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他怎么会来 人生如戏，没有剧本，恍然跌入角色，突逢骤变，大幕猝不及防地拉开。 叶九初前一秒才得知自己是宁远市第二富豪，这一秒，她便不得不接受自己身负几十亿债务的事实。 她坐在人声鼎沸的会议室里，再一次尝试着拨打烂熟于心的号码。 “您好，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半小时前，她哥哥叶锦书说有重要的事跟她说，让她来一趟公司，她来了，却不见他。 一分钟前，叶锦书短信告知她，他已将叶氏资产尽数转移到她名下，让她来会议室。 她来了，面对的却是一副副全然陌生的面孔，他们七嘴八舌，主题只有一个——讨债。 直至此刻，叶九初才知道，叶氏经营不善，资不抵债，已然日薄西山，而她的哥哥，三天前就不见了踪影。 叶九初坐在首位，精致的小脸上还透着些许迷茫，频繁扇动的眼睫暴露了她内心的慌张。 会议室里的声音越来越大，叶九初有些烦躁，忽然一拍桌，不耐地吼了一声：“别吵了！” 沸腾的吵闹声像被按住发条的机器，一片寂静之中，她说：“我哥哥会回来的，我也不会跑，我们会还钱，你们先回去吧。” 众债主面面相觑，而后整齐划一地看向她，明显没人相信她的话。 叶九初不擅长处理生意上的事，索性起身离开会议室，留她哥哥的助理凯文安抚那些人。 今天之前，叶家是宁远市仅次于盛家的名门望族，她是叶家的千金，自小被娇宠着长大，脾气不好，再听他们吵吵，她一定会发火。 外面的空气清新自由，叶九初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一抬眸，却见面前的电梯里走出一男一女，都是她熟悉的人。 交往了半年的男朋友严立阳，同父异母的姐姐白茹希。 看见她，白茹希上前一步，双手抱住严立阳的胳膊，怯生生地看她，一张楚楚动人的小脸我见犹怜。 她就是这样，喜欢装可怜，不知用这副模样骗了多少人。 叶九初嘴角一撇，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眼神却是落在了她抱着严立阳胳膊的手上，有点儿没反应过来：“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严立阳伸手揽住白茹希纤细的腰肢，唇角凉薄一勾，答：“茹希两年前就是我的女朋友。” 叶九初脑袋里“嗡”地一声，小脸上的血色消失殆尽，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眸，刹那间以为自己幻听了。 他们在一起两年，那她呢？她算什么？ 严立阳颇为得意地说：“我今天来谈关于叶氏的收购，刚知道你成了法人，看来，注定是要让你将叶氏拱手给我。” 叶九初瞳孔震颤，听不进他说的收购，脑子像生锈的机器，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被小三了。 虽非主动，可她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一类人。 一时间，叶九初惊怒交加，心口浮起陌生而尖锐的痛感，她无意识地捏紧双手，骨节泛白。 “怎么，难受啊？”严立阳火上浇油，“茹希在你们叶家受委屈的时候也难受，我作为男朋友，玩玩你替她出气，不值得大惊小怪吧。” “你——”叶九初浑身颤抖，眼眶通红，清澈灵动的大眼睛里含着泪，却倔强地没让它掉下来，“你无耻！” 白茹希在叶家受委屈？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十岁那年，爷爷做主接回了她父亲的风流债——白茹希母女，吃穿用度和她一样，从没短着。 那之后没多久，她父母出差时乘坐的飞机在国外失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她爷爷重新出山掌管叶氏。 十三岁那年，她爷爷因病去世，年仅二十的哥哥叶锦书接下重任，时至今日，半点都没亏待过白茹希。 也不知她是如何跟严立阳哭诉的，竟让他这样对她。 “叶九初，你这个样子，看着还真是让人心情愉悦。”严立阳眉梢微扬，“不过，你只是个第三者，即便跪下来求我，我爱的也还是茹希。” 一滴泪砸在地板上，一半是痛楚，一半是愤怒，叶九初抬手抹一把脸，食指笔直地指着走廊另一头：“滚！” 她有她的教养与骄傲，做不出破口大骂撒泼打滚的事，可被玩弄和背叛的锥心之痛真实存在，她不想在他们面前露出半点狼狈的模样。 “小九，你别这样。”白茹希温柔的声线里裹挟着劝慰，端的是善解人意，体贴入微。 叶九初的视线射向她：“我哪样了？” 不等白茹希回答，严立阳抢先道：“行了叶九初，收起你的小姐脾气，说正事。” “两个亿的收购价，看在你做了我半年女朋友的份上，我个人再加三千万当分手费，怎么样？” 他一副施舍的口吻，将叶九初心底的逆反全部激了出来，她斩钉截铁地道：“你休想染指叶氏！” 白茹希闻言，苦口婆心地劝她：“小九，我知道你生立阳的气，但现在不是耍小性子的时候，叶氏如今……” “你闭嘴。”叶九初冷着小脸打断她，“我不想听你说话。” 白茹希咬唇，眉心微蹙，眼角泛红，仿佛受了极大的羞辱。 严立阳见状有些火：“叶九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等到强制破产那一步，叶氏什么也捞不着。” 叶九初强撑着不示弱：“与你无关。” 严立阳想起此行的目的，快速调整过来：“这样吧，你说个价，只要不离谱，咱们今天就把合同签了。” 叶九初只想快点让他们滚出叶氏，想也不想地道：“五十亿。” 严立阳的声音陡然拔高：“你疯了吗？现在谁会出五十亿收购叶氏？” “我。” 叶九初尚未说话，走廊那头传来一道清冷的男声，她循声看去，瞳孔不自觉放大。 来人气质冷峻，五官如琢如磨，漆黑的双眸深不见底，从头到脚的手工定制衬得他长身如玉，缓步行来，宛若神祗。 白茹希眼底闪过一丝痴迷。 严立阳皱眉，不情不愿地唤道：“四爷。” 整个宁远市，能让人尊称一声“四爷”的，唯独一人——盛家四少，盛景昀。 叶九初咬了咬腮帮肉，眸光微闪。 他怎么会来？ 第002章 仁慈的债主 盛景昀打发了闲杂人等，和叶九初面对面地坐下，相顾无言。 他一贯面无表情，好似内心毫无波动，实际上，他想说的话摞起来能将天花板顶个窟窿。 叶九初不擅长隐藏情绪，方才在严立阳和白茹希面前已经耗光了她的伪装，以至于此刻的脆弱无所遁形。 她还没缓过来，只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待着，收拾收拾杂乱的心绪。 盛景昀瞧她这副模样，有点儿不忍心开口谈叶氏的事。 许久，呆滞的叶九初回神，抬眸看见一言不发的他，这才问：“你刚才……是在开玩笑吗？” 盛景昀惜字如金：“不是。” 作为权威富豪榜的“钉子户”，五十亿对他本来说并非难事，他给得起，也乐意给。 叶九初的下巴惊掉在地上，她又艰难地捡起来装上：“你真的愿意花五十亿收购叶氏？” 盛景昀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 叶九初瞪着一双澄澈的大眼睛，很想问他今天出门是不是忘吃药了。 