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ull 第一章 熬骨成毒 逼仄的空间中有幽幽的红光,骆青岑浑身痛的颤栗,黑铁铸成的铁钉穿透了她的掌心,两只腿的小腿骨也被巨大的铁钉从中凿断,骆青岑全身被七根六尺长的黑铁钉贯穿钉在身下的棺板上! 她不记得自己昏厥过去又疼醒多少次了,体力在随着血液一点点流失,棺材中本就没有多少空气,如今钉死的棺中又在她头两侧燃了两支红烛,血汩汩从她身下晕出。 正对着她的脸的棺盖板上镶着八卦镜,她灰败的眸子从铜制八卦镜中看到了自己的脸,一张早辨不出是人是鬼的脸! 沾了公鸡血的布条紧勒着她的嘴,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头两侧的红烛闪出的微弱光芒映着她身下不断溢出的鲜血。 她骆青岑,整个定安府的商贾们都说她是个极尽精明的女人,若是生为男儿身,假以时日定能成为河安府的首富! 骆青岑扯了扯唇角想笑,她没想到最后她竟然死在自己的夫君手中! 棺外管少宁请来的道人仍念念有词的做着灭妖法事,那声音传进来时模模糊糊的…… “管状元放心!这妖物已被镇住六日!到今晚便是第七日了,届时将这棺椁与妖物一起拉到城外焚烧即可!” 她是妖物,她是妖物!骆青岑想笑却笑不出来,身子微颤着扯的她已经浑然不知痛了! 当年她是河安府鼎鼎有名的骆家千金,虽是庶出,但管少宁一个两袖清风的破落秀才也是高攀不起! 她在骆家不受宠,靠着那点嫁妆养着这个秀才,红袖添香夜读书并没有想象中的美好,他读书,她便悉心熬夜也会陪着照料着! 他顾着文人的清名不愿卖字!言之凿凿的说不为五斗米折腰!可管少宁几次科举不中后家中已经是粒米无存! 是她当了自己嫁人时的头面去做了本钱,从摆摊到铺面,从铺面到生意,多少地痞流氓纨绔子弟的欺辱她都受了! 河安府哪个不知她骆青岑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她不在乎,因为她挣的每一个铜子都供着管少宁买最好的狼毫徽纸端砚! 这辈子,她一点都没有委屈了他啊! 管少宁果然不负她望,过了殿试成了南祈国的状元郎,一步登云。 她本是欣喜的,管少宁刚从京中回来接她的那晚捧着她的手说的话言犹在耳! “昭玥辛苦了,你嫁于我时还是青葱五指,如今已满是厚茧,这份情我永记心中,此生定不会再让你受苦!” 那时管少宁就已经觉得一个经商多年斤斤计较的恶俗妇人配不上他堂堂状元郎了吧! 在他眼中,一个满身铜臭味的骆家庶女怎么配得上他! 那日她带着管少宁回娘家,一转眼的功夫他便滚在了她嫡姐骆淑雅的床上! “昭玥,你不该过来的。”管少宁坐在床上,看着她的目光带着极致的厌恶,“如果今天你没看到这一切,也许我会容你做个妾室。” “我是你明媒正娶娶回家的结发妻子!”她含着泪吼出声。 “骆青岑!少宁本就是我的夫君!是你顶替了我的位子,别不知好歹!” “那是你看他一穷二白两袖清风,穿着的粗布青袍上还有布丁,你不愿意嫁!”骆青岑疯了,拿起桌上的茶盏就去砸那对奸夫淫妇! 当初管少宁带着与骆家订亲的信物到骆家时,该嫁的是骆淑雅。 可骆淑雅看不上那时的管少宁,是她看到骆府梨花树下失意的男子,是她代替了骆淑雅全了骆家的颜面! 如今想来,管少宁一直是不甘的,屈辱的吧,订下的是嫡女的婚约到尾却娶个了庶女! 骆家的嫡女是高不可攀的凌霄花,得不到的让他抓心挠肝!所以成了状元之后他立刻迫不及待的和骆舒雅滚在了一起! 他怕她将事情捅了出去,将她禁锢了起来!外界便开始有了关于她是妖物的传言。 管少宁做了手脚,她去烧香香灭,拜佛佛倒!最后不知道管少宁动了什么手脚,她的双眼变得腥红一片似恶鬼般! 骆青岑看着八卦镜中自己已经恢复如常的眼眸,她这辈子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过。 棺外有人在轻声叩着棺盖,她抬头看去,厚重的棺盖被推开一条缝,骆淑雅那张娇美动人的脸映入眼中。 她看着棺中被钉在那里不似人形的骆青岑噗嗤笑出了声,眸中眼底皆是得意与畅快。 “骆青岑,你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一天吧!”骆淑雅笑的张狂,“我真是要谢谢你这个下贱胚子,你还算有点用处,给本小姐调教出了一个状元夫君啊!过几日我就要嫁给少宁了,到了卞京,所有人都会只认我这个管夫人!” 骆淑雅的手伸到了她的脸旁,红色的蜡炬被拿起,骆青岑看着那蜡烛一点一点的朝她的脸靠近…… “骆青岑,少宁跟我说了,他说你蠢如猪狗,早就不想忍受你了!说做下九流的低贱商人,不配做他的妻子。” 火苗舔舐着她的耳垂,骆青岑被烧的浑身都剧烈的动起来,她四肢受限,只有胸腹一下一下朝上挺起挣扎着! 灼烧的痛刺入大脑,骆青岑发出呜呜的叫声,眸中射出刻骨的恨意! “骆青岑你还不知道吧,你和少宁成亲了九年,为何你一直没怀上孩子?” 她猛的一怔,停止了挣扎,一双眸子瞬间圆瞪! 九年,她一直期待着能有一个孩子!可却迟迟没有,她一直以为是她的问题,去看了大夫却也查不出什么! “是少宁不让你生,你这种腌臜的贱人,不过是一个庶女罢了!你娘是个贱婢爬了主子的床生下的你!你们母女都是下贱胚子!” 她被蒙骗了九年,管少宁还总是抱着她劝她看开点,她内疚了九年! “你知道少宁为什么这么恨你么?”骆淑雅唇边带着笑:“因为他欠了你的,他不敢面对这个事实,你活着就是在时时提醒他那年自己拿着一纸婚约去骆家受人白眼时的落魄样子!时时提醒他他娶了个下贱的庶女!” null 第二章 入骨三分 血明明快流干了,骆青岑却前所未有的精神起来,恨意扑天盖地将所有的痛感都抹去了! “骆青岑,你放心的去死吧,你那个腌臜娘今晚也逃不掉了!” “呜……”骆青岑一口的牙早被打落,如今被布条紧勒住的嘴巴吃力的发出低呜声,她恨不得掐死面前的骆雅淑! “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今晚骆家最腌臜的下人会爬上你娘的床,到时候我娘会亲自去捉奸!黄泉路上你不会孤独的!” 恨! 她恨! 恨不能将自己这一身骨头熬成毒给她灌下去! 屋外一声炸雷声平地响起!骆淑雅猝不及防的吓了一跳,她转头看了看门外,空荡荡的没有人。 再转过头看棺内时,一张秀美的脸惊恐变形! 棺内的骆青岑坐了起来,那铁钉被她活生生的从身体上硬拉了过去,她伸着两个是血洞的手狠狠的掐上了骆淑雅的脖子! “骆淑雅!管少宁!你们不得好死!!” 凄厉的叫声直刺人心,这一刻的骆青岑真的如众人所传的妖物一般腥红的眼目眦欲裂! 骆淑雅尖叫一声,手中的蜡猛的丢向棺中! 火焰燃燃升起!带着怨毒的恨直冲九霄! 痛,全身都是刺骨的痛! 骆青岑满头大汗,感觉自己的身上,尤其是掌心都要烧起来了! 管少宁!骆淑雅! 他们将她钉在棺中,每一钉砸下去都带着她骨头的劈裂横断!就算毁了这世界,她也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腾!