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截良缘 第1章 柳贵妃   “这破地方,每次来都要沾一身的晦气。”   领头的陈公公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雪堆里,满是抱怨,他去的地方,正是柳妃宫中。   人人皆知,柳妃虽然是丞相之女,却因丞相在朝堂上屡屡和皇帝作对而被厌恶,进宫之后,皇帝未曾踏入长乐宫一步,至今未曾被宠幸。   没了龙气,这里便和冷宫一般,不招人待见。何况柳妃与冠宠六宫的陈妃不睦,上个月陪嫁婢女还被打死了,只能气的病倒,却没半点办法。   长乐宫昔日曾是四大宫之一,可惜三年过去,没有及时的修缮,已经败落,墙漆都花了。进入宫殿之后,更是徒然出现一股子冷气,直叫人心底发寒。   这时就听殿内传出一声沙哑的问:“不是说要来个宫女么?怎么还没到?”   听到这声音,陈公公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随即端起笑脸,推门而入。   冷风夹杂的风雪呼呼而进,冷的坐在上首的柳安然一个哆嗦,抱紧了汤婆子,心中暗道,该死的古代,没有暖气。   罪魁祸首陈公公恍若不觉,指了指跟着他进来的婢女,笑着道:“给柳妃娘娘请安,还请娘娘恕罪,这临近新年,各宫忙起来,内务府更是如火如茶,好不容易抽出时间,给娘娘送婢女来了。来之前,陈妃娘娘让奴才给捎个话,打死娘娘的陪嫁婢女,实在是那婢女忒不懂事,如今特意挑了个乖巧的,希望娘娘能喜欢。”   柳安然穿越而来,曾以阿飘的形式在紫城上飘荡,清楚的知道,宿主去世的原因就是陈妃硬是打死了陪嫁婢女而气病的。柳陈之间的恩怨,是公开的秘密,此刻陈公公提及,无非就是讥讽。她轻咳了一声,不急不缓道:“听说陈公公是陈妃娘娘的远亲?”   陈公公没想到她会问起这人尽皆知的问题,一怔,然后笑成了一朵菊花:“奴才是个什么东西,哪配和陈妃娘娘攀亲戚,不过是出了六服的一个族亲罢了。”   “哦——”柳安然恍然的点头,似笑非笑道:“怪不得能这么快做到四品总管,还能叫主子等着!”   身边伺候的喜鹊有些惊讶,以往自家娘娘可是柔的不行,即便是被欺负了,也只是在被子里哭一通,这么强硬的去和陈妃为难,还是第一次。   陈公公没想到一直软绵绵的柳安然竟然向他发难,脸色一难看,顺势跪了下去:“娘娘有气,尽管和奴才发,但是临近年关,内务府事物繁忙,奴才若是因此耽搁了公务,上头怪罪下来,奴才承担不起,不知娘娘是否承担的起呢?”   这句话,便是赤果果的威胁了。   喜鹊与被 打 死的婢女是一同陪着柳妃进宫的,闻言眼圈一红,呵斥道:“你放肆!”   陈公公不屑,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后宫无主,乃是陈妃的天下,柳妃入宫三载,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即便受了气,谁给她做主?   柳安然笑了,她自问职场打滚十几年,最不惧的就是威胁,所以面不改色,拿起手边的茶杯,扔到了地上,平静的说:“这几日本宫病了,耳朵不是很好使,陈公公能否上前答话?”   陈公公一怔,望着摔在地上四散的碎片,清楚的明白对方的要求——这是让自己跪在锋利的碎瓷上啊!   他脸色阴沉:“柳妃娘娘,若是陈妃知道了……”   柳安然轻轻松松的打断:“本宫那婢女因不懂规矩,被陈妃先斩后奏,直接打死,本宫虽然心痛却也无可奈何,不知,同样的事情若发生在陈妃身上,她可有什么办法?”   这才是真正的威胁。她好歹是个妃位,有丞相撑腰,就算叫人打死了陈公公又如何?   丞相活着一日,她便能活着一日,丞相死了,她自然也得跟着死,既然如此,有什么担忧,有什么好畏惧。   可叹原主看不透,总想着忍气吞声,最终生生气死了自己,白白让那群小人得意,便宜了柳安然。   陈公公脸色阴晴不定,这才明白过来,眼前的这个柳妃和之前那个清高柔弱的柳妃截然不同了,他咬了咬牙,再不甘心,也只能往前爬了爬,瓷碎片的尖锐抵在膝盖上,疼的他冷汗连连,心中打定主意过后决饶不了这女人,面上却不得不求饶道:“还请柳妃娘娘高抬贵手……”   柳安然不急不缓地拿起喜鹊又泡的一杯新茶,品了品,随手放在一边,惊讶道:“刚刚本宫失手打碎了一个茶碗,还没来的及清扫,公公怎么就跪了上去?”   陈公公一瞬间如同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下意识便想起身躲开,柳安然立刻道:“既然是陈妃娘娘身边的人,规矩肯定是极好的,断然没有在和主子说话时,一摇三摆的道理。”   陈公公一顿,只得停止了准备起身的动作,又老老实实的在尖锐的瓷片上跪好,咬牙道:“奴才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柳妃娘娘宽恕奴才有眼无珠之罪。”   柳安然抽出手帕,擦了擦嘴角的茶水,点头道:“下去吧。”   这般轻描淡写,却叫屋内的奴婢都是身心一震,打起了精神,毕竟谁愿意跟着一个软骨头啊?不怕主子争不过,就怕主子不敢争,连带底下奴才都活的没劲。   陈公公赶忙谢了恩,灰溜溜的走了。   自打陈妃进宫之后,他还没这么丢人过,一直跟着他的小徒弟也是心里不安,刚一出了宫门,便问道:“师父,这柳妃娘娘有点不一样了,咱们以前那么对待她,她会不会报复咱们啊?”   “没出息。”陈公公扇了小太监一巴掌,有些心有余悸,但面上强作镇定:“她再大比得了陈妃娘娘么?无非就是借着主子的身份欺负奴才罢了,却忘了咱家可是陈妃娘娘的脸面!”   陈妃素来看柳妃不顺眼,寻个由头便能生事,就比如打死柳安然陪嫁婢女的事,如今有了更好的借口,肯定不会轻易错过。 喜截良缘 第2章 陈妃上门   进宫三年,可是吃了陈妃太多的亏,喜鹊有些害怕,却不忘安慰主子道:“主子和她一样是妃嫔,没事的。”   可这话说的,她自己都没底气,论家世,陈柳不分上下,可论皇恩,陈妃代掌凤印,柳妃却是连皇帝的面都没见着。   柳安然对于这个忠心的小婢女很有好感,多说了几句:“她生事又能怎么样?皇上再不待见我,还不是娶了我进宫,冷待着就是了。任由她千般风雨,我俨然不动就是了。以前啊,太傻了。”   她自然是在感叹宿主,喜鹊却以为是在感叹她自己,不由得鼻子一酸,有了几分庆幸,主子总算是想开了,不再因为爱慕陛下,而忍气吞声了。   都说柳妃是因为陈妃气病的,何尝不是因为皇帝的冷漠而伤透了心?   柳安然还不知,小婢女已经把自己的转变,误解成了心灰意冷。此刻,她正研究满桌子的饭菜,一共八道菜,道道皆是精品,但她还是看出了端倪。   芹菜与兔肉同食,会导致秀发掉落,甲鱼与苋菜会致人死地,桌上的菜,几乎样样相克,除了执掌六宫的陈妃,谁还能有这样的手笔?   柳安然冷冷一笑,筷子一撂,望着传菜的三个太监,慢条斯理道:“你们几个也是辛苦了,今日这菜,便赏给你们了。”   领头的那个忽然脸色一变,然后跪地卑微的讨好:“娘娘的东西,那都是极好的,奴才是个贱皮贱肉,受不起。”   “哦?”柳安然心里有了数,挑了挑眉,呵斥道:“本宫说你受的起,你便受的起,现在推脱,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么?