坦白讲，她并不知道叶氏如今到底值多少钱，因为她向来只负责被疼宠呵护，从不理会公司的事。 就在她得知叶氏无药可救的时候，凯文小声跟她说，即便叶氏资产能以理想价格卖出，她也将背负至少四十亿的债务。 她当时就被吓傻了，再让严立阳和白茹希一刺激，异想天开的收购价便脱口而出了。 叶九初对商场规则运营不甚清楚，却也知道，严立阳敢开价两个亿，那叶氏便万万不可能值出二十五倍的价格。 那盛景昀是为了什么呢？ 叶九初绞尽脑汁，从贫瘠的记忆里拎出两人有过的交集，试图从中找出原因。 第一次见面，在她的十五岁生日会上，她那时不谙世事，问他会不会胸口碎大石，还要他教，气得他踹了一脚无辜的樱花树。 第二次见面，在她的十八岁成人礼晚宴，她伸腿将他绊了个狗吃屎，他脸色乌漆抹黑，扬言不会善罢甘休。 第三次见面，她和严立阳肩并肩，嘲笑他注孤生，他阴测测地咧唇，害得她那一晚做了噩梦。 细细想来，每一次都是水火不容，也难怪宁远市盛传他们针尖对麦芒。 人人都说，他作为令人闻风丧胆的景四爷，她这般得罪他，定会被修理得惨不忍睹。 然而，距离她捉弄他已经过去整整两年，她依旧风生水起，现如今叶氏破产，他甚至说要拉她一把。 叶九初思来想去，猛地恍然大悟，本能地抱住胸口，警惕地往椅子里缩了缩：“你该不会是想趁机报复我吧？” 盛景昀的眼皮微不可查地抽了一下，直勾勾地看着她，没头没脑地道：“二十岁，可以结婚了。” 叶九初脑门上冒出一排问号：“哈？” 盛景昀大发慈悲地解释：“十亿收购价，四十亿聘礼。” 叶九初小学初中都跳过级，智商不低，她思考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瞪出来：“你是说，你要娶我？” 盛景昀听她惊讶得语调都变了，心头微微一刺，面若寒霜地说：“各取所需。” 顿了顿，他又补充一句：“家里催我结婚。” 叶九初的神色从震惊到原来如此，又陷入新一轮的迷惑里。 他的话，拆开或者合在一起她都懂，但是，为什么是她？ 不等她问出口，盛景昀微微握拳，再次做出让步：“形婚。” 叶九初眨巴一下眼睛，不语。 盛景昀无比焦灼，耐着性子等了两分钟，小丫头还没说话，他忍不住开口：“你的意思？” 他中意的小丫头，这次可千万不能再放跑了，否则谁知道她会不会又突然冒出来一个男朋友？ 叶九初摇头：“我不嫁。” 瞧着他眼神变冷，空气都仿佛被冻结，她赶紧解释：“我不喜欢你。” 她喜欢的人……算了，那个渣男，不提也罢。 盛景昀微握的拳头捏在了一起，口是心非地回道：“我也不喜欢你。” 叶九初耸耸肩：“那不就得了。” 郎无情妾无意，甚至还有过节，大家各过各的多好。 盛景昀舔了一下后槽牙，往回找补：“是你哥哥拜托我。” 叶九初眼睛一亮：“你知道我哥哥在哪儿？” 盛景昀答：“不知道。” 话都是胡扯的，他怎么可能知道叶锦书的行踪。 叶九初泄气地叹息一声，托着腮帮子发愁。 盛景昀想摸摸她的脑袋，跟她说有他在，却也只是想想而已。 空气静默，他眸色闪动，以一副商人的口吻道：“你哥哥走前拜托我照顾你，我正好需要一个妻子。” “这年头，催债集团手段残忍，你一个小姑娘，他们绝不相信你能拿出几十亿，若逼急了，那些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叶九初震惊地看着他，倒不是被吓到，而是惊讶于他竟然说了这么多话。 盛景昀不知她心中所想，继续道：“我以前的一个朋友，和你现下的情况差不多，没几天就被卖到南非去了。” 叶九初半信半疑。 盛景昀深谙进退有度的道理，适可而止，起身道：“若你觉得四十亿聘礼的说法过于荒唐，可当成债务转移。” 话毕，他抬脚朝门外走去，临到门口又扭头补充：“我是个仁慈的债主。” 直到人离开，叶九初的脑子还是一团乱。 她在会议室坐了十分钟，接了五个电话，全是催债的，这让她烦躁又无助，使劲揉了揉微卷的长发。 手机又一次响起，她正想挂断，却见备注显示“陈主任”，她急忙接起：“喂，主任。” 陈主任名唤陈茂元，宁远大学生物系主任，正带着叶九初和几个研究生做一个化妆品配方的研发。 这一通电话，带来的是坏消息——叶九初失去了继续参与研发的资格。 叶九初如遭雷劈，比被小三更难以接受，她着急地问：“为什么把我除名？我犯什么错了吗？” 陈茂元含糊其辞，大致意思是有人施压，他被逼无奈。 不知为何，叶九初一瞬间就想到了盛景昀。 她狠狠磨牙，本想打电话质问，却发现没他的号码，于是风风火火地离开叶氏，要去盛氏找他算账。 第003章 我不认识他 叶九初的座驾是一辆定制款宾利，叶锦书送她的成人礼，银白色车身，米白色内饰，车牌是她的生日。 车子刚滑出叶氏停车场不到五百米，叶九初就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 透过后视镜看去，一辆黑色的别克始终和她的车身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不论是快是慢，直行或转弯，后面的车都紧紧跟着。 叶九初脑中蹦出盛景昀说的话——“我以前的一个朋友……没几天就被卖到南非去了。” 她不自觉抿紧唇瓣，提高了车速，紧张感迫使她有些慌不择路，开着开着就偏离了去盛氏的路线，拐上了一条单行道。 无巧不成书，前方发生纠纷，一群人围在路中间不知吵什么，叶九初被迫停车，纤白的手指紧紧攥住方向盘。 她祈祷着吵闹的人能赶紧让路，却不想，后面的车停下，从里头下来两名身着黑色西装还戴着墨镜的男人，面色严肃地敲响了她的车窗。 叶九初的想象力素来丰富，拜盛景昀所赐，她被自己的脑补吓到了，不敢开窗，假装没听见。 那两人见敲了几下没反应，低头交流了些什么，其中一人往回走，叶九初暗道：坏了，他一定是去拿工具准备砸玻璃了。 她眉心紧蹙，一咬牙，解开安全带，爬到副驾驶，深吸一口气，摆好姿势，打开门，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面前是一个商场，叶九初埋头往里钻，跑出了她有生以来的最快速度，抽空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人果然追过来了。 叶九初心中警铃大作，脚下生风，专往人多的地方跑。 眼尖地看见有家化妆品专卖店门口聚集了不少人，她想也不想地跑了过去，嘴里嚷着：“让一让——让一让——救命啊……” 店门口的人奇怪地回头，却见两个大男人追着一个小丫头跑，众人反应不一。 有事不关己的选择赶紧闪人，也有心善的给叶九初让了路，等她跑进店里后便有意识地堵住门口。 “谢谢。”叶九初头也不回地道了一句，正要去问问老板有没有后门让她跑路，手腕却忽然被人捉住。 她大惊失色，一扭头看见盛景昀的脸，当即神经一松，不到两秒又想起被陈茂元除名的事，顿时怒从心起，气喘吁吁地瞪着他。 盛景昀看她累得小脸通红，每一次呼吸都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拧了一下眉心，道：“跟我来。” “去哪里？我不——”叶九初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两个西装男已经突破层层阻碍进入店里，她赶紧用另一只手抱住盛景昀的胳膊，下意识地寻求庇护：“走走走，快走快走。” 