骆青岑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罗姨娘坐在床边,看着女儿中邪一样直直的坐直了身子,一双墨色的眸子黑不见底!幽幽怨毒的快要滴出毒汁来般! 那几乎不像一个活人的眼睛,那像画本里描述的厉鬼! “我的儿啊!你怎么了,你可别吓娘啊!”罗姨娘失声叫了声,那眼睛只看一眼,她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娘,是不是妹妹醒了。”少年的声音带着雀跃。 骆青岑坐在床上,好一会才缓过神来,那少年的声音分明是她一母同胞的哥哥骆燕靖,可哥哥三年前就和骆治平一起出去办事时被山贼杀了啊! 难道她已经死了? 一只温热的手抚上她的额头,罗姨娘秀美的脸上全是担忧。 “我的儿啊,是不是中邪了?” “娘你说什么呢,昭玥怎么会中邪。”骆燕靖的声音响起,他从外间走了进来坐到骆青岑床边去看她,“昭玥受委屈了。” 如今的骆燕靖看起来不过是十五岁的样子,眉如远山目若朗星,骆青岑呆呆的看着他,半晌才敢抬起另一只没受伤的手去触碰面前的人。 这是她最亲近的亲人之一,她的亲哥哥。 她怕这是一场梦,梦醒了,面对的又只有骆燕靖冰冷的墓碑。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骆燕靖将那只触上自己脸的小手包在大手中,他的掌心粗砺,完全不像是大家少爷的手。 骆青岑的眼泪不住的往外涌,她一把抱住骆燕靖,将脸埋在了他胸前。 压抑着的绝望,恨意,通通化为了粗重的喘息声与哭声,那声音压在她胸间久了,只发出似野兽抽噎哀鸣的声音,那抽抽的低嚎听的骆燕靖立刻心里酸涨的难受。 他妹妹受苦了啊! 该死的杜氏,就因为昭玥碰倒了骆淑雅就把妹妹往死里打了这么多鞭子! 尤其是那掌心,被抽出一条长长的血印,皮肉翻卷着也不知何时能好。 骆燕靖也红了眼,连带着罗姨娘也别过身拿着帐子擦眼泪。 屋中的气氛低沉的可怕,半晌骆青岑窝在哥哥怀里眯着眼,眼底敛了神光。 她活了,她是真的活了! 掌心火辣辣的痛让她认清了时间,她回到了十五岁那年! 之前这道狰狞的疤一直跟到了她死,她清楚的记得,是骆淑雅拿着团扇敲她刚刚发育的胸。 “小贱胚子,才十五就发育成这样,挺骚啊,是不是让你那贱娘院里的仆人给捏大的?” 她被那竹子围边制成的团扇敲的疼哭了,挣扎下碰坏了骆淑雅的团扇,骆淑雅自己不小心跌到了石头上,掌心擦破了皮。 骆家的主母,骆淑雅的母亲杜氏便让人用鞭子抽了她,尤其是她掌心那一道,是杜氏让骆淑雅亲自抽的,皮肉卷起几乎见骨,那年她的手差点就废了! 管少宁!骆淑雅! 她回来了,老天给了她一个机会,让她回来做一个恶鬼! 妖物是么,她是该好好报答他们对她所做的一切了! “娘,妹妹好像真的中邪了!”骆燕靖只觉得妹妹敛了神光的眸中似有幽蛇游动般渗人的很。 将脑中的事情先甩之脑后,骆青岑含着泪去看面前的两个人,这两个人是这世上真心对她好的人,也是她的至亲。 至于骆晁山那个父亲,骆青岑选择将其抛之脑后。 一个对嫡庶十分看重的父亲,骆晁山为了让杜家帮助他生意上的事,简直是任由杜雨初虐待他们! “姐姐醒了么。”一个嗫嚅的女声响起。 骆青岑朝门前看去,二姨娘白秀兰的女儿垂着脑袋趴在门前,一脸的小心翼翼。 罗姨娘转过身看着门前的女孩笑了笑,“云慧来了,你昭玥姐姐已经醒了,快进来吧。” 骆青岑前世和骆云慧的交集不多,只知道这是个含腰弓背,连头都不怎么敢抬的女孩,她母亲白秀兰也差不多,平时能不出院便不出院。 在杜氏和骆淑雅独大的情况下,骆云慧渐渐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罗姨娘起身去小厨房给骆云慧端点心了,骆青岑倚在哥哥怀里打量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前世她和骆云慧交集并不多,二姨娘伏低作小不出院的行为让杜氏忽视了她的存在。 杜氏产下骆家嫡子骆洛平和嫡女骆淑雅,罗姨娘同样生下了骆燕靖与骆青岑,就算再伏低作小,罗姨娘仍是杜氏的眼中钉! null 第三章 文火炙人 尤其是骆治平,人如其名,治家平平,不似哥哥骆燕靖那样缜密聪明,所以他们在骆家的生活很是艰辛。 不大会罗姨娘便端着一碟杏花酥回来了,骆云慧被白姨娘关在院子里关的胆小,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骆青岑与骆燕靖,见两人都笑着点了点头才抬手捏了一块开始吃。 “哟,庶妹你没死啊。”娇滴滴的声音带着讥讽的味道。 屋中四人皆是一怔,抬眼朝门前看去。 跟着骆淑雅的婢子为她掀了帘,骆淑雅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手中还攥着一支马鞭。 骆云慧看到这个嫡姐眼底布满了恐惧,手一哆嗦,杏花酥掉到了地上。 “贱命就是贱命,还真是能活啊。” 骆淑雅站在床前,看到骆云慧时秀眉紧簇,“呵,还真是姐妹情深啊,你来这干嘛,看望这个小贱胚子?” 骆云慧垂着头不敢接话,她有些求助似的看了骆燕靖一眼,骆燕靖却根本没理她,只将骆青芩护在怀里也不说话。 骆青芩能感到哥哥紧攥成拳的手,哥哥是个明白的,现在如果真的和骆淑雅起了争执,只怕他们都讨不到好去。 毕竟,他们有那样的一个父亲…… 骆云慧失落的低下头,面对着骆淑雅的目光,她被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姐姐,我先回去了。”既是对骆淑雅说的,也是对骆青芩说的。 只是她这话一出口,骆淑雅的火便被挑了起来,她才是骆家的嫡女,地位和这两个庶位有着天壤之别。 骆青芩的手紧紧攥着床单,如今看到骆淑雅的脸,她狠不得扑上去将她活生生掐死! 可她忍住了,阴冷的脸上扬起一抹诡异的浅笑,重生一次,她要让管少宁和骆淑雅受尽这世间所有折磨与痛苦! “你笑什么,小贱胚子!”骆淑雅被骆青芩盯的有些发毛,她几步上前就扬起了手。 平时骆青芩都不敢正眼瞧她,今天到底是哪里不对? 骆青芩的声音清脆,“骆淑雅,父亲今晚会回来吧。” “那又怎么样,你以为我打了你,父亲会责罚我不成?” “不会,只是父亲做的是皇商,走南闯北常带贵客回来,若我到时脸上带了伤,你在外面苦苦经营的好名声怕是也不保了。”骆青芩唇角的笑极淡,她昂着下巴,像是在等那一巴掌落下来。 骆淑雅心中的愤怒沸腾起来,看着骆青芩那白的没有血色的小脸,手最终没有落下去! 是啊,所有人都知道定安府的骆家嫡女是个知书达礼的才女,容貌更是美艳,可她每每看到骆青芩这张脸,她心中的怒火就怎么也消不下去! 小贱胚子!长着一张狐媚的脸! 骆淑雅走了,骆燕靖冰寒的脸缓和了许多,方才他就想过,如果骆淑雅那巴掌真的敢落下来,他拼了命也要跟她同归于尽算了! 省得让小妹天天受她欺负! 骆燕靖决绝的目光没有逃过骆青芩的眼睛,十五岁的身体里已经是了个见过人生百态的灵魂。 骆淑雅,是她一步步将他们逼上绝路的! 