我,要带我闭关修炼几年,便不会有太多人怀疑。” “根骨奇佳?老夫我可没看出来,我只知你年纪小小,就自吹自擂,处处谋利,长大了如何了得?”老者颇有吹胡子瞪眼的势头。 他游走三界这么多年,怎么说也算是见多识广,却从未见过这等王婆卖瓜,且毫不脸红之人,而且,还是个年纪小小的黄毛丫头。 这没头没脑的几句对话,将愣在一旁的唐江静吓得不轻。她一面担忧石长老是不是心中不悦,想将女儿除去,一面暗暗责备女儿胆大包天,竟敢在石长老面前自称根骨奇佳。 宋子若看穿了母亲的担忧,但并未因此闭口不言。 即将煮熟的鸭子,怎能任由它飞走? “所以说,你到底答不答应?”她问。 老者迟疑片刻,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她,越打量,眉头就蹙得越紧,像是想从她身上瞧出个洞来。 一开始,他只是想瞧瞧宋子若的灵根、经脉,看看她资质如何,不想却发现了古怪的一幕…… 就在唐江静的心越悬越高,几乎要窜出喉咙时,老者突然点了点头。 这倒是在宋子若的意料之中,但唐江静可不这么觉得,她只觉自己和女儿都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忍不住长舒一口气,脸上的忧色逐渐化作掩饰不住的喜色。 “明日我命人来宋府通知,后天你同我去狄成渊。”老者说着,似是准备离去。 “还是早些去狄成渊的好,否则你见到的,恐怕就是我的尸体了。”宋子若皱眉道。 若事情真如她所猜测的一般,父亲的失踪和宋府之人脱不了干系,那么,那些丧心病狂的仇人,定会在她还未前往狄成渊之前,悄悄将她除去。 毕竟未飞的雏鸟,比翅膀硬了的要好对付,待她得了狄成渊的庇护,大有作为之后,一旦查明父亲失踪的真相,对付一个小小的宋家,就好比捏死一只蚂蚁。 唐江静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她话里之意,浓浓欣喜顿时僵在了脸上。 连她的丈夫,古苑宋族的族长,都已神秘失踪,若那些人真要对宋子若下手,又岂是她能够阻拦的? 不,即便是失去性命,也定要让女儿安然无恙! 再者说,这几十年来,古苑宋族的后人,无一有资质进入狄成渊,如今女儿难得有如此机会,怎能白白错失良机! 唐江静一心想要保护女儿周全,老人却似乎没将宋子若的性命放在心上:“能借他人之手将你除去,我可求之不得。这就算是对你的考验罢,若连这小小一关都过不了,便说明你不配当我的徒儿。” 话虽如此,却将一物丢入了宋子若手里。 那是块晶莹剔透的碧玉,似乎是子母玉片,比母亲所给的那片大上许多。 宋子若在心中将眼前这老头骂了个遍,她修为仅练气五阶,拿什么抵挡旁人的暗算?本以为这大长老会给自己一些法宝,或者能够洗筋伐髓的丹药,没想到只是小小玉片。她才不愿一遇上难事,就当缩头乌龟。 母亲却是感激不迭,连声道谢,心知只要有了此物,女儿定可安然度过此劫。 这玉片,可将人传送至安全之处,至于究竟是何处,只有玉片的主人知道。也就是说,只要遇上危险,将其捏碎,就可消失无踪。 黑发老者和白发少年很快就离去了,回到房中,宋子若受了母亲好一顿责备,好说歹说哄走母亲之后,盘膝而坐,调整起内息来。 明日,宋族上下就会知道,自己将去狄成渊的消息……若真有胆大包天之人,敢对自己动手,有母亲在身旁,大抵可以还抵挡一阵,若实在抵挡不住,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闯入后山即可,大不了穿越回去,左右只要撑过一日,便可大功告成。反正宋府上上下下百来口,决计无人敢入后山半步。 母亲方才若不是以为自己有危险,救女心切,也不会随便闯入。 只是,她一直不知,那日究竟是何人,模仿父亲的神识,将她骗去后山的? 天罗决的上卷,又是谁盗走,故意交给宋妙英的? 还有,父亲而今究竟身在何处…… 正想着,经脉一阵震荡,灵气不受控制地胡乱四窜,随即,丹田疯狂地吸收起四周的天地之力来,那腰间的刀鞘,也是发出一阵一阵的寒光。 