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意想不到 上午八点,不知疲倦太阳在东南方向含羞地露出头,悄悄地探身窥探,十几分钟后,终于勇敢地跳出了山峰,霎时,光线穿过如纱的云层,展露无以伦比的锋芒。顷刻,城市清晨聚起的烟雾消失得无影无踪,远处的山峦清晰地裸露出严冬的衣装,近处的树木早已翠绿散尽,在寒风中亭亭玉立,仿佛要在漫长冰冷的季节里洗尽铅华,期待盎然的春天来临。 清北市新任市委副书记、代市长陈沛林静静地伫立在办公室硕大的玻璃窗前,聚目凝思。 这座即熟悉又陌生的城市,给了他莫大的压力。他清晰地记得,临上任前,省领导对他语重心长的谈话:清北市位于全省的中心,是较为明显的南北分界线,自然条件形成了它独特的地理位置—省际大通道的交通要塞。这次人事调整,之所以要把你派到清北市,除了组织通盘考虑,还有更为重要的一点,就是你在多地从事城市建设的履职经历。虽然清北市这几年经济和城市建设有了较大的改观,但与它的地理位置——我省重要的经济走廊相比,还有进一步发展的空间。 陈沛林望着政府大楼前那座光秃秃的太阳刚刚升起的山峰出神。 清北市政府大楼位于市区的最南端,前临一山一河。他不明白,为什么当初建设新城区的时候,把行政中心选择在了这里,按照目前的情况看,前有山河屏障,后有老城毗邻,已经没有多少发展的空间了。 上任之初,他信心满满,但到了清北市实地考察后,明显感觉自己的身上的担子很重很重。正如省领导所言,清北市位于全省的中心,是重要的商贸物流集散地。但正是这种原因,八方商甲云集,造成了城市街区拥堵,脏乱现象严重。 清北市老城建设时间较早,人员密集,90多万人口集中在70平方公里城区范围内,已经远远超出了它的负载。前些年,虽然也规划了新区,但由于自然条件的限制,新城区规划不到20平方公里,远远达不到城市人口急剧增长的需要。 清北市三面环山,也许,这也是他的前任肖承前的无柰之举。 正当他思绪万千出神之际,忽然听到有人敲门。 他转过身,嗯了一声,秘书刘遥推门走了进来,问:“陈市长,您方便吗?北泰集团的董事长想要见您。” “让他进来吧。”陈沛林走到办公桌旁边,把那份城区规划图向里面卷了卷。 办公室的门一开,走进来一位体态健硕的中年男士,估计也就五十几岁,宽脸臃颌,背头油面,抢步上前,握住了陈沛林的手,道:“陈市长,听到您来清北就任,没早来看您,不恭、不恭啊。” 陈沛林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我市重点企业北泰集团朱永武董事长吧。” “荣幸,荣幸,陈市长还能知道我的小名。”朱永武嘿嘿地笑了起来。 “哪能不记得,清北市能够发展到如此,都是你们这些企业家的功劳。”陈沛林也笑道。 落座后,闲聊了一会,朱永武道:“我这人喜欢开门见山,久闻陈市长在城市建设方面是专家,如今荣任清北,一定会有大动作,我们这些搞建筑的,可是在翘首期盼呢。” “哪里,哪里,朱董事长抬举了,我哪是什么专家,只不过曾经从事过几年相关工作而已。” 陈沛林知道他是在探取自己的思路。 “九曲河休闲景观长廊项目近期应该快起动了吧。”朱永武见套不出话,便问。 “嗯,那是肖书记在任时启动的项目,一切按计划。”陈沛林上任之初,了解过这个项目。九曲河休闲景观长廊,也就是政府对面的那条河的治理,市委书记肖承前在与他交接手续时,特意强调到过。 “那就好,那就好。”朱永武乐呵呵地点了点头。 闲聊了一会儿,朱永武起身告辞,陈沛林把他送到门口,道:“希望朱董事长一如既往地支持清北市的建设。” “一定,一定。”朱永武道:“只要陈市长有用得着北泰集团的地方,您尽管开口。” 送走朱永武,陈沛林返回座位,摊开办公桌上那张清北市区规划图,想再继续看一下,这时,秘书刘遥又走了进来,说:“陈市长,华宇集团董事长……” “让他进来吧。”陈沛林笑笑,今天是怎么了,是清北市企业家们的接待日?刚走了一个北泰集团的朱永武,华宇集团又来拜访。华宇集团他也有所耳闻,在全市建筑业处于龙头地位。 陈沛林没有想到的是,推门进来的却是一位二十六七岁的女子。 那女子进来后,让他顿觉眼前一亮。这个女子太漂亮了,一身淡蓝色职妆,身材高挑、面如桃花,满头如丝缎般的黑发,细长的凤眉,双眸如星辰明月,玲珑的琼鼻,粉腮微晕,滴水樱桃般的朱唇,完美无瑕的瓜子脸,嫩滑的雪肌,身材轻盈,脱俗清雅。 结合她的年龄,使人不敢承认她是一个知名企业的负责人。 陈沛林站起身,认真地看了她一眼:“您是?” “陈市长,我是华宇集团的沈若冰。”那女子边说,边疾步上前,与陈沛林握手。 “沈董事长?”陈沛林应了一声,他在试探她是否是该企业的负责人。 “啊,是的。”那女子浅浅地笑了笑。 这时,陈沛林的怀疑才消失。他没有想到,全市重点企业华宇集团,居然由这样一位漂亮女子掌舵。 那女子满面含笑,道:“冒昧打扰,不防碍陈市长工作吧。”  “没关系,没关系。”陈沛林摆了摆手,道:“初来清北,能与你们这些企业老总交流,求之不得。”说到这,陈沛林又补充道:“早就有与你们业界的人士共同探讨清北市发展的想法,只是刚刚赴任,需要交接的事宜太多,还没有抽出时间来。” “哪能让陈市长礼贤下士,我们做企业的,理应为领导分忧出力。”沈若冰说。 “沈董事长过谦了。”陈沛林说到此,头脑中忽然闪现出一个想法,道:“华宇集团是我市建筑业的龙头企业,沈董事长既然来了,我可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想听一听您对我市城市建设有何看法。” 沈若冰欠了欠身,说:“那我就在陈市长面前现丑了。对于清北市,我曾经认真测试过,全市700万人口,随着城镇化进程的加快,下辖的11个县,按照县城最大容量30万人计算,仅仅能消耗掉330万人。如果最终城镇化率达到发达地区最低50%的标准,清北市区还将有180万的缺口。而且,这个数字可能还远远不止。” 沈若冰的话简明扼要,没有长篇大论,她知道,市长的时间是相当宝贵的。 陈沛林听罢,道:“180万人,相当于本市现有人口的两倍,也就是说,如果想全部容纳,还将需要两个清北城区如此大的区域。” “应该是的,陈市长,这只是我的一点粗浅的看法。” “但是,从清北的地理环境来看,这个突破,可能困难重重,沈董事长有什么高见?”陈沛林问。 “这么大的规划,并不是我们这一介布衣所能臆测的。”沈若冰笑笑。她明白,第一次与市长见面,摸不透他的脾气,不可太过于表现。 “哈哈,看来,沈董事长有所保留噢。”陈沛林爽朗地笑道。 “在市长面前哪敢保留,只是本人才疏学浅,不敢妄下断言。” 陈沛林道:“嗯,好的,好的,将来有机会与各位老总们继续交流。”  送走了沈若冰,陈沛林卷起办公桌上的规划图,开始准备一天的工作。这时,秘书刘遥再次进来,说:“陈市长,中凌建筑公司的总经理兰婧雪想见您。” 呵,还真让他给说中了,看来,今天真的是企业家们的接见日,陈沛林索性来了兴趣,道:“让他进来吧。” 刘遥没有动地方,面有难色地说:“这……” 陈沛林道:“怎么?” 刘遥想说点什么,最终却没有开口,转身离去。也就十几秒钟,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闪身进来一位足以让人瞠目结舌的美女。 这个女子看上去比沈若冰还要美丽,或者说更加成熟,一张纯洁无暇的脸洁若脂玉,秀美大气,清韵典雅,淡雅宜人,一米六七左右的身材,亭亭玉立,真是增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 陈沛林心中微微一动,看来,意想不到,清北市的企业家女人不少啊。 那女子坐到陈沛林的对面,刚一开口,便送给陈沛林一个炸雷:“陈市长,我是中凌建筑公司的总经理兰如雪,今天,冒昧地讨扰陈市长,是来上访的。” 正文 2、房子不是设计出来的 夜晚八点以后,是城市酒吧的黄金时间。舞池里热男热女疯狂地舞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叫喊声、酒杯的撞击声夹着不知从哪个方向传过来骰子筒的摇晃声、尖笑声,一切都是那么繁杂和冲动。 李末不喜欢光顾这种酒吧,准确点说,是不常来这种地方。 一个是口袋里的钞票会嘲笑,来这种地方是会上瘾的!另外一个就是所谓的虚伪吧,酒吧对于男人的吸引之处就在于它的暧昧。 “楼房不是设计出来的,是买来的,茫茫人海,总要有我们的栖身之地。” 接到女友夏青青那条疑似最后通牒的短信,李末茫然失措,无头苍蝇般在无人的大街上游荡,空洞的眼眸仅剩下晃得刺眼的路灯和酒吧牌匾上五彩的霓虹。当他鬼使神差地踏入昏暗而喧嚣的那扇茶色玻璃门后,便后悔了。吧池里劲歌热舞的,大都是清一色的俊男靓女,象他这般夹克牛仔回力鞋类屌丝,虽然在这个大都市里还算年轻,但相形见拙的窘态很难融入其中。 既然来了,就要消费点什么。他硬着头皮观察了一下舞池四周,好在没有熟悉和认识的人,便放心地点了几瓶啤酒,找了一个阴暗的角落,开始自斟自饮。 这种K歌类的酒吧,人是不用熟悉的,三杯啤酒还没下去,两个穿着入时但比较暴露的女子裹狭着一身酒气和香风在他身边一左一右坐下来。 “帅哥,一个人啊,不寂寞吗?”坐在李末身边左侧的女子也不到二十岁,看起来,顶多也就是个在校大学生。 那少女几乎要贴到李末身上了,他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淡淡地道:“喝的就是寂寞。” “看不出,还挺幽默的,来,干一杯。”右侧的少女没有经过李末的允许,拿起桌上的酒瓶,给自己猛倒了一杯,端起来,就要碰。 “你们还是学生吧。”李末往右挪的时候,发现已经错了,右侧的少女坐下来时已经贴近了他,他挪完后,正好紧贴在那少女的身上。 李末有些窘,额头上开始渗出些许汗意。不是他清高,既然能来这种地方,或多或少也有那种讨便宜的想法,但坐在他身边的毕竟是两个近似少女啊,他是有道德底线的。 “学生怎么,法律上哪条哪款规定不允许学生喝酒啊?”少女没等李末的话音落地,便在李末的酒杯沿儿上砸了一下,一饮而尽。 “到了这儿,没必要卖萌。”李末还没把碰的那杯酒喝下去,左侧的少女的已经把杯子端起来,拍拍他的肩头,老道的话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李末上下重新打量了一个眼前的两个少女,虽然有些老练,看上去是这种地方的常客,但从她们有些稚气的脸上看,绝不是所谓另类的,而口中说出的话却是那么老道和没遮拦。 李末彻底无语了,唯一的念头和动作便是喝酒。他想,她们多半是这家酒店的“酒托儿”。象她们这般年龄,应该在大学校园里“消耗”青春才是“正道儿”。 经过两位少女的轮番轰炸,桌上的啤酒瓶很快见了底儿。李末没有示意服务生要酒,是想让她们尽快离开。 “帅哥,不想跳一曲吗?”左侧的少女似乎看出了李末的意思,站起来,伸手拉了他一把,想邀请他去跳舞。 李末坐在那纹丝未动:“风烛残年,跳不动了。” “哎呦我的哥,说的太可怜了,擦,你再残,还能残过我们一旬?”那少女一撇嘴,加杂着些不文明的言语讥笑道。 “差不多吧,按现在社会发展速度,三年就是一个代沟,一旬就是四个代沟,我和你们根本就不是一个时代的。”李末讪笑道。 那少女竟被李末的话逗得扑哧一下乐了:“什么时代,还时空呢,坐飞船呢,按你的这种说法,我和老爸差不多是两个星球的人喽。” 这时,李末右侧的少女站了起来,觉得和他这样木讷的人聊得没意思,便说:“算了,还是让这位外星老人家自己寂寞吧,我们接着玩儿。” 目送两位少女双双走进舞池,旋即甩发狂摆起来,李末用手招了一下服务生,示意上酒。 服务生把一打啤酒放到桌下的大理石地面上,还没来得及走开,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带着娘娘腔一屁股坐在李末的身边:“呦,哥,就您一个人啊?” 李末立刻感觉有一股子怪怪的气味直往鼻子里钻。这家伙脸上涂的是什么东西,浓香中加要着一股淡淡的怪味,好难闻! “嗯,喝一杯吧。”李末斜了一下身子,极力避开那种气味。 “不客气。”那男人如前两位少女般拿起酒瓶便往杯子里倒酒。 李末机械地问:“怎么不去跳?” 那男人眼睛里忽然闪现出一种落寞和忧伤:“我的那位走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也许是心情的缘故,李末对他的讨厌减轻了少许,端起杯子,若有所思地一饮而尽:“是的,走了……” 正文 3、你想干什么 男人把杯中酒喝了小半儿,口中喃喃地道:“天下皆是负心人。”  李末夹杂着同病相怜,安慰道:“是的,但你一定要相信,我们的春天一定会来。”  “是啊,春天一定会来的。”那男人应着李末的话,向李末身上靠了靠,用一种暧昧的语气和迷离的眼神对着他:“哥,交个朋友吧。” 看着他的表情,李末忽然发现,他已经身处另一个边缘…… 李末用一种朦胧的意味试探着他的底细:“我不喜欢……。”  “我以前也不喜欢……。”那男的边说,边继续往李末身上靠。 果不出李末所料!李末心里忽然一阵胆寒,有些不知所措,甚至开始发毛。 就在李末不知道应该如何应付和摆脱这个人的时候,手机恰恰在这个时候响了,他知道,那是短信,取出手机一看,果然是定制的天气预报。李末悻悻地把手机装入口袋的那一瞬间,灵感突然迸现,对着男人晃了一下:“对不起,兄弟,临时有点急事,我得先走了。” 那人仍有些粘糊:“方便留一下电话吗,非常希望和您认识。”  李末客气地拒绝:“有缘必然能遇上。”  他必须得走,今天想一醉方休的念头彻底被这个家伙给搅乱了。 吧台上,李末结完帐,准备离开,突然,一个近乎命令的声音传入他的耳鼓。 “你,过来。” 李末顺着声音向旁边一看,距离吧台不远处,坐在高脚椅上一位浓装艳抹的女子一只手掐着酒杯,另一只手点指着他。 李末刚刚解脱的心里又是一阵颤栗。那女的他认识,准确点说,是刚刚认识的,而且,还险些遭遇厄运! 就在进入酒吧之前,李末路过一个报亭,准备买份当天的晚报,那上面有一条关于公开招标的公告。临下班时,公司总经理要他务必看一下,当时李末没在单位,想到就近街上买一份,很可惜,晚了一步。摊主指着报亭旁边站在冰糖葫芦小摊前,边看报纸边吃冰糖葫芦的一个女子说:“最后一份让她买走了。” 哦。李末应了一声,无奈地想走开。正在这时,那女的已经吃完冰糖葫芦,把报纸放在小摊的桌角上,转身离去。李末立即抢步上前,把报纸拾起来,站在摊前开始翻阅。 当他找到那条公告,准备细看时,忽然感觉眼前一花,报纸凌空飞了出去。起风了?不对,他观察了一下四周,小摊上面的条幅纹丝未动! 李末下意识地知道报纸已经被人夺走了。谁这么无礼,敢抢别人手中的东西。他非常气愤,刚想理论。就在转过身来的时候,一下子泄了气,眼前站着的是那位刚刚吃过冰糖葫芦的女子。 那女子把手中的报纸在李末眼前晃了一下:“这是我的。”  “是的,我知道,能借我看一下吗,就一两分钟的时间。”李末自知理亏,但还是想看到报纸。 “不行。”那女子的态度不容置疑。 没办法,别人的东西,不能强求,李末思忖着只好寻找下一家报亭了。他转身的那一瞬间,忽然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细节,让他燃起了重新看到报纸的希望。 那女的身材姣好,长发披肩,一米六七的个头,在一身艳装的紧束下,勾勒出凸凹有致的曲线美,如果从侧面看,绝对是一个绝世美女,但看正面,李末就不敢恭维了。 李末这样描述,并不是说这女子的脸有多难看,相反,如果细嚼慢咽,应该说别有一番风致。清晰而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清澈透底的杏眼,从她的耳根至发际间,可以看出她的肤色有多么的水嫩,宛然是一副美女丕子。但在那张具有中国审美特色的鹅蛋形脸上,脂粉涂得太重,眼影画得太大太浓,眼圈乌黑,以致于掩盖住了她白晰的自然美,或许是她的脸上有什么刻意需要掩盖的东西吧。 当然,李末看到的不止这些,而是发现,那女的涂得鲜艳的红唇左侧、鼻翼下方,有一条长长的、黄褐色的东西,给这张浓装艳抹的脸上更增添了一些不和谐的东西。李末知道,那是她吃冰糖葫芦时的遗留物。 于是,李末用手指在自己和她相同位置的脸上点了点,向她示意有些东西粘在上边。他想这样做,最起码可以博得她的一份好感,那么,他自然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看到那张报纸了。 让李末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这一举动,竟然招至她的愤怒。她向前走了一步,口中说道:“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我是在提醒你呢。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当局者迷,或许,李末应该用简洁的语言表述一下就OK了,但却接着犯了一个更大的错误,还在不知趣地用手在自己的嘴角边连连地点着。 “流氓!”那女的以为李末还在故意犯上,如小孩子般地羞她,立即杏眼圆睁,抬起一只玉手,便向他抡了过来。 正文 4、果然是个出来混的 幸亏李末比较激灵,见她话一出口,紧接着抬手,已然晓得大难即将临头,身体条件反射般地向后仰。这一巴掌算是躲过去了,也许是她的力度太猛,或者说练过台拳道什么的,掌过之处携带着犹如七八级的台风,扑在脸上,有种火辣辣的感觉! “不识好歹,不可理喻。”李末小声嘀咕了一声,不想再惹她,从小摊的侧面迅速逃离而去。 “无耻,流氓,你给我站住。”身后,那女的仍旧不依不挠。幸好,她没有追上来。 天地良心!我无耻?好心当了驴肝肺,这种人,就应该丢人现眼,出她的洋相去吧。李末边急步流星般地边奔走,边妄想。 冤家路窄,狭路相逢,没想到,她居然也会来到这个酒吧。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李末不清楚,也许是脚前脚后吧。她是做什么的,看她的穿着打扮,浓装艳抹的,又到这个地方来独自饮酒,估计不是传说中的小三就是个酒托。 李末没有理会她的招呼,也就勿勿一瞥之间,转身欲离去,自忖可能是她那一巴掌没打到,现在遇到了他,还想出口气。 “说你呢,给我过来。”那女的见招呼不成,一个箭步扑到李末面前,挡住了李末的去路。 “你想怎样?”李末立即提高了警惕,如果她再……,虽然她是个女的,李末从未对女人动过手,但此时,在酒精的作用下,他也不会客气了。 “不想怎样,只想请你喝一杯酒。”那女的闪动着长长睫毛,脸上竟然带着一丝的恳切。 哦,李末稍稍放了点心:“谢谢,我已经喝过了。” “再喝一杯嘛。”女人带着酒劲,居然有些娇意,说话间,伸出一只手,抓住了李末的胳膊。 果然是个出来混的! 绝对是个酒托!长期在外,这种女人,李末见过:人不犯我,我要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大街上装正经,绝不吃眼前亏,一到了这种地方,原形毕露,不要说你羞她,就是打她,她也会像只绵羊,任你宰割,她盯着的是你口袋里的钞票。 李末本来决定是要走的,但此时,却改变了主意,想看看她究竟想耍些什么手段,玩什么伎俩,闲着没事,揭穿她的鬼把戏也不失为一种乐子。 