盛景昀看一眼一旁的助理，示意他处理那两个人，这才带着叶九初离开店里，乘坐电梯上顶楼，进了一间看起来像是办公室的屋子。 叶九初坐在沙发上，接过他递来的水，小声道：“谢谢。” 盛景昀坐在她对面，眼神讳莫如深，脸上面无表情。 叶九初把气喘匀了，因为被除名烧到天灵盖的火又重新燃起来，面色不善地道：“盛景昀，我问你，你是不是给我们主任施压了？” 连名带姓地喊，看来的确气得不轻。 盛景昀疑惑地问：“你们主任是谁？” 他其实知道，关于她的一切，他比旁人更清楚，可看小丫头怒火中烧的样子，应当不是好事。 叶九初回答：“陈茂元。” 盛景昀道：“我不认识他。” 叶九初狐疑地看着他：“真的不是你？” 不怪她觉得大名鼎鼎的景四爷会做这种事，实在是她对他的捉弄不堪回首。 盛景昀摇头。 叶九初懊恼地咬咬舌尖，忽而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个可疑的人。 她在心底骂了两句，小脸阴沉。 盛景昀没有读心术，不知她在琢磨什么，也不想纠结主任的事，转而问：“刚才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叶九初的脸色瞬间变得惨兮兮：“追债的呗。” 盛景昀没接话。 债主今早刚在叶氏聚集，她也表态了，这才过去不到一个小时，不可能派人追讨债务。 不过，小丫头这么认为也好。 叶九初抠抠手上的纸杯，小心翼翼地问：“那个……还不上钱真的会被卖到南非去吗？” 她没接触过这方面的事，但她哥哥叶锦书总说：“社会险恶，人心复杂，商人唯利是图，有时候人性远比魔鬼可怕。” 她刚经历情殇，见识了人性的丑恶，对她哥哥的话深信不疑。 再一想，她欠的都是商人的钱，那么多，貌似被卖掉也无可厚非。 盛景昀心中暗笑，嘴上却道：“也可能是东南亚。” 叶九初瞳孔一缩，小嘴抿成了一条线。 过了大约三分钟，她问：“你会把我卖了吗？” 盛景昀略一深究这话，内心狂喜，腹诽道：把你带回家宠着爱着都来不及，还卖哪儿去啊？我心里吗？ “不会。” 叶九初松一口气，有点儿扭捏：“只能跟你结婚吗？” 盛景昀的心高高悬起，却是不动声色地道：“我也是被逼无奈。” 担心她有所顾虑，他又补充道：“除了债务关系，我们只需在必要场合假扮夫妻。” 叶九初努努嘴，思来想去，轻轻地叹了口气。 虽然这样无异于用自己作为交换，但比起被卖去南非或者东南亚，显然要好得多，等她还完钱，还是可以恢复自由之身的。 尽管要赚几十亿难上加难，可说不定她明天就联系上她哥哥了呢？ 罢了罢了，小女子能屈能伸！ 叶九初做了决定，视死如归一般地道：“好，我答应你。” 盛景昀险些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却听小丫头道：“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盛景昀双手交叉，指节之间相互挤压，克制住把人拥入怀中的冲动。 “隐婚。”叶九初说，“除了你的家人，我不想其他人知道，可以吗？” 只要能把人娶回家，她就是说要星星，他也搭个梯子上天给她摘去。 盛景昀想也不想地应下来，几乎有点儿迫不及待地问：“送你回家拿户口本？” 叶九初点头：“好。” 第004章 要懂得变通 从民政局出来，叶九初捏着手里的小红本，觉得生活过于魔幻，看了一眼一脸平静的盛景昀，有些莫名地尴尬。 抿抿唇，她将结婚证递给他：“你保管吧。” 盛景昀接过，珍而视之地放进西装口袋里，想了想，又取出来放在了里面的内袋。 叶九初奇怪地看着他，心道：结婚证至少等于四十亿的欠条，果然是商人，如此谨慎。 盛景昀将兴奋藏得严严实实，云淡风轻地上车，问道：“回我家？” “去学校。”叶九初说，又担心他不知道她就读的院校，补充了一句，“宁远大学。” 既然不是他施压让陈茂元除掉她研发项目组的名额，那她必须回去问清楚。 盛景昀不紧不慢地启动车子，手指忍不住在方向盘上没节奏地敲打，彰显着他的好心情。 然而，即便心里在放烟花，不善言辞的他依旧不知道该和叶九初说什么，刚成为已婚人士的叶九初也略不自在，车厢里诡异地沉默着。 直至劳斯莱斯在宁远大学校门口停下，叶九初才有些紧张地问：“那个……我不需要去见你父母吧？” 盛景昀反问她：“你想见吗？” 叶九初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暂时不需要。”盛景昀说，顿了顿又道，“不过，得知我结婚的消息，他们随时会到我的住处突击检查。” 叶九初眨眨眼：“啊？” 盛景昀直截了当地道：“我们要住在一起。” 叶九初想也不想地拒绝：“我住宿舍。” 盛景昀早料到是这样，很好说话地做出退让：“周末两天跟我回去。” 叶九初不是很想，但已经答应了他的条件，她只能挣扎一下：“必须这样吗？” 盛景昀看着她没说话。 俗话说得好，近水楼台先得月，不把人哄回家，他猴年马月才能攻占她的心？ 叶九初努努嘴，表情有几分无奈：“好吧。” 盛景昀心满意足，下车为她打开车门，目送她进入学校，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才转回车上。 他从西装内袋里取出结婚证，手指拂过上面临时拍的证件照，嘴角的弧度终是肆无忌惮地展开来。 活了二十七年，这是盛景昀最开心的一天。 他情难自已地掏出手机，拍了结婚证的红色封面，打开微博，上传图片，配了两个狂喜的小表情。 他的微博是五年前注册的，因为听说叶九初喜欢一个男团，每天在网上为他们应援，他便弄了个号来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当然了，他这样的性格，账号注定是僵尸号一般的存在，关注列表只有叶九初一人，粉丝一个，是无意间发现他微博号的好友沐之洲。 他是娱乐公司的太子爷，尚未接过大任，每天除了吃喝玩乐就是网上冲浪，十足的败家子模样。 可巧，此刻的沐之洲正在刷微博。 刷出盛景昀的动态，他险些从椅子上栽下来，一个电话就拨了出去，音调恨不得扬到太平洋：“我瞎了？！” 盛景昀的音调也上扬，透着炫耀的意味：“我结婚了。” 沐之洲感觉下巴砸到了脚背，不可思议地道：“你不是惦记叶家那小丫头吗？突然不要了？你被人下降头了？” 盛景昀轻飘飘地丢出重磅炸弹：“介绍一下我老婆，她叫叶九初。” 沐之洲一脑门的问号：“她男朋友呢？被你暗杀了？” 提起严立阳，盛景昀的神色便沉了下来，冷哼一声，不屑的意味不言而喻。 沐之洲十分好奇好兄弟告别单身的过程，一连串的问题问出来，得到的却只有盛景昀无情挂断的电话。 寂寞的他只能去和他们的共同好友分享，于是，不到五分钟，盛景昀的朋友全都知道了他已婚的事。 几人恰好都在宁远市，一合计，决定今晚就聚餐，逼问事情原委。 盛景昀并不经常参与他们的聚会，但他的心情实在欢畅，又不好去打扰在学校的叶九初，遂干脆地应下了邀约。 ****** 话分两头。 盛景昀被狐朋狗友联合攒局的时候，叶九初直接找到了陈茂元，一番追问之下，他才满面为难地透露了四个字——“炎阳日化”。 叶九初对这四个字自然不陌生，因为几个小时之前，这家公司的少爷还是她男朋友。 她原以为是组里和她不对付的那个女生，没成想竟是严立阳。 叶九初恨恨咬牙，试图争取。 “主任，这个项目一开始我就跟着了，如今进程过半，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就因为别人的几句话把我除名，对我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她已经大四了，这个项目对她至关重要。 陈茂元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又摸摸没几根头发的脑袋，长吁短叹地说：“人家给学校捐过教学楼，我也没办法。” 叶九初抿抿唇：“可是，这个项目关系到我之后的毕业设计，如果半途而废，我……” “叶同学，”陈茂元打断她，隐晦地上下扫她一眼，“不是我有意针对你，上面的意思，我只能照办。” “上面？”叶九初抓住关键词，“院长的意思吗？还是校长的意思？” 陈茂元没回答，只是盯着她看，眼神超过了一个老师看学生该有的样子。 叶九初记挂着名额，没发现异样，还在磨嘴皮子，足足耗费了十五分钟也没能说动他，急得直想哭。 “叶同学，有些东西，你要懂得变通。”陈茂元意味深长地说，“比如做生意，你想得标，总得拿出别人想要的筹码。” “什么筹码？”叶九初紧追着问。 陈茂元取下眼镜，用眼镜布慢慢地擦拭，别有深意地说：“女孩子的资本，有时候比其他人多得多。” 叶九初没太明白，想问清楚，却有人敲办公室的门，陈茂元对她摆摆手，她只得先行离开。 出了办公室，叶九初垂头丧气地下楼，想来想去实在气不过，奋力踢了一脚无辜的花坛，碎碎念骂严立阳小人，却不想，一抬眸，正主就在她前方不到十米处。 叶九初当即像被点着的炮筒，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 第005章 上最烈的酒 严立阳正往这边走，叶九初速度过快，险些撞进他怀里，好在及时刹车，却听他道：“这么快就来投怀送抱了？” 叶九初厌恶地白他一眼，直截了当地问：“研发组的事，是不是你搞的鬼？” 人瞎一次是青春，总不能瞎两次变脑残，她又不是贱得慌，被耍了还上赶着去贴。 “是啊。”严立阳痛痛快快地承认，手指轻佻地滑过她侧脸，问，“想回去吗？” 叶九初大力挥开，用手背狠狠搓了搓被他碰到的地方：“你会这么好心？” 严立阳自然是不会的，他说：“我知道你很看重这个研发项目，不如拿叶氏来换啊，或者，你也可以。” 从外形来看，她没有值得挑剔的地方，若能做他的情妇，他倒是不介意回绝白茹希的请求。 叶九初胃里一阵翻滚：“我就没见过比你更卑鄙的人！” 想骂人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这方面的修为不够，有时间要找室友夏冰雁学习学习。 严立阳眸底闪过一抹阴翳，一把扣住她的肩膀，恶狠狠地道：“叶九初，你以为你还是叶家千金？” “我告诉你，你再不识好歹，不止研发组，我让你在这个学校都待不下去。” 从小到大，叶九初还没被人这么对待过，疼得拧起精致的眉头，暴躁指数直线上升，毫不犹豫地抬脚踢向他脐下三寸。 严立阳猝不及防被踢中，下意识松手，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叶九初退开两步，看他捂着重点部位蹲下来，心里一慌，抬脚就跑。 这男人如此不要脸，她若是踢坏了他，等他缓过来，肯定不放过她，她打不过他，不能留在原地坐以待毙。 叶九初跑出去好远才敢扭头看，见人没追来，她心下一松，就地在花坛边坐下休息。 细细回想今天发生的事，她不禁悲从中来，鼻尖一酸，她慌忙抬起头，阻止自己哭。 小长假中的学校多了几分冷清，有人嬉闹着从面前走过，成双成对的身影被灯光拉长，越发显得叶九初形单影只。 她吸吸鼻子，猛然起身，打车去了“天上人间”。 这是她哥哥在她耳边念叨得最多的一个娱乐场所，除此之外，她再不知道别的地方。 天上人间客源滚滚，全年无休，才九点不到，里头已经热闹非凡，浓重的金属乐敲击在心头，恍然间便是放纵。 叶九初不适地一拧眉，径直走向吧台，小手往上一拍，气壮山河地道：“给我上你们这里最烈的酒！” 三分钟后，两杯酒下肚，叶九初双手握着一只玻璃杯，下巴栽在里面，瘪着小嘴，不出声，眼泪吧嗒吧嗒地掉。 酒保第三次尝试取她胳膊下压着的手机失败后，生无可恋地和她大眼瞪小眼。 不远处，曾胆大包天向叶锦书讨要过叶九初的一名男人露出猥琐的笑，起身朝着吧台走去，跟酒保说是叶九初的朋友，酒保便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那人靠在叶九初身边，咸猪手就要伸到她胸前揩油，肩膀上却蓦地多了一只大手，那力道压得他半边身子不自觉一沉。 “哪个王八蛋——” 他回头，声音戛然而止，被打断的恼怒立刻换成谄媚的笑：“四爷，这么巧，你也来玩。” 盛景昀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那只还没收回来的手，沉声问：“你在做什么？” 男人心神一凛，下意识稍稍侧身挡住叶九初的脸：“来这儿不都是玩么，四爷可挑着中意的人了？若是没有，我……” “你身后的这位。”盛景昀不想听他废话，“我的人。” “啊？”男人疑惑出声，暗想：传言不是说他和叶家小姐水火不容么，她怎么成了他的人？ “要我送你走？”盛景昀如是问，眼中冷意堆叠。 男人一个激灵，一叠声地说着“不用”，屁滚尿流地跑开了。 盛景昀一手罩住叶九初额头，一手抽掉她“盛”下巴的玻璃杯，把人转过来对着自己，细心擦去她满脸的泪痕。 叶九初眨巴一下眼睛，努力辨认眼前的人，忽然伸手抱住他，笑嘻嘻地道：“哥哥，你回来了呀。” 明知她这声软糯的“哥哥”不是叫他，盛景昀心底还是猛地一颤，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他几乎能想象到，若有一天，面前的女孩心甘星愿地这么叫他一声，他会有多激动。 叶九初醉得迷糊，将他当成了叶锦书，落寞地说：“爸爸走了，妈妈走了，爷爷也走了，哥哥，你别留我一个人。” 盛景昀心脏一紧，有些疼。 他摸摸她的脑袋，柔声道：“傻瓜，我永远不会留你一个人。” 叶九初不知听没听进去，嘿嘿笑了两声，笑着笑着又掉眼泪，絮絮叨叨地诉说着今天的一系列荒诞事，时而咬牙切齿，时而委屈轻泣。 盛景昀听着她对严立阳的愤恨与眷恋，心情复杂，哄道：“初初乖，带你回家，好不好？” 叶九初反应了几秒，傻傻地点头：“好，回家。” 盛景昀和沐之洲等人喝了酒，不能开车，打电话叫了助理余睿。 回去的路上，他搂着叶九初在后座，小丫头窝在他怀里，不吵不闹，像一只乖巧的小奶猫。 车子在“北园湾”别墅区停下，盛景昀抱着人进屋放在沙发上，折身去拧了块热毛巾给她擦脸。 许是浸的水温过高，毛巾一贴脸，叶九初就缩着脖子躲，红着一双兔子眼抱怨：“烫，不要这个。” 盛景昀放在手里等它凉了一会儿，再次伸过去，见她又要躲，他索性把人拉过来困在怀里，动作温柔地擦拭。 叶九初从抗拒到舒服地眯着眼，小脑袋瓜里不知在想什么，手指慢慢揪住他的西装下摆，说：“哥哥，我结婚了。” 盛景昀手一顿，抿住唇瓣，静等下文。 他以为叶九初要说不喜欢他之类的话，那倒也在意料之中，却不想，小丫头紧张地道：“他要把我卖到非洲去。” 盛景昀：“……” 第006章 过来一起吃 喝醉的叶九初，除了话变多，且毫无逻辑性可言，几乎和平日无异，甚至要更可爱，盛景昀没费多大劲就将她哄睡着了。 