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你呀,给我争点气不成吗?”靖江侯世子爷的贵妾柳姨娘又一次对自己唯一的女儿耳提面命。
  而趴在她膝头的那个女孩却是不声不响。
  “榕榕,怎么了,是不是又头疼了?”柳姨娘只这一个女儿,自然是千疼万宠的,以为自己刚才的话重了,又忙忙的开始嘘寒问暖起来。
  一直不讲话的女孩子这才抬起头来,当真是极美极艳的一张脸,眼波流转之间就是千种风情、万般鲜研。
  只是眉目中却有着那一丝的木讷,使得这少女少了一分的浓艳,却多了几分的怯怯可怜之美。
  “姨娘,我没事。”慕梓芸淡淡一笑,眉目中的木讷和怯怯一扫而空,眼睛就像秋水一般的亮丽,比边上掌的琉璃灯还亮,仿佛流云都尽在她的眼中似的。
  “榕榕,你要是在你父亲祖母面前多笑笑就好了,我儿这样好的样貌哪里比不过别人了。”柳姨娘看着眼前女儿姗姗毓秀的好容貌,又是一阵的埋怨。
  “姨娘,您又说什么呢?女儿有您的疼爱就够了。”榕榕又是撒娇。
  旁边的李嬷嬷只觉得眼前的小姐就像出水芙蓉一般的美极了,笑容似乎都漾出了春水。
  惹得李嬷嬷直直的护向自己的小姐。
  “姨娘,教老奴说,小姐这样就是极好的了。”
  “嬷嬷,你在这样护着她,这小丫头更加不听我的话了。”柳姨娘话里似有些嗔怪,嫩如削葱管的点着正伏在她膝头撒娇的女儿的脑门上。
  在琉璃灯的灯光映照下,柳姨娘的容貌更显娇艳,丝毫不似已经生了女儿的人。
  “姨娘,今晚父亲要来,那我就先回蘅芷院了。”榕榕从柳姨娘的膝头慢慢起来,三千青丝划出一个柔美的弧度。,话里却有点小翘气。
  “别,好歹见见你父亲。”柳姨娘拉住了眼前着着水绿色裙衫的女儿。
  正巧这时打帘的丫鬟巧杏进来回话了。
  “姨娘,世子爷来了。”
  不多时,一个头戴冠玉,蓄着美髯的男子进来了。
  柳姨娘也从榻上下来,先是亲自侍候给世子爷换了衣,而后净了手递上毛巾的,好一番折腾。
  靖江候世子慕千修也是出了名俊模样,此时除去在外沾惹的尘土气,更显出一种清贵气来。
  “榕榕也在这儿?”慕千修看着眼前十二三岁正如嫩葱般水灵的少女,笑着问了句话。
  慕千修的妻妾并不多,除了正妻白氏以外,不过只三个妾罢了。柳姨娘是贵妾,也是他最宠爱的妾室,因此对这柳姨娘给他生的女儿也是多了几分的疼爱。
  慕梓芸却是有几分的拘束起来,不复刚才在姨娘面前的娇俏,只低着头怯怯。
  “父亲安好。”
  慕千修也是无奈,他的脾气温和,对着这柳姨娘这儿就更是没有发过脾气,奈何这榕榕偏生就是怕他,在他面前少有笑模样的。
  柳姨娘微微皱起了柳眉,干脆准了榕榕离开。
  待到身边伺候的人都离开了,世子爷也坐在了榻上,看着灯下正在添茶的美人,微微纳罕了起来。
  “榕榕怎的如此怕我?”
  “哪里的话。”柳姨娘已然梳洗过了,此刻正云鬓散披着,听闻这话,娇嗔出口,“榕榕不过是胆小些罢了,您看她在外面哪有逾矩的行为,不过就是在妾身面前才敢撒撒娇罢了。”
  美人似怒似嗔的说着话,直把世子爷的心都说的熨熨帖帖了。拿起一边的锦袍给衣着单薄的柳姨娘披了:
  “我到底还是榕榕的父亲,你要多教教,叫她莫要如此胆小。夜里到底还是有些凉的,仔细受了寒。”
  柳姨娘美目流转间都是娇媚,极是受用世子爷的体贴,捂着嘴笑了:“那还用您提醒,榕榕是我的心肝宝贝,我自然是疼极了的。”
  “女儿家多多疼宠些也是应该的。”世子爷很是赞同柳姨娘的话。
  “那世子爷,榕榕最是喜舞,再为榕榕请一个教舞的先生,裁几身的舞衣来可好?”柳姨娘温柔询问,眼里满是期盼。
  面对美人的柔声细语,慕千修眉毛打起了结。
  “榕榕这点不好,你看榕榕的姐妹们,哪有爱舞的琴棋书画才是要紧。再说了,现在的大家小姐都是以娴静为主,歌舞不登大雅之堂。”
  “榕榕最是胆小,你看她平时哪敢同姐妹们顽笑的?她只不过跳跳舞罢了,何曾像静姐儿似的?”柳姨娘略微有些委屈,一双美眸似要含了泪。
  静姐儿就是慕千修的嫡女慕梓静了,说起这静姐儿,世子爷有是一阵儿的头疼。榕榕太过胆小,而这静姐儿却是胆子太大,性格过于泼辣,随了正妻白氏的性子 。
  慕千修为人多情温柔,但是世子夫人却是性格泼辣的很。要不是以她的手段,以这世子爷的性格何尝会只这三个妾室。
  ”罢了,遂了你的愿。”想起之前又刚刚同他争吵过的正妻,世子爷越发觉得面前的女子温柔了,叹了口气也就允了。
  柳姨娘给女儿满足了愿望,自然是高兴得很,对世子爷此刻又是一番的温柔小意。
  隔天,世子爷早起的时候,柳姨娘还不忘在耳边提醒一番。
  “去,看看芸姐儿起了没有?”柳姨娘向来谨慎,榕榕这样的小名也只是在私底下叫叫罢了,人多嘴杂的面前还是循着规矩的。
  “是,姨娘。”清风脆生生的应了话。
  柳姨娘虽是妾室,但是却是贵妾,于是身边也有四个“清”字打头的大丫鬟,分别是 :清风、清雨、清烟、清翠。虽然比不上正室的八个,但是比一般的妾室只有两个大丫鬟也是好得多了。
  榕榕昨日睡得早,今天醒的也早,天未大亮就睁开了眼睛,却是再怎么想睡也睡不着了,索性就起了。
  正梳发呢,就听到李嬷嬷说,清风来了。
  “五小姐,今儿怎么这么早就起了?”世子爷虽然只有三个女儿,但是二房、三房也都有女儿,更何况侯府没分家,女儿们也就一起排了。
  侯府大小姐是二房的嫡长女,慕梓桃。二小姐则是三房的庶长女慕梓柔。三小姐也就是榕榕同父异母的庶长姐慕梓盈了。四小姐是三房的嫡女慕梓锦。六小姐就是世子爷和白氏的嫡女慕梓静。七小姐和八小姐都是三房的,只不过七小姐慕梓羽是庶出,八小姐慕梓晴是嫡出的。
  “昨日睡得早了,姨娘可是有事寻我?”榕榕放下手中的檀木梳,将头发放到一边。
  清风是柳姨娘身边最信任的大丫鬟 ,与榕榕的关系也是亲厚。
  “五小姐,姨娘怕是想您了。”
  榕榕脸上都是笑意,这姨娘的确是将她当作眼珠子疼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看到自己的容貌如此的出众,有哪个娘亲不是高高兴兴的,只盼自己的女儿有个好前程。哪像柳姨娘这般,叫自己注意掩住荣光,不要太过出彩,生怕自己因为这容貌惹了祸,跟她一般成为了侯爵府的妾室。平时就算说什么不争气的话,也只是念念罢了,那叫一个真真的疼爱。
  昨夜里刚刚下了一场秋雨,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的,榕榕的身子一向怯弱,李嬷嬷怕她着了凉,便早早的将夹袄寻了出来。
  着了淡粉色的夹袄,□□的裙衫逶迤,边上的小丫鬟打了一顶绿色的油纸伞撑着,榕榕就像夏日里的菡萏一般的掐尖。只叫看见她的柳姨娘一阵的疼爱。
  “芸姐儿,随我去同夫人请安去。”柳姨娘早已梳妆打扮妥当了,待榕榕一来,便拉着她去请安。
  望着眼前容光焕发,气色良好,妆容精致的柳姨娘,又看看身后的丫鬟们,榕榕有些怯怯。
  “芸姐儿,昨个晚上你父亲讲了,今日可为你再寻个教舞的先生来。
  听罢了这话,榕榕心里便是一阵的欣喜,现在教舞的先生舞跳得并不精,只因世道不喜舞,也只是交个基本功罢了。
  看到面前少女脸上的欣喜,柳姨娘更是开心,嘴角的笑容拿丝帕都掩不住。
  “你喜欢什么颜色,给你在裁几身好看的舞衣。”
  “我都喜欢。”这话说得是真的,在榕榕心里来看,只要能够学舞,舞衣便成了次要的了。
  “也是,我们芸姐儿长得好,穿什么颜色都好看。”柳姨娘也是高兴。
  只可惜这样的好气氛到了正院便一下子就维持不下去了。 正文 第二章   “大奶奶,柳姨娘领着五小姐来给您请安了。”门口打帘的连翘进来禀报。
  白氏因傍晚的时候和世子爷吵了几句嘴,又听世子爷又去了柳姨娘处,昨晚睡得并不是很安稳 ,今日早晨天刚微微亮就睁开了眼睛。
  “柳氏来了?袁氏和秦氏呢?”白氏并不睁眼,由着身边的张嬷嬷给她舒缓着疲惫。
  袁氏是世子爷少年时的通房丫头,后来因为怀了身子,生了盈姐儿后被提拔成了姨娘。而秦氏早先原是白氏身边的丫鬟。
  “袁姨娘和秦姨娘早就候在了厅里。”
  白氏拂开张嬷嬷的手,略微整了整衣衫,理了理满头的珠翠,脸上才挂上无可挑剔的端庄笑容向着厅里走去。
  张嬷嬷和清枝随后跟上,几个大丫鬟也跟在身后,倒是一向不和的清灵和清巧因为谁先谁后的问题,互相瞪了对方一眼。
  但清灵的亲姐姐是大奶奶最信任的丫鬟清枝,清巧在清菊的提醒下,还是不甘的退后了。
  但到底是底下人暗地里的争斗,走在最前面的白氏可对这些小动作丝毫不理会。
  来请安的姨娘们都向世子夫人请了安后,便各自回院了。而几个姊妹则是由跟着世子夫人去荣和堂给老夫人请安去了。
  榕榕和两个姐妹走在一起,但是却不同两个姐妹顽笑,虽然身段出挑,但是却因为眉目间的那点怯懦而显得极为低眉顺眼,不起眼起来。
  盈姐儿的母亲袁姨娘并不得世子爷的宠爱,只好依附着世子夫人存活,但是盈姐儿却自有主意,她另辟蹊径,讨好的是荣和堂的老夫人。也因着这侯夫人的几分的疼爱,而经常和静姐儿争锋。
  “三姐姐,你今日带的镯子似乎和衣服并不大配。”慕梓静性子泼辣,最爱和这个凡事都想和她争一争的庶姐较劲。看庶姐今日新戴了一只琉璃镯子,便开始挑刺儿。
  慕梓盈并不生气,只摸了摸手中的镯子笑了句:
  “妹妹说的莫不是这琉璃镯子?这可是祖母赏的。”
  慕梓静总觉得祖母偏心,这下更是气愤,眼睛瞪向一旁笑意盈盈的慕梓盈。而后眼睛一转,看向了一边一直不曾讲话的榕榕。
  “五姐姐,你说呢?”