她大吃一惊,从杂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这才明白自己是要突破瓶颈了。 被天罗决洗精伐髓之后,她进入了一种极为玄妙的境界,面临两种选择,一是平步青云,提升修为的速度,能比他人快上数倍;二是等待时机,厚积薄发,可直接进入筑基之阶。 若不是努力积压灵气,想要一步飞升,进入筑基之阶,她的修为,早已在宋妙英她们之上。 这件事,除了她和母亲,就只有几个长老晓得。 修为达到筑基,便可称作大修士了,而今恰逢天玄擂台,哪个家族不希望能多拥有一个大修士? 饶是如此,那些算计她的人,仍刻意不让她入书阁选功法,真是称得上“用心良苦”。 书阁每三年开启一次,开启的时间每年都不相同,因此需要掌管书阁的长老,提前用神识告知族人。 若没记错,近三年来,掌管书阁的,是二长老贺志天……之前,宋妙英不是诬赖自己串通了二长老,故意将上卷天罗决交给她? 宋子若眼里精芒一闪,体内的灵气狂涌如潮。 此时此刻,她唯一想做的,就是将事情弄个水落石出,让那些阴险小人为此付出代价! 这念头一出现在脑海中,灵气就变得更加暴虐。一股疯狂的劲头抓住了她,令她双目陡然出现无数血丝…… 暗处,子母玉片发出碧莹莹的光,随即,一个身影出现在房中,面容苍老,凌乱的长发却是乌黑如墨。 “这丫头,果真不同寻常……” 一股绵绵之力,从他的手心传入宋子若的灵台。 暴虐的灵气不多时就平静下来,化作一股,冲击着那已有松动之势的瓶颈。而本该凝神静气的宋子若,却是迷迷糊糊地昏睡了过去…… 好在老者始终替她传输灵气,因此不一会儿就令她步入了筑基之阶。 丹田不断扩张,一阶,二阶,三阶……最后竟在筑基六阶停了下来! “修为提升得如此之快,身体未能适应,今后难免要吃亏。”老者兀自摇摇头,在昏迷的宋子若背后轻拍了一掌…… 第一卷 正文 第7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大小姐,大小姐,听说你要去狄成渊了?” 一个惊喜的声音,将睡梦中的宋子若吵醒。 她揉了揉朦胧的睡眼,心中好不诧异:昨夜不是正在突破,怎么糊里糊涂竟睡着了? 走下床,身体四肢均是轻灵无比,仿佛不属于自己一般。 正疑惑着,一人破门而入,穿着件洗白的粗布短衫,从脸到脖子均是黝黑,双手大得像两把蒲扇。 这人唤作宋大淳,在古苑郡是个出了名的老实人,十五岁那年误伤权贵,本要被砍去双手,唐江静动了怜心,保住了他,从此他就在宋府干起了杂役,一晃二三十年过去,已是娶了妻生了子。 “宋大淳,你这个猪脑壳……”他那衣着朴素的妻子急急追了过来,一把揪起他的耳朵,训斥道,“小姐的房间是你随便进的吗,也不怕被哪个长舌妇瞧见,传出去坏了小姐的名声!” “不要紧,我这不是已经醒了?”宋子若摆了摆手,笑了起来,“淳嫂,快松手,大淳哥的耳朵都要被你揪坏了。” “也就是他这个不长进的,这都多大岁数了?还是练气七阶!打也打不得,揪也揪不得。”淳嫂松了手,白了他一眼。 她的修为已是练气九阶,一不小心用大些力,就会疼得宋大淳连声哎哟。 每每瞧见这对打是亲、骂是爱的夫妇,宋子若就忍不住嘴角微扬,但想起失踪已久的父亲,和以一人之力苦苦撑起整个家的母亲,脸上就又黯淡了下去。 淳嫂见她神色不对,忙说:“小姐,刚刚狄成渊的人来了,说他们的大长老石曲阜,前几日在市集上见过您,觉得十分有缘,想要收您为徒!” “哦?”宋子若挑了挑眉,“族中长老怎么说?” “三位长老都高兴得紧,只不过……”淳嫂踟蹰了一下,没往下说。 “只不过很么?”宋子若问。 “只不过二老爷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妥。他说古苑郡中,比小姐修为高、根骨好的不在少数,为何那石曲阜长老,偏偏觉得和您有缘……”淳嫂仔细瞧了宋子若一眼,似乎也有些不解。 