其实,当李末真正坐下来的时候,他才发现,他的那个想法是错误的。 吧台上,一瓶印着勾勾弯弯外文的纯正洋酒已经喝了近小半瓶。从她喝酒的档次上看,绝不会是一般的托儿。 这种酒,李末曾经喝过一次,在一家企业中标的庆功会上。据企业老板介绍,纯正的洋酒,都是精选优质小麦,经过石灰层自然过滤的天然泉水,酒窖调配师的精湛工艺调配而成,口感无与伦比的顺滑,被无数名流蜂拥追捧。当然,价格自然不菲,一般的饭店,大约在千元以上,而在这种酒吧,消费可能还要翻倍。 她究竟是做什么的,李末有意无意间看了她一眼。真是酒托?不像,以这种名贵的酒来钓人,如果钓不到,岂不亏大发了? 酒托!想到这,李末心中一惊,如果万一……,他是绝对消费不起的。 她看上去很聪明,似是揣摩出了李末的意思,嫣然一笑,伸出一只葱白般的玉手,抓起玻璃蚀刻侧影图案的酒瓶,给李末倒了浅浅一杯:“放心喝吧,不会叫你买单的。” “不,不是,这种洋酒,我喝不习惯。”被她瞧出了端倪,李末无法掩饰,胡乱应酬道,但最终还是端起了酒杯。 她低眉浅酌了一口,一脸的春意:“谢谢你呦。”  李末明白她话的含义,依然在拐弯儿:“谢我什么?”  她不好意思地看了李末一眼:“误会你了。”  李末随意地道:“哦,很正常,我只是想看到那张报纸。”  “那张报纸对你很重要么?”她用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看着李末。李末的心一禀,她的眼睛实在是太美了,水意含情,只可惜错安放在了一张修饰得过分的脸上。 “也没什么重要的,只是想关注那上面的一条公告而已。” “噢,原来是这样,我想取回那张报纸,也是因为……。”她惊讶地笑了笑:“你是做什么的。” “设计,策划。”李末道。 “哪方面的?”她似乎很感兴趣。 “建筑类的吧。” “很了不起。” “一般般。” “你呢?”李末想起她刚才说的话,下意识地问道。她也在关注那则公告,对那方面感兴趣,从她的穿着上猜测,李末想,如果还沾点边的话,顶多也是公关一类的。 “无业游民。”她的回答出乎李末的意料。 “这个词好像不是用来形容女士的,男士倒还可以。”李末自然不信。 “那女士该怎么形容?”她眨了眨眼睛。 “应该是全职太太什么的吧。”李末琢磨了半天,没有找到合适的形容词儿。 “如果没有老公呢?” “宅女可能更适合一点。”李末觉得自己的观点有些牵强。 “嘻嘻,这社会,男女就是不平等,男人连无业都能形容,可女人就没办法了。” 正文 5、一块钱的楼房 “要说男女不平等,你的话反过来说最恰当了。男人可以形容为无业游民,是何等的贬义,女人尊为宅女,虽不甚雅,倒也娴淑。” “那男人还能形容为宅男呢。” “宅男其实是一种贬义,实际就是没出息。” “呵呵,怪理论。” “你说形容一个男人长的什么样,无非就是挺拔、英俊、潇洒几个字,而女人就不同了,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回眸一笑,不胜枚举,多了去了。”李末端着酒杯,话来话去,忽然找到了灵感。 “呵呵,瞧不出,你还挺有趣。” 由于聊得比较融洽,说话之间,一瓶酒已经被他们喝得底朝天了。那女人示意服务生再来一瓶,李末赶紧制止:“别再要了,我已经多了。” “不,今天能在这里遇到老乡,我高兴,一醉方休。”她没有理会,坚持向服务生示意。 在喝酒的过程中,李末了解到,她叫若然,而且,和他还是同一个城市—清北市的。由于是老乡的缘故,距离感便拉近了。 “喂,你……经常来这个地方吗?”第二瓶酒刚刚开启的时候,她已经明显喝多了,舌头有点不太好使。 “不常来,不,是不来吧。”李末虽然酒量大一些,但自己刚刚已经喝了不少啤酒,也有了几分酒意。 “那你今天为什么来了呢?”她歪着头问李末。 “我……” “一定是失恋了吧,嘻嘻。”她嘲笑着,醉眼迷离地看着他。 听了她的话,李末一时无语。的确,她的话是戳到了他的痛处。相恋了四五年的女友,最近老是和他闹别扭,他已经预感到了什么。就在下午,她忽然给他发来一条暧昧的短信,从字里行间,他揣摩出了分手味道。 李末虽然已经有了这方面的思想准备,但还是被现实击垮了。 她发现猜到了,便紧追着问:“为什么?” 李末长叹了一声:“没有为什么。” “不可能吧,像你这样的男人,人长得并不难看,女孩子没理由啊。” “不和谐呗。”李末胡乱应酬道。 “两个人相处,哪有那么多和谐的时候。” “真的。” “我不信。” “你看这个。”借着酒劲,李末把手机掏了出来。 下午女友向李末发短信的时候,李末回复得很直接,问她为什么,她给李末的回复就是这几个字:不和谐。 “呵呵,我明白啦,原来是你那方面不行啊。”她看到短信,忽然吃吃地笑了起来。 “哪方面?”李末狐疑地问。 “你说哪方面……。”若然放肆地咧了一下小嘴。 看来,这个女人看来真的是喝多了,她比李末小不了几岁,居然敢说出这些暧昧的话来。 “不,绝对不是,那方面我还是可以的。”李末极力挺自己。他自忖在女朋友面前还没有掉过链子。 “算了吧,有哪个男人说自己不行的。”她的眼睛越发的迷离。 “要不,我证明给你看。”李末借酒劲,趁机耍笑她。 “怎么证明?”她假装不解。 “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李末诡异地盯着她。 “去你的,吃我豆腐,占我便宜,想得美。”她对着李末的胸部便是一粉拳。 粉拳虽然不重,而且还有点痒,但却把李末打醒了。李末和女友的感情,应该算是青梅竹马,目前横亘在他们面前的,仍然是那个让每个年轻人都在焦虑的东西―楼房。北京现在的房价涨得离谱,李末多次提出结婚,女友唯一的条件便是首先自己得有个窝儿,下午的那则短信“楼房不是设计出来的,是买来的,茫茫人海,总要有我们的栖身之地。”是女友最真实的想法。但这方面,他真的很无奈,至少近五年,他没有办法来满足她。 他们之间不和谐的因素,就是高昂的房价。 李末低着头,自言自语地道:“都是楼房惹的祸。”  “什么,你是说楼房啊,这女人也太肤浅了吧。”她带着些瞧不起的意味看着李末。 “什么叫肤浅,房子是国民的头等大事,谁能例外?”李末道。他对女友要求买房一事始终没有微词,这也正是他奋斗多年魂牵梦绕的真实目的。 “这有什么难的,送给你一套不就结了。”她非常随意地说。 “你梦语吧,又不是开发商,说送就送。再者说,现在的开发商,就是他亲爹要房子,也得掂量掂量,这年头,钱比人重要啊。”李末讥笑道。 “鼠眼看人。” 