翌日六点半，一向作息规律的叶九初准时被生物钟敲醒，脑袋、眼睛、嗓子，没一处舒服的地方。 她难受地半闭着眼，揉揉太阳穴，习惯性地翻了个身，手脚却没跟往常一样碰到冰凉的栏杆。 她一怔，睁眼一看，被子床单皆是深沉的藏蓝色，丝绸一般顺滑，压根不是她的皮卡丘。 叶九初瞬间清醒，“蹭”地一下坐起来，尚未来得及确认自己是否遭遇了不可描述的事，便听门边传来“咔哒”一声。 下一秒，盛景昀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和惊魂未定的她来了个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愣。 叶九初脑海里闪过昨晚的零星片段，澄澈的眸子一点一点瞪大，拉过被子蒙住脑袋，羞愤得想死。 她都跟他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盛景昀唇边滑过一抹不明显的笑意，信步而入，走到衣柜边取了运动服，问：“一起晨跑吗？” 被子动了几下，叶九初露出一双眼睛，眼神四处飘：“不、不去了，拜拜。” 领证第二天，她在形婚对象的床上醒来，这是一种怎样的见鬼场面！ “不舒服就再睡会儿。”盛景昀说，“浴室里有一次性日用品，回来给你带早餐。” “不用……”叶九初一个“了”字还在舌尖打转，门已经被关上。 她听着脚步声远去，这才拉开被子，见身上衣服完整，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叶九初没再睡，起床洗漱后，正打算留个字条先走，打开门却正好撞到欲进门的盛景昀怀里。 他本能地伸手护着她，以防摔倒，两人的距离近得暧昧。 叶九初手忙脚乱地退开，挠挠下巴，尴尬地问：“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才出去不到十分钟吧？ 盛景昀惋惜了一把转瞬即逝的“投怀送抱”，答非所问：“吃早餐。” 叶九初昨晚醉了没错，但没断片，一看到他，她脑子里全是她将他当成叶锦书喋喋不休的画面，窘迫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闻言，她违心地道：“我不饿。” 盛景昀抬脚走向餐桌，明知故问：“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叶九初摇头：“有的。” “那就过来一起吃。”盛景昀道，见她不动，又补了一句，“听话。” 不知怎地，叶九初蓦地想起他昨晚的那句“初初乖”。 他是第一个这么叫她的人，让她觉得莫名地亲昵，又有种说不出的羞耻。 叶九初咬咬唇，犹豫几秒，走到他对面坐下，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喝粥。 解决了半碗粥，她才道：“昨晚谢谢你帮我。” 盛景昀风轻云淡：“应该的。” 餐桌上重新沉默下来，气氛诡异的早餐时间结束，盛景昀眸光闪了闪，突然道：“我妈说要过来。” 准备走人的叶九初顿时愣住，慢半拍地想起来今天是周六，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她几点来？”叶九初问，嫌弃地拽了拽自己的衣角。 酒吧待完又穿着睡了一晚，她想换。 盛景昀没错过她的小动作，体贴地道：“下午。” “那我回学校换身衣服。”叶九初紧接他的话道。 “我送你。”盛景昀说完，迈开长腿，大步走向浴室，生怕晚一秒就会被她拒绝。 叶九初只等了十分钟，盛景昀便穿戴整齐出现在她面前，换下了一贯的西装，套了件休闲衬衫和深色裤子，慵懒随意，多了几分青春气。 熟悉的劳斯莱斯，熟悉的停车位置，不同的是，盛景昀跟着叶九初走进了宁大，在她宿舍楼下等她。 他有私心，想无声地表达所有权，将学校里的桃花统统扼杀。 身边突然传来一声尖叫，他不悦地看过去，只见一女生神色激动地看着他，嘴里重复着同一个字：“你你你你你……” 盛景昀认得她，这是叶九初关系最好的室友——夏冰雁。 他眉目间的阴郁散去一些，神色冷淡地问：“有事？” “没、没有。”夏冰雁摇头，尽力克制转角遇偶像的兴奋，声音却控制不住地抖，“四爷，你在这里等什么人吗？” 看在她是叶九初朋友的份上，盛景昀道：“等初初。” 夏冰雁第一反应是叶九初，也问出了口，得到肯定回答后，她迟疑着问：“你找小九什么事啊？” 她听叶九初说过和他的恩恩怨怨，有点儿担心，偶像和姐妹，她选后者。 他必须有事才能等自家老婆吗？ 盛景昀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问起叶九初在宿舍的日常生活。 夏冰雁本着“男人都不忍心对小可爱下手”的原则，专挑叶九初蠢萌的事迹跟他说，只希望若真是来者不善，能挑起他的恻隐之心，手下留情。 却不想，她说着说着，盛景昀的嘴角竟弯出一个不明显的弧度，眉目都温柔起来。 夏冰雁心中暗自犯嘀咕，总觉着事情不像叶九初跟她说的那么简单，她若有所思地问：“你们是约好了要出去吗？” 盛景昀骄矜地点了下头。 夏冰雁顺势道：“那你记得安慰一下小九，除名的事不怪她，是那个势利眼的主任趋炎附势，枉为人师！” 她刚从老家回来，在校门口遇到和叶九初同一组的同学，听他们说的。 盛景昀没听说这一茬：“什么除名？” 夏冰雁于是将研发项目组的事告诉了他。 盛景昀的眼神瞬时变冷，舌尖轻轻扫过后槽牙，心中已有了计较。 若论起叶九初在意的东西，研发无疑和叶氏一样重要，毕竟前者是她的梦想所在，后者则是叶家三代人的努力，是她的责任。 而她付出全部心血的东西，竟然说除名就除名，还是在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之后，也难怪小丫头要去酒吧一醉解千愁了。 盛景昀又气又心疼，转身给余睿打电话做安排，并不忘转头谢过夏冰雁。 后者被他一系列的行为搞得摸不着头脑，正想趁机询问，却见叶九初从楼道里走出来。 盛景昀目光一柔，眼里只剩她。 夏冰雁一脑门问号。 这真是“仇人”见面该有的样子吗？ 第007章 嗯，暗中找 叶九初将头发扎成了马尾，换了件明黄色卫衣，搭配浅色牛仔裤，脚上踩着一双白色小板鞋，背上的双肩包挂着一只皮卡丘，随着她的走动晃来晃去。 她本就生得显小，巴掌大的小脸白皙精致，如此一打扮，任谁看了都觉得是个未成年的小姑娘。 盛景昀不动声色地看她，再联想自己一柜子的西装衬衫，猛然意识到存在于他们之间的年龄差。 他尚未经历过曾听说男友被当成长辈的事，但小丫头这么嫩，保不齐哪天就遇上了。 盛景昀心中警铃大作，偷摸给助理余睿发消息，让他回头送一些年轻的休闲装到北园湾。 后者昨天刚得知他已婚的消息，自然而然地以为他帮叶九初购置，顺嘴问了一句：【夫人有什么偏好吗？】 盛景昀面无表情地回复：【我穿。】 那头的余睿好半晌没动静，最后回了个干巴巴的“好”字，天雷滚滚地去办事了。 盛景昀和叶九初重新回到别墅，尴尬气氛无孔不入地冒出来，叶九初放下双肩包，问道：“我还需要做些什么吗？” “有想做的吗？”盛景昀反问，头一次嫌弃自己的笨嘴笨舌。 叶九初道：“看书。” 