骆家花园中,洛淑雅往回走着,越想越气,她本是去看看骆青芩死了没,若是没死便找个由头再给她几鞭子的! 却想到被她这样对怼回来,但骆淑雅不得不忍了下来,骆青芩说的是对的。 父亲做的是官商,常常出远门,性格又好客,每次出远门时都会邀朋友到定安府的家中小住一段时间。 那些人多是青年才俊,母亲说过也许在父亲带回来的人能挑到她的良配。 她骆淑雅的良配,自然不能仅限于定安府的这些大户人家了。 可骆青芩那态度…… 骆淑雅眸底绽出阴狠的光,还是恨不得抽死那个贱丫头,想到今日骆青芩那种高昂着脸与她对视时的样子,明明平日里见了她只敢绕着走的庶女,今日却像带着和平日里不一样的光华! 骆淑雅心里暗恨,小贱人,早晚把她那张脸划花了! 骆淑雅刚走了几步,便听到前院到花园的拱门处有了声音,她垂眸打量了过去,首先看到的是一双青色布鞋,洗得很干净,但应该是洗的次数多了,有些泛白。 再往看是一袭白袍,只是那袍子却是粗布料子。 骆淑雅微皱了眉,转身便打算离开了?只是打眼一瞧,她就看得出父亲这次要来的人不会是母亲口中说的什么良配。 刚转身欲走…… “淑雅。”父亲的声音响起。 骆淑雅唇边带着得体的笑转过身朝远处的两人走了过去,几步走近了,她再打量那男人时,眼底闪过一丝光亮。 走近了她才看清男人的长相,虽然穿的寒酸,但也还算干净,那张英俊的脸又透出让些许斯文来。 心猛的跳了一下,骆淑雅心中有些可惜,如果这公子的出身可以,那才算是良配啊! “去哪了?” “青芩妹妹受伤了,我刚才去探望了。” “哼,不用管她!” 骆晁山的脸色不太好,骆淑雅心中有些好奇,父亲一年有半年的时间是不在家的,但每次回来都会邀请他的好友到骆家来,可今天她没从骆晁山的脸上看到一丝高兴的痕迹。 如果是不喜欢这个人,为何要把人带回骆家呢? “这位便是骆淑雅小姐吧。”那男人风度翩翩,带着读书人的清高味道。 骆淑雅回之一个温柔的笑。 “这位是管家的少爷,管少宁。” “管少爷好。”骆淑雅福了福身,垂眸间眼底掠过讥讽,穿成这样的算哪门子的少爷? 管少宁被安排到了一个小院子,骆淑雅对他那张脸虽然欣赏,但明显也不想多搭理他。 晚间,骆晁山进了杜雨初的小院。 骆淑雅悄悄跟了进去,她走到母亲卧室的窗前,从缝隙中看到父亲与母亲在房中坐下,骆晁山一脸沉重。 “雨初,你可还记得老爷子健在时给淑雅订过的一门亲事?” 杜雨初想了会,笑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老爷子不是有个挚交老友么,当年是说过要订娃娃亲,好像是姓管的吧?” null 第四章 鸳鸯或鸩 窗外骆淑雅的身子猛的颤了下,白日里见过的男人映入脑中! 她怎么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订过婚!那个男人绝对不行,看他那一身穷酸的样子,全身加起来还没有她随便一根簪子上的一颗珠子贵吧! 屋中,杜雨初也意识到了不对,“老爷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人家找上门来了已经,还带着当年订亲的信物。” “是个什么样的人,家世如何?”杜雨初见骆晁山的脸色沉重,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人倒是个不错的,是个秀才,也知上进,但家世有跟没有也没差了。” “那不行!我们家淑雅是什么样的人,定安府多少青年才俊想求娶呢!” “不行能怎么办!我们做的是官商,最讲究信誉,如今那管公子是带着信物来的,你能把人打出去不成?真闹到官府我们家的生意也不用做了!” 屋中父亲与母亲已经起了争执,骆淑雅悄悄从窗边离开,一张俏脸阴寒愤恨! 她连定安府都没几个能瞧上眼的,怎么可能嫁给一个穷秀才,就算那张脸长的好看又有什么用! 不行,她必须想办法,听着父亲的话音似乎真的想把她嫁给那穷秀才了! 爷爷当年给订的娃娃亲,那姓管的有信物怕是麻烦了,骆淑雅阴着脸站了会,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得意的笑来。 是了,有信物,但也不能证明是和嫡女还是庶女订的亲吧! 她不是还有两个没用的废物妹妹么,就让骆青岑替她嫁给那个穷酸秀才吧! “不行,我绝对不同意,什么刻苦努力,连家里的祖宅和地都卖了,说白了不就是个穷要饭的上门了!赖蛤蟆想吃天鹅肉!门都没有!”杜雨初的声音远远传来,看来是真动了肝火。 房间中,骆晁山看着她,眼底的怒火被强行压下。 杜氏在定安府还是有一定威望的,他指着杜雨初帮他呢! “那就先让管少宁在家住着,婚事的事,看来只有拖了,他若有自知之明,拖两次也就明白我们的意思了。” “好歹也是个读书人,他还真有脸死赖着要娶淑雅不行!” 杜雨初一语成谶,管少宁就此在骆家住下了,这一住就是小半个月过去了! 他心里有些自知之明,看得出骆晁山和杜雨初不想把骆淑雅嫁给他,若是提了被拒绝了,他怕是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骆青岑坐在小屋中算着时间,季少宁来的也快二十天了吧,差不多到日子了。 稍晚些的时候,骆晁山与杜雨初进了骆青岑的小院。 杜雨初当着骆晁山,加上有事相求,是难得的温柔,“昭玥啊,你就相信母亲,那管少宁定是个有出息的,虽然一开始可能会清贫了些,但母亲一定会把你的嫁妆备足,起码让你们十年内生活无忧。” 骆青岑垂着头不说话,长发掩去了她唇旁的讥笑。 这戏码和前世一模一样,那时她是信了杜雨初的话的,到底她是替骆淑雅嫁出去的,杜雨初无论如何也不会太过份。 可事实证明她错了,杜雨初给她的那些微薄嫁妆,成亲后没几年就用光了! 否则她也不用抛头露面去学男人做生意! 骆晁山对庶子庶女一向不怎么上心,见骆青岑垂着头不说话,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心中有些烦。 “你到底怎么想的,说句话。” 他对骆青岑最后的容忍就是让她张口同意,若是不同意也没关系,成亲这种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时她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骆青岑抬头看了眼立在一侧都快哭了的姨娘,又看了看一脸愤慨的哥哥骆燕靖。 在骆晁山用完最后一丝耐心前,她淡淡的笑了笑,“父亲,我能看看那管公子么?” 杜雨初眼睛一亮,那管少宁别的没有,一张俊脸还是挑不出个毛病的,骆青岑那么大的小丫头片子能看出些什么?让她见就是! 骆晁山约了季少宁去花园下棋,他特意晚去了会,给骆青岑足够的时间。 花园中的梨花树开的和当年一样,骆青岑一步步朝梨花树下会伫立的男人走了过去,晨光撒下,将梨花花瓣都映得有些透明,那人站在梨花树下,脸上似也带了些许阳光。 当年的路再走一次,骆青岑只觉得周身发寒,当年她还是有些少女心境的,几乎立刻就被一个清贫却刻苦的学子形象给打动了。 如现在,骆青岑看着他,只觉得是一只衣冠禽兽! 