没想到,她居然懒懒地白了李末一眼,顺手从吧台上的LV包里,摸了好一阵,摸出一串钥匙,甩手便扔给了李末:“给,拿去。” “真的假的。”李末笑着接过。 “如假包换,看在老乡的份上,卖给你了。” “怎么还要卖啊,我可买不起。”李末呵呵地打趣。 “一块钱,你也买不起啊。” “一块钱,好啊,不许反悔。”李末玩笑地从口袋里摸了半天,正好有一枚硬币,便放在吧台上。 “成交!”她把那枚硬币抛向空中,又伸手去接,没接住,人便倒在了吧台上。 看样子她真的喝多了,人倒在吧台上,俏脸紧贴着吧台冰凉的大理石台面,一头秀发铺散着盖住了整个头部。 正文 6、送你回家 李末假意把钥匙放进口袋里,用手推了她一下,笑着说:“喂,真的成交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拿走,拿走。”她近乎梦语般地应着,无力地抬起眼皮瞅了李末一眼,流出的口水湿了吧台一大片,汩汩地流到脸颊与台面交汇处,湿了腮边的脂粉。她的脂粉实在涂得太重,居然把白嫩的脸颊划出一道粉沟,犹如汗流浃背的农民工脸上的油泥,用手一刮,便能搓成卷儿。 以这种状态来看,她喝多已成定局,不然不会出此丑态。怎么办?李末想走掉,但又不忍心把她一个醉人丢在这里。思考了再三,还是应该送她回去。于是,李末招手服务生:“买单。” 服务生应声而至:“先生,你们一共消费了2800元。”  李末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什么,2800?”  “是的,先生,您看单子,酒一共两瓶,2800元,果盘100元,两听饮料200元,还有……”服务员耐心地给李末解释。 “好了,我知道,能少算些么。”李末看到服务生摇了头摇头,丧气地一挥手,强忍着心痛,极不情愿地从上衣口袋里摸出银行卡,递了过去。李末知道,他的卡里的钱也就是这个数。今天算是倒霉透了,想揭穿她的鬼把戏不成,反蚀了一大把米。 弄不好,她真的是个酒托儿。 划完卡,李末返回原位,看到她仍旧原样趴在吧台上,推了推,无动于衷。李末忽然清醒了少许,心道,她的这种状态十有八九是装出来的,目的还是让自己结帐。这个哑巴亏,吃了算了。 他刚走两步,又觉得不妥,如果一旦不是呢,把她一个人摞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故,自己会有惹火上身的嫌疑。实在没办法,李末只好硬着头皮,对她“不恭”了。 他猫了猫腰,探出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另一手向后伸去,抓住了她的胳膊,拉到自己的脖子上。她个子不矮,但身体倒是不轻,沉甸甸、软绵绵的,倚在李末的身上。李末拖行了两步,觉得不舒服,便用双臂抱住了她的细腰,歪歪斜斜地地向门外走。 她倒在李末怀里,头紧贴在李末的胸膛上,额上的细发随着走路遗留的风,轻轻地拂着李末的脸,好痒,好痒。同时,一阵幽香随之扑入李末的鼻翼,沁人心脾。李末低下头,看了她一眼,正在这时,她也无力地抬眼睛看了李末一下:“是你呀……好坏……。”然后带着娇羞的满足低下头去,弄得李末心神荡漾。 说实在的,她是除了女友夏青青,李末第一个如此相偎相依,如此亲密接触的女人。 李末好不容易把她放在出租车上,用手使劲地推了推她,问:“喂,醒醒,你家在哪里?” 她也许是被李末弄疼了,半睁开了眼睛:“家?哪的家呀?” 对了,李末想起来,她和他是老乡,都是清北市人,她弄不好是出差来的。便道:“我送你回去,你住哪,宾馆?” “宾……馆,谁稀罕住……那地儿” “那要把你送到哪?” “家……家呀……” “你的家在哪?” “当然……是北京喽……” “噢。”李末暗道,原来她在北京还有家呢,便追问:“家在哪?” “呃,对……北……北京。”她说完,便把头耷了下去。 “北京?哪啊,北京方圆百里呢,大了去了。”李末有些不满意。 “后……后……海……。”她说出一个稀奇古怪小区的名字。 “什么小区?”李末赶紧盯问,他虽然在北京已经有些年头,对于后海这个地方,太熟悉了,他原来与同学陈宇和白沙同租的地方,就在那。 “她说的是中骏天宸吧。”出租车师傅从车内反光镜看了李末一眼,那种眼睛,带着疑问,而且还带着怀疑。李末当然清楚,他怀疑的目的是什么。这种状态,没有办法不让人起疑。 “噢。”李末无柰地点了点头,道:“那就麻烦师傅了。” “那可是个高档小区。”出租车师傅边开车,边侃道:“能在二环边儿住的,身份不菲啊。” 这个小区是个封闭式小区,二三十分钟到达目的地后,出租车进不去大门,便把他们送到小区门口离去。李末站在小区的门口,看到眼前是一排排高楼大厦,有些怀疑,她怎么可能住在这里,二环内如此豪华的房子,一套至少在四五百万元,就她,一个浓装艳抹的女人,怎么看怎么不像个阔太太,他们是不是走错了,那可就惨了。 出租车师傅的刚才的那句话,让李末更加的迷糊,她究竟是什么人? 李末不能再想,感觉到架着她的手越来越沉重,别看她是个女人,体重却不轻。为了确定是不是这里,他一只手搂住她的腰,一只手伸了来,用力拖住她的下颌,使劲地晃了晃,想把她弄醒:“喂,这是不是你家啊?” 在李末的拼命摇晃之下,她终于有了反应,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了一下,又闭上:“是……是呀,错了……管……换……” 李末趁机追问:“哪幢?几单元、几号?”  “你、你常来,还……不……知道嘛。” “我擦,我怎么会常来呢?”李末嘟囔了一句。他忽然想起刚才她对自己说“好坏”一类的暧昧语,她一定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于是一边摇晃着她,一边催促道:“说,快说,我把你送回去。” “10……18”她无力地吐着含糊不清的字眼儿,便再次耷拉下了头。 郁闷,李末见此,知道再问也是徒劳。从她说出的字眼儿里,猜测应该是10号楼18层吧,可细一想,又不对,这分明是一个房间号啊。 李末没有办法,只好架着她,去找门卫。看门的是一位近六十岁左右的老头,他上上下下地把李末打量了好一阵。 “她喝多了,不知道住在哪幢楼。”李末明白他的眼神里是什么意思。黑天半夜,一男拖着一女,总会让人遐想。 好在那老者对他还有些印象,看了大半天,道:“如果我没记错的号,她应该在15号楼最东侧的那个单元。 李末如得了圣旨般,道了声谢,架着她向小区内走。