他包里装着几本专业书，原本是跟着陈茂元的那个项目出了一点小问题，她要寻求答案，没成想她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事情就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但是，专业技能的加强无关外力因素，她总要学习，总要努力变得更好。 盛景昀微微颔首，将她带到书房，下巴朝窗户边的桌子扬了扬：“坐那儿？” 那是他装修屋子时就留置出来的地方，专门为她准备的，他一抬眸就能看到。 叶九初点点头，走过去放下双肩包，有些局促。 盛景昀旋身在书架前的大班椅上坐下，打开电脑，波澜不惊地说：“别紧张，当自己家。” 说完，他便面色严肃地看着电脑屏幕，似乎是要工作。 叶九初有心问问他母亲到底什么时候过来，却见他抬手敲击键盘，俨然已经进入状态，她便没再打扰。 十分钟后，叶九初也进入自己的小世界，假装认真的盛景昀这才敢抬头，大大方方地看她。 小丫头面前摊着书和笔记本，手里拿着圆珠笔，边看边写，时而歪着头沉思，时而将笔抵在下巴上皱眉，偶尔也拍拍脑袋。 小动作真多。 盛景昀暗忖，却是不知不觉看入了迷。 突如其来的铃声打碎这一刻的宁静，叶九初猛地抬头，正对上他深沉的眸色，她一怔，随即抱歉地冲他笑笑，拿起手机快速跑出书房。 同一时间，盛景昀收到余睿的汇报，说学校的事已安排妥当。 没多大会儿，叶九初回到书房，嘴角勾起，澄澈的眸子里闪着细碎的亮光，看得出来，她很高兴。 盛景昀对她兴奋的原因心知肚明，见状却是问：“什么事这么开心？” 叶九初此刻倾诉欲极强，闻言便道：“我们副主任跟我说，他刚接手一个很大的研发项目，问我有没有兴趣去他的组。” 小丫头语速比平时快，可见是发自内心地愉悦。 盛景昀嘴角忍不住跟着她的情绪微不可查地勾了一下，从鼻腔里哼出一个单音。 化妆品也是盛世集团产业组成的重要部分，下一年准备推新品，两个月前就在物色合适的开发机构。 只是，盛景昀要求高，要么是机构不达标，要么是达标的价格没谈拢，一来二去拖到现在。 接触宁大生物系副主任赵平川的团队是在一周前，他刚从和叶锦书的会面里发现叶氏的不对劲。 他本想详细和叶锦书谈谈，可盛氏分公司出了点事，他不得不去处理，再回来就是昨天了。 盛景昀对赵平川的团队也不满意，因为该团队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任何他看得上的履历。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小丫头被陈茂元除名，他便让余睿和赵平川敲定了合作，条件是研发名单里必须多一个叶九初。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叶九初眉飞色舞，好似瞬间忘了昨天的一系列糟心事，转身就开始收拾书包。 “赵老师让我现在去学校，师兄师姐们都在，正好交流交流，我……” 话说到一半，叶九初突然停下，抬头看向他：“那个……我改天再去拜访伯母？” 盛景昀差点忘了这茬。 他妈人在国外，别说下午，近半个月都不会过来，早晨的说辞，只不过是想哄她和他待在一起而已。 “看你时间。”盛景昀面不改色地忽略自己的鬼话，一派体贴。 叶九初有些不好意思，背上书包，再次被他送回学校。 盛景昀没跟着进去，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就离开。 余睿十分有效率地采购了一批时下流行的少年感穿搭，此刻正等在北园湾别墅门口。 盛景昀任由他将衣服尽数挂进衣柜，稍微想象了一下穿在身上的场景，表情一言难尽。 余睿一通忙活，休息了两分钟便说起正事，一是关于叶氏的收购，二是叶锦书的下落。 五十亿收购价，放在如今的叶氏头上无疑是天价，董事会自然是不会同意的，消息尚未公布，他已经接到了数个打探电话。 不难想象，周一的会议上，若盛景昀一意孤行，那会是怎样的腥风血雨。 况且，这五十亿并非单纯收购，而是要帮叶氏偿还债务，那帮董事知道了，怕是会将他生吞活剥。 但盛景昀并不忧心此事，因为那五十亿，他就没打算让公司全数负责：“十亿预算，剩下的部分我来管。” 他说的四十亿聘礼，并非空口白话。 余睿跟了他几年，深知他说一不二的性格，并未劝他，转而说起叶锦书。 他消失前，曾与一个号码频繁通话，对方很谨慎，不仅使用非实名登记的黑卡，更是不知用什么手段绕过了通讯公司的录音与监听。 余睿查了那个电话，一无所获。 盛景昀双眸一眯，指尖在桌上敲了两下，不语。 果然，叶锦书的失踪并非意外。 “四爷，继续找吗？”余睿问。 “嗯。”盛景昀颔首，“暗中找。” 叶锦书是叶九初放在心尖上的兄长，他必须找。 第008章 有话跟 你说 宁大生物系，叶九初刚从赵平川的办公室里出来，迎面撞上陈茂元，她礼貌地道了声：“主任好。” 陈茂元镜片后面的双眼微微眯起，本就不大的眼睛成了一条缝，慢悠悠地说：“哦，是叶同学啊，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叶九初不疑有他，跟着他走到走廊拐角处，问道：“主任，是有什么事吗？” 陈茂元往她身边靠了两步，鼻尖嗅到独属于少女的馨香，他几乎是喟叹般地呼出一口气，眼睛眯得更小了。 除非实验必要，否则叶九初从不和师长靠得如此近，会不自在，她朝后退开两步，奇怪地拧起眉头：“主任？” 陈茂元回神，人模人样地说：“是这样，炎阳日化那个项目我仔细考虑过了，确实不该把你除名，严少那边我去说，你回项目组吧。” 若是半小时前听到这个消息，叶九初必定欣喜若狂，可她已经答应了赵平川副主任，原先的项目组是肯定不会回去了。 而且，那个研发是为严立阳家的公司做的，她虽不至于太情绪化，但在有选择的前提下，她实在不想再为他做任何事。 叶九初道：“谢谢主任，但事已成定局，我再回去，难免让你为难。” 陈茂元眼神贪婪地扫过她的双腿，道：“你是我的学生，对你负责是我的本职工作，不存在为难一说。” 叶九初抬眸对上他的眼神，心头浮起一抹怪异，本能地往楼梯那边靠，道：“主任的好意我心领了，但真的不必，我还有事，主任再见。” 话音落下，她快步走向楼梯，两级台阶连着蹦，逃似的离开了教学楼。 楼上，陈茂元走到栏杆处，透过大面积的玻璃往下看，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叶九初的背影，直至看不见才收回来。 从前，她是叶氏的千金小姐，上头还有个有权有势的哥哥叶锦书，他不敢将内心的想法表现出丝毫。 而现在，叶氏面临破产，她的哥哥不知所踪，她无所依靠，他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盯着这块可口的肉了。 陈茂元舔舔嘴角，周身的血都热了起来，一转头却看见白茹希清纯无辜的脸。 这是严立阳在他跟前承认过的女朋友，他不敢露出那么放肆的目光，白茹希却对他勾唇一笑，问道：“主任，你在看什么呢？” 不知是不是陈茂元的错觉，她从这个女学生的眼睛里看出了点别的意思，那双水润的眼眸仿佛在说：我可以帮你哦。 不等陈茂元说话，白茹希作势探头看了一眼，明明连叶九初的影子都看不到，她却道：“小九从小就水灵，见过她的人，几乎没有不夸她长得好看的。” 这下陈茂元确定了，方才他没看错。 推推鼻梁上的眼镜，陈茂元道：“女孩子，长得好看行事方便。白同学，我听说你是叶同学的姐姐？” 