宋子若淡淡一笑:“这么说,我这位叔父,是不同意了?” “这倒也没有。”淳嫂环顾四周,压了压嗓门,“我看,二老爷就是见不得别人好,他那儿子宋益青,不是已经筑基一阶了?小姐您才练气五阶,那石长老却要收您为徒,不收那宋益青,他十有八九是嫉妒。” “这话可不能乱说,我看二老爷不像是这样的人。”宋大淳软糯地反驳。 “你懂什么?”淳嫂白了他一眼,“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总觉得二老爷那眼神不太对劲……” “狗奴才,说什么混账话!”不远处响起一声愤怒的斥骂。 宋大淳和淳嫂均是一惊,宋子若也微微变了脸色。 来者是淳嫂口中那二老爷的独子,唤作宋益青,年方二十就已步入筑基之阶,放眼整个车犁国,都是难得一见的奇才。身高七尺,气势汹汹,一身玄色长衫无风自舞,一看便知价格不菲,满头乌发一丝不苟地束于脑后,露出高高的额头。 不得不说,他的长相的确称得上百里挑一,也难怪这身体的原主,当初要死要活想要嫁给他。 “宋子若,你我的婚约已经不在,无论你如何折腾,我都不会娶你!今后你若敢靠近妙英一步,休怪我无情!”宋益青冷眼看向宋子若,大喝道。 原来不是来找宋大淳和淳嫂麻烦的……宋子若松了口气,转念一想,又皱起了眉。这叫什么,恶人先告状? 昨日分明是宋妙英带着一帮人,挑衅她宋子若,听宋益青这口气,却好似是她宋子若,故意找了宋妙英的茬。 不过,这也是迟早的事,她绝不会轻易放过那人。 “别自作多情,你就是白送我一万颗灵石,我也不会嫁给你。另外,你那妙英妹妹不靠近我一步,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她嘲讽道。 “强词夺理,颠倒黑白!你将妙英打成重伤,又对我说这种话,到底想做什么?”宋益青咬牙质问。 重伤?宋妙英为了陷害自己,还真是舍得下血本。 宋子若挑挑眉,指了指自己的右颊:“可惜受了伤的人,不只她,还有我。” “你还想玩什么花样?”宋益青火冒三丈。 一旁的宋大淳和淳嫂,也是面色古怪。 宋子若微微皱眉,恍然间明白了什么,伸手一摸右颊,不禁变了脸色。 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竟已消失不见! 不可能,这不可能,仅凭筑基的修为,怎足以脱胎换骨,改变容貌?难道……自己如今不是筑基之阶,而是结丹之阶? 她连忙运气,感受着经脉的律动,和丹田的运转…… 竟是……筑基三阶! 从练气五阶,提升到筑基三阶,整整八个台阶,居然一步迈过!这天罗决,未免太不可思议!可这疤痕,究竟是如何消退的? 见她欣喜若狂,宋益青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宋子若,你装什么疯,卖什么傻?” “你不就是想要给你的妙英妹妹出气吗,我给你一个机会,今日午时,擂台上见。” 宋子若说完这话,就丢下一脸愕然的宋益青,和呆若木鸡的宋大淳夫妇,抬脚往母亲房中去了。 宋益青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宋子若离开的方向,咬牙切齿道:“好!这可是你说的!” “什么?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当真这么说?” 宋妙英在房中踱来踱去,脸上的掩饰不住的喜色。 “当真是这么说的,当时不止我一人听见。”宋益青将她的纤纤十指握在手里,胸有成竹道,“妙英,你放心,我今日定会替你好好教训她!” 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脉脉温度,宋妙英两颊绯红,轻咬下唇:“益青,你修为太高,怕会被人说成以强凛弱。不如,我来会会她。” “不行,你的伤还未好!”宋益青关切道。 好不容易能光明正大压一压宋子若的威风,宋妙英哪里肯放过这样一个机会,抬起头,一双秀目甚是明亮:“还是我来吧。