小区内灯火通明,楼牌号很好找,不过,由于那女人身体似棉花糖,瘫软得不行,李末饶是身强体壮,酒后体力也有所不支,两个人东倒西歪,互相碰撞着,近似于匍匐前行,滑稽可笑。 正文 7、傻蛋开门 走过几十米的距离,李末才好不容易把她弄到15号楼的电梯口。 进了电梯,李末咣的一下把她放下来,喘口粗气。她醉得象一滩泥,倏的一下要坐地上,李末赶紧伸出已经累得酸痛不已的胳膊,把她架在电梯壁上。 1018,李末记得那个号,伸出另一只手,去按18那个数字,由于他距离数控版较远,便稍稍欠了欠身,就在他按下返回身时,发现她的身体又晃了一下,险些跌倒,赶紧再次拥上去,用双手拢住她的腰,她则就势扑倒在李末的怀里,慢慢地伸出双手抱住了他的脖子,脸狠劲地往他的脸上蹭,嘴里不停地叨念:“你不能,走……。” 她搭在了他的脖子上,虽然并无力度,但李末还是感觉到很感受,一只手扶着冰凉的电梯壁,一只手还要轻扶她的腰,怕她倒下去。他的个子比她要高,在她的拉拥下,脖子好难受,虽是冬季,业已汗意津津。 不过,他心里倒还存些惬意,毕竟,一个活生生年轻女人就在自己怀里,他的身体和她的肌肤是紧紧贴在一起的,狭小的电梯空间,如果这时他搞些什么小动作,非常容易得逞。但他并没有那样做,如此柳下惠就足亦了。 夜深人静,电梯带着呼呼风声,一会便停在了18层,门咣的一声打开后,李末想挪开她的手,把她架出来,但没有成功,他发现她的手居然在他的背后勾在一起,死死的不分开。眼看电梯门就要关上,李末情急之中,就势把她从电梯里抱了出来。 出了电梯,李末必须要把她分开了,否则,被她家里人看到,自己那不是作死吗? 于是,李末一边挣脱她的手,一边问:问:“哪边?” 她没有言语,但身边不知不觉地往东边倾斜,李末估计应该是东户吧。到了门口,李末轻轻地扣门,这是他事先已经想好的。他必须先敲门,因为找她拿钥匙已经是不现实的了,她喝成这样,不能随便搜身。而且,这样做的好处在于如果她的家里有人,李末直接把她交给家里人便万事大吉。另一方面,如果这个房子根本不是她的,又避免了拿钥匙捅人家的门的尴尬。 敲了好一会,仍不见有人出来。难道屋里没人?或者是有人没有听见? 李末想再用些力,那女的忽然抬起了头,在李末耳边吃吃地笑了:“什么呀,傻瓜,钥匙……不是在……你手里吗?” 在我手里?听了她的话,李末一愣。继尔想到,在酒吧里,她的确是给过自己一把钥匙,而且是他用一元钱换的。难道,这把钥匙真的是这房子的?当时李末以为那个东西肯定是没什么用,她用来耍笑自己的。 “傻蛋……,开……门呀?”她见李末愣愣地瞅着她,怪怪地伸出两根玉指,刮了一下李末的鼻子。 这时,李末才醒悟过来,赶紧从她身上腾出另一只手,伸进口袋,把钥匙掏出来。 啪,李末用手一转,门竟然真的打开了。 屋里很黑暗,进了屋,她忽然有些清醒起来,玉手胡乱地挥了几下,霎时,整个屋里便骤然亮了起来,她有些手舞足蹈地叫了两声:“开……灯……喽。” 借着瞬间的灯光,李末吃了一惊。 这个房子也太大太豪华了! 180平米有余的空间,以中式风格为主。最先印入眼帘的是围合式的客厅,将经典与现代时尚结合,尽显东方韵味。简炼的天花衬映着两个精致的外置射灯,妙趣横生。精炼的墙壁挂件,多而不乱,密而不杂,隐隐透着光,在传达着中式的静谧风雅,把复杂的空间元素简练,给人一种沁润、意墨之境。最意犹未尽的是那屏风,居然是一幅硕大的写真山水画,傍水而居,和山水融为一体,在含蓄节制的空间中感受自然的韵律,将自然大美引入生活,寻找生活的本质,营造一种中国式的优雅而田园式的空间。 对于装饰装修,李末是专业出身,这种设计,表面看上去,很简约,其实,蕴含着无限的玄机,仅此一屏风,没有几十万是上不了墙的。 从装修挂件上看,有些像女人房间。 她绝不是属于那种酒托儿一类的!那么,她究竟是什么人呢,从穿着打扮雍容程度上看,难道真是……? “酒……,酒……”在李末愣神儿之间,怀中的女人开始挣扎着离开,踉踉跄跄地向墙上的酒架扑去。 都喝成这样了,还想喝。李末怕她跌倒,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她。不巧的是,李末的双手正好扣住她的高高耸起,软软的,倾刻,他就像被一股电流击中,痒痒的瞬间从头顶传至脚跟。 “我扶你去休息吧。”李末努力地抑制着自己的冲动。 “不,不,我……要……酒。”她一边喊,一边挣扎。她越是挣扎,李末抱的便越紧。 李末忽然感觉到身体开始不安和烦躁起来,幸好,她处于醉酒状态,完全没有那种感知,否则,他的糗大了。于是,双手用力,抱起她,使她完全置于空中,向敞开着的类似于闺房的门走去。 房间的床大得令人出奇,玫瑰色鲜艳夺目的床罩弥漫着一种朦胧感。李末顾不得欣赏这种情调,一甩手,把她向床上丢去。但这一丢,并没有完全成功,李末把她抱进屋时,她仍在挣扎,撕扯着李末的手不放。结果,他被她的手带到了床上,整个人重重地压在了她的身体上。 李末发现事情不妙,一只手撑着床,另一只手试图把她的手移开。 “你……别……走……”李末越是用力,她的力度也在加大,最后,居然双手环抱,从他的脖子上滑到了头部,向她的身体方向猛地扯去。 正文 8、看了不该看东西 李末悴不及防,在她的带扯下,整个头部便紧紧地压在了她的胸上。顿感到脸颊一阵温热,双唇一片滑腻。他睁大了眼睛一看,不好,他的唇正好压在她白晰的肌肤上,他开始晕了。 这时,她居然把李末搂得越来越紧,口中喃喃地不知说些什么。 他的头脑开始发胀,囧得想抬起头,但越抬越被她勒得更紧。他想从她的臂弯中挣脱,头便开始向下移动。 坏了,由于用力过猛,当他的下颌滑过胸前高高隆起小山上的障碍物时,由于她穿着比较暴露,V形领口被下颌拉开的太大,他的鼻翼险此触碰到了…… “皓,明皓,你……别……走……”忽然,她的叫声越来越大。 她的叫喊如一盆冷水,倾刻浇向李末。他的手停住了,唇也离开了,身体如针刺般从床上弹起来,挣脱了她的搂抱。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乘人之危?还是居心不良?李末开始反醒。他自忖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现代的柳下惠,但决然没有乘人之危的癖好。李末清楚地意识到,她嘴中的呼唤那个明皓,绝对不是他,那自己是在做什么?这和犯罪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李末连连打了几个冷战,全身瞬时起满了鸡皮疙瘩,心灵之火倾刻熄灭。 