这样的皮囊下却是那样不堪的一个人,就算中了状元又怎么样,以后就算为官也是为祸一方! 骆晁山支好了棋盘后就站在树下等着,他心里也有些数,这二十多日过去了,骆晁山从未找过他,分明是不打算将骆淑雅嫁给她的意思,今日找他也定是有事。 身后响起脚步声,管少宁转过身,正看到一道窈窕的身影从小路那头走了过来,她披着红帛,穿着鹅黄色的窄肩断衫,下著白色曳地长裙,腰间系着红色腰带,走起路来风姿绰约。 那身姿竟比那日初见时更惊艳几分,管少宁的脸有些发烫。 待到那身影走近了,他才看清那张脸,不是骆淑雅却比她更美上几分! 纯然的气质,干净的仿佛不染尘埃的脸庞,完全像是从画出走出的女子,她走到他近前五步才停下来,一双清眸似有碎星点点,粲然美好。 这几乎符合了他心中对女子所有的向往,可管少宁的心还是沉了下去。 再美好又怎么样,他要娶的是骆家的嫡女,只有这样,骆家才会真心的帮助他读书,以后中榜后走仕图也会顺利许多! 若是那样,到时他功成名就了再来娶面前这小美人做个平妻倒也不错…… 管少宁的思绪飘乎。 骆青岑的眸底闪过一丝轻蔑,重生一次她看透了这个男人,如今一副空有一身才华却无处施展的忧郁才子样子,心里不定想着什么龌龊心思呢! null 第五章 狼心狗肺 管少宁也意识到自己落在骆青岑身上的目光太久了,恋恋不舍的将视线移开。 “这位小姐?” “我是骆家的四小姐。” 与骆青岑关系一般的都是叫她的名字,近到亲人了便叫字,骆青岑不想从他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觉得恶心! “骆四小姐,您有事?”翩翩公子温润有礼。 “早上家中掌柜来说店里有急事,将父亲急急的叫走了,他临行前嘱咐说与管公子约好了今日在花园手谈一局。” 那样子是下不成了,管少宁转了身想收棋盘,便见骆青岑已经在棋盘对面的位置坐下了。 “骆小姐会下棋?” “会一些。” 管少宁犹豫了下便也坐下了,这里是花园里,四通八达,即便是被人看到了也不会说什么闲话。 “我听姐姐说,管公子是个有抱负的。”骆青岑执着子随意道,“姐姐说公子为了读圣贤书,将家中祖宅与田地都变卖了?” 管少宁脸色一寒,手中的棋子险些落下。 他抬头看向对面的少女,少女澄澈的眼睛正盯着棋局,他再三审视,最终确定少女是无意间说出的话。 骆淑雅对他的状况这么了解,这哪里是在夸他,分明是瞧不起他没有家产! 一股怒气在胸中不得排解,管少宁心烦意乱,连连败退三子。 “本来父亲说让姐姐来陪你下棋的,但姐姐说她棋艺粗浅,怕扰了公子的兴致。”又是三子!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骆青岑似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十五岁的少女哪懂话里话外的意思。 管少宁脸上的笑都快维持不下去了,这个骆淑雅欺人太甚! 明里暗里都是瞧不起他!她一介妇人凭什么瞧不起一个秀才!更何况还是与他订过婚约的,说白了就是他未来的娘子,这还未过门就这副样子! 等她过了门,他得好好振振夫纲才是! 一局下完,骆青岑大获全胜,她喜的眼睛眯成了新月。 管少宁抬头看了看少女,心中那点旖旎的念头全没了,如今只剩下对骆淑雅的愤恨。 本还想着,实在不行,只要是骆家的女儿都可以! 可如今管少宁憋了一肚子气,他脸上带笑,暗中用力的咬了咬牙,骆淑雅既然那么瞧不上他,那他一定要把她娶回去! 婚约本来订的就是骆家的嫡女,凭什么人家塞给他个庶女他也得接着! 管少宁也没有心情再下了,起身佛了佛衣服下摆,彬彬有礼的告退了。 骆青岑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对于这个男人她太了解了,只是以前她不愿意去将想罢了。 看似是个文质英俊的男人,其实他比谁都自私自利!看着是清高,其实是自大又自卑,最接受不了别人看不起他。否则当初那么多秀才卖字,偏他嫌丢人呢! 曾经那么帮着的人,如今看透了也就看清了。 骆青岑觉得自己前世实在是好笑的很,还想着做什么鸳鸯眷侣,情爱这事情,看不穿深受其困,看穿了又没什么意思。 骆青岑眸光森然的看着那远去的背影,此生她可不会再做那劳什子的鸳鸯,要做也是做一只羽毛泡水即是至毒的鸩鸟。 复仇是她现在最大的乐趣,他们看着这两个恶人互相纠缠,互相折磨,然后得到报应! 不知有骆淑雅在,管少宁还有没有那个福气能高中状元! “骆青岑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下午日头刚落,骆淑雅便拿着马鞭冲进了骆青岑的小院,一路进了屋子,她手中拿着马鞭指着骆青岑的鼻子,“你跟管少宁说什么了,为什么你们见面之后他就去找父亲求娶我!” “我没说什么啊,我就是和他下了局棋。”骆青岑满脸惊慌,在提到管少宁时微微低下头,脸上有些羞赫,“姐姐,管公子人长的很俊俏。” 骆淑雅想挥的马鞭一顿,看着骆青岑那副含羞带怯少女心动的模样,心情有些复杂。 骆青岑的样子是看上管少宁了,但管少宁怎么还会跑到父亲那要求娶她?他看不上骆青芩,觉得她比骆青芩强。 这样想着,骆淑雅的心中涌上一股得意,骆青岑喜欢的是她嫌弃的要丢掉的人,可偏偏人家还不乐意选她!看那副思春的模样,果然像她那个妈! 得意的念头没一会就消褪了,骆淑雅扬着眉指着她,“既然喜欢就多去找管少宁,他不喜欢你的话你就主动点。” 骆青岑这次耳根都红了,胡乱的点点头,看向骆淑雅的目光带着羡慕,“可是他好像不怎么想理我,今日手谈时也只与我谈姐姐的事。” 那是自然!她可是骆家的嫡女! 骆淑雅心情大好,又吩咐了几次让骆青岑没事就去找管少宁,完全将骆青岑的名声忘在了脑后。 一个十五岁的少女整天去找着一个男人算什么事? 一连三天,骆青岑都听骆淑雅的去找管少宁下棋,两人聊的越来越多,管少宁要娶骆淑雅的决心也越来越坚定。 “啪。”棋子被狠狠拍在桌子上的声音。 骆青岑看了眼,小心翼翼的开口:“管公子,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 管少宁这次匆匆道了句抱歉就走了,基本的礼仪规矩全都忘了。 “骆世叔,我准备在下个月娶淑雅过门。” 骆晁山的书房正打算落笔的手慢了些,一颗墨珠滚落在了纸上,他抬眼看着不请自来的管少宁,“你说什么?” “我准备下个月成亲!” “胡闹!” “骆世叔,当年的婚约您是最清楚的,以骆老爷子与我爷爷的关系,不可能将一个庶女许配给我的!” null 第六章 砧板与鱼 骆晁山当然知道父亲许给管少宁的是嫡女,可当时的管家,又哪里是现在这般落魄模样! 骆淑雅从小各方面就出类拔萃,在定安府众多待嫁小姐中也是第一等的存在,要嫁当然得嫁那种能帮衬到骆家的人家,怎么可能屈尊去跟管少宁吃糠咽菜、穿粗布麻衣。 “不是已经说过了,订婚的事过段时间再议。再说了,当年定亲的时候你还小,哪里知道这其中的细节。”骆晁山轻哼一声,一出拖字诀使得炉火纯青。 