  慕梓静和慕梓盈两个人都看向了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榕榕,榕榕心里怯怯,眉间一股子的清愁漫上,原本美艳的眉目因为这一丝的忧郁之情而毕现娇态。
  慕梓静正盯着呢,突然看到眼前一向被她看不起的五姐姐如此盛貌,愣了愣,随后冷哼了一声,再不看去。
  而慕梓盈也顾着自己,只是嘴角微笑的弧度讽刺极了。
  榕榕则是一愣,紧了紧手里的帕子,再次低下了头,让额发掩住了神采。
  正巧这时白氏扶着张嬷嬷的手进了垂花门,前面的台阶上站着几个穿着体面的丫鬟,一见她们来了,其中一个迎上来,笑道:
  “二奶奶刚来了不久,正在里面配夫人用膳呢,夫人刚刚还在念诵大奶奶您呢,可巧您就来了。”
  话罢,几个丫鬟争相打开了帘子。
  白氏也笑应了几句,让张嬷嬷打赏了,就进了屋。
  果不其然,侯夫人此刻正在用膳,身边一个穿着翡翠撒花裙,外罩一件红色缕金衣的不就是她的二弟妹。看见她来了,脸上笑容殷勤:
  “姑母,您瞧,大嫂来了。”
  白氏心下嘲讽,凭的谁不知你身份似的,但脸上却是不显,仍是欢欢喜喜的应了,上前请了安。
  侯夫人发丝间已然夹杂了几许的银丝,眼角边也有些微细纹,但是却丝毫不显老态,脸上笑容端庄。
  二奶奶也带了桃姐儿来,此刻正坐在一边正是百无聊赖间,见大房的几个姐姐妹妹一来,急忙的拉了盈姐儿的手。
  侯夫人一看,乐得让几个小姊妹自己顽笑去了。
  桃姐儿是二奶奶的嫡亲女儿,二奶奶又是侯夫人的嫡亲侄女,盈姐儿最讨侯夫人的欢喜,桃姐儿和盈姐儿难免亲近些。
  桃姐儿今儿已经十六,定了亲了,身材高挑,肌肤微丰,鹅蛋脸,而盈姐儿才十三岁,承了母亲袁姨娘的清秀相貌,两人坐在一起,看上去倒像亲姊妹。
  静姐儿和榕榕一齐坐在了右边座上,气氛清静。一时无语。但随后三房的奶奶带着三房的姐妹来了之后,清静的气氛马上就被打破了。除了年龄较小的晴姐儿被三奶奶带在了身边,别的姊妹也都一同坐了。静姐儿也拉着和她同岁最为交好的三房嫡女锦姐儿在一旁说笑起来。剩下的柔姐儿同羽姐儿则是坐在了榕榕的边上,同她说起了时下的花样子。
  “要我说啊,那个花师傅的牡丹绣的才好呢,可是我倒是怎么学都学不会。”柔姐儿抱怨。
  她口中的花师傅是京城最出名的绣坊里的绣娘花月容。
  羽姐儿接腔:
  “二姐姐,我看你的牡丹已经绣的够好了。”
  静姐儿坐的并不远,听见边儿正说着花样子呢,笑嗤了一声:
  “二姐姐,七妹妹,你们何必在五姐姐面前说什么花样子呢?五姐姐可不感兴趣。”任谁都知道,这芸姐儿是这姊妹中的异数,不爱世道里女子时兴的琴棋书画,德言容功,只爱这不登大雅之堂的舞技。
  榕榕一下子脸就红了,尖尖的下巴微收,大大的眼睛里满含怯意,杏靥桃腮,艳色是收也收不住。
  榕榕虽然才十二,但是常年习舞,身量拔得高,而羽姐儿才十岁,身姿尚小,又离芸姐儿坐的进,堂中众姐妹中,只她看到了这美景。她年龄虽小,但却并不是没有小心思的,眼中闪过一丝的复杂,但随即释然。毕竟现在这世道,这样一张妖媚的脸庞并不讨人喜欢。
  锦姐儿是三房嫡女,性子温和大方,看芸姐儿有些下不来台,脸都快低到地上去了,出来打了圆场。
  静姐儿最听锦姐儿的话,也不接下来说话,反而说起了别的话头,榕榕心下这才舒了口气。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感激的看了一眼前座的锦姐儿。
  锦姐儿因是三房嫡女,平日的性子又最是温和大方,多次都为芸姐儿解围。榕榕心里自然是感激的,见锦姐儿也望过来,榕榕立马就感激的笑笑,梨涡浅浅。
  锦姐儿心下叹了一口气,芸姐儿生的一副好相貌,一身的风流体态,但脾气却最是怯懦,弱的不是侯府的娇娇小姐。遂也安抚的对她笑笑。
  从侯夫人那里请安出来,桃姐儿请了大家一同去她的院子继续顽笑,盈姐儿自是去了,剩下三房的几个姐妹也都去了,榕榕不好推辞,只静姐儿大大咧咧的推了。
  桃姐儿也不以为意,这侯府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的,这大房的六小姐脾气大,是丝毫不肯给人面子的。
  桃姐儿留了大家用午膳,榕榕念着早上柳姨娘说的事,吞吞吐吐的推了。带着身边的清烟,直直的回了柳姨娘的行露院。
  “姨娘。”榕榕在柳姨娘的面前不再像在旁人面前遮遮掩掩自己的容貌,而是扬起了头,眨巴着大眼睛,一副哀求的样子。
  柳姨娘好像并不知道似她心思似的,看着她眼巴巴的模样并不着急。
  “陪我用午膳。”
  “姨娘。”
  榕榕又喊了一声,轻轻的跺了跺脚,娇态毕现,眉间的艳光四射,水汪汪的桃花眼里仿佛在诉说这什么似的。
  柳姨娘爱怜的戳了戳女儿的额头,笑骂了一句:
  “瞧你那没出息的模样。你父亲刚才让小厮来传话,说是先生已经为你寻好了,过两天便来府里任职。”
  榕榕欢喜的在原地轻轻的打了个旋儿,笑容里甜的似裹了蜜。柳姨娘看了,只得叹气。
  榕榕相貌太媚,但平时低眉顺眼的在姐妹里也不起眼,眉间总有一股的怯意和清愁,只有在谈到跳舞的时候才高兴些。
  这样的性子,她不得不为她筹谋几分,榕榕现在已经十二了,现在就应该细细察看起来。
  这事少不得和世子爷商量商量,榕榕的性子弱,必须要找个脾气刚硬些才好,要护得住她才是。还有,须得一个家世简单的人才好。 正文 第三章   珠缨炫转星宿摇,花鬘斗薮龙蛇动。榕榕忽而双颦紧蹙,忽而笑意摧残,忽而低眉娇羞,手中的团扇描绘着点点红花,映衬的更是格外的人与桃花双面红。
  舞裙做的贴身,长袖细腰,额间的花钿渲染点点妩媚。清颜白衫,青丝墨染,在人前的不如意此刻完全被她扔在了脑后,沉迷在舞中的她,如此热情,如此魅力。此刻她的心里,她的眼里只有自己。
  榕榕正在练习新先生教与的团扇舞,正是一心一意间,哪知道此刻靖侯府迎来了客人。
  “姑母,您瞧,这就是芙姐儿了。看上去可不就跟四姑娘年轻的时候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二奶奶尤氏同侯爷夫人是姑侄关系,最懂她的喜恶。
  果不其然,听了这话,老夫人笑得就更开怀了。
  “偏偏就你眼神好。”
  “谁说不是呢?您看这芙姐儿长得可真是像极了四姑娘。”三奶奶秦氏也不落后。
  这芙姐儿是老夫人的女儿慕玉所出,老夫人最是心疼这个女儿,可偏偏她命薄,芙姐儿还未定亲就去了。而她膝下也就一个芙姐儿,老夫人心疼她,自然就将人从江南接到了侯府。
  其实论姿色来讲,这芙姐儿可并算不得什么美人,只不过因为生得一双似笑非笑含情目而略微增彩了几分。
  甄芙现今已然十四了,老夫人将她接来了,未尝没有抱着一个替她寻份好亲事的主意。毕竟一个四品官的女儿这名头可远远不如一个侯府的表小姐好听。
  “叫咱府里的小姐们都来看看新来的姐妹,也叫姐妹们日后好一同顽笑。”白氏接口。
  “是这个理儿,都是自家姐妹,也该亲近。”老夫人欣然应允。
  众人都答应了一声,边上便去了两个小丫鬟。不一时,就都到了。
  甄芙心中正在感叹这侯府的气派,抬眼望去,来的都是同她一般大小的女子。钗环裙袄,竟是无一不精,无一不美。心中一丝丝的羞郝,一丝丝的酸意,但脸上却是丝毫不显,仍然带着懂事、讨巧的笑意。
  “芙姐儿,这便是府里的姊妹了,日后一处念书认字,学针线,一起玩笑都是好的。至于几个兄弟,等他们下了学堂再认识不迟。”
  甄芙乖巧应话。
  “祖母,您身边的姐姐是哪来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最小的晴姐儿才五岁。她父亲是老夫人的幼子,自然是格外的偏宠一番,而且她又是姊妹里年纪最小的,在老夫人面前更是受宠爱。
  老夫人原是一只手拉着芙姐儿,听了晴姐儿这话,放开了甄芙的手,将晴姐儿搂在了怀里。
  “小八,这是你姑姑的女儿,芙姐儿。”
  “芙姐儿,这是你八妹妹,晴姐儿。”
  晴姐儿才五岁,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刻,在老夫人面前也胆子大,会撒娇的很。
  “芙姐姐好。”
  刚刚打完招呼,而后又搂住老夫人。
  “祖母,芙姐姐来了,您可不能不疼我了。”
  众人一时之间都笑了起来,偏偏只有甄芙的心里一下子酸了起来。这外祖母一直都是拉着她的手的,直到这晴姐儿进来了。众人的注意力一下子都集到了这晴姐儿的身上了。
  盈姐儿也一向讨老夫人的欢心,也上前撒娇:
  “就是啊,祖母,您可不能偏心这新来的姐姐。”
  剩下的姐姐妹妹有事一番的附和着,场面一下子可热闹了起来。
  对于孙女们的撒娇,老夫人可是受用。
  “怎么会呢,只要是乖巧的,我可都疼。”
  一番的撒娇弄痴之后,众姐妹才和新来的芙姐儿见了礼儿,看上去都是客客气气的,却并不大亲热。
  毕竟这表小姐的家世可不同于她们这些正正经经的侯府小姐,不过看着老夫人喜欢,大家才客气几分的。
  甄芙心里不服气,她眼瞧着,这些姐妹们不过是比她富贵了几分罢了,可并没有真正强的过她的。
  顽笑了一阵,老太太便有些乏了。
  “你安排一下芙姐儿的住处,且让她们姊妹们玩笑去。”
  这唤的是白氏了,白氏是世子夫人,掌握着侯府的中馈大权。白氏自然恭敬的应答了。
  桃姐儿是长姐,领着众人到了碧桃院。
  “芙姐姐,你是从江南来的?我听说江南的山水可美了。”羽姐儿最喜欢和人打交道,最喜欢攀谈。
  甄芙刚要讲话,静姐儿就开口了。
  “江南有什么好的,依我看来,还是咱们京城最繁华。哪里那些什么地方能比的。”
  静姐儿的脾气大家都是有所领会的,一时见没有人讲话。但是这甄芙可是第一次接触,她只觉得眼前静姐儿这话是在嘲笑她。偏偏身边没有帮她的人,大家都是在看笑话。
  但到底还是锦姐儿发扬风格,秉着一向的性子出来打了圆场。
  “江南和京城各有各的好。”
  众人也都附和这话,转而说起了别的事儿。
  “听说这威远候府的三姑娘定亲了?”羽姐儿的消息最灵通,这话是朝着锦姐儿说的。
  锦姐儿的外祖家就是威远候府。锦姐儿听了这话,也点点头。
  羽姐儿的口吻羡慕。
  “那她以后就是三皇子妃了。”
  在座的都是未婚的姑娘,聊起这个话题的时候,有些脸红,但是脸上的神采无一都是羡慕的,只是没有羽姐儿的直接。
  唯独榕榕,她坐在角落里,手里端着茶,垂下的眸子里正在想些什么。她刚才那支舞还没有跳完,她还在惦念着呢。
  静姐儿的院子离衡芷院最近,刚刚她们也是一道来的,她怎会不知道榕榕刚才在干嘛。
  “五姐姐,你在想什么呢?该不会还是在想跳舞的事儿吧。”静姐儿以前虽然不喜欢自己,但是何曾和最近一样这么的刁难过呀。她哪里知道,静姐儿不过是因为之前无意间看到了她的容貌灼灼,心中有些不快罢了。
  “我没想什么。”榕榕不喜欢和别人争辩,也争辩不过别人。
  静姐儿一看眼前这人的胆小模样,突然就没有了兴趣。她心中嘀咕,这五姐姐一向是最懦弱的,她最近怎么会想着和这样一个人一争高下呢?