同时,李末又很庆幸,如果他真的对她做了什么,被她的家人乃至那个所谓的明皓撞见,估计得在班房里度过余生了。 犯罪与否,只在一念之间。不行,此处不是久留之地,赶紧走!想到这,李末胡乱给她整理了一下衣衫,仓皇而逃。 也许走的太过急促,李末从床角勿勿转过身,一不小心,碰倒了楠木床头柜上的一个纸袋,只听得“哗”的一声,一大叠花花绿绿的东西从纸袋里倾泄下来,散了一地板。 李末赶紧俯下身,去收拾那些东西。当他的眼睛触碰到那些彩纸的一瞬间,呆住了。 那是一份关于城市景观的设计图! 李末从事建筑设计多年,对这些东西太敏感了,好奇心以及对建筑设计的关注不由得不让李末去触碰它。但在这一看之间,他便被这份设计方案深深地吸引住了。 这份规划设计方案太完美了,完美得几乎令李末拍案叫绝。 从总体结构看,这仅仅是城市规划的一隅,一条河道治理的规划图。这个规划设计是以生态为主题,运用科技手法,最大限度的发挥有限河两岸绿地的生态功能。地形、水景、植物等景观的设计极尽自然之致,让人有回归自然之境的感觉。绿地间的一些休闲区建筑风格上采用唐风建筑与现代相结合,旨在创造幽静舒适的人间佳境。 她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有如此完美的设计方案?从她的穿着及行为来看,绝不会是一个专业的设计人员,那么,这些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她的房间?也许,也许是她口中的那个明皓的作品吧。 此时,李末已经完全被这个作品吸引住了,没有时间往其它的方面过多去想,而是面对着作品,仔细欣赏起来。 一个优秀的设计人员,对优秀的作品,总会有惺惺相惜之感,总会从中找到自己可以借鉴的东西。何况,任何一副作品,哪怕是一副拙劣的作品,有时也会有它的闪光点。 正当李末瞧得入迷的时候,床上的女子忽然翻了一个身,缓缓地、歪歪地想要坐起来,一只手指着李末,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你,你在……干嘛呢。” 李末忽地一惊,脸上有些窘,匆匆忙忙把设计图塞进纸袋里。 “好……啊,你……是小……偷儿,偷……东西。”她说完这句话,一头又栽了下去。 “哪来的小偷,你的东西掉了,我帮你拾起来。”李末走到床边,俯下身,向她解释。 其实,李末的解释是多余的,她的头扎在柔软的席梦思床枕后,又睡了过去。 幸好,她是醉酒的状态下,否则,他的这个偷窃者的帽子肯定是扣上了。看得出,这份设计图只是个草稿,绝对的商业机密。 迟则生变,不能再多停留。李末最后看了一眼她,见她已经睡熟,四仰地躺在那里,身体凸凹有致,完美的曲线完全呈现在他的面前,此时此刻,李末完全没有了那种罪恶的悸动,临走时,居然动了恻隐之心,怕她着凉,便在床柜里找了条被子,搭在她身上,关了灯,才走出房门。 当他打车回到自己租住的地方时,已经接近午夜12点了。 李末虽然今天喝了不少酒,但经过这一阵子折腾,竟然一点睡意也没有。眼睛直愣愣地瞅着天花板,无奈、懊悔乃至气愤接踵而来。 夏青青的“最后通牒”让他无奈,相处的多年的女友竟然为了房子要和他拜拜,曾经的海誓山盟、花前月下都他妈的到哪去了?难道没有房子就不能结婚?现在裸婚的不是多了去了吗? 李末当然打死也不敢反对买房,他何偿不想真正拥有自己的一套房子,拥有自己的一个窝儿,哪怕是破败的、简陋的,能够遮风避雨,他都能接受。但北京这房价,顶到天了,让他连最基本的茅棚草社栖身之处都不敢奢望。哪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说来,房子并不能代表爱情的全部,但在北京这地方,距离“全部”也就差那么一点点儿。 两个真心相爱的人,一接触到实质性问题,原来之间所谓的浓情蜜意、熊熊爱火,最终还是抵不过那几根冰凉的水泥柱子。人世间的感情,就是如此的脆弱! 正文 9、小鱼小虾 李末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头开始有些沉,有些懵。在他恍然即将入睡之际,冷不丁头脑里又闪现出刚刚发生的那一幕,令他睡意再次全无。 李末开始有些懊悔,懊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发现自己真的不是个正人君子,一念之间,居然游走于罪与非罪的边缘,这是非常危险的。 同时,他又感到气愤,这个冤大头真她妈当的结实。本来是那个女人主动邀请他,最后居然是自己傻呵呵的买单。明知道可能是钓鱼,竟然傻呵呵地往鱼钩上窜,偷鸡不成,反蚀一大把米,2800元,是他半个多月的工资啊,像打水漂儿一样轻松,但却没打水漂儿一样的潇洒。 反而观之,自己又太过于懦弱,正如他的事业,几年的打拼毫无起色,看到同行同事经常打一抢换一个地方,无休无止的跳槽,而他却尽忠尽职,即使受了委屈也鼓不起“此地不留爷”的勇气。如果仅仅是因为能力,那他无话可说,但是…… 李末长叹一声,用被子蒙上头,真心希望明天一觉醒来,掀开被子,见到的是一缕灿烂的阳光。 令李末懊恼的是,终究没有见到第二天的阳光。 早晨起来,天气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雨。其实不是什么要下雨,北京的天气就是这个样子。李末拿起手机瞧了瞧,已经快八点了,便简单地收拾了一下,饭也没吃,匆匆往单位赶。 李末是建筑设计专业毕业,目前供职于北京方圆建筑设计公司。原来在校就读的是建筑设计,毕业后去了一家知叶设计公司做了名工程图纸设计员,发现在建筑领域做图纸设计没有什么大的发展前途,这个圈子,绝大部分人都是拿固定工资,按照别人的要求一张一张没完没了地画图纸,枯燥而无味。 在工作中他发现做方案设计具有挑战性,而且工资待遇较好。看到身边搞方案设计的拿下一个项目动辄几万、几十万的收入,心里便开始活动起来。他知道想挤身于中,注册建筑师这关是必须要过的,于是,凭借他对知识有些偏执的大脑,毕业三年后符合报考条件第一次考试,便顺利拿下了资格认证,并跳槽应聘了目前这家公司方案设计一职。 但进入公司后才知道,这个行业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方案设计对于每一个设计者来说,山太高,水太深!犹如“走钢丝”的行业,淘汰率一般高达90%! 方案设计的压力和竞争极大,对人才的要求极高!