没有尊卑的东西,拖下去,给我重重的打!”   谁也没想到,她会忽然发威,领头的太监委屈道:“娘娘,奴才们尽心尽力,没功劳也有苦劳,您这是做什么?”   他就是仗着平日里柳妃软绵绵的性格,可惜失望了,柳安然那柔柔的外貌下,是一颗铁血硬汉心,而宫里的奴才们一个个也是摩拳擦掌。   经过上午面对陈公公的硬气,谁还把一个小小的奴才放在眼中,立即便有几个小太监将人按住,取来了板子。   有的机灵,将领头太监的嘴捂上,这一声声下去,尽是闷哼。   其余的两个小太监见状,哪还敢放肆,立刻跪地求饶,牟足了劲的叩头,柳安然本准备立了威就让人起来,忽然听外边有一娇音传进来,“这长乐宫比外头都冷,妹妹火气怎么还那么大?”   只见一个女子走了进来,身着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配着百褶如意月裙,外头披着一件翠纹织锦羽缎斗篷,肌肤胜雪,眼眸如星,端的是明艳动人,在这冬日里,如同盛开的火焰。   众人一惊,齐齐俯身行礼道:“陈妃娘娘。”   那个被打的皮开肉绽的领头太监眼睛一亮,满是哀求。   众人形色各异,唯有柳安然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低沉沉且不容置疑的声音道:“继续打。”   “慢着!”陈妃被无视,很是不满,那双丹凤眼微微一挑,凌厉而又妩媚:“此人所犯何罪?毕竟能入后宫的,皆是家世清白的百姓,妹妹一句话就要死要活的,眼中可还有我大秦律法?”   好大的帽子,可惜她不敢接。柳安然轻笑一声,站起身来,徐徐走近陈妃,两人四目而对,她一字一句道:“此人意图谋害主子,这满桌子的东西,吃了就会引发人食物中毒,此人用如此隐秘的手段害人,其心可诛。我朝律例曾明文规定,奴才杀主,视为‘十恶’之一的‘大逆’,即使得逢大赦,也不在赦限。陈妃口口声声提大秦律法,想必知道的比我清楚。”   陈妃给身边人使了个眼色,贴身婢女巧儿立刻吩咐人将东西收走,笑盈盈道:“谁看见有什么毒物?”   如此熟练,显然做过不是一次两次。   柳安然冷眼看着,然后走了过去,忽然一个巴掌扇了过去,巧儿被打的一个脚下不稳,跌倒在地,捂着脸不敢置信道:“你打我做什么?”   柳安然拿出绣帕擦了擦手,漫不经心:“谁看见本宫打你了?”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陈妃凝眸,果然,这个柳妃跟之前的柳妃,已经截然不同了,陈生那狗奴才没有说谎。她并不慌乱,抚了抚鎏金红宝石耳坠,慢悠悠道:“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婢女竟对妹妹打击如此,以至于性情大变,早知如此,本宫便不打死那婢女了,也省的惹妹妹心烦。若是陛下看见了现在的妹妹,不知会不会心疼呢?”   当然不会。谁人不知柳妃虽倾慕皇上,皇上却厌恶她至极。   柳安然不是柳妃,所以不顾忌着自己在皇帝心中的位置,更不顾忌种马皇帝怎么看自己,很随意道:“皇上的想法,我怎么知道?你若是好奇,自个问去便清楚了。不过眼下,似乎有更重要的事情。我早早就吩咐人将饭菜都收起来一部分,只要让太医来,自能验证是否有毒。”   顿了顿,她又道:“还是说,你要请皇上确认,是否有人指使奴婢杀害我?到那个时候,只怕就难收场了。”   陈妃微微抬高下颚,越过柳安然,堂而皇之的坐在了上首,一副主子的高傲样子,“皇上让本宫掌凤印,后宫之事,本宫还是做的了主的,何须麻烦陛下。”   她坐在上首,提及凤印,无非就是在宣示主权。   柳安然不屑一笑,便站在正堂中央,对着惴惴不安的喜鹊道:“没看见客人来了么?上茶。”   喜鹊立刻去泡茶。   客人?陈妃眼眸发暗,讥讽道:“柳妃入宫这么久,还分不清楚谁是主,谁是客?”   一个普通的奴才还不配让她大动干戈,可这是她与柳安然之间的对碰,那就不一样了。   “日子还在后头,天长地久的,总归会看得清,只是不知那时的结果,是否是你愿意看见的。” 喜截良缘 第3章 渣男陛下   柳安然懒得再理会她,挥了挥手,一副指点江山的霸气模样:“别叫那奴才污了我的眼睛,拖下去,送慎刑司。”   她说的杀气凌然,底下的人也跟着多了些底气,快速将人拖了出去。   陈妃见她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中,气的发颤,一拍桌子,起身道:“一直听闻妹妹心善,可见这传言是不可信,若是陛下得知妹妹这般杀戮果断,不知是何感想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柳安然“诧异”道:“我原本想着私了……”   话锋一转,“但你搬出国法,国法之下不留情面,所以只能移交慎刑司了。”   陈妃一见她要把事情推给自己,偏又反驳不了,冷声道:“这天寒地冻的,莫不是妹妹以动嘴皮子取暖,竟然伶俐成这般。”   “这是说笑么?这后宫有陈妃打点,自然处处暖如春季,若是哪里需要人以嘴皮子取暖,那不是说你失职失察。”柳安然复又一笑:“不过说起来,我这长乐宫的确好,不然怎么能把陈妃引过来呢?”   自打进门起,陈妃半句话的好处都没讨到,早就气的肝颤,听罢起身,阴沉道:“既然这里暖如春季,那你便好好待着吧。”   她这一走,宫殿算是寂静了下来,在扬眉吐气之后,一些奴婢也开始惴惴不安,生怕陈妃倚着职权报复。   混迹职场那么多年,柳安然几乎是一看便知晓这帮人的想法,这也是人之常情,所以安抚道:“咱们陈妃娘娘有三宝,一哭二闹三上吊,无非就是向皇上哭诉我有多么无礼,皇上若对我有什么意见,我就敢去金銮殿前长跪不起,自请下堂,怎么都连累不到你们的。”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喜鹊拉住了柳妃,暗示她不要多说,毕竟隔墙有耳。   殊不知,柳安然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这句话就是说给皇帝陛下听的。她是捡了一条命活过来的人,对于生命的不重视,首当其冲。何况柳家本身就是摇摇欲坠,心里早有准备,反而更为的潇洒。   他敢把事做绝了,她就敢给自己不留余地,长跪在大臣人来人往的殿前,让他颜面尽失。   如今皇帝还要留着她的性命和柳家周旋,老爹活着一日,她就能舒舒服服的活着一日,老爹死了,她在死一次就是了。   难不成她谨小慎微的活着,老爹死的那日,皇帝就能放过她?   别做梦了。   自古皇帝都是没心没肺,良心狗肺,排除异己,卸磨杀驴的东西。   此刻柳安然嘴里的“东西”,正在挑灯夜战面对奏折,脸色如纸,眉宇都是憔悴,唯有眼睛漆黑明亮。一个“知道了”刚刚写好,原本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出现了一个黑影。   这人是他安排在柳安然身边的暗卫。   当暗卫将柳安然说的“我就敢去金銮殿前长跪不起”之类的话禀报给皇帝陛下后,龙枊翔面色沉静,在奏折上写了个“准奏”,平缓的说道:“柳家世代读书人,怎么还出现了一个乡村泼妇?”   