  甄芙在一旁听着众人的一来一往,心里有是羞恼又是嫉恨。她们谈论的事她竟没有一样说的上嘴的,无论是时兴的花样子还是衣服款式,都是江南从未听过的。
  她甚至有些愤恨起来,当初母亲为何要嫁到江南去,不然她也能成为一样尊贵的侯小姐,哪用得着今天受这样的闲气。
  时间过得快,不过一会儿就到了用膳的时辰。
  桃姐儿最长,在姊妹中也最有长姐的威严。
  “府中来了新姐妹,今日便由我做东,如何?”
  盈姐儿同桃姐儿的关系最好,马上附和。
  “那当真是极好的,谁不知大姐姐院子里的糕点是最好的。”
  柔姐儿也打趣儿:
  “前儿听说大姐姐院子里的海棠开的最好了,满府里飘香呢。这下有机会去看看了。”
  大家也都一一迎合着。
  用完了晚膳,甄芙借着刚刚来京,车马劳顿为由,早早的就离开了。剩下的姐妹们也都各自散了。
  榕榕从碧桃院回来并没有直接回蘅芷院,而是到了柳姨娘的行露院。
  “姨娘。”
  柳姨娘正在用膳,看见她回来了,放下筷子,细细的问话。
  “晚膳用的可好?要不要再用些?”
  柳姨娘知道她在外吃不好,每每回来都要仔细的询问。
  “还好。只是多用了几个银丝卷。”
  柳姨娘最是重视榕榕的身子,榕榕每日的吃食她都是要一一关心过的。
  “银丝卷不好克化,你就是喜欢也不能多用。”
  交代完之后,她才放了榕榕回去。
  刚刚回到衡芷院,榕榕便拿起了放在榻上的团扇。
  “哎呦,我的好小姐,您刚刚才用完晚膳,就要跳舞了?”
  “浅柳,我看看扇子罢了。”浅字打头的丫鬟是侯府里专门伺候小姐的贴身丫鬟。
  浅柳将刚沏好的热茶略微晾凉了才端过去。
  “五小姐,您可别唬我。”
  “罢了,我不看便是了。”榕榕到底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扇子。
  浅柳这才舒了口气,吩咐边上的小丫鬟将这桃花团扇好好收了起来。
  浅柳长榕榕两岁,性子爽利,柳姨娘特意将这丫头调来伺候的。想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就算不能让榕榕的性子硬上几分的,也能在院子里压住其他的下人。
  “五小姐,我听说明儿表小姐也是同几位小姐一起上族学的。”浅柳提了一句。
  榕榕正在看小丫头挑灯呢,浅柳看过去的时候,只见自家小姐的眼睛里就像宝石似的,灿烂璀璨,满是光华。愣了愣,也没再提表小姐的事。
  毕竟在她看来,自己小姐神仙一般的人,向来是不懂这些事的,何必拿这些俗事惊扰了呢? 正文 第四章   一个烟雾蒙蒙的地方,一口烟雾腾腾的池子,榕榕将身子尽然沉入了其中。这是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榕榕也不知道这地方的来历,只知道只要自己在心里默念,便可以到了。
  初初,她也迷惘、害怕,但是她很快就发现这个地方对她并没有恶意,她能在这里感受到轻松。
  她能够在这里自由的奔跑,自由的跳舞,不必担心别人的眼光,不必活在拘束之中,没有人会要求她做这做那,也没有人管她的言行举止,这让她欣喜极了。
  她更发现这口池子能够舒缓她的疲劳,能够令她的肌肤光滑如玉。
  况且这是她一个的地方,这才是最令她高兴的,没有别人,只有自己。
  她曾经想将这件事向姨娘透露过,但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只好作罢。
  也因为如此,她的精神状态都是极好的,尽管昨晚入睡的有些迟了。
  在丫鬟们的伺候下,洗牙、漱口、净脸之后,便由小丫头扶着到了梳妆镜面前。
  “五小姐,今日簪这支珐琅蝴蝶簪子可好。”给榕榕梳头的小丫鬟名字叫浅草。
  “不用了,昨儿姨娘不是送来了几多绢花,在配上那支珠钗就行了。”榕榕虽然性子弱,在外人面前不尽出彩,但是她的眼光却是极好的。
  “这样清淡的打扮也只有我们五小姐才好看。”浅草为榕榕挽好髻之后,将铜镜拿在手里供榕榕仔细端看。
  脸上晶莹,肤光如雪,巴掌大小的瓜子脸上的梨涡浅浅,浅草只觉得自己眼前所见如新月清晕,如花树堆雪。
  “五小姐,教奴婢看来,这侯府里可没有小姐的容貌比的过您。”浅草从小同榕榕一起长大,如果说浅柳是最为榕榕着想的,那么浅草就是最推崇榕榕的。
  榕榕早就听惯了浅草的赞美,嘴只一抿,也不多言。
  “小姐,还是用膳吧,待会儿来不及上学了。”浅柳进门了,身后的两个小丫头低着头、手里端了两个大食盒。
  榕榕重口腹之欲,今日的早膳厨房备了新鲜的糖蒸酥酪,榕榕忍不住多用了一点就耽误了时间。到尺素院的时候,大多数姐妹都已经到了,只有静姐儿尚没有到。
  榕榕低着头走到自己的位置上,也不多言。她一向是姐妹中最不起眼的,也没有人看她。
  但是她突然感觉到有人拉了拉她的袖子,抬眼望去,竟是昨日才来的芙姐儿。
  甄芙并不是很看得上眼前这个性情懦弱的五妹妹,只是她刚来这侯府,对这儿的事情尚不熟悉。而这府里的姐妹们又对她来说并不热情,她现在无疑需要一个突破口,而她看来,眼前这人的性情正好,胆小懦弱。
  甄芙对榕榕极为关心,做尽了一个姐姐的模样,只是榕榕却并没有什么反应,依旧低着头不语。
  “芙姐姐,您可别再白费功夫了。”静姐儿一来,便看着新来的表姐正在同她的庶姐搭话呢。
  “这儿谁不知道呢,这五姐姐可只是对歌舞之技感兴趣的,对别的可不没什么意思。”
  静姐儿说这话很正常,她一向嘴巴上不饶人,除了锦姐儿,其他哪个姐妹没被她挤兑过。
  盈姐儿最想讨得祖母的喜爱,因此对于这个祖母最疼爱的外孙女几分的善意,暗自提醒了几分。
  而甄芙也反应的很迅速,很快就坐到了盈姐儿的边上,仿佛之前和融融搭话的行为根本就不存在似的。很快就与盈姐儿说说笑笑起来。
  榕榕并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她垂下眸子,自管自得拿出了书。柳姨娘对自家女儿这个怯懦的性子恨得不得了,但是对她另一个特质却满意的不行,那就是心宽。在柳姨娘的眼里,榕榕将来的一切她都安排好了,榕榕只要享受便可以了,哪需要操什么心呢?
  富贵人家的女子读书不过是锦上添花,不求成为什么女才子,大多是为了追求“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质和德言容功上的些许精通。
  桃姐儿快要成婚了,这学自然是不用再来上了。除了日常同姐妹们顽笑顽笑,基本上都是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绣嫁妆的。而柔姐儿虽然年岁只小了桃姐儿一岁,但是因为她是庶女,亲却还没定下,现在也还呆在学堂里。
  教书的女先生教书时很努力也很用心,在这个世道,女子若有才名还是会被人高看几分的。
  京城的双姝,一是大学士傅时的女儿,傅莹莹,二就是靖海侯府的慕梓锦了。两人都是才貌双全的京城闺秀。
  是以,教书的先生对这锦姐儿更是关心,时常的关注,而先生最不上心的便是静姐儿了。
  静姐儿的脾气大,耐不下性子来看书,这才气自然也没几分。这侯府的娇小姐哪里是她一个教书先生管教的起的,她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去了。
  就比如眼下,大家都在好好听讲,偏偏就静姐儿正托着腮发呆呢。
  先生一走,晴姐儿就迫不及待的上前询问了。
  “六姐姐,你干嘛呢?怎么今天这样的没精神。”
  静姐儿眼睛一眨,看这眼前的晴姐儿眼睛闪闪,便笑开了,笑容里颇为自得。
  “我母亲说了,再过两天,祖母要领着我们去城外的普盛寺上香呢。”
  果不起然,静姐儿这么一说,一下子大家都炸开了锅。
  这个世道女子虽然也可以外出踏青、游玩、赴宴,但是出门的机会还是极少的,听到可以去城外游玩,大家还是极为兴奋的。
  “真的吗?真的吗?”晴姐儿年龄最小,还没有出过门,心里很是兴奋,忙忙的确认。
  “我母亲告诉我的,怎么可能是假的?”