一个月都要忍过来了,要是平时管少宁也不会这么鲁莽地跟骆晁山硬碰硬,只是骆青岑实在了解他,这些日子里字字句句都是戳在他心窝上,让他只要想起便是锥心刺骨的疼。 他就算暂时落魄,也只是时运不济而已,这些人怎么敢,怎么敢这么小瞧他! “我是不知道当时的细节,但爷爷临死前已经将订婚信物交给我了,骆世叔不会连这个也不记得了吧?” 管少宁掏出巴掌大的印信,翻过来让骆晁山看到底部刻画的小篆体的“骆”字,言语间已经有些咄咄逼人之意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份定亲文书,小侄此次也一并带来了,骆世叔可是需要亲自过目?”说着他便作势要掏信。 “不用了!”骆晁山铁青着脸,抬手阻止了管少宁。 那封信不光管少宁有,另一份此时正躺在他书房书柜最高处的宝匣中,在管少宁来的第一天晚上他就翻出来看过了。令他失望的是,上面虽然没有写骆淑雅的名字,却也明明白白说了是定的骆家嫡女。 “既然如此,骆世叔准备什么时候……” “够了!定亲的事我说了再议便是再议!” “骆世叔……” “管少宁,你一定要在今天逼我吗?”骆晁山额角青筋直跳,咬牙切齿。 被迎面扑来的冷意冻得一个激灵,管少宁终于冷静下来,看出骆晁山即将恼羞成怒。 他日后科举可还要仰仗骆家的帮助呢,怎么能这个时候就撕破脸面!大不了,等以后发达了再让骆家所有看不起他的人都尝尝他今天的屈辱! 宽大的袍袖中,管少宁拳头捏得死死的,已经开始在脑中想象骆家被他践踏在脚下的凄惨光景了。 不过面上,他又恢复了一开始的温润有礼:“骆世叔误会了,小侄只是听闻淑雅小姐明艳动人、蕙质兰心,倾慕已久才有些失了方寸,还希望世叔莫怪。” 骆晁山冷哼一声,面色依旧不太好看,但房间里的气氛总归不再那般剑拨弩张了。 看到这里,骆青岑心里也大致有了数,轻手轻脚从原路退了回去,绕过下棋的花园就是骆府女眷居住的内院了。 只是这条路近归近,却是必须要经过骆淑雅的雅娴苑,要是骆淑雅刚好在的话,还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呢。 骆青岑微微皱了皱眉头,她现在依旧还只是杜氏母女砧板上的鱼肉,还是先暂避风头吧。 然而前脚刚踏进燕怡阁的大门,骆青岑就跟一个慌慌张张的小丫头撞了个满怀。 才死里逃生过的骆青岑哪里及得上这些粗使丫头健壮,直接被撞倒在地不说,后脑还差点磕在地面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半天都没有站起来。 小丫头见她脸色惨白也是被吓得不轻,爬过来将她扶起就跪在那里开始磕头求饶,没几下就磕破了额头。 “四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求您别生奴婢的气,奴婢给您磕头了。” 骆青岑纵使不受宠,却也是骆家实实在在的小姐、主子,哪里是这些连命都不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丫鬟可比的。只是她见多了拜高踩低,跟着杜氏轻贱他们母子三人的下人,像这个丫头这么老实的还真是第一个。 连忙伸手拦着还要继续磕头的小丫头,骆青岑温柔地笑了笑,使劲儿想把人拉起来。 “我没事,只是摔了一跤而已,你呢,可是摔疼了?” 嫁给管少宁之后,他们有整整六年的时间都只是两个人相依为命,根本用不起丫头和小子,她甚至还差点跑去给别人洗衣服贴补家用,再没人比骆青岑更能理解这些底层人的辛酸了。 许是没想到骆青岑还能这么温柔地跟她说话,小丫头愣了愣,刚要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又慌忙抓住骆青岑的衣袖:“四小姐,三姨娘……三姨娘她被夫人的人带走了!” “你说什么!”再也顾不得小丫头这边,骆青岑甚至等不及听她的回答,已经提起裙摆朝杜氏的院子跑了过去。 她想起来了,前世也是这个时候,为了让她代替骆淑雅嫁出去,杜雨初不光对她百般利诱,还找借口将姨娘叫了过去,说是喝茶。可当天晚上回来姨娘就病了,她为了让杜雨初找医生给姨娘看病,甚至连跟杜雨初讲条件的时间都没有,便草草嫁了出去。 不管是为了姨娘还是为了不再一次重蹈上一世的覆辙,骆青岑都不能坐视事情这么发展下去。 可她才跑出没几步,又猛地停下了脚步。 不,她不能就这么鲁莽地跑过去,否则只能是送羊入虎穴,不但救不了姨娘,说不定连嫁给管少宁的事儿都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骆青岑在原地踱了两步,突然转身抓住闷着头跟上来的小丫头,急切而郑重地吩咐:“快,你现在去燕泽院找哥哥,让他想办法把大哥骗回来,最好能让大哥一回来就进夫人的院子。” “是,四小姐!”小丫头点点头就往燕泽院的方向跑,也不知道听懂了骆青岑的话没有。 可骆青岑现在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祈祷自己看人的眼光不会再次出错,这个小丫头确实是心思单纯的人。 整理好因为跑动而有些凌乱的鬓发,骆青岑揉揉脸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哭过的样子,才转而朝先前避之不及的雅娴苑走去。 骆淑雅,这个要命的时候你可千万不要乱跑啊。 null 第七章 双管齐下 到了雅娴苑不远处,骆青岑便刻意放慢了脚步,边走边小声抽泣着。 在骆淑雅的授意下,她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去陪管少宁下棋,所以她有很大的把握,骆淑雅就算不派人去偷看,也会让人注意她回来的动静。 果然,她刚走到雅娴苑门口,院门便从里面打开,骆淑雅带着丫鬟趾高气昂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站住。”不用骆淑雅开口,很懂主人心思的菊青便朝骆青岑喊道。 骆青岑怯怯地停下脚步,看到骆淑雅后更是朝后退了一步,低头道:“姐……姐姐。”然后还抬手试图想要擦掉脸上的泪痕。 一把打开她的手,骆淑雅用力不小,骆青岑手背上很快便浮现出一个清楚的巴掌印。 这样都还不够,骆淑雅强行抬起了骆青岑的下巴,看到她果然是在哭之后眼中闪过明显的嫌恶。 果然是贱人生的女儿,从骨子里都是贱的。 “你不是在陪他下棋吗?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骆青岑眼中的伤心更加浓郁,偏偏还要强迫自己朝着骆淑雅做出高兴的表情来,两边嘴角也只是勉强勾起,“管公子说喜欢姐姐的,一定要娶姐姐为妻,所以去求父亲去了。” “你说什么?”骆淑雅声音尖利,掐着骆青岑下巴的手指也不自觉用力。 “疼~”骆青岑忍不住低吟一声,见骆淑雅的眼神就像是要吃人一样,当即吓得哭了出来,边哭边说,“管……管公子已经去找父亲去了。” 骆淑雅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当骆青岑是因为管少宁不喜欢她而喜欢自己伤心,心里竟然还有些小得意。 