叶老爷子接回白茹希和她母亲，虽未大张旗鼓地对外宣称是叶家小姐，但也从未遮掩，稍微一打听就知道其中的事。 陈茂元惦记叶九初，又被严立阳施压除名，对她们之间的纠葛，倒也不陌生。 “是呀。”白茹希说，“虽然我们关系不怎么样，但随便约她到哪里，我还是可以办到的。” 陈茂元眼中的邪光一闪而过，兴味地挑眉，似乎在等她的下文。 白茹希却没接着说，而是掏出手机递给他，道：“主任，方便存一下你的电话吗？我过两天约小九逛街喝咖啡。” 陈茂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飞快地输入自己的号码拨通，原形毕露：“白同学，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白茹希歪头一笑，转身下楼，眼里全是嫌恶与鄙夷。 她知道陈茂元喜欢染指女学生，是一次很偶然的机会。 学校举办活动，表演要用的道具临时出了问题，她那会儿在学生会，便帮着去拿。 从礼堂到生物系的教学楼要经过一片小树林，当时是晚上，她不经意抬眼就看到一男一女在阴影里拉拉扯扯。 她以为是小情侣，却不想，那男的一抬头，竟是她们的主任陈茂元。 白茹希有些震惊，却没声张，多留了个心眼，慢慢就发现，陈茂元隔一段时间就会和一个女学生频繁来往。 而那之后，这些女学生要么论文评优，要么以各种理由拿奖学金，甚至有的保研，或成为优秀毕业生。 白茹希心下了然——原来这是只披着人皮的禽兽。 那些女学生从不对此多说一句，或许是各取所需，或许是遭到了胁迫。 白茹希无心追究，因为她后来发现，陈茂元看叶九初的眼神不一般，就好像小偷惦记上了稀世珍宝，却碍于层层保护不敢下手。 她饶有兴致地观察了一段时间，几乎确定这只老色鬼盯上了叶九初。 白茹希曾试图找机会“成全”他，可就像陈茂元此前的担忧一样，她也害怕叶锦书。 但如今，机会来了。 白茹希愉悦地弯着唇角，走路都带风。 手机忽然响起来，是严立阳打来的电话，她接起，声音发嗲：“喂，立阳，是不是想我啦？” 严立阳没跟她废话，直截了当地道：“我问你，你们系那个副主任的团队，是不是刚接了一个大项目？” 白茹希还真不知道：“没听说呀，怎么啦？” 严立阳气急败坏地道：“盛氏明年的新品，交给你们副主任的团队研发了。” 白茹希一惊：“确定吗？你是不是搞错了？” 对于生意这方面，她比叶九初强，至少知晓盛氏下一年研发新品的事。 但赵平川的团队，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达不到盛氏的水准，盛氏疯了吗？ “确定我还用问你？”严立阳没好气地说，“你去打听一下这件事是真是假。” 他收到的消息并不准确，盛氏并未公布此事，只能旁敲侧击地探听。 顿了顿，严立阳又补充一句：“另外，注意一下叶九初，看她是不是要回原来的组。” 那贱女人踢了他一脚，他势必要她百倍奉还。 白茹希警觉：“你要知道她的动向做什么？” “让你注意就注意，哪来那么多问题？就这样，我忙着呢，挂了。”严立阳不耐烦地切断了通话。 白茹希听着那头传来的嘟嘟声，一阵错愕，后槽牙咬得死紧。 第009章 交给你去办 周末两天转瞬即逝，叶九初和盛景昀零交流，一人忙于新研发项目的了解，另一人则在准备周一的例会。 关于叶氏的收购，盛景昀的决定果然在会议上遭到了强烈反对。 即便他言明自己出四十亿，还是被部分人抓住机会义愤填膺地谴责了一番。 这些人当然是出于公司利益考虑，但更多的，是对他这个人的不满，他一点也不意外，毕竟，嚷嚷的人都和他叔叔关系不错。 盛景昀冷冽的眼神扫向吵闹最凶的人，那人讪讪闭嘴，他收回视线，淡淡地道：“下一项。” 继收购之后，紧接着来的便是新品研发的交托，毫不意外，得知他将此重任交给赵平川，会议室里又是一阵喧闹。 两个小时后，会议结束，盛景昀力排众议，将叶氏的收购计划正式提上日程。 时间拖得越久，叶氏欠着的钱便会滚出更多的利息，他条分缕析地吩咐下去，核心只有一个字——快。 余睿作为助理团首席，执行力极强，临去落实前又问：“四爷，是否需要预约叶小姐详谈？” 他家总裁说，叫“夫人”显得老气，叶家小公主肯定不喜欢，他只好改口。 盛景昀抬起眸子，不知是在嫌他多事还是赞赏他有眼力见。 余睿一脸正气地道：“叶小姐是叶氏法人，理当知晓。” 盛景昀敲了一下桌面。 余睿又补充：“大四课程不多。” 而且，听说叶小姐已经保研了，那就更轻松了。 盛景昀指尖在桌面一顿，垂眸，道：“嗯，交给你去办。” 余睿唇角抽了抽，想说他这样冷冰冰很难打动人，想了想觉得小命要紧，忙不迭地去办事了。 他给叶九初打了电话，公事公办地敲她的时间。 叶九初不懂，有点懵：“我需要做什么？” 余睿道：“这一点，相信叶总留下的助理会告诉你。叶小姐，请问你什么时间比较方便？” 叶九初想了想，道：“明天下午三点可以吗？” 自然可以，这个点，谈完正事，他们总裁还可以和她一起吃个晚餐。 第二天是周二，叶九初早上一节课，之后便去了研发组。 研发组并不在宁大，而是赵平川自己租的一处房产，早几年就改成了配方研发所，他带领的团队经手的几个成品都是从这里出去的。 项目刚开始，盛氏那边还没将详细资料和要求送过来，他们整个组的成员都在准备基础的东西。 叶九初热爱她的专业，更是醉心于配方研发，一旦投入进去，整个人就是一种忘我境界。 她对自己这种状态心知肚明，因此特意定了闹钟，中午一点就去了叶氏。 公司日薄西山，全然不见从前的热闹，叶九初从大堂一路上去，心底生出几分悲凉。 她拍拍脸，驱赶掉负面情绪，到了总裁室所在的楼层，凯文正在打发几个人，她听了一耳朵，果然是来要债的。 叶九初叹口气，先溜进了她哥哥的办公室，坐在大班椅上拨弄桌上的三角铁。 十分钟后，凯文进来，直截了当地道：“小姐，盛氏的团队三点过来，你需要了解一下这些……” 接下来的一小时，叶九初深刻体会到什么叫“隔行如隔山”。 她并非做生意的料，只能努力去理解凯文所说的内容，尽管那跟催眠曲无异。 “这部分最为重要，一会儿的谈判中会有所涉及。”凯文放下平板，结束汇报。 叶九初脑袋有点儿晕：“谈判？” 凯文点头。 叶九初咬唇，思索一番后道：“凯文哥，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眼下没有给我学习的时间，你跟着我哥哥上过无数次谈判桌，我可以拜托你吗？” 凯文面露犹豫。 总裁临走前交代他，全力协助小姐掌管公司，他越俎代庖，有些不合规矩。 叶九初拧眉：“叶氏是我爷爷一手创下的江山，倾注了他和我爸爸以及我哥哥全部的心血，我不能搞砸。” 否则，她也不会同意和盛景昀结婚，只为了清偿债务，让叶氏不至于声名狼藉。 凯文看一眼腕表，道：“小姐坐镇，细节我来谈。” 叶九初点头如捣蒜，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前台打来内线说盛氏的人已到，她便领着凯文去迎接。 她本以为，盛氏那边派来的可能是助理或者某部门经理总监之类，却不想，盛景昀亲自过来了。 叶九初愣了两秒，抬眸看见他面无表情，一副公干的样子，她便也忽略他们是夫妻的事实，抬手道：“四爷，幸会。” 盛景昀握住她的手，很想就此把人拉进怀里抱一抱，却依着礼节放开，一贯冷若冰霜地微微颔首，随着她和凯文走进会议室。 收购谈判用不着他上场，他是为她而来，和她一样坐在旁边当摆设，听两边的人员博弈。 