  静姐儿语气骄傲。
  众人纷纷点头。静姐儿的母亲是世子夫人,掌握侯府中馈大全,出府一事自然是要她来准备的。
  于是下面的课,先生们都觉得这侯府的小姐不受控制了,待到礼仪课的时候,先生甚至还严厉的责罚了两三位小姐,这才让大家平静了些许。
  下了学,榕榕依旧是先回了柳姨娘的行露院。
  “芸姐儿,累不累?”柳姨娘原本正在做针线,见榕榕来了,放下针线关心道。
  榕榕摇头。
  “我叫人给你做了糖蒸酥酪,这就端来。”
  柳姨娘说完这话,立马就看到了榕榕闪闪亮的眼睛,里面就像沾满了晨曦时最明亮的露水。她不禁失笑,榕榕这性子也不知道像谁,喜欢也不说话,不喜欢也不说话。但是她有小动作,当她高兴的时候,就会拿那双漂亮的媚眼对着你,直叫你把心肝捧出来都没什么问题。
  碰巧这时巧杏来报了。
  “柳姨娘,五小姐,世子爷来了。”
  柳姨娘站起来,理了理身上的裙衫,又打量了一下面前女儿的装扮,才放心下来。
  她是最重视妆容的,女子的仪容容不得一丝的马虎,而且她出生太医世家,又懂一些的养生之道,这容貌就保养的更好了,即使已经生下了榕榕,相貌依旧如同二八年华的少女一般的娇艳。
  “榕榕也在这?”世子爷刚进来,便发现自己的美妾身边还站着自己的女儿。
  “方才下了学呢。刚叫人做了糖蒸酥酪,世子爷要不要一起用一碗?”柳姨娘上前递了帕子过去。
  “也好。”慕千修接了帕子,净了面。
  牛乳含糖入碗,上面堆了初秋的时令水果,嫩黄的蜜桔,洁白的香梨,还撒了细细的核桃仁,看上去极惹人胃口。
  柳姨娘见榕榕仍是一脸的意犹未尽,便告诫了一句。
  “莫要贪多,少吃滋味才好呢。”
  慕千修倒是觉得没有什么,但是看柳姨娘告诫女儿,便说了一句不打紧的。便瞧到一向羞涩的女儿抬起了小脸,双目犹似一泓清水,眼中满是濡慕之意,脸颊两侧微微红晕,嘴边梨涡浅浅。他便是一愣,而后心中升起了浓浓的护犊之情。
  于是又加了一句话。
  “榕榕到底岁数还小,又是女儿家,喜欢吃甜的也是常情。”
  一转眼,瞧着自己美妾一双眉目瞥向自己,眼中似含嗔又含喜得,便难得的讪讪。
  等到榕榕离开后,慕千修叹了一句。
  “榕榕虽然岁数还小,但是姿色无双。”
  其中意味叫柳姨娘听了一惊。
  “世子爷这是什么话,侯府的小姐哪一个不是貌美如花的。”柳姨娘故作不依。
  “那倒是。不过榕榕的容貌的确是极盛的。”
  “只是可惜了,榕榕的性子到底还是弱了些。”柳姨娘提起榕榕的性子来。
  慕千修果然摇了摇头。
  柳姨娘这才心下松了一口气。但是这件事却给她提了个醒,动作的确是该快些了,榕榕已经十二了,过不了多久就彻底张开了。现在大家还没想法,但是等到榕榕的貌掩不住的哪天呢?谁都保不准是不是会有人拿榕榕去讨好别人。
  但是她却是没料到,意外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 正文 第五章   “可要记住了,路上不要掀开车帘子,不要和静姐儿争一时之气。到了普盛寺跟紧了大家,千万别贪新鲜拉下了。”柳姨娘拉了榕榕的手殷殷嘱咐。
  榕榕点点头。
  柳姨娘原来娇媚的面容在灯下晕染出了别样的温柔,脸上切切的慈母之心尽显。榕榕轻轻的拉了拉柳姨娘的手,耳边的青色发带随着身子轻轻的晃了晃,柳姨娘轻轻的点了点榕榕的鼻头,动作亲昵。
  “连句话都不会说,真不知道我这么会生了你这么个丫头。”
  旁边的李嬷嬷也笑了。
  “怕就是姨娘这样爽利的性子才会有这样娇柔的小姐呢。”
  榕榕头一歪,眨巴着眼睛,抿着嘴笑了。
  柳姨娘自然也是高兴的,看到面前女儿虽然脸上还带着笑靥,梨涡也是浅浅,但是大眼睛里却有了点水意,便知她有些倦了。
  “好了,不拘你在这儿陪我作针线了,快回去歇息去。明日还要出门。”柳姨娘拍了拍榕榕的手。
  榕榕拉着柳姨娘的袖子晃了晃,目光清澈的就象冬日里还未降落在大地的雪,柳姨娘有些晃神,记忆里她似乎也有这样的举动,在昏黄的灯光下,她仿佛看见了从前的自己。
  “姨娘。”
  轻糯的嗓音拉回了柳姨娘的思绪,柳姨娘随即回了神,脸上的笑容依旧慈爱。
  “快回去歇息吧。”
  “那姨娘也早点休息。”榕榕乖巧应话,她不常说话,但是声音却是格外的软糯,让人听了便是有点微醺。当她说关心的话之时,柳姨娘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都被温水里轻轻拂过了一遍似的。
  榕榕出门的时候,耳边似乎听到了一声轻叹,榕榕还以为是自己多心了,还是敛神回了衡芷院。
  衡芷院的灯火早早的就息了,倒是隔壁的衡凝院灯火亮了半宿。
  浅柳亲自上前服侍榕榕着衣,蜜合色的夹袄,玫瑰紫的银线坎肩儿,底下是淡青色的薄棉裙,裙摆飘逸,一水的清淡,不见奢华,看上去雅致极了。
  梳发的浅草照例把榕榕面前的流海梳理了一遍,只是与往日不同的不过是微微的薄了一些,不过依旧是盖着额头,挡住了眼睛。
  榕榕的头发极好,鬓发如云,青丝三千,浅草慢慢地梳着,嘴里逗趣儿。
  “五小姐昨夜里早早的就睡了,怕不知道咱们隔壁的灯可是到了半夜才息的。”
  榕榕原来正走神呢,听了这话,倒觉得新鲜。
  浅草笑了,细细的开讲:
  “听说六小姐昨儿换了不知道多少套的衣服呢,把衡凝院的丫鬟们都累了个倒。”
  榕榕有些不解,眉头微皱,问的话还没出口,浅草就善解人意的回了:
  “大概是六小姐想要今儿个漂漂亮亮的出门吧。”
  榕榕抿嘴笑了,静姐儿每次出门的时候都格外的郑重,前晚上必定要来回的准备好明日的衣着,每次都要闹个人仰马翻的,阖府里都知道这事。但是昨晚上倒是格外的夸张,竟把所有的小丫头折腾了个遍。
  “小姐,你喜欢哪个?”
  榕榕瞧了瞧,思量了一下,放下了玉簪子,还是选了一支镶了珍珠的银簪子,浅草又细细的用一条上面绣了银线的紫色发带绑了头发。最后,选了几朵小小的绢花簪在了鬓边。这才打扮好了。
  榕榕站起来,身子袅娜,打扮得虽然素淡,但是却别有一番的雅致风流。直教几个小丫鬟看晃了眼。
  不紧不慢的用完膳,榕榕才照着往常的规矩,先去了柳姨娘的行露院请安,而后才跟着柳姨娘去梧桐院给白氏请安。
  白氏对着姨娘和庶出的子女自然是没什么好脸色的,只面子上过得去便罢了。让几个姨娘各自回了院子之后,照旧的领着几个女孩子去给侯夫人请安。
  只有待到所有人都在荣和堂之后,才由侯夫人领着大家出门。
  静姐儿今天穿的是一件绯红色的绫裙,袖口和领口都绣了精致的蝴蝶,裙摆上则是以假乱真的花朵,行走间似乎步步生莲。
  就连今日上的妆也是格外的娇艳,不开口,看上去倒真的是美人一个。
  榕榕心里暗自想了,这倒也不怪她折腾到半夜,只是太过艳丽了些,看上去格外的成熟。
  果然三姐妹一起走在白氏的后面之时,盈姐儿微微嘲讽:
  “六妹妹这身好打扮,看上去竟让人觉得是哪家的贵妇似的。”
  盈姐儿今日也是打扮了一番,原来看上去还行,只不过首饰并没有静姐儿身上的贵重,比着静姐儿显得有些下乘了,但是粉红色的袄裙看上去却有了几分平时不曾有的活泼甜美。
  静姐儿听话浅,觉得这话听上去虽然觉得像是在夸她,但也知道这盈姐儿向来和她是不对付的,应该不是什么好话,也回敬了一句:
  “哪里比得上三姐姐。”
  说完还特意摆弄了一下头上簪的玉钗,那玉钗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是玲珑剔透,尾上的蝴蝶也是活灵活现,似要展翅欲飞。
  盈姐儿见了眼睛就是一暗,也不说话了,手里拧着帕子,心里暗恨:
  “若不是你有个出身高贵的母亲,你算得上什么?”
  静姐儿见盈姐儿不讲话了,满心的高兴,今日总算是压了她一次,也不冲着盈姐儿讲话了,便将目光转向了一旁一直不曾讲话的榕榕。
  眼前的女子,虽然打扮素淡,但是这一身的风流哪里掩得住,蜜合色更显得她身姿处处,形容袅袅。
  但静姐儿还是挑剔道:
  “五姐姐,你今天的打扮看起来可真不像一个侯府小姐。”
  变着法说榕榕的打扮寒酸,但是榕榕秉着原来的性子,也不争辩,只低着头不说话。
  静姐儿得了个无趣儿,就开始炫耀自己身上的首饰。
  白氏最是宠爱静姐儿,才把她宠成了这样脾气直的娇小姐,对于她对姐妹的挤兑也不制止,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些庶女罢了,将来一副嫁妆就能打发了,那为何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取取乐?
  静姐儿正要继续讲下去呢,却被远处传来的一句声音阻拦住了。
  “大嫂来的这样早?我原以为自己算来的早的了。”
  原来是秦三奶奶,身后还跟着锦姐儿几个姐妹。
  “我哪里算得上早了,早就有人先到母亲面前了不是?”
  白氏的嘴皮子也是泼辣的,不难看出静姐儿的脾气是哪里来的。这话嘲讽的就是尤氏了,世子爷和三爷是侯夫人亲出的,但是二爷可是庶出,只不过娶了个侯夫人的侄女儿罢了。
  姐妹间相互见礼,走在后面,秦氏和白氏一起走在前面。
  锦姐儿一如往常的端庄打扮,晴姐儿年龄小,穿的可爱,羽姐儿十岁,身形尚未长成,因要出门的缘故,穿的也只较平时庄重了几分。
  倒是柔姐儿今日穿的格外的柔媚,本就一双桃花眼媚意绵绵,今日却是还细细的描画了一番,脸上的胭脂也好好的抹上了一番,衬上今日穿的水红色外衫,端得上是一个人面桃花。
  榕榕只是趁见礼的时候扫了一眼大家的穿着,之后又是一番的沉默,听着边上姊妹间的闲谈,她最喜欢挨着羽姐儿边上,因为她有个不太被别人知道的爱好,她喜欢听别人的闲事,而羽姐儿无疑是几个姐妹里最爱说闲话的人了。
  榕榕正垂眸聆听的入神呢,突然羽姐儿不讲话了。榕榕有些好奇,抬起头扫了前方一眼。
  原来是遇到了几个兄弟给老侯爷后侯夫人请完安正打算离开呢。
  静海侯府这一辈女子居多,大房只有白氏一个嫡子,四少爷慕邵敬;而二房则是由三个男子,大少爷慕邵谦是二房的嫡长子,三少爷慕邵礼、五少爷慕邵佑是庶出;三房并没有嫡子,只有一个庶子慕邵恭。
  男女七岁不同席,但是都是自己的兄弟姐妹见面也是常有的事,兄妹之间见了礼之后,几个兄弟就上学去了。
  榕榕和几个兄弟并不熟悉,柳姨娘并没有儿子,且大房只有敬哥儿一个嫡子,白氏宝贝的很,哪里肯让他和几个庶女来往。而二房和三方的兄弟,他们平时都忙着各自上学,顶多见了面见个礼罢了。
  “刚才路上遇到了敬哥儿几个耽搁了些时间,这才进来的有些晚了。”白氏见尤氏站在侯夫人的身边要开口的模样,便抢先说了话。
  秦氏和白氏是亲妯娌,也在旁边迎合。尤氏只好讪讪的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侯夫人仿佛对眼前的唇枪舌剑都看不见似的,十分享受几个儿媳妇对她的奉承和恭维。
  “好了,咱们去门口吧。车可备下了?”
  白氏笑着应话:
  “母亲,媳妇早就叫人备好车了,车已经候在门口了。”
  侯夫人慕尤氏这才领着众人浩浩荡荡的从荣和堂出发。
   正文 第六章   榕榕本来是安同静姐儿一辆马车的,谁知道上车之后见到的竟是晴姐儿。晴姐儿才五岁,唇红齿白,生得雪团子一般的模样,榕榕看见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像流动的小溪水一般的软和。
  “八妹妹。”
  晴姐儿虽然在长辈面前很受宠,也极爱撒娇,但是脾气却是好的,性格也单纯。看见自己同这位几乎不曾讲过话的五姐姐坐一辆马车,神色好奇,却也甜甜的打了招呼:
  “五姐姐好。”
  柳姨娘怕榕榕在马车上无聊的紧,便准备了一些小点心、蜜饯之类的,榕榕看见晴姐儿这厢正好借花献佛。
  “八妹妹可要用些蜜饯?”