她可是骆家的嫡小姐,哪里是这些贱丫头可以比的?光是让她们跟自己的名字一起写在族谱上,她都觉得这是对她的一种侮辱。 不过现在更重要的还是管少宁跟她的婚事,她是绝对不想嫁给那个落魄书生的! 如此想着,骆淑雅看向洛青岑的眼神也更加凶狠起来:“你没说你喜欢他,让他娶你吗?” 骆青岑心里冷笑,那样不知廉耻的事情做了,她基本上也就真的毁了。毕竟她就算只是骆家的庶小姐,也不是现在的管少宁能配得起的,真要主动提起婚嫁,别人只怕还当她骆青岑有什么隐疾呢,才会连世家小姐的脸面都不要了。 她这个姐姐,果然如前世一般自私寡毒。 可表面上,骆青岑也只是小声嗫嚅:“可是,管公子喜欢的是姐姐……” 似乎她已经跟管少宁提过了,但管少宁却因为喜欢骆淑雅而拒绝。 “没用的东西,追个男人都追不到。”骆淑雅低咒一声,甩开骆青岑的脸,用手绢使劲儿擦拭着碰过骆青岑的手指,“不行,我要去找父亲。” 骆淑雅说着不再搭理摔倒在地的骆青岑,急匆匆地就要往骆晁山的书房去,菊青想拦,却根本就拦不住。 骆青岑知道骆淑雅看不得她好,因为骆淑雅那一甩顺势倒在了地上,捂着腿面色惨白,几次尝试起身都没能成功。 而在骆淑雅看不到的地方,她眼中却有光芒在明明灭灭地闪烁着。 去了父亲那里就好,她怕的就是骆淑雅直接去找杜雨初想办法,那她的计划还怎么实施得起来呢? 骆淑雅,你不是得意管少宁喜欢你吗?你放心,我一定会放你们琴瑟和鸣,百年好合的。 骆青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很想知道,易地而处,高傲的骆淑雅能不能把同样自命不凡的管少宁培养成南祁国炙手可热的状元郎。 骆淑雅已经跑远了,骆青岑抬头看了眼杜雨初院子的方向,才不紧不慢地出声喊:“菊青,你等等我。”跟着她便想起身,却又一次摔了下去。 菊青正想着就这么让二小姐冲动地跑去找老爷,她根本没法跟夫人交代,闻声却是灵机一动,又返回身将骆青岑扶了起来,假惺惺地笑着说:“四小姐,二小姐就这么去了你也不放心吧?奴婢扶着你一起过去看看?” 然后根本不等骆青岑回答,她就半扶半拽地,拖着骆青岑朝外院去了。 骆青岑当然想要跟上去,暗中使力配合着菊青的动作,让她能够更快跟上骆淑雅。 只是为了让骆淑雅更加得意,也为了让菊青放心,她的动作并不算灵活,一副软弱可欺的样子,连衣服上的灰都忘了掸。 她越是狼狈便会显得骆淑雅更加高贵,这是骆淑雅想要看到的,也是她刻意想要营造出来的结果。 另一边,听小丫头说是自家妹妹派来的,还是因为姨娘被杜雨初叫了过去,骆燕靖略略一思量,就差不多猜到了缘由和骆青岑的打算。 那杜氏估计是想要用母亲来逼迫昭玥就范,但就算把大哥叫过去,最多也只是拖延一些时间而已,昭玥后续还有对策吗? 一边考虑着自己在这件事中 还能发挥什么作用,骆燕靖一边将贴身小厮阿福叫了过来:“你去找大少爷,就说他之前想要的紫金大将军我已经找到了,就在家里等他。” 小厮应了一声就走了,骆燕靖背着手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却实在想不到什么好办法能够既然杜雨初和骆淑雅的如意算盘落空,也能让父亲彻底收回成命。 许是连上天都在帮忙骆青岑,骆治平今天居然没有跟他那些狐朋狗友出去鬼混,只是在一间常去的茶楼里面显摆前段时间让骆燕靖帮他找的一只大蛐蛐,还连赢了好多把,心情正好。 也是因为这样,一听阿福说骆燕靖居然找到了他梦寐以求的紫金大将军,骆治平连赢来的银子都差点忘了拿,急不可耐地带着阿福回去了。 “大哥。”骆燕靖期待地看着骆治平,不等他发问,便将手中装蛐蛐的笼子递了上去。 里面装着的,自然是骆治平心心念念的紫金大将军,不过却是骆燕靖半个月前就找好了,只一直拖着没有交出来。 null 第八章 人同此心 在这个家里,父亲对杜雨初所做的一切都听之任之,嫡长女骆淑雅跟她母亲一模一样的刻毒寡恩,最小的妹妹又软弱没有存在感,他们兄妹唯一还能略微依仗的,也只有这个昏懦的长兄了。 骆治平在杜氏的教育下自然不可能跟他们亲近,但因为骆燕靖苦练出来的一手炼蛐蛐绝技,还是勉强跟其打好了关系。 此时看着笼子里的紫金大将军眼大须长,气势饱满,比他之前那只还要威风,骆治平自然大喜,亲热地拍了拍骆燕靖的肩膀道:“好兄弟,还是你最了解大哥的喜好,说吧,这次想要什么?” 这也算是他们之间的默契了,知道骆燕靖兄妹在府里没地位,很多该得到的东西都拿不到手,每次得了骆燕靖精心培养出来的蛐蛐,骆治平也会给他一些好处。 或是骆燕靖渴望已久的古籍书画、或是一柄合手的兵器、或是给骆青岑的首饰布匹、甚至只是一个月内不被克扣吃食……明码实价,概不拖欠。 总归骆治平是杜氏心尖尖上最重要的宝贝儿子,只要他开了口,能做到的杜氏都不会拒绝。 更不要说骆燕靖向来很有眼色,从来不提会让骆治平为难的要求,就算是一些比较难搞的古籍,也都是父亲书房中有的,他誊抄一遍便会放回去。 可以说,骆燕靖能有如今这样的文武双全,骆治平也是居功甚伟的。 这次当然也一样。 骆燕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才对眉开眼笑看着手中蛐蛐的骆治平说:“大哥,之前你给我的徽墨已经用完了,还有那方镇纸,前些日子昭玥调皮摔坏了。” “就这两样?”骆治平不甚在意地点点头,似乎还觉得他要少了似的,再次确认了一遍。 “这……”骆燕靖做出难以启齿的样子,扭捏了一会儿才说,“前几日父亲送给大哥的端砚,大哥若是不用,不若借花献佛赠与小弟?” 前两样或许有些价值,但对做官商的骆家来说也不过寻常物什,花点钱便有了。最后一样却不然,那是父亲上次出门花重金淘换回来的,也是杜雨初说可以用来鼓励儿子求学上进,骆晁山才忍痛送了出来。 当然,骆治平对这些东西是不会有兴趣的,再贵的端砚,对他来说都不如一只蛐蛐的价值高。他烦恼的,只是上次他被杜雨初唠叨烦了,顺手就让人将端砚给杜雨初送了回去,此时再要…… 当时这事儿闹出来的动静也不小,骆燕靖当然知道骆治平为什么会犹豫,却又哪里能容得他继续犹豫。不过耽搁了这么一会儿,骆燕靖已经很是提心吊胆了,生怕杜雨初趁机对姨娘动了手。 “大哥,你知道我就喜欢这些东西,而且反正也是你不要的。这样,我下次保证给你炼出比这紫金大将军更好的蛐蛐来,你看如何?” “比这儿更好的?”看着手中的紫金大将军,骆治平有些不信。 这已经是极品了,还能有比这儿好的?要知道他若是愿意转头卖掉,就他手里这只,在那些纨绔公子哥儿中间卖上一千两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当然,也只是对他们这些有钱没处花的公子哥儿而已。要知道在南祁国,几两银子已经足够一个简单的三口之家省吃俭用过一年了。 不过见骆燕靖说得信誓旦旦,骆治平又不由心痒痒起来,半推半就地就带着人往杜氏的院子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有下人报告说罗姨娘正在屋子里跟夫人谈话。 