暗卫咬了咬下唇,低声道:“听着意思,柳妃娘娘恐怕是认真的,这次是真的给逼急了。”   龙枊翔眼皮子也不抬,心道女人真麻烦,于是将奏折上刚刚写好的“准奏”化掉,改为“否”。   暗卫又道:“属下来时,隐约看见陈妃娘娘奔着御书房来了,怕是要哭诉。”   皇帝陛下手下一划,将“否”改为了“三年之内不提此事。”   第二日官员收到奏请皇帝选秀的奏折回复之后,发觉“准奏”改为了“否”,最后改成“三年不提”,一直摸不着头绪,一个选秀也要让皇帝屡次更改意愿么?   柳安然此刻不知,她的一番话让皇帝陛下产生了厌倦女色的理里,此时的她正舒舒服服的躺在被窝里。   同为妃位,纵然陈妃有协理六宫之权,她也无需去请安,所以美美的睡了个早觉,起来之后,便发觉室内暖和了许多,原本的黑炭变成了银炭,心知自己的话起了效果,更加是舒心。   这样的生活过了一个月,便开始处处张灯结彩,要过年了。   柳安然虽然不会蠢到跟古代人谈什么人权,但总归是现代长大的,一想到是新年,便让所有人进来,一同喜乐,发了压岁钱,热热闹闹,很是红火,一直到了半夜才都退下。   柳安然最不喜欢有人守夜,所以一直没人守夜点烛火,她摸黑进了被窝,摸着摸着就发现摸到了个人,顿时没了动作。   躺在床里面的人沙哑道:“给我包扎。”   柳安然头一次见着有这么求人的,所以十分不客气的戳了戳那人,“说请,请帮我包扎。”   里面没了声,良久有人艰难道:“请帮我包扎。”   她这才满意,下地点上烛火,见躺在自己床上的是个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男子,品竹色的长衫沾满了血渍,肩膀被仓促的用布条绑上透着血色。虽然受伤,但背脊挺的笔直,犹如一根翠竹,形相清癯,人苍白的跟白纸一般,唯有眼睛亮的下人,充满了探究之色。   柳安然的心猛然的揪了一下,那双眼睛,那张脸,是如此的熟悉,她不可抑制的流露出了恨意。   陈锋。   一些尘封的记忆,犹如洪流一般涌入脑海之中,每一个细节,都清晰的闪过眼底。   她被恨意冲昏了头脑,三步两步的冲上去,一把揪住那男人的脸蛋,狠狠的扭了一圈,怒斥道:“你个渣男!”   渣男、不对,皇帝陛下愣住了。   ……   房内的战况异常激烈,阵阵娇 喘纵然隔着房门也听得见。   柳安然怔怔的站在门外良久,推开了房门,那对还交缠在一起的两个人非常熟悉。   男的英俊潇洒,女的娇柔可爱,一个是她男友陈锋,一个还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柳怡儿,关系亲密到甚至地上扔着的衣服都是她买的。   两人看见了她,惊呼出声,随即镇定了下来。 喜截良缘 第4章 长乐宫的小太监   各自用被子的一角盖住身体,陈锋沉默良久,道:“我早就想和你说了,我实在受不了你一个星期都在加班,约会时间都给了工作,我是个正常的男人!现在,你也知道了,就成全我们吧。”   柳怡儿怯怯的抬头,眼中秋波潋滟:“姐姐,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打着真心相爱的名号,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去伤害别人?   柳安然从来没想过这世上还有这种人,被捉奸在床还振振有词。她抹了眼泪,微笑道:“好啊,那麻烦你们从我的床上滚出去,留下我给你们买的衣服以及车。”   陈峰怒斥道:“你别欺人太甚?”   究竟欺人太甚的是谁?   她实在没空去跟他们纠缠,已经连续一个星期,每天只休息四个小时,无非就是为了他的生活费,她的学费。   在这个城市里,如同不知疲倦的齿轮,挣扎着为三个人求得一席之地。   现在她被抛弃了,以一种惨绝的方式,被二人驱逐。   一杯一杯的酒入肚,柳安然把自己灌醉,意识在模糊,想着柳怡儿跟着自己从孤儿院出来,慢慢从一个孩童长为大人。想着陈峰从找不到工作的落魄学生,到拿着自己的钱每日挥霍无度,就疼的厉害,这么多年的心血,都喂狗了。   “你们良心能安么?”   她放肆的大笑,漫无目的走在街道上,过度的酒精使得她脚步不稳,忽然间,一辆汽车出现在眼帘。   还没反应过来,然后就听见“碰”的一声,整个人天翻地覆。   柳安然猛然惊醒,四周古色古香,雕漆大床的顶端,雕刻着精湛的芙蓉花,栩栩如生。   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穿越了,说不清楚是失望还是难过,吐了口浑浊的气,全身疲乏,转了个身,就看见一人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陈峰的脸!   柳安然下意识就扇过去一巴掌,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龙枊翔波澜不惊的面容上终于出现了裂痕,薄唇吐出两个字:“两下。”   什么两下?   随后才想起来,昨天晚上似乎捏了这人的脸,今日打了一下,正好是两下。她茫然不解的望着对方,算计这个干嘛?   然后皇帝陛下仁慈的开口了:“十大酷刑,对你用两个。”   柳安然眼睛一瞪,彻底回神了。   昨天虽然捏了他一下,但到底给包扎了,没想到晚上就梦到了陈峰那个渣男。一觉醒来,又看见这张脸,简直烦的不要不要。   她很不喜欢对方那种看死人一眼的眼神,冷笑道:“就算你是刺客,好歹也应该知道感恩吧,我可是救了你,虽然昨天我捏了你的脸,但同样,我也给你包扎了伤口,帮你躲过搜查,还让你睡在我的床上!”   刺客?龙枊翔没说话,眼眸幽深,她不知道自己是皇帝?不是说爱慕他么?怎么会不认识他?   女人,果然都是骗子。   柳安然显然不清楚自己已经被归列到骗子那一类了,她找出一些布条药品跟清水,端到床前,因为昨天晚上是抹黑包扎的,并不仔细,经过一夜,伤口又渗透出了血迹。她生怕那血迹弄脏了自己的床,于是决定重新包扎一遍。   自始至终,龙枊翔都没有发出声音。   听说古代的刺客就跟一次性用品一样,刺杀就相当于被丢弃,根本不管你死活,她顿时有了点怜悯,絮絮叨叨为他包扎:“你是进宫刺杀皇帝的对不对?你放心,我不会说的,但你也记着,我是长乐宫的柳安然,如果你有伙伴进宫刺杀的,千万不要让他杀我!”然后就看见他腰间系着的龙纹玉佩,心中一惊,面上还是毫无察觉的样子。   “你不怕皇帝被杀?”龙枊翔面带犹疑的询问,柳安然好歹是他名义上的女人,自己的女人帮助要杀自己的人,怎么想这心里都不是滋味。   柳安然听了耸了耸肩,无所谓道:“我就怕你们杀不死,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要活千年的。”   龙枊翔脸一黑,没吱声。催眠自己,这女人是希望他能活千年,这般想着,心里舒服了不少。   他的阿Q精神,柳安然是不知道,端着盛着血布的脸盆,偷偷摸摸的跑出去,处理掉,对着天空露出一个微笑。   柳氏,你可以安心了,小皇帝落我手里了,我会好好折磨他,让他把你受的苦补回来。   她阴测测的想,我没见过皇帝,难道我还不知道只有皇帝才能佩戴龙纹玉佩么?   柳安然找了一件太监穿的衣服,阴险的笑了。   