  眼前的手极美,手如柔荑,肤若凝脂,更显手中的樱桃肉鲜嫩。
  晴姐儿点点头,伸手接过。
  榕榕看着眼前晴姐儿乖乖巧巧吃蜜饯的模样,只觉得心里欢喜。她性子多是沉默,家中哪里有姐妹同她亲近,几个妹妹也是性格强势与她不同的。
  晴姐儿眨巴着眼睛,忽然冒出了一句话:
  “五姐姐,你说话的声音可真好听。”
  榕榕有些郝然,双颊微红。
  “八妹妹的声音也很好听。”
  晴姐儿又开口了:
  “五姐姐,你长得真漂亮。”
  榕榕更是害羞起来,连声音都轻了起来,但是却更显得软糯起来:
  “八妹妹也很漂亮。”
  晴姐儿年纪小,身量也小,榕榕即使是低着头的,晴姐儿也能看见她的容貌。晴姐儿只觉得眼前的五姐姐似乎是姐妹中最漂亮的了,比大家都认为漂亮的二姐姐还要美。
  “五姐姐,你的头发挡住了脸,不好看。”说完还皱了皱鼻子。
  榕榕轻抬下巴,眼里有一丝的清愁存在,眉目里还是羞色,手里拧着帕子到底是没有讲话。
  晴姐儿并不在意,她知道眼前的五姐姐是侯府几个姐妹里最不爱讲话的。
  “那五姐姐,你真的像六姐姐说得那样喜欢歌舞之技吗?”
  榕榕望了望眼前晴姐儿这张天真无邪、充满好奇的脸庞,若是换了一个人问,她恐怕会认为是在嘲讽她。榕榕抿了抿嘴,轻轻的点了点头。
  晴姐儿更加好奇了。
  “五姐姐,你为什么喜欢啊?”
  榕榕歪了歪头,清澈的双眸里满带疑问,好像是在很用力的思索着这个问题似的。晴姐儿看了觉得五姐姐更加可爱。忍不住去拉住了她的纤纤玉手,开始撒娇顽笑起来。
  榕榕没有亲姐妹,家中的姐妹也同她关系不甚亲近,对晴姐儿的亲近之意她有些手足无措,眸子里映出的是恍若冬日里的那场初雪一般的纯净。
  就这样,晴姐儿一路上都和榕榕说着话逗着趣儿,一路上倒也没有那么乏味。
  只不过到下车的时候,晴姐儿拉着榕榕的手下了车,两个人言谈之间颇有几分的亲近之意,看的早就下车等在一边的静姐儿又是一番的酸话。
  最后,还是经常出来收拾静姐儿烂摊子的锦姐儿出来打了圆场,大家这才安静下来,规规矩矩的站在了一边,看上去才颇有一番的侯门贵女的风范和气度。
  侯府的女眷来普盛寺里上香,寺庙里自然是早早的就做好了准备,平民百姓都在寺庙前被通知不得进入,每一道门都让庙里的武僧守着,寺庙里也准备了上好的厢房让靖海侯府的夫人和小姐用作小憩。
  侯夫人最是信佛,虔诚的不得了,领着大家上了香之后,听说寺里经常在外远游的慧能大师回来了,当即决定要听大师讲课。
  “慧能大师的可不能不听,我一把年纪了也不拘着你们,你们都休息去吧。”
  “慧能大师的课,我也是爱听的,姑母,你可不能拉下我。”二奶奶尤氏最喜欢捧着侯夫人,见她说要听慧能大师的课,,自然立马表态。
  三奶奶秦氏也是个聪明人:
  “母亲可也不能撇下我,慧能大师难得回来都被我们碰运气碰上了。”
  白氏本来据着身份,不肯将讨好的姿态做的太过,但是眼见着两个弟媳都说话了,也不能还做高姿态,也出来表了态,表示要一同陪着侯夫人去听课。
  侯夫人笑得开怀,仿佛非常满意几个儿媳妇的做法,对着几个小辈就宽和了。
  “你们各自休息去吧,待会儿也可以姐妹约着去玩笑玩笑,别太据着了。”
  众姐妹们都是开口谢过祖母。
  侯夫人就由三个儿媳妇陪着,在住持的带领下去了听课的厢房,至于剩下的小姐就让小和尚们领着去旁边的厢房里休息去了。
  普盛寺安排的非常的巧妙,每个小姐的休憩房间都在一个大院子里,且离前院很近,没走几步路就到了。
  浅柳做事仔细,榕榕今日才带了她在身边伺候,刚刚在她的服侍下净了面,就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五姐姐,听说后山的海棠花现在正开得妙极了,大家都说要去赏花,我特意来叫你。”晴姐儿小脸红扑扑的,眼睛晶晶亮。
  榕榕虽然有些疲累,但是看着眼前这样笑意吟吟得笑脸也不好拒绝,便应了她的话。
  刚走到呢,就听到羽姐儿的俏皮话了。
  “我说呢,五姐姐定是会听晴姐儿的话的,这不,晴姐儿一拉她,也同我们一起赏花了。”羽姐儿最喜欢打趣儿,看到晴姐儿拉着榕榕的手,当即就拍了手。
  大家都知道羽姐儿的性子,哪里不知道她现在对晴姐儿和芸姐儿的亲近起了兴趣,也都含了笑看着。
  晴姐儿天真烂漫:
  “就许你同五姐姐好吗?我就不行吗?”
  这话说得也对,羽姐儿之前同榕榕倒的确是姐妹中算得上较亲近的了。大家都感兴趣的想听羽姐儿如何应答,只是一人破坏了此时的气氛。
  “不是说赏花去,在这儿说这些无趣的话作何?”
  静姐儿一开口,便打破了她今日的美人形象。大家都知道,也不去理她,转而说起了这后山的海棠花。
  “这普盛寺的海棠是开的最好的,也是开的晚的,你瞧,别的地方的海棠现在正是盛放,他这有些海棠才刚刚结了花骨朵。”
  桃姐儿最喜欢海棠花,她的院子里也栽了几株海棠。
  “说起海棠,那西府里的海棠才美呢。”西府是三皇子楚辰的一所院子,在京中素以海棠花出名,别名还叫“海棠苑”。
  “西府的海棠会今年我们侯府可是好几位姐姐都能参加了。”羽姐儿的口吻羡慕,世家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即女子只有满了十二岁出门赴会,而她现在只十岁而已,对于她这种喜欢热闹的人来讲,不能出门赴宴的确是有些遗憾的。
  往年靖海侯府能去赴会的只有桃姐儿、柔姐儿、盈姐儿和锦姐儿,可今年芸姐儿和静姐儿可都满十二了,家中唯有她和尚只有五岁的晴姐儿还不能赴会去,那日子可不就更无聊了吗?
  说到这儿,羽姐儿看过去,静姐儿心思最浅,脸上果然就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倒是芸姐儿还是低着头,不做声。她微微皱眉,随即放下心来,这五姐姐性子最是胆怯,就是空有一张好脸蛋罢了。而那静姐儿不过是空有个好身份罢了,绣花枕头一包草。
  倒是锦姐儿皱了一下眉,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这羽姐儿。
  “好美的海棠。”直到晴姐儿大呼了一声,才引去了几人注意力。
  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普盛寺后山的海棠满山遍野的确是不负盛名。
  大家都朝着海棠开的最盛的地方去了,偏偏只有榕榕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五小姐,这儿的海棠还只是花骨朵呢。”美丽的花儿当前,只要是姑娘都会喜欢的。浅柳也没有在府里的拘束,放开了些。
  榕榕抬头,手轻轻的拂了一下枝头尚未绽放的海棠花苞,难得的稚气:
  “人人都喜欢盛放的海棠,可我偏不,我喜欢犹抱琵琶半遮面。”
  初秋的阳光并不浓烈,温暖的恰到好处,榕榕微微扬起的头,让额前的刘海散开,露出了光洁如玉的面孔。金色的阳光洒落在脸庞,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似乎正在诉说着什么。
  浅柳楞了一下,先是一愣,而后心里欢喜。她的小姐,终于有了别样的神采。
  但是她们不知道的是,不远处竟有人看到了这一幕。
  “去查查。”
  说这话的人大概三、四十多岁的模样,但却仍然气度风流,身姿挺拔,身上弥漫着一种贵气,一看就知道是常居高位。但是此刻他的手里却拿着一株刚刚折下的海棠、尚未绽放。
   正文 第七章   “一路上没有出什么事儿吧?”柳姨娘虽然在榕榕刚回府的时候,就把她身边的浅柳叫过来细细盘问过了,但是在榕榕略微休息过后来给她请安的时候,还是问了一句。
  榕榕刚换了衣服,随着她摇头的动作,袖子上的流丝绦轻轻晃动,淡青色的棉裙质朴,一派甜美秀静的模样。
  “叫嬷嬷我把小姐的头发挽了去。”
  榕榕乖巧的坐到了梳妆镜前面,而一向不许她在外轻易露貌的柳姨娘此刻也是含笑允了,白氏今日才陪老夫人去上香去,晚上世子爷是定要在正院的,这是规矩也是惯例。既然这样,也让榕榕松快松快不是?豆蔻年华的少女,都是爱漂亮的,更何况榕榕还是个顶级的大美人。
  李嬷嬷是柳姨娘的奶娘,从小到大都在跟前伺候着的,她的情面自然不是一般的伺候奴才。
  “小姐这般的好相貌,将来定是个有福气的。”李嬷嬷索性将榕榕的发髻全部打散了,一咎一咎重新梳起。
  鬓发如漆,光可以鉴。双瞳剪秋水,双颊映桃花,虽然眉宇间有着淡淡的疲倦,但是丝毫没有掩饰美貌,反而平添真实,让人觉得这才是人间色。
  柳姨娘听了李嬷嬷的话,也知晓不可在女儿面前说什么丧气话,免得榕榕原就胆小的不得了听了这话更是害怕,因此也含笑点头。
  屋里都是柳姨娘的心腹,余下的小丫鬟都在帘外伺候着,几人说起来却是没有平常的拘束的,榕榕更是自小在众人面前长大,也没有在外人面前的胆怯了,只是羞怯于李嬷嬷和柳姨娘拿她的容貌做话筏子。
  “姨娘,嬷嬷。”又是一声婉转娇啼声。
  众人看去,只见面前的五小姐双颊羞红,双眸清亮,旁有梨颊生微涡,满脸的羞怯之色,明明是与平时一般的作态,却因为撩起了额前的碎发而显出别样的妩媚之色。
  一时之间,众人的心口竟都有些发热发烫起来,这样的美人,只恨不得让人将她喜欢的一切都捧了来,放在她手上,让她不要再皱起柳眉。
  “怎么全部都聚在这儿?”这话似平地里的一声惊雷,一下子便惊醒了众人。
  “世子爷安好。”
  “给世子爷请安。”
  李嬷嬷和丫鬟们都躬身行礼。
  榕榕有些慌乱,不知道该怎么做,忙依赖的看了一眼柳姨娘。柳姨娘并不急着给世子爷请安,她先是安抚的看了看榕榕,而后冲李嬷嬷使了个眼色。李嬷嬷会意,轻轻的挪了一下步子,便技巧性的挡住了世子爷的视线。
  “世子爷怎么来了?今儿不是应该到大奶奶那儿去?”柳姨娘起身问安。
  世子爷并没有想那么多,笑了一句。
  “无妨,爷昨儿应了要陪你用晚膳自然是不会食言。”
  柳姨娘亲自上前替世子爷除了外衣,绞了帕子,嗔了一句:
  “世子爷一言九鼎。”
  慕千修听了哈哈大笑,他最宠爱柳姨娘,除了她相貌娇美之外,这性子也是他爱的。但是一转眼,看到这屋子里竟然还站着许多丫头,略有疑惑起来,又问出了刚才的话。
  “怎么都躲在这屋子里呢?”