骆治平一乐,回头看了一眼骆燕靖,打趣道:“前两日才听说父亲母亲准备帮四妹妹说门亲事,如今看起来倒像是真的了。” 骆燕靖表面笑笑没有说话,袖袍遮掩下的双手却都已经紧紧握成了拳。 居然连骆治平这个整天吃喝玩乐不管事儿的大少爷都知道了杜氏和骆淑雅的打算? 其实在知道了父亲的打算之后,骆燕靖还想着,对方要是人品贵重,真的有前途,暂时落魄点也没有关系,能对妹妹好才是最重要的,总比像现在这样缺衣少食、处处受限地生活在杜氏和嫡姐的眼皮子底下得好。 可是这两天他趁着妹妹跟管少宁下棋谈话的时候已经暗中观察过了,那管少宁虽然确实是仪表堂堂、气质不凡,眼中却总有一种让他感觉很不舒服的阴郁和算计,对着骆青岑时的眼神也一点都不温柔,有时甚至还会闪过几分不明显的淫邪。 而且他看得出来,管少宁想要娶的还是骆淑雅,骆青岑嫁给他是怎么都不可能幸福的。 要怎么才能阻止这桩婚事,或者帮忙管少宁达成所愿呢?骆燕靖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几乎都陷进了掌心之中,他却半点都没有感觉到疼痛。 这样让人绝望的无力感,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感觉到了。而从上次昭玥差点被杜雨初打死之后他便暗暗发誓,就算豁出这条性命,也不能再让妹妹受苦了。 听到骆治平喊他的声音,骆燕靖回过神来,便看到人已经在敲门了。 开门的是杜氏的心腹李嬷嬷,看到骆治平时一张脸几乎笑成了花,又在看到骆燕靖时瞬间阴沉下来,“大少爷,三少爷怎么也来了?” 骆燕靖笑笑没有说话,骆治平也习惯了他们这样对骆燕靖的态度,并没觉得有哪里不对,边往里走边说:“我找母亲有些事。”说话间便看到了跪在一边的罗姨娘,不由诧异,“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杜氏明显不想让儿子参与到内院的女人斗争之中,只笑着问,“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有点事想跟母亲商量一下。”骆治平看了骆燕靖一眼,见他满眼心疼地看着罗姨娘,不由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 同样为人子女,虽然嫡庶有别,但他能理解的。要是有一天,有人也这样让母亲跪在那里,他心里肯定也是刀斧其上般的疼痛。 null 第九章 相邀同游 跟着在桌边坐下,骆治平端起李嬷嬷送上的茶碗转了转,却没有送进嘴里,淡淡地说,“让姨娘起来吧,我总归是晚辈,这样不好。” 骆淑雅气冲冲地赶到书房的时候,管少宁刚好要离开,两人狭路相逢,差点迎头撞上。 “哼!”越看管少宁越寒酸,骆淑雅一肚子的气,再也没法维持她大小姐端庄持慧的假象。 “淑雅小姐,抱歉,是小生失礼了。” 管少宁却像是根本就不在意她的态度一般,彬彬有礼地伸出手,想要拉她一把,却被骆淑雅重重拍开。 “你不要在这里假惺惺的,本小姐死都不会嫁给你。” 一句话吼出来,不光管少宁,就连跟在身后的骆青岑,还有听到动静出来查看的骆晁山也一起变了脸色。 骆家再看不起管少宁,不想将骆淑雅嫁给他都好,总归大家只是心知肚明,表面上依旧维持着交好的表象,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可骆淑雅就这么将一切都赤裸裸地摊开在所有人面前,却让这件事的性质发生了彻头彻尾的改变。 管少宁一旦得知他们其实知道跟他定亲的对象是骆淑雅,他们再想让骆青岑替嫁过去就没那么简单了。 果然,骆淑雅话音刚落,管少宁温文尔雅的声音就在众人耳边响了起来。 “骆小姐,虽然小生也不愿小姐为难,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我早在你出生的时候就注定了会是夫妻。” 他的声音很温柔,笑容也是一贯的好看,可被直直看着的骆淑雅,却莫名在这温暖的天气里,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一时间竟吓得说不出话来。 骆晁山也是直到此时,才有机会开口为骆淑雅解围。 只见他冷冷地横了随后而来的菊青一眼,冷声道:“你还在干什么,还不快点把小姐扶起来!” 骆青岑维持着站不稳的样子,脱离菊青的搀扶后更是只能靠墙站着,再加上脏兮兮的衣服和小脸,看起来竟比一个丫鬟还不如。 从头到尾,骆晁山都没有看过她一眼,就像是没有过这么一个女儿一般,骆青岑也只是略略躬了躬身,便悄无声息地在一边低头站着。 她只是来看好戏,顺便在关键地方推一把然后火上添油的,能不引人注意的时候,还是尽量不要引人注意的好。 至于姨娘那边,有大哥和哥哥在,暂时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而只要她把这边的问题解决了,那边的问题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 借着菊青的力道,骆淑雅站起来几步走到骆晁山身边,可怜兮兮地拉着他的手臂晃了晃,“爹爹,我……” 她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出来,就被骆晁山严厉的眼神给吓回去了。 “管贤侄。”为了不让事情因为骆淑雅的鲁莽而进一步发酵,骆晁山只能和善地看着管少宁,好言好语地说:“你先回房去吧,过段时间我们再正式商量这件事情。” 可才被骆淑雅当着外人的面那么羞辱过,管少宁此时还怎么肯离开,只当没听懂骆晁山的言外之意,直言相请:“婚事自然不急,这个月内都没有吉日,我们也都还需要时间好好准备。只是小侄来到定安府已经半月有余,都还没有机会好好出去逛逛,不知道淑雅小姐明日可否带着一观。” 他笑了笑,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一字一句地说:“毕竟你我有婚约在身,在南祁国,除非一方暴毙或者犯有重罪……当然,在下的意思,只是希望有机会能跟淑雅小姐加深对彼此的了解而已。” 南祁国同尊道儒两家,奉天地君亲师,忠、孝、仁、义皆为重典。所以,像管少宁和骆淑雅这样由已经去世的长辈亲自定下、并且有信物和文书的婚约,除了管少宁说的那种前提之外,是怎么都没办法解掉的。 或者,找定安府府主为他们做主,还是有几分可能在不伤及双方情面的情况下解掉的,可他们又有谁能有这么大的面子呢? 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管少宁上面来要求骆家履行婚约的时候,骆晁山那么烦恼的原因了。 不过除此之外,其他的男女交往却是没那么严格的,甚至哪家公子看上了哪家姑娘,直接上门相邀的情况也是有的,只要身边有人跟随,不是独自在室内相处就不会有人非议。 当然,门第和家世,也依然是男女双方结姻时绕不开的一道坎。