对于穿太监服,龙枊翔是拒绝的,柳安然痛快的同意,然后抛出疑问:“可是除了太监的服饰,就是宫女的,你是想做不成男人,还是想做女人?”   龙枊翔默然。   犹豫良久,终究还是穿上了太监服。眼下他受伤,需要一个绝对的地方,长乐宫作为一个被世人遗忘的地方,最好不过。毕竟这次的刺客,是他的好母后,大秦的太后娘娘派出来的。而他虽然不现身,但有影子护卫易容成他出现,所以也不会引起慌乱。   于是这一天,长乐宫中出现了一个名为小峰子的太监。   “小峰子,为啥有人让你进宫行刺皇上啊?难道这个皇帝是暴君,不得民心?”   柳安然现在每天多了个爱好,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调戏对方,每次龙枊翔都会满头黑线,今天可能是触发到了某段逆鳞,他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是利益,太后一派,朝臣一派,皇帝一派,说了你也不懂!”   柳安然的确不懂,朝臣若指柳家的话,那太后……她好奇道:“太后和皇帝,不是一条利益线上的么?”   龙枊翔讽刺一笑:“太后是养母,况且心思大,没有武媚娘的本事,还要学武媚娘的手段。”   柳安然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她瞥了眼龙枊翔,就算自己不知道他是谁,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能随便往出说么?   夭寿啦,要死人啦! 喜截良缘 第5章 抓奸抓到正经夫君身上   “我说小峰子,你是刺客不畏惧生死,我可怕,你别什么都跟我说,我什么都没听见。”说着,她还捂了下耳朵,小皇帝会不会杀人灭口啊!   龙枊翔面无表情,继续道:“先帝喜男色,后宫佳丽皆是男扮女装,太后偶尔也会受用一两个,两个人臭味相同,先帝荒唐,答应只要自己死了,就把帝位给太后,偏偏留下个私生子……”   柳安然一面做出一副我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一面耐心的倾听,然而皇帝陛下什么都没在说。   实际上,龙枊翔也是在试探对方知不知道他的身份,可对方的反应都很正常,这让他有些摸不准。   两个人便在心知肚明的情况下,猜测对方是否心知肚明。   这样的试探在陈妃气势汹汹的到来之际,彻底打破。   龙枊翔立即躲到了里屋,看着在自己面前柔情似水的陈妃以一种嚣张跋扈的态度,阴冷道:“柳妃,本宫没想到,你竟然如此不知羞耻!”   柳安然坐在上首,闻言眼皮子也不抬一下,悠哉的喝茶,末了懒洋洋道:“你不知道的事多了。”   陈妃眼眉一挑,厉声呵斥道:“这么说你是认了。”   柳安然撂下茶杯,一片冷冽:“陈妃自打进屋起,便自说自话,我听的不明白,稀里糊涂的给我下罪名,我可是不认的!”   “死不认账有何用处,看不出,平日里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居然胆大包天!真给你们柳家丢人!”陈妃冷笑。   柳安然不甘示弱:“陈妃娘娘要是不说来意,就这么自说自话,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请回吧!”   她说罢就站起了身,陈妃却是俨然不动,给身边的巧儿了个眼色,那巧儿立即下去传召,不一会儿,含香走了进来。   她是昔日陈公公送进来的婢女,柳安然未曾重用,也不曾亏待就是了。   含香怯怯的看了眼柳安然,咬了咬牙,跪地道:“柳妃娘娘,您便承认吧,奴婢亲眼看见,您屋里藏了个太监,就在前日,同床而睡,同榻而眠。而那人身高七尺,脸上长出胡须,分明是个男人……”   柳安然脸色一变,古怪的很,这说得不是小皇帝么?   陈妃横了柳安然一眼:“本宫已经叫人守好了宫门,断然逃不出什么人去,待会一搜查,便明了。柳氏,你不安于室,证据确凿,还不脱簪请罪!”   有意思!   柳安然眼睛一亮,想起还穿着太监服的龙枊翔,险些大笑三声。   正经夫君被当成奸夫抓了,而且捉奸在床,有几分意思嘛。   她的神游天际,被误会成了心虚不敢说话,陈妃更加是有了底气,指挥着人便要搜查。   柳安然巴不得龙枊翔被抓出来,但该做的戏码还是得做,她故作不安的阻拦,道:“你我同为妃嫔,怎么敢在我这放肆?”   陈妃冷冷一哼:“本宫有皇上钦赐的协理六宫之权,自然要为后宫之事负责,为堵悠悠之口,清查一番,绝不为过!”挥了挥手,便有一群孔武有力的婢女上前,要进去搜查一番。   柳安然拦在门口,眼眸一片寒冰:“那若是查不出什么奸夫呢?”   “若是查不出奸夫,我跪地向你敬茶赔罪!”陈妃信誓旦旦道。   她要的就是这句话,心中虽然冷笑,面上却做出一副绝望的样子,踉跄地退后一步。陈妃一喜,刚要掀开帘子,就听见室内传出一声男音:“胡闹!”   便是这一声,让原本准备进去搜查的奴婢们生生停顿住脚步,陈妃更是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跪了下去:“陛下?”   隔着门帘,躲在室内的龙枊翔松了口气,若是叫人看见他穿着太监服装,那就真的要杀人灭口了!   “那名叫含香的婢女是污蔑。”顿了顿,他又道:“前日晚上,柳妃和朕睡在一起。”   柳安然点头,对呀,的确是事实,只是——听着怎么这么污呢?   她翻了个白眼,走到含香身边,故意亲密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陈妃咬了咬下唇,瞪着柳安然与含香,咬牙切齿道:“好啊,原来是你们设圈套害我!”   含香摇头,欲哭无泪:“奴婢没有……”   柳安然却暧昧的笑了笑,误导陈妃,然后慢悠悠的坐下,“陈妃,是不是该赔罪!”   这仗势欺人的小人,做起来真舒心!   陈妃眼圈含泪,若是给这个贱人下跪,那她还有什么颜面?她可怜兮兮的娇音唤道:“陛下!”   里面的皇帝陛下如何会帮她,毕竟今日的事,险些叫他颜面扫地,况且看着陈妃欺压柳安然,他莫名的很不爽。那个女人可是欺负了朕的,若是在叫别人欺负去,岂不是说,朕是什么人都能欺负的?   越想越不痛快,他轻咳一声,道:“爱妃出身武将世家,定然是直来直往,言出必行。”   陈妃脸一黑。   柳安然欢喜一笑,懒懒散散的靠着椅背,吩咐道:“去,煮杯大红袍,毕竟能叫陈妃斟茶的机会,太少了。”   这样子,活脱脱的小人得志。   陈妃不甘心的跪下,捧着刚煮好的茶,窘迫道:“今日误会一场,我不该听信婢女之词,相信妹妹不安于室。”   她抿嘴一乐,纠正道:“不是听信,是诬陷。”   陈妃咬牙切齿:“不该要搜查妹妹寝宫……”   “是硬闯。”柳安然打断道。   陈妃气的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心里着火,手上也烫的慌。   实际上,喜鹊在泡茶之际,用了特制的茶杯,刚拿没什么温度,拿的越久,越觉得烫手。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硬是拖着时间。   她微微一笑,毕竟不是什么圣母,有仇必报是必须的。   