一来,被她所伤的人是我,我们尚未成亲,你替我出头,难免会被人说闲话;二来,她修炼的是天罗决,我修炼的也是天罗决,可惜手中只有上卷,没有下卷,说不定能从她的招数中学到些什么。” “这……”宋益青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那好。你向来心善,对这种人可别手下留情。” “这是当然。”宋妙英笑得玩味。 第一卷 正文 第8章 解决了她,再收拾你 异世最为常见的,不是青楼、酒肆,也不是药铺、丹楼,而是大大小小的擂台。 这是一片崇尚武力的大陆,人们深知拳头大就是真理。无论何人,只要修为够高,就足以闯出一片天地。善者如此,恶者也是如此。 如此直截了当。 “若儿,擂台之上,向来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即便是血溅当场,也没有人会多言。你可想好了?”唐江静看着宋子若恬淡的眸子,忽然觉得有几分陌生。 或许女儿真是长大了。 “娘,你放心,我自有分寸。我这次来,是想讨要一件东西。”宋子若说。 “在娘面前,用得着说‘讨要’二字?你就是想要天上的月亮,娘也给你摘下来。”唐江静慈爱一笑,嗔怪道。 宋子若毕竟不是身体的原主,并非十一二岁的小孩,听了这话,总觉有些莫名的尴尬。尴尬之后,是一股难以言说的暖意。 上一世,父母在她尚不懂事时就双双逝世。今生,她终于有了一个完完整整,触手可及的亲人,只要呆在母亲身旁,听着母亲说话,她就没由来地觉得心安。 “我不要天上的月亮,只要一枚玄月坠。” “我这儿恰好有一枚。”唐江静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枚小巧玲珑的坠子,挂在宋子若胸前,“即便有这玄月坠,你也要处处小心。宋益青徒有其表,为人愚钝,可他的父亲,你那叔父,却不是什么善茬。” 提起叔父宋天辰,宋子若轻轻抚摸着那坠子,若有所思:“娘,父亲失踪之后,谁的好处最大?” 唐江静思忖片刻,眉心隐约有道竖纹:“你是说,宋天辰?” 宋子若不置可否,继续说道:“今日,狄成渊已将石长老要收我为徒的消息,送入了府中。据宋大淳夫妇说,当时几位长老均未反对,唯独宋天辰颇有微词,所以我才怀疑,那躲在暗处的对手,会不会就是他。” “我会提防这人。”唐江静点点头,眉心竖纹渐深。 时间飞快,一眨眼就到了正午,古苑郡的擂台旁,已密密麻麻围了不少人。对所有人而言,这都是一场胜负已经分明的较量。 宋益青和宋妙英早早就已到了,宋子若一路走来,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个人,身形甚是眼熟,似乎是宋府的下人。 若修为仍是练气五阶,她或许不会发现,但如今她看得到天边的云鸽眨眼,听得见地里的土虫翻身,何况一个跟了自己一路的大活人。 “我还以为你没胆子来了。”宋妙英没费多大劲儿,就在人群中找到了她,挽着宋益青的左臂,抬了抬尖尖的下巴。 她今日穿着一条鹅黄裙子,与一身浅绿的宋益青站在一起十分般配,俨然一对璧人。 “所以才叫人看着我?”宋子若淡淡地瞧着她。 宋妙英一愣,赶忙移开目光:“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宋益青细心地替宋妙英捋了捋鬓角的一丝长发,这才走上擂台,从始至终都未正儿八经瞧宋子若一眼。 待他一走,宋妙英立刻脸色一变,狠声威胁道:“你这下该看明白了吧,益青眼里根本就没有你!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不然待会儿在擂台上,我可不会心慈手软!” “听你这么说,似乎和我较量的人变成了你?”宋子若不动声色地问。 这样自然是最好,她最想教训是,不是宋益青,而是宋妙英,当然,还有那随风两边倒的丁素樱……仇人似乎有些多,不过没关系,离启程去狄成渊还有整整一日,大可将他们排好队挨个儿收拾。 