  柳姨娘忙得出声:
  “榕榕正给妾身请安呢,刚刚上香回来,妾身怕她是累了,正想让她回院子休息去呢。”
  “哦?榕榕也在?”慕千修想起这个自己最宠爱的妾室诞下的女儿,四下打量了一番,才在李嬷嬷身后看到了正这个低着头不说话的女儿,当下就皱了眉:
  “榕榕的性子太过怯懦,怎么连我这个父亲都……”
  话未竟,看到眼前的女儿小步迈上前来,款款的给自己请安,那娇弱的情状叫自己这一番话仿佛都下不了口了。
  榕榕心中也是怯怯。
  倒是一旁的柳姨娘在李嬷嬷领了一众丫头退下之后才开了口:
  “榕榕的性子弱有什么妨碍的,总有世子爷您护着不是?再不济也有妾身护着,再说了榕榕可是堂堂靖海侯府的侯小姐。”
  柳姨娘心下思量了许久,榕榕的相貌是必然瞒不过人的,才十二便是如此的姝色,待到长开了不定会怎样,而她也只不过是个贵妾罢了,头上有主母,再进一步也不过是一个侧室罢了,怎么能僭越替自己的女儿相看亲事。这事还须的世子爷做主才是,要不然白氏怎么作践自己女儿都不知道。
  柳姨娘这话说得有些许的轻狂了,但是念在她一片的慈母心肠,倒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但是后院的事哪里是这么简单的,慕千修虽然贵为靖海侯世子,但是也不是不知道后院的腌渍事的。当年母亲的懦弱他也看在眼里,让一干的小妾都爬在了头上,要不是靖海侯不是个宠妾灭妻的,现在来的他的世子爷。
  “女子虽然要柔顺,但是性子还得坚韧些才好。”
  身为男人,他自然是想要自己的妻子性格柔顺的,可是身为父亲,他却想着自己女儿的性子能够硬些才好。只是不要过了这个分寸,不然便成了另一个白氏,性格强硬,然而在家中却是不讨好。
  柳姨娘知道这话是好的,也知道世子爷是真心疼爱女儿的人,但是她心里一横,索性想将事情摊开了讲,择日不如撞日的,早早决定了这事儿,她也千百个放心才好。
  “榕榕,向你父亲问过好久便快些回去休息,不多久便是晚膳了,可别耽误了。”柳姨娘拉着榕榕的手,仔细关怀。
  榕榕哪里不明白姨娘这是又是要同父亲讲呢,也乖巧听话准备退下。只是临走到门口,听母亲叫了声自己的名字,才纳罕的回了回头。
  “无事,回去歇息去吧。”
  打发走榕榕,柳姨娘那手轻轻摇了摇似乎有些恍然的世子爷。
  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分,香腮欲滴似红桃,靥遍梨涡增妩媚。称得上是举世无双的美人姝色了。
  只是,这样的容貌?慕千修一下子惊疑不定的看向了柳姨娘,柳姨娘也是苦笑回应,此刻脸上都是担心。
  “我原以为榕榕长得好,只是不知道何时竟成了这样?”世子爷开始回想这个存在感极低的女儿,却发现记忆的榕榕却始终都是低着头的样子,额前的刘海齐齐的挡住了眉眼。
  “榕榕今年才十二便是这样的好容貌,怎不叫妾身担心?”这样的容貌,若是配上了一个尊贵身份,那便是泼天的富贵都是担得起的,只是自己却叫她成为了小小的庶女,柳姨娘想到这儿,心中何尝不是酸楚。
  最宠爱的妾室双眸含泪,香帕紧拧,两人也相濡以沫十几年了,慕千修此刻自然是了解她的苦闷的。只好安慰几句。
  柳姨娘并不盼望着世子爷能出什么主意来,她当然了解自己的这个枕边人,性子软和,若不是这样,怎么能够让白氏拿捏了这么久,忍无可忍也只是吵几句嘴罢了,而自己却还是只能屈居在贵妾的位置上动弹不得。
  此刻,心下也强打精神,装作被劝住了的样子,满脸依赖之意的看向世子爷。
  “那世子爷,榕榕这样的相貌要怎么才好?”
  这可问住慕千修了,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照理说,这样的美人,自然是不能往平常人家送的,这样的容貌,说句逾了矩的,就是皇家都不常见。只是偏偏这是他的女儿,而且性子这样的软和、怯懦,送到贵人家还有活路吗?
  “要不世子爷看看有没有人家适合榕榕的?”柳姨娘出了主意,而且还将自己的一堆条件讲了出来。
  家世清白、品行端正……一堆的条条框框让世子爷听了个黑天,直直的发苦。
  “茉儿,叫我看来,就是公主选夫也没有你这样的挑剔。”
  “榕榕担不起这样的男子吗?”
  世子爷想起自家女儿的美貌,也点点头,不过转眼之间便又皱了眉:
  “叫我向属下打听这些怎么行?”世子爷很注意自己的形象,打听这些的应该是后院妇人的行为才是。
  柳姨娘计上心来,一夜的枕头风吹的叫世子爷昏了头。
  这边行露院柳姨娘给世子爷灌迷药,那边梧桐院里静姐儿正大发脾气。
  “娘,您不是说了,今日普盛寺有贵人,还叫我好生打扮了,可是我连个鬼影子都没看见。”
  白氏在府里惯是个精明的,在世子爷面前是个强硬的,但是在自家女儿面前却只是个溺爱的母亲。听了静姐儿这话,有些生气,但仍然耐着脾气,只是不讲话了。静姐儿还要发作,白氏才开口:
  “又不是叫你去见人的,是让人见你的。”
  静姐儿还是一番苦恼,直到拿了白氏许多首饰才肯罢休,直叫白氏头疼的紧。好在不多时敬哥儿来了,才叫静姐儿消停了。
  敬哥儿今年虽然只有十三岁,但是身姿挺拔,又因为男孩子,不是养在白氏的跟头,虽然被宠爱,但是性子却是极正直的,甚至有些的迂腐。
  看到自己的妹妹又在苦恼母亲,便是神色严肃,似乎想要讲些什么。
  静姐儿见状,忙忙的找借口离开,她是最怕四哥哥的长篇大论的,绕的她头都疼了。
  “敬哥儿,今日读书可还好?”白氏最疼爱这个儿子,却也不一番的溺爱,教养中颇严厉。
  敬哥儿规规矩矩的作答,而后白氏留了他一起晚膳。
  倒是晚膳后敬哥儿还没有离开,世子爷派人来了梧桐院,说是今儿晚上不来了。白氏当着儿子的面并没有说什么,打发敬哥儿回去念书去了,还好生勉励了几句,但是私底下却吩咐了丫鬟婆子去打听,世子爷歇哪儿了。
  没多久,丫鬟就禀报了。
  “回大奶奶的话,世子爷歇在了柳姨娘的行露院。”
  白氏有些气愤,自己这般的为他著想,为他打理家务,没想到还落不着一个好字,平日里也就算了,可是今天竟然都不来了。
  白氏冷哼了一声,世子爷对付不了,但是小小一个姨娘她还拿捏不了吗?当初是让她钻了空子才生下了孩子,让挑拨的让世子爷跟她生分了。
  大房里热闹,侯府里热闹,连初来乍到的表小姐住的荔香院也是热闹。
  “樱桃。叫我看来,这侯府根本就没把我当一回事。”甄芙伏在梳妆台上轻泣。
  樱桃是甄芙从江南带来的丫鬟,信任程度当然可见一斑,甄芙倒是什么话都跟她讲。
  樱桃也不好编排主子,只好细细宽慰:
  “小姐,别哭,老太太还是对您挺好的,让大奶奶给您拨了院子和丫鬟的。”
  说到这儿,甄芙更是怨恨:
  “你瞧瞧这是什么偏远的院子,还是这些丫鬟,哪里是我一个表小姐使唤得动的。还有,若是真正将我放在心上,凭的今日上香还不叫上我。”
  这却是冤枉了,侯府人原有这个意思的,后来想着,芙姐儿刚刚才从江南来到京城,一路上都是车马的,恐伤了她身子,才未叫她。
  樱桃只好宽慰道:
  “若是小姐得了老夫人宠,这些下人只有巴结的份,哪来的怠慢呢。”
  甄芙也把这话听了进去,日后,倒是更加不遗余力的开始讨好起老夫人来。
   正文 第八章   一年一度的西府海棠会如期而至,各个权贵府里的小姐们都收到了花柬,自然靖海侯府也是不例外的。因着今年多添了两位到了年龄的小姐,靖海侯夫人还特意吩咐白氏请来了锦绣坊锦绣坊的制衣师傅,早早的就将侯府小姐赴宴的衣服准备好了。
  女儿家都是金贵的,嫁的好了,未尝不能如同男儿一样给家族带来光耀,这个道理,靖海侯可是相信的很。所以侯府的小姐,无论是嫡是庶,受宠还是不受宠,倒真的都是锦衣玉食养起来的。
  倒是在海棠会前两天的时候,二奶奶尤氏提了一句:
  “芙姐儿今年已经十四了吧,姑母,您瞧着是不是应该让芙姐儿也出去热闹热闹?”
  尤氏这话是顺着老夫人的心讲的,她听了自然是高兴的,当下拍了拍立在一侧的芙姐儿的手,笑了一句:
  “是这个理儿,到了京里芙姐儿可还没有出去过,这孩子也孝顺,每日净在荣和堂里陪我这个老太婆,倒是拘了她了。”
  芙姐儿赶忙陪笑:
  “外祖母说哪里的话了,我乐意伺候您呢。”
  大奶奶白氏和三奶奶秦氏当然也是说好,何必为了这样一个表姑娘逆了老太太的心呢。
  白氏心下一番计较,这芙姐儿虽然有一个侯府表小姐的称号,但到底是虚的,哪里比得上她的静姐儿,那可是真真的侯府娇小姐,再说了,这样一张清汤寡面的脸,也的确不会掩住了静姐儿的光芒。
  秦氏心下也是一番的计较,她的锦姐儿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才女,也是这靖海侯府里的独一份儿,静姐儿不过是草包,而芸姐儿又是庶女且脾气怯懦,倒是这芙姐儿的心计不浅,可是不过是一个表小姐罢了,身份低微也碍不着什么事儿,且让她去。
  芙姐儿心下又惊又喜的,几分的揣揣不安,但更多的却是期盼,依她看来,她定要这些侯府小姐们对她刮目相看,她要和原来在江南似的众星捧月。
  每个人心中又有着各自的小算盘,榕榕也有。不过跟众多姐妹想要在海棠会上拔得头筹或者是出彩的愿望比起来,她的可算是没出息到了极点。
  “姨娘,我真的要去吗?”榕榕有些苦恼,她不是很喜欢人多的地方,也不是很喜欢出门。
  柳姨娘最近也是苦恼,自从上次将榕榕的事讲给了世子爷听之后,她总是有些莫名的不安。总觉得自己是否是害了榕榕,可是,这事哪里凭她一个妇道人家就能做好了,更何况她只是妾室罢了。但是即使他跟她保证了许久,但是他耳朵根子这么软,她要是全信了他,那榕榕日后要跑到哪里哭都不一定了。
  此刻,她还要应付眼前这个小祖宗,她有些恨铁不成钢,这个女孩怎么偏偏不随了她的脾气,这样的胆小。
  “芸姐儿,你已经十二岁了。”
  榕榕几乎是在姐妹的眼色下成长的,此刻哪里看不出面前姨娘的心烦,她还是忍下了本来要说的话,说了一些的劝慰之语。
  柳姨娘最心疼榕榕的懂事了,忍不住搂住了眼前的心肝肉。旁边的张嬷嬷见状,连忙带着屋里伺候的丫鬟们都退下了,好让她们讲讲话。
  柳姨娘并不会将自己的担忧全部讲给榕榕,她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将重担全部压在她身上还不得将她压垮了,因此还是强装出了一张笑脸:
  “榕榕,你不是最爱看花?到时候你只管赏自己的花便成了,那海棠会上还有许多同你年龄相仿的人呢,到时候你也有几个可以一同往来的密友。
  况且你几个姐姐也会同你一起去的,她们定然会照拂你的。”
  榕榕最相信柳姨娘,也最依赖她,柳姨娘说了好,榕榕心下当真安了几分,当即竟然有点期盼起来了。
  海棠花会就在两日后,榕榕一心一意奔着海棠去的,觉得日子过得慢了些,恨不得立刻就在眼前,好让她瞧瞧京城最负盛名的西府海棠。
  但是其他几个姐妹就不这么想了,桃姐儿往年也去过,早没了惊喜,但是想着这大概是她出阁前的最后一次海棠会了,她盼望着见见自己的几个密友,心里也有些许的期待。
  而柔姐儿和盈姐儿却是在牟足了力,想要自己大发光彩呢。柔姐儿今年已经十五岁了,但是却因为生母早逝,嫡母又不看好她的原因,到现在还没有许配人家,心下有点慌,生怕那个最爱名利的祖父将她送给了什么歪瓜裂枣。
  而盈姐儿无非也是想让自己将来的婚事更加显赫些,这两人都将海棠会当成了一次机会。
  而一向淡然的锦姐儿本来对这次的海棠会也不甚重视,但是却在母亲的提点下开始重视了起来。
  “锦姐儿,以往的海棠花会是谁主持的?”