那张柔弱清秀的脸蛋,越发的动人,可在已经在爆发的边缘陈妃眼里,却是无比的可憎,恨不得抓花了。   进宫三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今竟然要匍匐在一个不受宠的妃嫔之下,祈求原谅,都不如杀了她!可皇帝还在里面看着呢! 喜截良缘 第6章 皇帝陛下的礼物   有错在先的是陈妃,推脱不得,她强忍着屈辱:“还请妹妹原谅!”   柳安然伸手接过,装模做样的抿了抿,这才放下,微笑道:“陈妃既然真心实意的道歉,我也不好揪着不放,起来吧。”   陈妃身边的婢女巧儿立刻扶她起来,陈妃只觉得脸火辣辣的,一手推开,死死盯着柳安然:“今日之事,我必牢记在心,绝不会有下次。”   柳安然点头:“记住就好,省着给人添麻烦。”   陈妃气结,踉跄地离开。   只剩下含香孤零零的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喜鹊看不上眼,上前便给了一巴掌,嘴里不忘说给巴掌的原因:“娘娘待你恩重如山,你居然和外人一起联合,陷害娘娘,你于心何安啊!”   恩重如山倒是有点过了,这丫头来了没几天,柳安然挥了挥手,示意喜鹊停下,然后淡淡道:“你回内务府,在让他们重新安排你吧。”   含香吓得使劲磕头:“娘娘饶命。”   如今陈妃误会她,定然会折磨她,满宫除了柳妃,谁能给庇护?   可惜路是自己选的,跪着也要走完。   柳安然让人都退下,然后进了里屋,脚步颇有些沉重。   毕竟爽过了,就是痛了。   原本按着她的设想是,皇帝陛下待够了,自然就走了,就装作谁也不认识谁,下半生就这么度过了,谁想来了个陈妃,硬是打破了两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   柳安然想了想,先前自己说的那些话,足够自己死个几百次了。   有些痛心的摸了摸脖子,抬头只见龙枊翔一身中衣,靠在床上,身上盖着捻金银丝线滑丝锦被,而那原本应有的太监服饰,被扔在火盆里,烧的只剩下一个衣角。   她有些想笑,可知晓不是时候,于是狠狠的掐了一个手心,眼泪涌了出来,白肌如雪,双眸如星,哭泣如梨花带雨,柔弱而无力的跪在地上:“臣妾……”   “我看见你抠自己手了。”龙枊翔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她,心中舒了口气。以太监在长乐宫里的日子,他吃了太多这女人的亏,现在身份恢复,自然要把吃下去的亏,还回去。   柳安然抿了抿嘴,当作没听见,继续梨花带雨道:“臣妾一介妇人,不明事理,只想着若是能救人一命,必定胜过七级浮屠,何况陛下乃真龙天子,岂是宵小之辈能伤到的,便救了人,没想到阴差阳错救了陛下,可见上天在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皇帝陛下恍然的点头,意味深长道:“也对,毕竟祸害活千年。”   柳安然觉得这天聊不下去了,揉了揉脸,挤出一丝笑意:“陛下若在一开始表明身份,妾身必定照顾的周周道道。”   龙枊翔挑了挑眉,靠在床案上,如蒹葭倚玉树:“朕听闻,爱妃爱慕朕已久,不想竟然不识庐山真面目,倒叫朕吃了一惊。”   柳安然心道那是柳妃不是我啊,不过她机灵的抓住对方话语里的病句,叹息道:“臣妾入宫三载,不曾见过陛下真容……”   “爱妃的意思,是叫朕多来探望你?”他巧妙地转换,成功的将包袱撇给了柳安然。明明说着挑逗的话,偏偏一本正经,像是在说一件国家大事,叫人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爱妃”无奈,穿越之前,她年近三十,如今穿越,被一个青少年调戏,这滋味好酸爽……   皇帝陛下自信的把那无奈理解成了吃瘪,十分的满意,嘴角微微翘起,“说到底,你也机缘巧合救了朕,朕日后会多看望你的,另外给你准备一份厚礼。”   皇帝陛下这么好心?   柳安然抱着怀疑的态度,接受到了大礼。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妃,柳氏,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着即册封为贵妃,责令内务府选良辰吉日,册晋封之礼,钦此!”   什么,成了贵妃?   这还不算,总管太监恭恭敬敬的把圣旨奉给柳安然后,又取出一道圣旨,可怜柳安然刚腿疼的站起来,又跪下了。   “柳贵妃端庄淑睿,克令克柔,特将协理六宫之权,交予贵妃,望不辜负朕之心。”   两道圣旨,一道比一道掀起千般风浪,后宫女人所关切的关心的,都在这一刻,被给予了同一个女人,柳安然,那个沉寂了三年,却忽然一飞冲天的女人。   可惜她脸上根本没有喜色。   协理六宫,后妃清晨请安,便都要到自己这来,睡懒觉什么的根本是想都别想,更要和一群女人勾心斗角,把隐居的好好的自己,推到台面上去,当靶子,换谁高兴的起来?   总管太监眼见她脸上不好,心中疑惑,但到底是个人精,连赏赐都没讨要,便走了。回去之后,皇帝陛下一时兴起,问了柳安然的反应。   总管太监整理了一下措辞,道:“先是诧异,随后厌倦,最后垂头丧气。”   龙枊翔想了一下那个场景,只觉得解气,点了点头,深沉道:“朕意料之中。”   不知说的是柳安然,还是眼前的局势。   刺客刺杀不成功,引起了太后的惶恐,在皇帝陛下消失的三天里,太后明显有许多动作,多做多错,立即就让他抓到了把柄,只是现如今还需要致命的一击,弄出些迷雾。   那就是——   “柳家?”   柳安然挑眉,不雅的抠了抠耳朵,问道:“喜鹊,你说柳家是皇帝深埋在地底的一棵暗子,如今册封我为贵妃,是有用途的?”   喜鹊一改平日的作风,慎重道:“小姐若不信,大可写信给老爷询问一番。奴婢正是老爷安排在小姐身边,保护小姐的人。所以,小姐切末在动心与陛下了。”   柳安然摇了摇,可惜柳氏还是死了。不过如果柳家是皇帝的人,那么很多不能解释的事情就都通顺了。怪不得,柳家放着权臣不做,却和皇帝作对,现在应该可以明了了。   可皇帝为何在这时让柳家浮出水面呢? 喜截良缘 第7章 柳贵妃的不讲理   她忽然想起那场刺杀,以及太后与皇帝朝臣之间的关系,马上反应了过来。   前朝后宫,都要乱套了。   天空中还是一片青灰色,疏落的星光泛着灰蒙蒙的光芒,淡弱的光线不足以照明,于是廊下四处点起了烛火,一瞬间,长乐宫宛若黑暗中的海市蜃楼,朦胧不清又有引人向往的光辉。   喜鹊和几个在屋里伺候的婢女早早就起了,她们端着首饰洗漱用品站在床前,喜鹊将雨过天青纱的幔帐束在两边的金钩里,接过一个婢女递来的温水透过的手帕,覆盖在柳安然的眼睛上,唤道:“娘娘,该起了,各宫的妃嫔,要来请安了。”   柳安然缩了缩脖子,眼睛上不断传来的温热叫她没有被骤然叫起的头疼,但总归是有睡意,不由打心底咒骂皇帝陛下折磨人。   磨磨蹭蹭的起身梳妆之后,各宫妃嫔已经到齐了。柳安然的姗姗来迟,成了众妃眼中的下马威,而那一身的打扮,也叫人惊讶。   