在宋妙英听来,宋子若的回答未免太避重就轻,这话的重点,分明是要她对宋益青死心。谁上擂台不都一样?哪怕那练气六阶的丁素樱,都能将她打得满地找牙! “我说的,你听明白没有?如果你当众给我和益青磕三个响头,我或许会放你一条生路。” “你会放我一条生路?”宋子若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嘴角弯弯,“如果我没猜错,你在放我一条生路之前,会将我的脸划花,手打断,或者……直接把我的丹田点破,我说得对不对?” 宋妙英的心思被她一语道破,面色不由得有些难看,半是因为惊讶,半是因为眼前这宋子若,实在太陌生。这哪里还是之前那个任她拿捏的软柿子? 宋子若很满意她此刻的脸色,继续说道:“你将宋益青看得像块宝,时时刻刻都想拿出来炫耀,但在我眼里,他只不过是个徒有其表的蠢材。你这种小家子气的嫉妒和示威,也只会让我觉得可笑。” “你……”宋妙英气得浑身发抖,扬起手来就要扇她的耳光。 “我什么我?”宋子若不退反进,上前一步,冷笑道,“别怪我没告诉你,宋益青的确是想悔婚,但我母亲近来忙于追查父亲失踪一事,一直没来得及同意,那纸婚约也还在她手里。只要婚约还在,你那心上人宋益青,就必须娶我!” 宋妙英的俏脸立刻就变了形,扬起的巴掌也是迟迟没有落下:“你……你简直不要脸!” “但我不会这么做,”宋子若不气不恼,笑得意味深长,“我何必委屈自己,来报复你?” 短短一句话,轻而易举将宋妙英贬到了尘埃里。 你不是将宋益青当成宝吗?在我眼里,他什么都不是。 我有的是法子折磨你,但我懒得动手,因为,你不配! 一股怒火从脚底直直窜上了天灵盖,将宋妙英的双目燃得血红。 宋子若不再理会她,转身上了擂台。刚刚站定,身后就袭来一阵疾风,她侧身一躲,一排凌厉的风刃擦着她的右肩飞过,击中了不远处的泥墙,泥墙闷声一响,旋即轰然倒塌,扬起数丈沙尘。 右肩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与此同时,台下传来几声惊呼。 背后偷袭之事,向来为人不齿,而且这偷袭之人,还是常与宋家公子宋益青,成双结对出入的女子。 在众人或惊讶,或鄙夷的目光中,宋妙英恨不得化成一只蚂蚁,钻入地缝。 “既然都动手了,那就上来吧。”宋子若没有回头,朝身后勾了勾手指,而后冷笑着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宋益青,“待我解决了她,再来收拾你。” 第一卷 正文 第9章 擂台之上见分晓 “好大的口气!”宋妙英二话不说,跳上擂台,扬手就是一掌,宽大的衣袖飘舞如黄蝶,掌心疾风旋转,眨眼就形成一道半透明的百炼风刃。 宋子若捏了捏胸前的玄月坠,面色不惊。 空气中涌起一阵细微的波动,旋即,那距她眉心只有半寸的风刃忽然停滞不前,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所捏住。 这般怪异的场景,使得台下众人议论纷纷。 “这……这是什么功法?” “该不会是妖术吧……我听说宋家那大小姐,生性古怪,尽钻研些邪门儿的玩意儿。” “你才修炼的妖术!这是我们宋府的天罗决!”淳嫂朝说话的人瞪了一眼。 她和宋大淳早早等在擂台下了,准备了不少疗伤救命的丹药,生怕小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此话一出,围观者又是一阵惊呼。 “是天罗决?宋府居然有人能够修炼天罗决了?” “这可真是了不得啊!难怪修为仅练气六阶,就敢挑战练气八阶的。” 练气六阶? 淳嫂诧异地往擂台上瞧了一眼,拽了拽丈夫的袖子:“大淳,是不是我看错了,小姐怎么已经练气六阶了?” “定是昨日晋级了,这有什么奇怪的?”宋大淳倒是不觉得惊讶,嘿嘿一笑,心想,这样一来,小姐不就多了好些胜算? “可修为低就是修为低,依我看,还是那妙英小姐会赢。”