  “大公主啊。”大公主是嘉靖帝的长女,和三皇子一母同胞,每年都会在三皇子的西府举办海棠花会。
  “今年海棠花会可没有这么简单了。”三奶奶秦氏原来也是尊贵的侯府小姐,现在虽然更是靖海侯府的三奶奶,消息自然灵通。
  锦姐儿也是个聪明人,立马看向了自己的母亲。
  “母亲的意思是?”
  灯光下,三奶奶秦氏的面庞更显端庄柔和,但是眼神却是野心勃勃:
  “今年会由长公主来主持。太子妃和二皇子妃都会到场,而且几位公主也都会来。况且准三皇子妃已经有了,但是四皇子妃却是空的。”今年的海棠花会绝对非比寻常。
  锦姐儿的目光闪闪。
  秦氏对自己的女儿非常放心也非常骄傲,想了想,决定将三爷昨天同自己说的话提了提:
  “你祖父和你父亲可都对你寄予了深切的希望,莫让他们失望。”
  京城双姝之一,有名的才女,靖海侯府的嫡小姐,威远候府的表小姐,锦姐儿身上的每一样光环都是耀眼的。更何况和她齐名的威远侯府的三小姐秦沁已经成了准三皇子妃,那她的机会不是更大?
  锦姐儿也是高兴,但是一向的沉稳作风和母亲的细心栽培,让她依旧不动声色,还是端庄大方的向母亲道安:
  “母亲放心。”
  秦氏对女儿这一番的作态更是满意,这才是气度,她教女儿将眼界放开,不要局限在一个小小的侯府里,不要和姐妹争风,在京中以大方温和出名。而女儿马上就要拥有的光荣也是她这个母亲的光荣。
  静姐儿也同样是靖海侯府的嫡小姐,也是家世能够匹配皇子的人选,靖海侯也同样像自己的大儿子露了口风,慕千修当然不会违背父亲的意愿,即使和白氏感情不合,也还是将消息传达给了白氏。
  白氏也是勋贵人家出身,但是她的母家普定候现今却在走下坡路,她的消息自然是比秦氏落后了一点,所以一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先是惊讶而后狂喜。若是真的能够如愿,那么不仅自己受益,就连她的娘家普定候府有了重新崛起的希望了。
  于是白氏叫来静姐儿好生嘱咐了一般,静姐儿先是撇撇嘴,直脾气的说了一句:
  “母亲,该不会又像上次普盛寺一样吧。”
  白氏先是有点难堪,她也不知道上次是怎么回事,那是她娘家给的消息,但是随即保证起来。
  “这是你祖父的意思。”
  静姐儿可没有锦姐儿的定力和气度,她知道后,一脸的势在必得,在母亲面前甚至有些狂妄的说话:
  “母亲,我一定会在海棠花会上好好表现的,以前什么才女之流不过是因为我年纪不到。到时候我会把她们都压在下面的。”
  白氏虽然觉得眼前女儿的话有些不得体,而且女儿的气度似乎小了些,但是秉着一向宠爱女儿的原则却还是很高兴的,女儿有志气难道不好?非要像柳姨娘那个妾身的女儿一样的畏畏缩缩才好吗?
  在女儿随后要求再做几身衣服和再要一副头面的时候,也爽快答应了。
  侯府小姐的衣服早就在几天之前就准备好了,可是府里偏偏临时来了个表小姐,白氏有些犯难了,再叫人制衣也是来不及了,但是这不裁衣吧,她又生怕让老夫人以为自己是故意怠慢这位深得老夫人宠爱的表小姐。
  “这可叫我如何是好,这西府海棠会芙姐儿也是要去的?”白氏苦恼,跟两位弟媳说话。
  尤氏因为要捧着老太太才对芙姐儿高看一眼,但其实一个表小姐而已,还真的没怎么放在心上,因此随便讲了个法儿:
  “府里这么多的小姐呢,看看芙姐儿的身形最像哪个姐儿不就好了?”
  秦氏也点头附和,她也是这个主意,一个表小姐罢了,犯不着花这么多的功夫,只是这个主意不能她来提,现下由尤氏提了更好。
  三人商定了主意,一件事没在侯府里激起火花,倒是在芙姐儿心里埋下了火种。
  “表小姐,这可是我们六小姐的新衣裳,大奶奶特地吩咐了奴婢给您送来,说是让您参加西府的海棠会用的。”
  看着眼前送来精美华服,再看着丫鬟脸上不屑的表情以及刺人的话语,芙姐儿心下更是恨恨,穿别人的旧衣服也就算了,偏还这样的看低自己。静姐儿、白氏,这仇可是就此结下了。
   正文 第九章   杏红色的紧身袍袍袖上衣,白绫细折裙,腰间束一条蝴蝶结子长穗五色官绦,素腰一束,竟不盈一握,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肤若凝脂气若幽兰。三千青丝挽成了一个垂挂髻。
  上次裁的新衣好几套,榕榕自己挑出了今日的穿着,想着今日能够见到被人赞誉有加的西府海棠便想着穿的漂亮些,便也就没有平时惫懒模样,对打扮也更积极了些。
  柳姨娘看着眼前身姿款款,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的榕榕,先是惊艳,而后便是有些烦恼,但却半点未曾表现人前,先是搂着榕榕理了理她额前的发,而后仍然是拉着榕榕的手一一的嘱咐。
  眼前的额发挡得过一时,却挡不过一世,便是掩住里眉眼间的艳光,袅娜的身姿和风流的体态却是怎么都掩不住的。柳姨娘心下思量着,是不是应该问问世子爷是否已经查探过了。
  盈姐儿今日穿的是葱绿色的锦裙,娇俏极了,倒是静姐儿挑了华贵的锦紫色,显得老成了些,但精致的做工还是显出了些许的贵气。
  两个姐姐今日穿的都是娇俏活泼,偏妹妹穿的老气深沉了,静姐儿心里不是不爱其他的活泼颜色,可偏偏白氏说四皇子选的是正妃又不是侧室,当然是以端庄大方为主,她才忍了这颜色。看到两个庶姐的时候也没什么反应,甚至还可以在心里嘲笑她们。
  可当她走出了梧桐院,看见跟自己一向关系好的四姐姐今日也穿了一身大气的浅紫衣之后,脸色便有些阴沉下来了。
  其实在大家的眼里,这锦姐儿一向气质温和,形容大度,这紫色她平时也穿的多,今日倒是没什么意外的,但是这静姐儿就不太符合这紫色了,她本来面容叫娇俏,被这紫色一掩,反而老气了些。
  静姐儿因为衣服颜色和人撞了,心情不好的,但是反观锦姐儿却是大度极了,表现举止都极为正常,一贯的宽容隐忍,甚至还给人一种“我在让你”的观感。
  白氏有点探究的看了秦氏一眼,但是秦氏却还是照样的语笑嫣然的和她打了招呼,白氏看不出什么,也只好笑着招呼了一声。
  在白氏看不见的地方,秦氏的笑容略微的有些讽刺,就凭静姐儿这样的,也想同锦姐儿争?也不看看自己女儿的德行。
  长辈之间的暗涌远没有姐妹间来的明显。静姐儿头一次没有调换座位去锦姐儿的马车上,而是乖乖的坐在了榕榕的身边,说实话,榕榕有些不习惯这样的静姐儿,在她看来,静姐儿脾气不好,说话不遮不掩,但绝不是身边这个笑容故作大方的人。
  榕榕默然,依然保持着自己的沉默,微微低着头,鬓边的碎发挡住了视线。静姐儿从来不曾正眼打量过自己这个五姐姐,只觉得记忆里的她胆小如鼠,连说话都是轻声轻气的。现在也是一样的看不起,看了一会之后就不屑的移开了眼睛。
  榕榕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怕什么怕,我又不会吃了你。真不知道你怎么会和我是姐妹的。”静姐儿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依旧带着白氏教给她的所谓“端庄”的笑容。
  榕榕垂眸,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静姐儿这厢才觉得无趣,也不说话了。
  车厢内一时之间静了下来。
  榕榕反而觉得这样的安静才是最舒服的气氛,闭上眼休息了起来。
  只不过不多时,便有马车外的奴婢轻声提醒。
  “五小姐、六小姐,西府到了。”
  静姐儿一向不甘居于人后,恶狠狠的瞪了榕榕一眼,便抢先下了车,等到榕榕下车的时候,还示威似的看了她一眼。
  榕榕轻轻的甩了甩手腕上系着的轻纱,并没有看静姐儿,只是不动声色的慢慢踱步到了姐妹的行列之中。
  静姐儿讨了个没趣,也一起走了过去,只是一反常态的是并没有走到锦姐儿身边。锦姐儿倒是谈笑自如,气态平和。
  西府的海棠果然是不负盛名,现今已经洋洋洒洒的开了一大片,红的海棠娇艳,粉的海棠柔美,白的海棠高洁,海棠枝丫都修得整整齐齐的。
  榕榕一进去,心中便开始不断赞叹起来。一心只想着想散开来好随心的看花去。
  年轻女孩哪有不爱美丽的花朵的,白氏几个长辈也不拘着她们,任凭她们自己找乐子去了。
  倒是静姐儿临行前被白氏拉着悄悄的提点了好一番。
  “大嫂,我们去那边的亭子里坐坐去。”秦氏遥遥一指。
  白氏已经放开了静姐儿的手,此刻也笑着回话:
  “那倒是个赏花的好地方。”
  今年的海棠花会有些特别,往年勋贵人家的贵妇人到都是不出来的,只有年轻的小姐,但今年却是人潮浮动,到处都是围在一起的贵妇人,三人一路走来,已经连续寒暄的许久才到。
  没想到到了亭子里却见到了长公主和太子妃还有二皇子妃,一番行礼之后,长公主嘴角含了笑。
  “靖海侯府的几位小姐也到了?”
  白氏是大嫂,也是靖海侯府的世子夫人,非常自然地出来回话:
  “回长公主的话,都到了。”
  “何必这样多礼呢?”长公主客气了一番。
  旁边的太子妃今日穿的是正红色的锦绣长裙,一身的气势非凡,此刻也笑着插话:
  “我倒是听说这靖海侯府的小姐都是才貌双全的,今年还多了两个小姐呢。”
  秦氏也笑着应话:
  “太子妃明鉴,五小姐和六小姐今年也都十二了。”
  尤氏最喜欢抢风头,见白氏刚才露了脸,秦氏也说了话,此刻便迫不及待的出来说话了:
  “小丫头们都喜欢花,现下正围着看花呢,要不然可以叫她们来拜见一下贵人呢。”
  白氏心中恼怒,但是面上却强掩着,还是笑脸模样,倒是太子妃眉头皱了一下。
  二皇子妃心下暗嗤,这白氏和秦氏都是侯府之女,说话也算得体,偏这尤氏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官宦人家的女儿,就算嫁进了侯府,说话还是这般的粗俗。
  长公主倒是依旧坐的四平八稳,脸上笑容也没变,说了一句:
  “也没什么要紧的,待会儿有的是时间看呢。”
  白氏和秦氏因为被交代过,因为长公主这一句话此刻心下都有些紧张,倒是尤氏因为靖海侯府的二爷不过是庶子的缘故,且桃姐儿早已定亲,并没有什么别的想法,此刻心下虽然也忐忑,但却是面对着皇家的缘故。
  而她们口中谈论的围在一起看海棠的小姐们此刻也都各自散开寻了自己的好友看花去了,静姐儿虽然也是第一次来,但是看到了普定侯府的表姐,此刻也作伴赏花去了,只剩下榕榕一人,带着浅柳慢步走进了海棠深处。
  走的渐渐偏了起来,边上结伴看花的小姐越来越少,榕榕身边又只有从小姐熟悉的浅柳,就慢慢开始松快了起来。
  她的步伐越来越慢,越来越小,但是脸却扬的越来越高,眼睛也越来越亮。榕榕的兴致格外的好,倒是边上的浅柳有些不放心了:
  “小姐,咱们这可是走的越来越偏了。”
  榕榕此刻放开了性子,有点小翘气,又有点小别扭的说了句:
  “我知道。”
  洁白如玉的脸庞两颊微微带上了一点的薄红,杏红色的衣衫更显她的娇艳。她看了看手边的海棠,有些小古怪:
  “人少的地方,海棠才开的美呢。”
  浅柳可从来没听过这个理儿,也好奇了:
  “这是什么理儿?”