很多人没见过柳安然,却听说过其人温柔似水,柔弱似雾,今日一见,她一身绣刻丝瑞草云雁广袖双丝绫鸾衣,挽着缕鹿髻,逐层如轮,用金钗固定住,两边各坠着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走动之际,叮咚作响,竟说不出的华贵,虽然身姿柔弱,但眉眼间却别有一番慑人的气魄,叫人打心眼的畏惧。   陈妃脸色不好,往日敢这般的是她,如今换了别人,要她等候,心里就赌了一口气,柳安然刚一坐下,她就迫不及待的发威,娇笑道:“昨个是柳贵妃的晋封之日,想必是累着了,瞧瞧这脸色,可是有些不好啊!”   屋内的妃嫔神色各异,昨个的确是晋封礼制之日,按着规矩,皇上要宿在柳贵妃处。   可偏偏皇帝去了陈妃那,柳贵妃跌了好大的一个脸面,这神色不好,就被想当然的归列到皇帝不给脸面给恼怒气的。   柳安然犯困,本就不悦,一听陈妃阴阳怪气,口气不善道:“这是自然,若是陈妃有朝一日,册封贵妃就知晓了。”   陈妃吃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哪里甘心,抚了抚今早皇帝陛下赏赐的赤金缠东珠坠子。   东珠,素来是皇后方可佩戴的。柳安然才封了贵妃,陈妃就以妃位拿到东珠,皇帝这暧昧的态度,叫众人疑惑,猜疑,同时也看轻了柳安然几分。   谁不知柳家与皇帝不睦,册封贵妃,说不住就是柳家逼着皇上册封的。这样的贵妃,当着有什么滋味?   两人妃之下,有一赵嫔,她不漂亮,却伶俐,也因此颇有宠爱,立即跳出来道:“陈妃娘娘册封贵妃还不是迟早的,臣妾眼拙,敢问这对珠子,可是东珠?”   陈妃骄矜的点了点头,一派得意,她生的艳美绝俗,香艳夺目,再加上昨个侍寝,气色更是一顶一的,这般的美人一笑,满屋子的人都黯然失色。   柳安然饶有兴致地瞧着她得意的样子,权当养眼了,然后不紧不慢道:“陈妃刚刚用耳坠凉手,可是手疼?”   陈妃的笑容瞬间凝固,她想起了那杯茶,那屈辱的一跪。   那么丢人的事情,她自然不会往出说,而皇帝有意抹去此事,那日长乐宫的事,便无声无息的沉淀了下去,以至于其余的妃嫔在见陈妃因为一句话变色之际,心中有些茫然。   “那日臣妾就说了,会铭记于心,不劳贵妃费心。”陈妃笑的冷艳幽异,显然是恨到了骨子里。   柳安然浅笑:“就怕陈妃好了伤疤忘了疼。”   陈妃窘迫,深吸了一口气,赵嫔见她难看,解围道:“陈妃娘娘若有什么疤,别说陛下心痛,就是我们这些俗人瞧见美玉留痕也是会惋惜的。”   柳安然挑眉一笑,记忆中,此人是陈妃一派,没少借机作践宿主,现下有给宿主报仇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指着她道:“跪下,掌嘴。”   赵嫔一怔,看了眼陈妃后,委屈的跪下:“敢问贵妃娘娘,臣妾做错了什么?”   “册封妃嫔是皇上的心思,岂容你胡乱猜测,今个敢猜后宫上位之事,明个是不是前朝之事,也敢说一二?”柳安然用不轻不重的声音道:“先是东珠,后是陈妃之事,若不给你个教训,还真当是陛下的解语花?”   先唐,杨玉环自称解语花,而后马嵬坡之乱而死,人人称其祸水,解语花这一戏称,也成了祸国妖姬的专称。   赵嫔自然不敢当,叩首道:“臣妾愚钝,不过一两句闲言碎语,哪里只得娘娘动怒。”   陈妃也嗤笑一声:“贵妃娘要立威,总的有个合理的缘由,未免叫人不服。”   柳安然承认这个理由牵强,所以询问道:“谁不服?”   下面鸦雀无声。   她笑了,一字一句道:“你瞧,没人不服。”   女人,谁能服气谁,所以柳安然不用她们心服,只要服从就可以了。   陈妃动了怒,噌地站起来:“我不服。”   柳安然也跟着站了起来,走到她跟前,在谁也没想到的情况下,飞快的抽出一巴掌。   “啪。”   谁也没想到。   “陈妃与本宫一同入宫,怎么半点规矩都不懂,对待上位者,要自称臣妾。”柳安然揉了揉打的生疼的手,厌烦道:“难怪皇上要把协理六宫之权,交给本宫,实在是你陈氏,太不争气。”   其余的妃嫔目瞪口呆,陈妃掌权之际,目中无人,但好歹也找个合理的借口,可这位比起手段更生硬,更重要的是,她不讲道理。   陈妃何时受过这等羞辱,反手就要打回去,而柳安然早在之前就迅速道:“你这一巴掌若是下来,就真的是以下犯上了。”   陈妃高高举起的手,终究是落下,无力的坐在椅子上,浑身颤抖。   很好,官大一级压死人。柳安然第一次有些喜欢这个封建制度的社会。   她施施然地回了座位,居高临下的问道:“赵嫔,你可知错?” 喜截良缘 第8章 太后是个老妖妇   赵嫔眼见陈妃都被掌掴,哪还有话,一巴掌一巴掌的下去,在寂静的宫殿里回荡。   那原本保养的很好的肌肤,染上了艳红,就像是抹了一层胭脂一般,细看之下,是毛孔里藏着的血珠子的颜色,妖艳极了。   柳安然微笑着,直到二十下打完,才叫了停,漫不经心道:“这么多姐妹看着你,是你知错了,自己惩罚自己。”   赵嫔死死低着头,道:“是,都是臣妾不懂规矩,多谢贵妃娘娘指点。”   有机灵的妃嫔接嘴:“是呀,臣妾们都看着呢,是赵嫔自愿的。”   她一说,立即便有人附和。   柳安然笑了,挥了挥手道:“今个时候也不早了,都退下吧。”   哪还有人敢放肆,立即乖乖的退下。   喜鹊震惊的望着自家娘娘,吞了口水,道:“奴婢还怕娘娘吃亏呢,结果娘娘好生霸气。”   柳安然随意道:“我这人,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自打知道自家老子是跟着小皇帝混的,她就更有底气了,何况自古文武相轻,何尝不是皇帝看见的局面,她越和陈妃闹得狠,皇帝越高兴。   前朝后宫,都要一个平衡,所以她有位分,陈妃有宠幸。   喜鹊不懂这些,但见自家主子一副了然的样子,很是欢喜,脆生生的一笑,快步出去传膳。   宫里的膳食自然是极为精美的,柳安然穿越来一个多月都没吃够,可惜用到一半,便有人传召,说太后娘娘有请。   太后的慈宁宫内,养了一堆伶人,玩的开心,偶尔对前朝动动手脚,从不曾对小皇帝的后宫伸手,今日传召自己,只怕是为了试探小皇帝忽然册封自己为贵妃的理由,以及柳家在朝中扮演的到底是什么角色。   柳安然想的剔透,便坦然,不想太后娘娘玩起了下马威,守门的婆婆出来道:“太后正在念经,为皇上祈福,还劳烦贵妃等一等。”   祈福?祈祷小皇帝早点死吧。柳安然抿了抿嘴,嫣然一笑:“既然太后娘娘如此辛劳,臣妾不好打扰,还是待太后娘娘日后有空了,在来叨饶吧。”说完,转身就走,潇洒的很。   满宫里,这么不给太后娘娘面子的,倒是头一个。   老嬷嬷一怔,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在外等着么?   殊不知,柳安然压根不想见什么太后,她不是蠢货,抱大腿这种东西,一个就够了。   小皇帝那日和自己说话,明明白白泄露出对太后的不满,自己何必趟浑水?   慈宁宫内,太后听完老嬷嬷的回禀,气急反笑了:“哀家不出现太久,这后宫的人是不是都把哀家忘了?”   老嬷嬷低头道:“太后娘娘坐镇后宫,乃后宫之主,何人敢忘,无非就是有些不识抬举的,被富贵迷了眼睛,认不清谁才是主子。”   太后满意这话,摆弄了一下炕几上的水仙花,一抬手便扒弄到了地上,“啪”的一声,四散。   老嬷嬷好似没看见。   太后微笑着,慢悠悠道:“一支独放可不好,百花争艳才是春。传哀家的旨意,十日后,午时,梅园宴请各宫妃嫔赏梅踏雪。