其实并没有什么好拉扯，因为盛氏开出的条件足够优越，他们需要敲定的，是又多又杂的细节和后续。 尽管如此，这场谈判依然持续了将近三小时。 盛景昀不动神色地看对面的叶九初。 她听得十分认真，一双澄澈的大眼睛里却难掩疑惑，看得出来，她在尽力弄懂这些弯弯绕绕的车轱辘话。 只是，她到底没接触过，一上来就面临这样的场面，不畏缩已是难得。 盛景昀看她似乎是听得有点困，想打哈欠又拼命忍着，憋得相当辛苦，嘴角忍不住滑出一抹笑意，转瞬即逝。 又半小时后，今天的谈判结束，叶九初发自内心松一口气，打起精神和凯文一起把人送到电梯。 盛景昀看她一眼，道：“一起吃个晚餐吗？” 叶九初被非专业荼毒了一下午，整个人昏昏沉沉，愣怔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在跟她说话，连忙摆摆手：“不用了，谢谢。” 说好形婚，还是不要过多牵扯了。 盛景昀被人拒绝的经历异常匮乏，却不觉丢面子，神态自若地道：“我们以后会经常见面，给我腾一点时间，好吗？” 他问得绅士而礼貌，虽冷着脸，语气却掺杂着旁人不知的温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反倒让叶九初有些不好意思。 她眨眨眼，点头：“那我想吃法餐。” 第010章 碍眼。快滚 叶氏大楼位置好，不用走太远就有各式各样的高级餐厅，盛景昀还在思索如何将小丫头哄回家，却见身侧的女孩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投去疑惑的眼神，只见她直勾勾地盯着一个地方，顺着看过去，赫然是严立阳和白茹希。 那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挤在同一侧用餐，姿态亲昵。 盛景昀的脸色冷了下来，一为严立阳那天在叶氏对叶九初的羞辱，是愤怒上火，二为女孩怅然若失的表情，是酸涩心疼。 情窦初开的第一个男朋友，却掺杂着虚伪的算计，无疑是将她的赤城与骄傲摔在地上狠狠踩踏。 盛景昀稍作犹豫，伸手揽住了女孩的腰。 她似是吓了一跳，轻呼一声，不解地看向他。 “初初，别难过，有我。”盛景昀低声在她耳边说，揽着她往前走，才迈出去两步，窗户边的严立阳和白茹希像是有感应般看了过来。 “初初，不用理会他们。”盛景昀目不斜视，说出的每一个字却像裹挟着神奇的魔法，慢慢安抚了她躁动不安的情绪。 叶九初对上严立阳的视线，恍惚明白过来——盛景昀在帮她。 他好似看穿了她的狼狈，却没拆穿，而是将她护在身边，不让渣男有机会看她的笑话。 叶九初心里一暖，有点儿后悔以前那么恶整他，收回视线，乖顺地“嗯”了一声。 盛景昀带她到了一个看不见严立阳和白茹希的位置落座，她却还是有些不适，毕竟，那是她第一个喜欢的男生。 想起在叶氏办公室门口听到的那些话，她无法不难过，更无法忽略他在这个餐厅对另一个女生温柔的事实。 叶九初咬咬腮帮肉，道：“四爷，我们换一家餐厅吧。” 盛景昀将双眼从菜单上移开，明知故问：“为什么？” 叶九初自欺欺人：“我突然不想吃法餐了。” 盛景昀眸色幽深地看着她，过了好几秒才说：“是他们对不起你，该躲的是他们。” 他承认他有私心，他不想让严立阳在她心里占据太多位置或时间，可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 兴许被迫面对有些残忍，可他的初初，应该明艳如火，是肆意张扬的小公主，而不是畏头畏尾的胆小鬼。 叶九初抿唇，不发一语。 盛景昀半晌没说话，可到底于心不忍，合上菜单，正想带她换一家，却见白茹希和严立阳走到了他们的餐桌边。 叶九初一秒进入战备状态，小脸阴沉，不悦地扫了他们一眼。 “小九，真的是你，我还以为看错了呢。”白茹希一脸惊喜，“公司还好吗？” 叶九初顶烦她，冷冷地道：“不劳你操心。” 盛氏收购叶氏的新闻已经见报了，她不信她不知情，多此一问又是何必？ 白茹希眉眼一耷拉，委屈上了：“小九，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我是你的姐姐，我只是担心公司出事对你的打击太大。” 叶九初冷漠脸：“哦，谢谢。” 她素来是直来直去的性子，对待看不惯的人，不屑于虚与委蛇。 白茹希咬住唇瓣，泫然欲泣，目光凄凄地转向盛景昀，看样子是想装一波可怜，却听他道：“白小姐，严先生，你们耽误我和初初点餐了。” 言下之意：碍眼，快滚。 严立阳听出了弦外之音，脸色不太好看，尤其是盛景昀对叶九初的称呼，那么亲密，他们是什么时候勾搭到一起的？ 白茹希却浑然不觉，一派为叶九初着想的姿态。 “四爷，一直听闻你和锦书哥关系不错，他若知道你找照顾小九，也可以放心了。小九还小，有不懂事的地方，还请四爷多多包涵。” 这话若不仔细琢磨，只会认为她疼妹妹，哥哥走了，便请求和哥哥一样有能力的人照顾她。 可往细了想，她分明是将叶九初贬得一无是处，宛如一个没人看管局活不下去的废物。 盛景昀见过的妖魔鬼怪多了去了，哪能听不出她的挑唆？ 他眸光平静地看过去，一丁点面子都不给：“白小姐，我们熟吗？” 他自会将他的小丫头放在心尖上疼着宠着，用不着别认嘱托，尤其是小丫头一直讨厌的人。 白茹希神色一僵，随即笑开：“四爷说笑，锦书哥常在我面前提起你，我十分仰慕四爷的才干。” 这话，就差原地表白了。 严立阳拉了一把她的胳膊，显然是想走，可白茹希不肯。 她好不容易见到宁远市第一权贵，只想拼命展示自己，在他心里留下印象。 叶九初听她叨叨半天，心里的烦躁到达一个点，在她再次开口前，不耐烦地道：“你有完没完？” 白茹希一愣，摆出惯用的楚楚可怜，惊诧地看着她。 “我哥哥每天忙得分身乏术，半个月不见你一次，怎么常在你面前提其他人？眼瞎了戴眼镜，别影响发声系统跟着说瞎话。” 白茹希抖着唇，一半是真的被气到，一半是要维持住被欺凌的弱者形象：“小九，你……” 叶九初气不顺，别过脸，眼不见心不烦。 白茹希凄切地看着盛景昀，本是想讨点同情分，后者却嫌恶地道：“还不走？” 惹得他的小丫头如此生气，看起来，叶氏出事前，她定然也没少作妖讨骂。 白茹希一脸受伤，被严立阳一把拽走，刚出餐厅门，他反手就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你刚刚在做什么？仰慕？我这个男朋友站在旁边，你对别的男人暗送秋波，是不是恨不得当场对他张开腿？” 白茹希难以置信地捂着脸颊，眼泪瞬间落下：“立阳，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我有多爱你，你不知道吗？你太过分了！” “是么，那就让我看看，你有多爱我。”严立阳冷哼一声，“隔壁市的张总明天来炎阳谈合作，你去帮我好好‘招呼’。” 这个招呼，绝对不是单纯的字面意思。 白茹希脸色煞白：“你说什么？！” 严立阳捏住她的下巴，满眼不屑：“给你证明爱我的机会，别浪费了，若张总不满意，合作泡汤，咱们就分手。” 话音落下，他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独留白茹希风中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