一人道。 “乌鸦嘴!”淳嫂哼了一声,对宋子若信心满满,“赢的定会是我家小姐!” “老天是长眼的,你家小姐要是赢了,我的名字就倒着写!”那人鄙夷道。 “我家小姐怎么就赢不得了?”淳嫂实在不明白,这怎和“老天长眼”扯上了关系。 “她平素仗着身份尊贵,处处欺辱那妙英小姐,还钻研邪术,不走正道。这些,我们宋族人可都知道。若她成年之后担任族长,只怕我宋族就没有出路了!”那人义愤填膺。 淳嫂与那人的对话,自然没有逃过宋子若的耳朵。 看来,那躲在暗处之人,为了对付自己和母亲,还真下了不少功夫,竟悄悄传出这等闲言碎语,企图败坏她的名声。而且这些闲言碎语,显然已经发挥了作用。 她一边思忖,一边收起天罗决,施展起了早年修炼的紫焰步。 毕竟天罗决便于防守,却不利于进攻,她此次是要来收拾宋妙英的,不是来同她过家家的。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稍有眼力的人,都看出宋妙英不敌宋子若。 那紫焰步只是黄阶下品的功法,比起黄阶中品的百炼风刃来,要差上好一截,宋子若最为擅长的,应该是天罗决才对,饶是如此,只用紫焰步同宋妙英较量,都显得游刃有余。相比之下,宋妙英就吃力多了,不知为何,她的风刃每每将要发出,宋子若就找到空当,逼近过来,她退而避让,宋子若又不再紧逼,好似有意要放她一马。 这样一来二去,她浑身上下的灵气,已是耗费一空,憋在腹中的怒火却是越燃越烈。 围观者中有不少看不清局势的,见她杀气腾腾,还连声为她叫好,叫得她既好气又好笑。 反观宋子若,神色淡漠如烟云,丝毫不像是在打斗,反倒像是漫步闲庭,出招出了十来次,竟连气息都是平平稳稳,波澜不惊。 宋妙英牙齿咬得咯噔响,死活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宋子若倒不是不想将宋妙英一击毙命,她的修为提升虽快,但没有同多少人打斗过,始终还是缺乏些实打实的经验,因此才不急于杀了宋妙英,正好用她来舒展舒展筋骨,练习练习功法。 若宋妙英晓得她是这般想的,恐怕不活活气死,也会被气得吐血。 将紫焰步的所有招数温习了一遍,宋子若体内的灵气顺畅了不少,连带着看向宋妙英的眼神中,也闪过一丝凌厉……是时候,让这不知天高地厚之人,尝尝自己的厉害了! 台下的宋益青,见了她如火如炬的目光,就好似见了密林深处那静待捕食的魔兽,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响,急急喊道:“妙英,小心!” 他不提醒倒好,这一提醒,反而使宋妙英分了神。眨眼间,一团紫焰朝她袭来,速度快得惊人。 宋子若的脚底,也陡然冒出一股烈焰,此时此刻,她仿佛站在一朵浅紫的巨莲之中,削瘦白皙的脸,在火苗的映衬下似是蒙上了一层紫色面纱,格外神秘陌生。 宋妙英连忙侧身一躲,鼻尖与那烈焰只有毫厘之距,惊人的炽热,使得她的眉毛只一瞬就化作了灰烬。 这一招刚刚躲闪过去,下一招就已临到。 又是一团紫焰,来势更加凶猛! 宋妙英心中大骇……这哪里是练气六阶的修为能施展出来的? 眼看紫焰即将击中她,一人飞身掠上擂台,挡在了她面前。 轰隆一声,紫焰重重撞上那人的胸口,冒出无数青烟,旋即消失不见。 来者是宋益青,拳头紧捏,眼底通红,显然将宋子若当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你怎这般心狠手辣,非要置妙英于死地才罢休?” “扪心自问,若方才命悬一线的是我,你会不会上来救我?”宋子若冷笑着问。 “当然不会,你心肠歹毒,死不足惜!”宋益青毫不犹豫地说。 “原来是这样,我心肠歹毒。你且说说,我做过什么歹毒之事?”宋子若冷冷看着眼前二人,语气不带一丝情感。 “你前日将妙英打成重伤,今日又想置她于死地,我若放过你,今后便不配娶她!”宋益青怒声喝道。 “我前日才练气五阶,与她差了整整三阶,是如何将她打成重伤的?”宋子若问。 她倒要看看,宋妙英平素如何诬陷自己的。 此话一出,不仅宋益青,就连宋妙英也是一怔,她显然没有想到,自己随口撒的谎,居然有如此大的破绽。这里是擂台,有上百双眼睛正看着自己,若是穿帮了该如何是好…… “哼,你睁大眼睛看看清楚,恶有恶报的,到底是我家小姐,还是你口中那妙英小姐!”淳嫂愤愤地盯着宋妙英。对身旁那人说。 她活了半辈子,哪里会猜不到,这些闲话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 “事情还未水落石出,说这些为时过早。”那人不服气道。 话是这么说,但那人心里明白,相隔两阶,或许还能勉强匹敌,可再多出一阶,就相当于相差千里了,那宋子若,定是连宋妙英的毫毛都沾不着,又怎能将她打成重伤?这件事,真是怎么说也说不过去。 宋益青也是疑惑得很,但还是结结巴巴地为宋妙英辩解:“你……你定是趁乱偷袭妙英。” “是吗?”宋子若笑得讽刺,“可我分明记得,是她领着三五人逼我交出天罗决,被我拒绝,才恼羞成怒动起手来。我险些被她击破丹田,废去修为,幸而母亲及时赶到,这才救了我一命。” 此语一出,台下大惊。 这么说来,这位“心善貌美”的妙英小姐,根本名不副实? 宋妙英不能否认,也不敢否认。宋子若已提到了母亲唐江静,谁会愿意相信名不见经传的她,而不相信素来公正慷慨的族长夫人? 她脸色煞白,无言以对,一旁的宋子若,则气定神闲。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明眼人一看便知。 宋子若将目光从宋妙英脸上移开,看向宋益青:“擂台之上,向来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有仇报仇,有冤洗冤,我前几日险些在宋妙英手中断命,今日必须与她算算这笔账。你中途阻拦,坏了擂台的规矩,按理说,我可连出三招,而你不得还手。” 宋益青瞠目结舌,心中后悔不迭。 即便是筑基一阶的修为,实打实地挨上三招,也必定不止皮肉之伤。 台下接连有人附和,宋子若思忖片刻,却摇了摇头:“可你毕竟是我的堂兄,所以这三招,我不出也罢。” “谁要你假心假意!”宋益青几乎要跳脚,“三招便三招,难道我会怕你不成?” 宋子若直视他,正色道:“如此投机取巧的事,我不屑做。我要与你光明正大,决一高低!” 第一卷 正文 第10章 那你且来捏捏看 此语一出,众人皆惊。 这人难道疯了? 打败练气八阶的宋妙英,应该只是运气使然,竟还想对付筑基之阶的宋益青,简直痴人说梦! “不自量力!”宋益青嗤笑一声,低头看向怀中人,“妙英妹妹,你放心,我定会替你好好教训她!” 宋妙英被方才那团迎面而来的紫焰,吓有些呆了,听他这么一说,才缓缓回过神来,抬眼看向宋子若,心觉有些古怪。 前日她分明用百炼风刃,毁去了宋子若的容貌,那伤口从脸颊一直延伸到耳畔,深可见骨,即便用一品丹药,也不能立刻令其痊愈,绝不会就这么无端端地消失不见。 她一心想给宋子若一个难堪,倒是忽略了这一细节。 握紧宋益青的衣袖,她压低了声音:“益青,我总觉得宋子若不是那么好对付,你还是谨慎些为好。” 宋益青不知她的顾虑从何而来,笑道:“我宋益青只用两根手指,就能捏死十个宋子若。” “那你且来捏捏看。”宋子若面色淡淡,嘴角微弯。 她要的,就是宋益青自傲轻敌。 宋益青没有动手,而是朝她勾了勾手指。 在他看来,自己若是大树,那宋子若就是蜉蝣,哪有他先出招的道理? 宋子若全然无视他眼神中的轻蔑,双足一动,踏着紫焰奔上前来。 竟是想近身较量! 宋益青吃了一惊,他不知宋子若哪里来的胆量。 这紫焰步虽不如天罗决出名,但怎么说是黄阶上品的功法,步法诡异得很,要是用于躲闪,或许可以侥幸避开致命一击,捡回一条小命,但用这功法硬拼…… “宋子若,这可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宋益青大喝一声,化掌为刀,向宋子若的脖颈砍去。 