对于某个方案设计项目来说,一般只有两个结果:胜或者败!就一个优秀的方案设计师而言,涉及到基本功、严谨能力、竞争心态、市场意识、成本意识、投资回报意识、广告意识、推销能力、展示能力、表达能力等等,这么多能力集于一身的设计师,毕竟凤毛麟角。 而且,方案设计有时并不完全决定于方案的质量高低,是不是完美。在某些方面,还将考察着设计师的推销能力、人际关系等方面。更为关键的是,方案招投标环节则更为重要,没有实力的公司或者说没有知名度的设计师,很难在招标中脱颖而出。 来到公司四年有余,虽然混上了小主管,做了无数方案设计,偶有所为,但距离自己梦想,差之千里,更不必说所谓的几万、几十万的大项目提成了。当然,这和公司的名气有一定的关系,一些地方的招标往往存在猫腻,很多优秀的方案在过程中都是陪榜的。 到了公司,屁股还没坐稳,总经理的女秘书便扭着腰肢来到李末的面前。 “李大工程师,总经理有请。”总经理的女秘书叫白如梦,人如其名,肤白如雪,二十七八岁,长得倒挺漂亮,就是打扮得有点妖气。描眉画凤,重涂脂粉,一袭薄衫,V形衫领口总是有意过低,走路的时候两只胳膊故意前摆,使本来就彰显的突兀在胳膊的挤压下一起一伏的蠕动。 说实在的,李末平时很不喜欢脂粉太浓的女人,而是对那种素面朝天的女人情有独钟。但今天,看到白如梦,令他联想到昨天晚上那个女人,不由自主地朝她多看了几眼。 “瞅什么,总经理叫你呢。”白如梦见李末有些发愣,以为平素高傲不肯正视她的李大工程师终于被她的美貌所征服,临走时故意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哦,这就去,这就去。”李末立刻转过神来,应付道。 李末正想去总经理办公室,这时,绘图员张思聪凑了过来,喜眉弄眼地对他说:“李主管,恭喜你了。” “恭喜我什么?”李末白了他一眼,这两天,自己都倒霉透了,哪来的喜事。 “昨天的报纸没看啊?” “看了。”李末说。 “这次,你又高中了,难道不值得恭喜吗?” “噢,你说那事啊,小鱼小虾的,不值得一提。”李末忽然想起来,他说的是什么事情。 正文 10、重要任务 昨天下班的时候,总经理李远方给李末打电话,让他看看当天的报纸,说他前些时候的一个设计的方案入围了,已经在晚报上进行公示,让他做好招标冲刺的准备。也正是为了看那张报纸,令他险遭挨打的厄运。这并不算倒霉,最倒霉的是因为这事,白白地浪费了他28张人民币,还算什么喜事,是霉事吧。 不过,这些糗事,李末当然不敢对他讲,说出去丢人丢大发了。 “还小鱼小虾,如果我有这么一条小泥鳅就知足了,工作了这么多年,还是个图纸设计员。”张思聪嘻嘻地笑着吹捧李末。 张思聪人如其名,小伙子很聪明,只不过聪明没用到正地方,端茶倒水、跑腿交际极其麻利,这在以业绩说话的设计公司来说,丝毫无用武之地。李末笑道:“你的注册建筑师还没拿下来?要加把劲哟,我们这个行业,一证在手,吃穿不愁。” “我哪有您那么大本事,想拿什么就拿什么,注册建筑师证还有余温,城市规划师都到手了,我看您是两证在手,天下我有喽。”张思聪拍马溜须的本领信手拈来。 李末苦笑了一下。他并不否认自己拿证的本领得天独厚,前两年,看到全国各地都在大搞城市建设,优秀的城市规划师是政府的座上宾,心有所动,立即付之行动,不到一年,便取得了注册城市规划师的资格。正当他准备跳槽大干一番时, 08年席卷世界的一场金融的危机,城市基础设施建设逐显停滞,他高昂的头颅无可奈何地又缩了回去。 “李大工,李大工,还在那磨蹭啥呢,总经理叫你呢。”白如梦走掉之后,见李末没有动静,又返了回来,向他娇娇地招手。 “什么大工,还老公呢,白小蜜叫你呢。”张思聪恶作剧般地吞了吞舌头,返回了原位。 白如梦人长得妖艳,说话也妖艳,对公司的技术人员称呼总是分成三六九等,经常把主创人员称为大工,一般的技术人员叫小工,大工的称谓还算过得去,被她称为小工的,加上她稍稍有一点浓的鼻音,乍听起来和老公没什么区别,以至于同事们在背后取笑她公司里老公无数。 李末起身离座,跟着她一前一后向总经理办公室走去。快到门口的时候,白如梦忽然回过头来,冲李末嫣然一笑:“李工程师,好像又有什么重要任务噢。” “重要任务?”李末一怔。他虽然不喜欢白如梦的惺惺作态,但白如梦对他还是蛮好的,时常对他透露一些小道儿消息,使他在公司高层面前,总能有备而来。 “嗯。”白如梦妩媚地朝李末做了个鬼脸儿:“你哪次接手的不是重要任务?” 李末敲门进入的时候,看到总经理李远方坐在办公桌后面的老板椅上,手里拿着一支签批笔,面带笑容,谈笑风生。对面的意大利真皮沙发上,斜坐在一位五十岁左右翘着二郎脚身材短粗的男子。 “李末,过来,介绍一下。”李远方看到他进来,从仰着的沙发上弹坐起来,说道:“这位是清北市知名企业家,宏远建筑有限公司的顾泽成总经理。”随后,又指了指李末,对那个人说道:“公司的骨干设计师,设计一部主管,李末。” “幸会,幸会,李经理。”那男子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把握住了李末的手。 “不是什么骨干,李总抬举我。”无形中,顾泽成给李末扣了顶经理的帽子,这种称谓,在职场,是一种常态。李末下意识地伸出手,和他握了握。顾泽成人虽然比较矮,手却比较大,非常有力,李末的手被他握住,微微有些痛。 “谦虚,谦虚。”顾泽成粗犷地摆了摆手:“李经理年轻,人长得又帅气,我就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和豪放的人说话,总会被感染,李末也笑了笑:“怎么,顾总也是清北市的?” “错了管换。”他话里的幽默有些出人意料。 “还是老乡呢?”李末客气地套近乎。 “那是,那是,刚才李总推荐你,我一听是清北的,就知道妥了,老乡和老乡合作,一定能大获成功。” 什么成功不成功的,这人说话太直,李末还不知道什么任务,他这就想到有收获了。 李远方见有李末些疑惑,便道:“事情是这样的,近期清北市有一个项目,顾总想把它拿下来,找到我们公司寻求合作,这是顾总对我们公司的信任。” 哦,李末点了点头,以前没少接触过这样的案例。前些年,建筑市场基本是由开发商先拿地,再按照政府规划要点进行规划设计,规划委员会审核通过后,可直接进行施工建设。近年来,这种先由多家建筑企业聘请设计公司设计,再进行公开招投标的方式,已成了目前工程项目的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