另外,哀家寂寞了,给哀家养几只猫,要那种个头大的,看着可人。”   ……   “梅园宴请?这老妖妇,又要作妖了。”龙枊翔转了转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面无表情的说到。   总管太监低着头,盯着脚尖,一副我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胆子真小。”龙枊翔鄙视的看了他一眼,站起身:“走,朕瞧瞧那个胆子大的女人在做什么?”   说起来,自打陈妃闹后那一别,两个人已经有半个月没见了,小皇帝一时兴起,只要总管跟着,走着去了长乐宫。   按理说,柳安然得势后,宫内的侍婢定是要添加的,可她不想放进来一些别人的细作,干脆就一个宫,十来个人。   这就便宜了小皇帝,一路都没人发现他,待靠近窗下,这才有小太监看见,他伸了伸手,就止住了。   然后听里面人道:“太后娘娘说什么叫娘娘抄写经书,为将士祈祷,分明就是借机为难娘娘嘛!”   “那老妖妇喜欢作妖,我有什么办法,我要是太后就好了。”柳安然一叹,这才是真正的官大一级压死人。   喜鹊赶紧捂自家主子的嘴:“夭寿啦,娘娘可别什么都说,您这是咒陛下呢!”   柳安然就是一感叹,也没想那么多,连忙道:“我就是瞎说的,毕竟好人不长命……”   “祸害活千年。”站在门外的皇帝听不下去了,推门而入,面无表情的接口。   他这一进来,惊的屋内的奴婢主子都纷纷跪下,惴惴不安,齐声道:“皇上吉祥。”   柳安然心道她这半个月,第一次说他坏话,就被抓到了,什么运气啊!   就在都不安的时候,龙枊翔挥了挥手,示意婢女太监们下去,一见陛下没有追究的意思,各个都欢喜起来,喜鹊给了自家主子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上了茶,便退下了。   屋内就两人,寂静无比。皇帝陛下自觉大人有大量,不跟她计较,目光在屋内扫过,见有许多的金刚经,出自不同人之手,微微一挑眉:“这是怎么回事?”   柳安然巴不得岔开话题,立即道:“明个就是太后举办赏梅宴之际,结果刚刚忽然有人过来,说太后听闻边界动乱,死伤兵卒无数,要臣妾抄十本金刚经,在明日的宴会上烧下,算是为军卒祈福。”   龙枊翔抽了抽嘴角,翻看着那群奴婢写的狗爬一样的字体,玩味道:“你就准备拿这个交差?”   柳安然羞赧道:“家父教导臣妾,女子无才就是德,所以臣妾不通笔墨。”   皇帝陛下又拿起一本字迹完全不同的金刚经,晃了晃。   她从善如流的回答:“臣妾勤奋抄书,伤了手,于是换手写的。”   皇帝陛下:“……”   “笨!”龙枊翔一本金刚经打在她头上,露出有些嫌弃的表情,这人好蠢呦。 喜截良缘 第9章 皇帝陛下的撑腰   “你完全可以吩咐各宫妃嫔,一人抄一本,太后问起来,就说姐妹同心,都想为无辜军卒祈福。”   柳安然眼睛一亮,小皇帝在教人作弊啊。   他被那种眼神取悦了,坐下之后,拿起笔墨,一面奋笔疾书,一面漠然道:“朕刚刚登基之际,太后为了让朕没时间学习政务,整日以为父皇祈福为由让朕抄书,朕就是这么做的。让皇后帮朕抄,然后说,夫妻同心。”   柳安然一面吐槽太后简直就是班主任的前世,在看小皇帝,心中升起几分怜惜,不过那怜惜很快就因为对方酷似陈峰的脸而消散。   她避开他的容颜,支这下颚,心里疑惑,皇后娘娘,柳氏的记忆力根本没有皇后娘娘啊!   皇帝陛下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疑惑,问道:“想知道皇后去哪了?”   她认真的点头。   陛下认真道:“你求我。”   柳安然心道这皇帝在前世,简直就是个恶趣味十足的熊孩子,然后揉了揉脸,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陛下,你就告诉臣妾吧,臣妾好想知道。”   皇帝陛下笑了:“朕就不告诉你。”   她翻了个白眼,随意问道:“明个踏雪赏梅,陛下去么?”   “去看一群女人嚼舌根子?”   “自然是在赏景,这一排看下去,皆是美人。”她从来有一个善于发现美的眼睛。   “肤浅!”他将一本潦草抄完的金刚经摔在了柳安然的脸上,然后傲娇的抽身离去。   柳安然摸了摸脸,心道:熊孩子。   虽然我们的陛下,已经十八岁了。   先帝荒唐,最终死在男人的肚皮上,英年三十二,小皇帝当时八岁,被从行宫接了回来,一夕之间,人人可欺的孩童,成了万人之上的帝王,时至今日,竟已经有了十年,这其中的凶险艰辛,没人比他更明白。   摸了摸自己的脸,龙枊翔疑惑的询问身边的总管公公:“朕操劳政事,是不是老了?”   总管公公一怔,随后笑成一朵菊花:“陛下说笑了,陛下才十八,还有两年才弱冠,正值大好年华?”   那柳安然为何刻意避开自己的容颜?皇帝陛下挑了挑眉,难道是自己太过俊美,让她自愧?   夜色朦胧,渐渐飘雪,他不已为难,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雪堆里,裤脚带起雪沫子飞飞扬扬。   这一场雪后,反而来了个好天气,陈妃嘴甜,哄着太后娘娘道:“准是老天爷知晓老佛爷今个要摆宴席,遂赏脸呢!”   太后娘娘哈哈一笑:“哄哀家呢。”   “你素来乖顺,若是后宫都是你这样的,就好了。”   陈妃立即听出了其中的潜台词,幽幽一叹:“可惜陛下不喜欢乖顺的。”   太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皇帝喜欢的没了,自然就看见不喜欢的好。”   陈妃一怔,太后那厢却已经起了身,打着她的手,道:“时候也不早了,你陪着哀家去宴会吧。”   这是在给做脸,陈妃一喜,乖顺的扶着去了。   这次宴会布置在横跨在千里池上的东亭,每个座位边都放着两个火盆,即便是冬日在外,也暖洋洋的,桌子上摆着橘子苹果,水果在冬日里,是难得的东西。   太后到场的时候,柳安然等妃嫔尽数到齐,起身盈盈一拜,杂乱的声音却动听悦耳:“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笑着让人起身,把陈妃留在了自己手下最近的位置。   场面一冷,那是给贵妃准备的啊!   众妃嫔面面相觑,偷偷的望着柳安然,后者坦然自若,刚准备随意坐下,便听外边吟唱道:“陛下到——”   随后就见龙枊翔走了进来,众位妃嫔就纷纷站起,比起刚才要热切的多,借着行礼,将自己的身姿展现出来。   “朕来晚了。”他漠然的说,毫无半点歉疚之意。   太后神色淡淡:“皇帝怎么会迟呢?”   皇帝陛下想了想是这个道理,然后心安理得的点了点头,坐上座位,指着柳安然道:“贵妃,到朕身边来。”   这下子比刚才陈妃坐在太后身边还要引人惊讶,什么人能和皇上同席,唯有皇后啊!   大秦并非没有皇后,皇帝八岁登基后,便立了大她三岁的程家女儿为后,直到六年前,因病必须寄居在道馆中,便始终没回。   陛下这意思,难道是要废后,改立柳贵妃为后?   在众人诡异的目光中,柳安然坦然的坐在了皇帝陛下的身边,她今日穿着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袄,为了美观,在领口住镶嵌了白色的兔绒貌,衬得面容娇嫩。   