但至少,今时今日,管少宁以骆淑雅未婚夫的身份提出这样的要求,却是骆淑雅根本就没办法也绝对不能拒绝的。 “爹爹。”骆淑雅只能看着骆晁山,期望他能为自己做主。 她不能跟管少宁出去,更不能让别人知道她跟管少宁已经有了婚约,否则她还怎么高嫁? 骆晁山也深知这一点,几乎没有半分犹豫地就想要找借口推拒:“管贤侄,你也看到了,小女刚刚摔得不轻,现在站立都还是问题,只怕没法陪管贤侄游逛,不若让我的另一个女儿相替可好——青岑!” 骆青岑这才知道,骆晁山并不是没有看到她,只是从来不曾放进心里罢了。 她不是骆淑雅,所以她没法无理取闹,更无法用撒娇来让骆晁山收回成命,只能一瘸一拐地走出来,福身行礼:“爹爹!” 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意愿,高兴的或者不高兴的,只是平静地履行着作为子女的义务。 可看到她这副狼狈的样子,管少宁却是眉头大皱,“世叔,淑雅小姐只是摔了一跤而已,可我看骆四小姐的模样,怕是还要严重许多。” 在他心中,骆青岑是无论如何都配不上他的。 骆晁山这时才注意到了骆青岑的不对劲,不耐烦地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我……”骆青岑欲言又止,小心翼翼地看看骆淑雅又看看骆晁山,到底也没敢多说出一个字来。 骆晁山见状却是心知肚明,恨铁不成钢地睨了骆淑雅一眼。 null 第十章 各怀心事 骆淑雅还兀自不服气,重重地“哼”了一声。 “是她自己不管用,站都站不稳,关我什么事。” “放肆。”骆晁山难得这般厉声对骆淑雅,“你是姐姐,就算青岑是自己摔倒了,难道你就可以袖手旁观吗?” “爹爹,可是我……” “别说了,还不快去跟你妹妹道歉!” 骆晁山看着骆淑雅,脸上写满了不容反驳的威严。 骆淑雅不敢再继续撒娇,狠狠地跺了跺脚,才怒气冲冲地走到骆青岑面前,干巴巴地说:“是我错了。” 说完她还狠狠瞪了洛青岑一眼,才又瘪着嘴站回骆晁山身后,委屈的不行。 “青岑,你也不要怪你姐姐,她还小,不懂事。”骆晁山只当没看到骆淑雅行止间对骆青岑的不满和恨意,他就像是世间每一个慈祥的父亲一样,亲切地看着骆青岑,满是关切。 骆青岑却只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的荒谬,骆淑雅可比骆燕靖都还大了几个月,骆淑雅若是还小,她又算是什么呢? 况且,她用得着稀罕骆晁山假模假样的疼惜吗? 若是前世的她,此时只怕已经感激涕零,恨不得将命豁出去也要报答骆晁山的片刻温柔,因为她曾经那么渴望过,骆晁山能够像疼爱骆淑雅那样疼爱她。 不,不用一样,哪怕只有一半,更甚或三分之一,她就已经很高兴了。 奈何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已经不是那个不谙世事、好哄骗的无知少女了。她是地狱归来的追魂恶鬼,哪怕熬骨成毒,也要让曾经对她不起的那些人付出代价! 所谓的父爱,在前世管少宁和骆淑雅设计陷害她,害得她被千夫所指,万人践踏,骆晁山却依旧只偏向骆淑雅的时候,她就已经彻底死心了。更何况,如今骆晁山对她的这些许关心,也不过是想要她心甘情愿代替骆淑雅嫁给管少宁而已。 骆青岑抬起头,璀然一笑:“我只知道的爹爹,是我不懂事,不怪姐姐。” 虽然被那几道黑灰色的印记遮挡着,她在这一瞬间绽放出来的光华,还是闪到了骆晁山的眼。 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骆晁山眨了眨眼再看,骆青岑果然还是那个脏兮兮的骆青岑,一点变化都没有。 骆晁山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做他的慈父:“那你的腿……” “我的腿……”骆青岑故作坚强的笑了笑,抬腿想要试着往前走一步,却这么当着管少宁的面直挺挺地摔了下去,头发散乱像个疯子,脸也更脏了。 管少宁一脸嫌弃的往后退了一步,骆晁山也觉得她丢了他的脸,险些伪装不下去,只有骆淑雅,看着这个样子的骆青岑一脸快意。 她只顾着享受骆青岑的狼狈,觉得自己在她的衬托下完全就是不染凡尘的仙女,却是忘了,管少宁越嫌弃骆青岑,她跟管少宁的关系便要一直维持下去。 余光一直都注意着场间几人的神情变化,骆青岑知道自己的目的就要达到,赶忙手忙脚乱地想要站起来,却一直没能成功,还将自己弄得更加狼狈。 骆晁山终于看不下去了,指着菊青道:“你,去把四小姐扶起来。” 菊青暗暗撇嘴,就算不愿意,还是松开了骆淑雅的胳膊走到骆青岑面前,像拔萝卜一样将人扶起来。 骆青岑也知道见好就收,没再继续“摔倒”,乖乖地被菊青扶着退到一边。 但她的目的却已经达到了,管少宁此时连多看她一眼都欠奉,锲而不舍地对骆晁山说:“世叔,你看我明天申时和淑雅小姐出府可好?” 竟是直接将寻求同意那一环给省略掉了。 “我什么时候同意你跟淑雅出去了?”面对骆青岑的不堪大用和管少宁的咄咄逼人,骆晁山此时已经很是不耐烦了,语气也变得尖锐起来。 管少宁也知道自己现在处于劣势,就算逼也不敢太过分,只得暂退一步,“当然,若是世叔不愿意,让四小姐或者两位公子随行也是可以的,正好小侄来了府上许久,还没有机会正式见见世叔的几位儿女。” 这是在暗中指责他敷衍了?骆晁山脸色更加难看,眼看着就要发火,一直安安静静的骆青岑却突然出声。 “爹爹,姐姐是该陪着管公子出去的。”说着她不露痕迹地看了管少宁一眼,眉宇间满是黯然,“我……我可以陪着的,脚上的伤也没有大碍,叫大夫来看一看,休息一晚就没关系了。还有大哥和三哥,能一起出去就更好了。” 她似乎只是一个情窦初开却不得心上人喜欢的可怜女孩儿,只能借着这样的机会才能跟喜欢的人多多相处,可她的话,却是确确实实地提醒了骆晁山。 管少宁的要求一点都不过分,不管出于什么考虑,他都是不能强硬拒绝的,还不如顺着管少宁给的台阶,将两人出游改成集体游玩的好。 再加上骆青岑这边……骆晁山又看了两眼似乎还在不好意思的骆青岑,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若是骆青岑能趁这个机会得到管少宁的欢心,之后便可以直接把他们做成一对,他也不用这么烦恼了。 “好,明天申时,你们几个就一起出去玩玩吧,当做是散心也好,对了,把云慧也带上。”若是管少宁能喜欢更小一点的这个,也不是不能考虑的。 “是,爹爹。” “多谢世叔。” 骆青岑和管少宁对这个结果都还算是满意,只有骆淑雅,一脸不高兴地想要拒绝,却碍于骆晁山的冷脸什么都不敢说,愤愤不平地行了个礼就冲出了骆晁山的院子。 菊青站在骆青岑身边,想要追上去,又不敢松手。 “我没关系的,你去追姐姐吧。”骆青岑还有事要做,当然不想带这么个“奸细”在身边。 菊青闻言一喜,见骆晁山没有反对的意思,忙松手跑了出去。 管少宁也生怕骆青岑会就这么赖上来一般,只朝着骆晁山拱拱手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