宋子若面色不惊,侧身一躲,两指朝宋益青腰间一点,指尖是两点极为细小的火焰,不断闪烁,亮若星辰。 这一下自然没有用多大力气,她不想只一招就让宋益青倒地不醒,毕竟宋益青的修为比宋妙英高出不少,遇上这样的对手,不多练练手怎能尽兴? 宋益青没想到她竟能躲开,惊讶之际只觉腰身一阵酸麻,好在也只是酸麻罢了,并没什么大碍。 眨眼之间,面前的宋子若已退出十步远,神色依旧平静如常。 修为提升太快,紫焰步果然有些跟不上,看来得找些别的功法。她暗暗思忖。 这一连串的动作极快,几乎发生在眨眼之间,台下看客只觉眼前一花,擂台上的两道人影就交织在了一起,电光火石间,又分了开来,看架势,二人似乎打了个平手。 只有少数修为较高的才看清,宋益青一击击了个空,反被宋子若在腰上点了一下。 虽然只是轻飘飘的一下,但是也已让他们目瞪口呆。 练气和筑基相隔甚远,宋子若竟能在一开始就占上风,这简直太匪夷所思! 宋益青也明白这一道理,心中好不恼火,然而面对宋子若的波澜不惊,只得将这火气藏在心中,不表露分毫,否则岂不是敌未乱而自乱阵脚,让他人看笑话? “凭你的能耐,也只配给我挠痒!”他轻蔑道。 宋子若并未发怒,淡淡说道:“是不是挠痒,过会你便知道了。” 方才那一招,是父亲失踪之前偶然悟出的。她此生第一次用这招数,不知是否真有父亲所说之效。 宋益青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沉不住气,恨不得立刻将宋子若打下擂台,以消心头只恨。稍稍运了运气,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了第二招。 一道银色闪电出现在半空之中,其间隐隐有黑气环绕,丝丝缕缕,扭动如蛇,看上去好生可恐! “风雷变!”台下有人惊叫出声。 风雷变乃黄阶中品功法,可吸收雷电之力为己用,威力惊人,据闻炼至大成可裂地开山。但吸收雷电岂是易事?稍有不慎就会爆体而亡或变成焦炭。而且几百年来,这片大陆从未出现过能将其炼至大成之人,久而久之,便被归类于黄阶中品功法。 宋子若的眼睛微微眯了眯,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她对这风雷变,有了几分兴趣。 她年已十二,所学的风雷决和紫焰步,都只利于防,不利于攻,而风雷变……如此了不得的功法,若是配合上变幻莫测的紫焰步,定能打得对手措手不及! 心中这样想着,她手上也没闲着,迅速运起了天罗决。 眼看闪电就要击中她的天灵盖,空气忽然一阵波动,仿佛平静的水面荡起涟漪,随即,又一个涟漪荡漾开来,第二个,第三个……待到第五个,银色闪电以肉眼可见之势消失无踪,那股可恐的暴虐之气却久久没有散去。 “缩头乌龟!”宋益青忍不住大骂。 宋子若轻轻弹指,面前的天罗决顿时化作一股灵气,回到了她的丹田。 原本以为,修为提升到眼下这地步,至少能用天罗决幻化出“七重天”来,没想到只是五重,相当于五层防御,不过对付起宋益青来还是绰绰有余。 不远处的宋妙英,双拳一直捏得紧紧,原本想要出言提醒宋益青,用空间禁锢即可对付天罗决,不想宋子若在她出声之前,就将天罗决收了回去。 “哼,看你能撑到几时!”她咬牙切齿道。 在她看来,宋子若之所以仍未倒下,只不过是因为侥幸,当然,其他人也是如此认为。 唯有一人,目光始终黏在宋子若胸前那被衣襟遮住大半,只露出尖尖一角的玉坠上。 那似乎……是玄月坠。 玄月坠,可隐藏原有修为,制造假象,迷惑他人。 “难道她的修为不止练气六阶?”这人忍不住自言自语。 她身着一身粉裙,五官称得上娇美,正是前几日试图重伤宋子若的丁素樱。 一个黑衣老人静静站在她身后,白须白眉,却无半点仙风道骨,皱缩的眼皮下是两颗浑浊眼珠,乍一看好似深不见底的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