众人这才惊觉,柳妃入宫那年十三岁,如今十六岁,样貌抽条一般的张开,与俊美的帝王相坐,竟说不出的和谐。   太后目光扫过柳安然,淡淡道:“这就是皇帝的新宠,果然貌美,皇帝好福气。”   龙枊翔微微一笑,低头问:“爱妃,可觉得朕是好福气?”   柳安然心道和我有什么关系,却也看出了暗流涌动。太后刚给了陈妃脸面,小皇帝就要抬举自己,皇家果然乱,可苦了她这夹在中间的人,一个答不好,两边都要被挑刺。   心头一叹,她面上娇笑,目光扫过坐在下手的妃嫔们,撒痴道:“陛下自然是好福气,看着坐在下面的妹妹们,真是触目见琳琅珠玉,这天底下,又有谁的福气比陛下好呢?”   不动声色的换了话题,即挑不出错,又哄得一些妃嫔娇笑连连,一时间气氛好了起来,妃嫔们看柳安然的目光都柔和了很多。   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陈妃,明明她才是被宠爱了三年的女人啊?!她不甘心的攥紧手心,勉强道:“听闻贵妃为边界将领祈福,抄写了十份金刚经聊表心意,不知可否叫我们看看?”   龙枊翔看了她一眼,淡淡道:“陈妃知道的倒是多。”   陈妃被那冷漠的口气一惊,喃喃半响说不出话来。   柳安然倒是不以为然,叫人呈上了经书,太后翻阅了几张,脸色一沉,犹如暴风雨瞬间来临。 喜截良缘 第10章 猫杀   “贵妃这是敷衍边疆战士,敷衍哀家么?佛祖看的懂你这字迹么?”太后怒斥道,将那几份经书通通扔到了地上,书页展开,刚刚好起来的气氛,瞬间崩塌。   众人看见那上边潦草的字迹,一心咋舌,各个装起了泥菩萨,静声不语。唯有陈妃,按捺不住心情,出言道:“贵妃这是什么意思?真是大不敬,若传出去,还以为我皇家不拿军卒当回事,若为陛下染上什么污名,你担待的起么?”   身为当事人,柳安然荣辱不惊,反驳道:“后宫嫔妃那么多,难道做错了什么事,还都是陛下的不是?陈妃高居妃位,还请谨言慎行!”   陈妃被说的一噎,下意识像太后看去,太后淡漠道:“贵妃好生威风,但说人之前,你谨言慎行了么?这样的经书,你是怎么拿出来的?”   还不是你先为难我,我才糊弄的?柳安然翻了个白眼,刚要站起来解释,忽然被皇帝陛下拉住,龙枊翔挑眉道:“母后的反应,和朕,倒是如出一辙啊!”   这话一出,众人一怔,柳安然却是明了,配合着羞红了脸,怯怯道:“臣妾不通文墨,让太后娘娘和陛下见笑了,臣妾的字迹不登大雅之堂,心中有愧,特意求了陛下墨宝一份,放在其中,心想着,若是佛爷看不懂臣妾的字,总归看的懂陛下的字。”   众人的面容诡异了起来,那其中,有陛下的字?陛下的墨宝,被太后娘娘扔在地上了?   “心意最重要。”龙枊翔看都不看地面上的东西一眼,温柔的对柳安然道:“爱妃的心意,朕知道,地下的将士,也知道。”   她娇羞的低下头,身上全是鸡皮疙瘩,温柔的陛下太吓人了。   皇上的墨宝?   太后沉着脸,如云山雾罩,不见喜怒,眼眸幽然:“皇帝说好,自然就是好,来人,将那些经书拿到香堂,烧给泉下有知的将领。”   她退让了。   实际上,太后也是不得不退让,皇帝如今羽翼丰满,名声颇好,她虽然是嫡母,但将其墨宝扔在地上,便是一种不尊敬,传出去,要被人饶舌。所以哪怕心知肚明这回被算计了,也只能生生忍下。总归是后宫待了半辈子的女人,一瞬间就抚平了心绪,缓缓道:“今日是来赏梅花的,拘在哀家身边也不像话,都去游玩罢。”   柳安然等的就是这句话,宫中景色多匠气,但就是在这刻意之下,才能有繁荣。为讨上位者欢喜,花房的巧匠们日日夜夜钻研什么花耐得了寒,敌得过寂寞,傲雪梅花,竟开出了十几个品种,傲然挺立,丝毫不逊于春回大地,百花争艳的美丽。   “你们去吧,朕还有政务要忙。”龙枊翔起身离开。   感情,这是来给自己撑场子的?   柳安然不得而知,欠了欠身。   在场的妃嫔也跟着站了起来,俯身行礼,直到他的背影消失,这才或失望,或松了口气。   太后已经先行离去,在场之中数柳安然最大,她也乐的自在,笑眯眯道:“都别辜负了良辰美景。”   然后率先出去,天知道作为一个现代人,她被关在宫里一个多月,是何等的滋味。   陈妃眼眶微红,走上前去,冷笑道:“贵妃,好生厉害。不过几个月,就能叫陛下如此回护,妲己的本事,贵妃学了个十成十。”   “陈妃这话,敢去和陛下说么?”柳安然挑了挑眉,“另外你应该唤我,贵妃娘娘。”   陈妃攥紧手心,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太后那句“皇帝喜欢的没了,自然就看见不喜欢的好”。她轻笑一声,靠近栏杆,指着道:“你瞧,那鱼多好看。”   千里池的水是活水,所以即便是冬日,湖面也未曾结冰,几条鱼儿欢快的在里面游荡。   柳安然却是心头一紧,因为场间数她二人最大,两人站在前面,根本没人敢过来,以至于东亭的曲桥上,只有两人,若是这时,陈妃落水,她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   她几乎是下意识就上前,抓住陈妃,谁知陈妃一个转身,反而将柳安然推到了围栏边。   这是要把自己推下去。   她明了,近乎尖叫道:“若我死在这,皇上会怎么看你?”   陈妃一怔,就是这短暂的空隙,她用护甲在陈妃的手腕上狠狠一化,后者吃痛,立即松开了手。   “我还以为你经过前两次,会长脑子。”柳安然练练后退,蹙眉道:“你应该感谢陛下,若非他宠你三载,以你的智商,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她沉着脸,快步离开,陈妃今日的举动,彻底的惹恼了她,这冬日的水,若是掉下去,不死也要去了半条命,她自问不惜命,却也不想死的窝囊。   但现在可不是算账的时候,出了什么意外,悔恨都来不及。   桥下有一群奴婢拿着披风等候,喜鹊因为柳安然的关系站在最前面,一见主子出来,立即迎了过去,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披上披风,而是低声在耳边道:“奴婢觉得这披风被动了手脚,刚刚一个小宫女撞到了奴婢,之后奴婢抱着这披风,就有股子香味。”   柳安然在宫中仇人就那么几个,稍微一想就明了,陈妃刚刚还想害自己,这东西肯定不是她弄得。于是冷笑道:“恐怕对方也没想到,我从不熏香,而你的鼻子素来灵巧。听闻太后娘娘忽然要养猫,倒是好手笔。”   如此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喜鹊却是听的明白,立即退后几步,生怕柳安然沾上香味。   “没事,这香味沾上了,也会随风消逝,估摸着要披在身上才有用。”她冷笑,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报复的机会了。既然喜鹊说撞了一下就有香吻,应该是抹在哪里了。仔细翻找了一下,寻到披风上的一处颜色要比其他的深,柳安然微微一笑,有条不紊道:“太后不信任陈妃,陈妃肯定不知道始末,待会她出来,你将这颜色深的地方剪下来,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