  榕榕别扭着不肯讲,但是两个人却越往海棠深处走了。浅柳这才觉得不对劲儿,连忙阻止:
  “小姐,我的好小姐,可千万别在往里面走了,待会子绕不出来可就麻烦了。”
  榕榕胆小,听了劝,但还是听话的原路返回了,只是留恋极了,走的时候不舍的往后看了一眼,有些小小的不甘心,但是更多的却是满足。
  这一眼,足以让人惊艳。
  就在主仆二人走后,从不远处一棵粗大的海棠书后面走出了两个少年,身上穿的不过是常服,但是制作精良,刺绣精美。
  都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但是却具生得芝兰玉树,身姿挺拔,面冠如玉。
  其中一个略高的男子,晃了晃手中的扇子,对身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少年说了一句话,而后两人便都走了,不过两人俱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走出了这海棠林,前面守着的奴才才道破两人的身份。
  “给二皇子、四皇子请安,太子已经到了。”
  二皇子楚瑜手上的折扇不断的打开,合拢,心里却在想着刚才在海棠林见到的那一幕。
  面庞绝艳的少女,肌肤胜雪,远远看去,只觉得她身子袅娜,姗姗毓秀,体态风流,再看那海棠,似乎都觉得淡了,只觉得眼前都是那一见的风情。
  四皇子楚裕今年不过十五岁,但平时处事冷淡,今日看起来有点像在走神的样子,少了平时的冷清模样。
  二皇子沉稳,四皇子冷淡,但此刻都有些不对劲儿,倒叫身边的奴才有些好奇了,莫不是刚才二位皇子在海棠林里被妖精勾了魂?
   正文 第十章   “老二和老四怎么具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莫不是嫌孤来的晚了。”太子爷楚邦手里拿着酒杯开玩笑。
  二皇子楚瑜放下手中的扇子,也拿起了酒杯,含笑回应了几句。
  “太子说哪里的话。”
  四皇子楚裕是出了名的冷清,这么一句话说出来也像他的风格,太子见两个弟弟都打起了精神,也不再追究,说起了别的趣事儿。
  “今儿她们后面在办海棠花会,我们前院兄弟几个好好喝酒。”三皇子楚辰是几个兄弟里最好杯中之物的,也是为人最为风流多情,不像个皇子,倒像个只懂风花雪月,吟诗作对的文人。
  “光喝酒可不行,老三你就不想见见你未来的皇妃?”二皇子楚瑜打趣儿。
  “定都定下了,看不看的又何妨?”
  三皇子一口饮尽杯中的酒。
  说到这儿,三皇子的神色并不愉快,几个兄弟都知道三皇子有一心爱的女子,但却因为家世不够,只能屈居侧妃的事了。
  “老三,一个女人罢了,不宠旁边放着便是了。”太子爷楚邦对三皇子楚辰最亲近,一方面是因为他的母妃身份地位不高,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楚辰是几个兄弟里对他威胁最小的,因为他完全不爱朝政,只是一个闲散皇子。
  二皇子楚瑜最会察言观色,眼见着气氛有些沉郁,马上转了话题,兄弟几人面上倒是极亲热的讨论起了最近刚刚被革职的一个大臣。
  西府前院气氛不错,后院的海棠花林里气氛也是热闹。
  “你瞧,这株海棠开的才美呢。”说话的女子瓜子脸,一字眉,杏眼,笑容灿烂。
  榕榕点头。
  “你怎么一直点头,不说话的。”
  榕榕轻笑:
  “我也觉得海棠美。”
  “你应该多笑笑的,你长的这么美。而且说话大声点也行的。”
  眼前这个穿着鹅黄裙子的少女是榕榕在返回的路上遇到的,都是在海棠深处,都是身边只跟着丫鬟,很快,两个人就结伴回来了。
  榕榕喜欢眼前这个女孩子的神采飞扬,喜欢她的爽快。云青青则是喜欢榕榕的安静,喜欢她的乖巧。
  两个人一路走回来,虽然都是云青青一个人在叽叽喳喳的,榕榕只是偶尔回应一下,看上去倒也算得上相处甚欢。
  “要不我们去那儿吃点点心?”云青青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在自己这个新朋友的面前提出了请求。
  在榕榕点头之后,一边高兴地拉着她的手,一边又开始絮叨:
  “还不是我娘,说什么出门前吃的多了,等下坐马车要怎么样,裙子又会怎么样的。”
  还没抱怨完,云青青的身边又冒出了两个人来。
  “我就知道,有吃的地方就有你。”说这话的是一个穿蓝衣的姑娘。
  云青青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就转身过来向榕榕介绍:
  “这是殷采薇,别看她长得文静,说话可半点不斯文。边上那个是她的妹妹,殷采葵。”
  原来是两姐妹,怪不得长相有几分的相似。
  殷采薇面对榕榕就没有那么随意了,和妹妹一起给榕榕见了礼。
  榕榕回礼。
  双方互道了家世,榕榕有些好奇,明明都是大学士家的女儿,且又是亲姊妹,为何采薇偏偏如此的牙尖嘴利,而采葵却是一副书卷气十足的淑女模样?
  而同样的,殷大学士家的两位小姐也知道了面前这位安静的小姐原是靖海侯府的小姐。
  殷采薇快人快语,熟悉了之后,便走在榕榕的边上同她搭话:
  “我还以为侯府的小姐都是一副高傲的样子呢。”
  云青青正在往嘴巴里塞点心,听到这话,忙把榕榕拉到身边,眼睛瞪向殷采薇。
  “我又不是在欺负她。”殷采薇看到云青青这副保护神的模样,撇了撇嘴。
  殷采葵也拉了拉自己姐姐的袖子。
  其实榕榕身为侯府小姐,自小听着姊妹间的笑谈,只知道一般的侯府小姐都是看不上别的官家小姐的,因为候位都是世袭的,本朝的一个侯爵位置都至少传承了三代,而官员每朝每代都是不断更换的。所以侯府的小姐见到了官家小姐都是有种优越感的。
  榕榕也知道殷采薇这话并没有什么恶意,最起码她的话与静姐儿比起来可是“小巫见大巫”了。
  “我姐姐并没有恶意。”殷采葵轻声细语的解释。
  榕榕也轻声细语的回话,两个人具是一副低着头,一副温柔的模样。
  然后,云青青和殷采薇就受不了了。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啊。”云青青和殷采薇都是爽利性子,都快人快语,最是受不了别人拖拖拉拉的。平时一个采葵也就算了,现下又加了一个。
  榕榕抬头,轻轻的抿了抿嘴,唇边的梨涡妩媚,正好对上了对面采葵也在冲她微笑,见她笑意先是甜甜,而后一副惊讶的表情,榕榕立刻意识到了什么,立马像受了惊的小鹿一样缩回了头。
  云青青同殷采薇她们俩姐妹之间的感情的确很好,有说有笑的,而且她们也时常询问榕榕的意见,带她进入话头。处在这其中,榕榕只觉得浑身轻松,连脸上的笑意也多了,不知不觉的头也慢慢抬了起来。听到感兴趣的方面,也会主动的说话。
  只是不多时,榕榕就看见白氏身边的丫鬟来寻了。
  “五小姐,夫人让所有的小姐都到她那儿呢。”
  榕榕看看身边新认识的好友,其实心里颇有些不舍得,在她们面前,远比在自家所谓的姊妹身边轻松,但还是说明了缘由。云青青一脸的大方:
  “去吧,待会儿我们再见好了。”
  “就是,别一副要生死别离的样子。”这是殷采薇,虽然恶声恶气的,但是其实不难听出其中的安慰。
  就连不善言辞的采葵也含笑说了几句话,榕榕才在丫头的领路下离开。
  刚刚才到路口,就与柔姐儿和盈姐儿遇到了,在府内姐妹虽有不和,但是在外就是一副和乐的样子了。
  “二姐姐,三姐姐好。”
  “五妹妹好。”
  姐妹三人一同走在小路上,周边海棠花盛开,三人衣袖飘飘也是别有一番景致,刚刚踏上台阶,就听到亭子里传来了阵阵的笑声。
  “回长公主的话,这便是府里的二丫头,三丫头和五丫头了。”白氏看见了她们。
  “还不快给长公主请安。”
  靖海侯府的礼仪嬷嬷是花了大价钱从宫里请来的,三人的礼仪都学的很好,此刻顺畅的行礼动作自然得到了长公主的赞赏。
  “都是知礼的孩子,怪不得别人都说靖海侯府的姑娘个个都是好的。”长公主夸赞。
  榕榕跟着大家一齐谢恩,一齐起身,一齐走到白氏的身后。才看到原来大姐姐、四姐姐和六妹妹早就到了,也不作他想,只一心敛息站在最后,余光还一直瞥着亭外的海棠。
  这样好的时光,在这儿真是浪费了。
  这话也只能在心中想想,榕榕是万万不敢讲出来的,只是这亭中应该只有她才这样的不识趣吧,其他的姐妹似乎都是一副很欢喜的模样。
  没过多久,崇光厅就更热闹了。
  太子妃和二皇子妃赏花回来了,身边还跟着好几位贵夫人,当然贵夫人身后还跟着自家的娇小姐。
  榕榕这下更到了亭子的边缘,她依赖着以前的经验,半点不露声色的挪到了一个角落里,因为今日的裙摆格外的宽大的缘故,甚至还可以轻轻的靠着,缓解了今日站了一天的些许疲累。
  晚上柳姨娘询问的时候,榕榕还说了句不是很累。
  因着榕榕早产的缘故,身子并不是很好,柳姨娘特别关心她的身子。柳姨娘以为榕榕是在安慰她呢,还有些不信。
  榕榕轻轻的将自己的小聪明告诉了柳姨娘。
  柳姨娘轻轻点了一下榕榕的鼻子,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在灯下少去了白日里看来的耀眼,反而披上了一层柔和的脸庞。
  柳姨娘看着只有在她面前才会显露出一些调皮和娇俏的榕榕,忍了忍还是没有教训她规矩,纵容了她。
  接下来,榕榕趴在柳姨娘的膝头,柳姨娘慢慢地抚着榕榕的发丝,听她讲今日的见闻,说到兴起,榕榕还从身上的锦囊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了一朵海棠。
  “姨娘,这是我今天见到的最美的海棠。”
  “所以你就辣手将它折了来?”柳姨娘看见正仔细捧着花的女儿,口里戏谑。
  “我想让姨娘也看看才折了来的。”榕榕有些不好意思,脸颊两侧飞上了薄红,将花递给了柳姨娘。
  柳姨娘手里拈着海棠花,心下酸酸甜甜的,但嘴里却还是嗔着:
  “又不是什么珍惜事物,海棠花不是处处都有?”
  琉璃灯下,榕榕的神色认真,口吻诚挚:
  “可我就是想让姨娘看看外面的海棠。”
  柳姨娘搂了榕榕,心里更是打定了主意,不能让榕榕同她一样的结果,日后连门都出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