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楔子 楔子 三百年前，星盟纪念日的清晨，首都所在的帝王星早早地就热闹起来，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准备参加每年一度的盛大节日狂欢。 而据此地几十亿光年之外的宇宙边缘，棱镜星上的人们尚在沉睡之中。 距离日出还有几个小时，雷达图上显示附近风平浪静没有任何飞行器路过。负责守夜的士兵打个哈欠站起身离开工作台。这个夜晚和之前的许许多多个夜晚一样，静谧祥和无事可做。他要去洗漱一下准备换班回家了。 然而就在他走开不到几秒钟，雷达图上有一缕微波隐隐浮现，那是一艘重型隐形轰炸艇，它正以缓慢地速度悄悄向这里靠近。 船舱里，主驾驶员拿起对讲机与身后几个光年之外的指挥台通话。 “报告指挥台，报告指挥台，毁灭者已就位，毁灭者已就位。是否开始行动，请指示。” “毁灭者，按A计划执行行动。”耳麦里传来指挥官坚定的声音。 “是。”主驾驶员应了一声，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副驾驶员。 副驾驶员也在看着他，神情中有一丝微弱地祈求，似乎盼着他能给出别样的命令。 “执行吧。”主驾驶员低声对副手说。 他们是多年的搭档，他完全明白副手此刻的心情。这次任务非同寻常，即便是他自己，内心里也会有疑惑和挣扎。 但他的犹豫只有一秒，理智告诉他这是上级下达的正式命令，就算他有胆量违抗也会有别人被派来继续执行这个任务。 眼前这颗星已经在劫难逃，谁都救不了它！ 副驾驶没有再说话，默默地将手指伸向火力控制面板，然后准确地按下了开关程序。 轰炸艇的启爆程序随即开启，发射装置在精密的流程控制下一步步就位，系统传来柔美的提示音。 “传感器就位，分离器就位。火力检测完毕，发射准备完毕，目标已瞄准，目标已瞄准……三秒钟后发射，倒计时开始，三，二，一……” 飞船微微一晃，一道亮光仿佛从耳畔飞出，几秒钟之后一团火球在屏幕中心出现。 “命中目标，命中目标。”系统提示音依然柔美。 而无数碎片在向四周扩散，天空中如同绽开一朵巨大的礼花。一个星球永远地从宇宙星图中被狠狠抹去。 副驾驶员别看眼睛，不忍直视。 主驾驶员拿起对讲机放到嘴边。 “任务完成，请求返航。任务完成，请求返航。”主驾驶员在巨浪般的轰鸣声中向指挥台发出报告。 “允许返航。”指挥台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被爆炸的离子波覆盖的影响让指挥官的声音模糊不清。 隐形轰炸艇默默调转船头，沿着来时的轨迹悄然离去。 正文 第一章 星盟假期 第一章 星际联盟成立纪念日，公众假期。 全宇宙都在狂欢。 上午十一点半，一架马力强劲的小飞艇划过天际，直扑库克庄园后面宽敞平整的私家跑道。 飞艇刚一停稳，一个年轻帅气的身影就从里面跳出来，急匆匆地向主楼跑去。 轻车熟路地穿过后花园，走进门廊穿过大厅，他兴奋地奔向厨房。 他是库克夫妇的第三个儿子，丘唯。 从四岁被领养到现在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十七年。不同于这个家里的所有人，他有着纯正的东方血统。黑黑的头发，黑黑的眼睛，挺直的鼻梁和淡色的嘴唇。 最近他刚刚从当地一所军校毕业，被分配到离家不远的繁朵星军事基地，成为星系防卫部队的一名小军官。 “妈妈，我回来啦！”还没走进厨房，丘唯已经等不及地跟妈妈打招呼。 正在厨房忙碌的劳拉抬起头，对兴冲冲进来的小儿子挤出一个疲惫地笑。“啊，丘唯回来了。” “好香啊……嗯。”丘唯咽口唾沫，炉火上浇汁小牛排的味道让人无法克制。 “妈妈，哥哥们什么时候回来？”丘唯随口问了一句，却猛然发现妈妈身后的厨娘正在拼命地向自己摆手。 “呃？哦。”丘唯的心一沉，知道自己又问错话了。 其实在看到空荡荡的停机坪时就已经知道答案了，这个节日哥哥们又不会回来了。 “对不起，妈妈。”丘唯抱歉地看看自己的养母。 “快去换衣服吧，等一下我们就开饭。”劳拉装作若无其事地对丘唯说。 丘唯默默转身离开厨房。 这就是库克家的节日，已经五年了，每次都是这样。家里摆满鲜花，厨房里飘溢着香气，但是哥哥们就是不回来。爸爸妈妈假装若无其事，但是是谁都能看出来他们假装出来的笑容下是掩盖不住的失落。随着时间的累积，那种失落已经慢慢转变成绝望。 丘唯一步步走上楼梯，眼睛不自觉地望向墙壁上哥哥们毕业时的合影。里面的人俊美阳刚，笑得自信而骄傲，却又在眼睛里分明地写着冷酷和决绝。 丘唯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努力争取到去首都的机会，去了首都就可以见到哥哥们，就可以问问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爸妈。 换好衣服下楼，丰盛的午餐已经摆上了桌面。 香槟藏红花醋拌芦笋沙拉，柠檬鼠尾草煮法国大鸭，薄汁油焖龙虾，甜辣胡椒粉焗薯仔，香茅椰汁鸡……这是库克庄园的传统，每到重大节日都要有一桌十一道菜的大餐。 爸爸妈妈照例坐在白色金粉长桌的两端，负责上菜的佣人们已经在配餐柜旁站好。丘唯坐到长桌中部属于自己的座位上望望对面。对面两把空着的椅子是属于两个哥哥的。 “节日快乐。”爸爸举起酒杯。 “节日快乐。”丘唯随声附和。 妈妈那边不见动静。 丘唯心里难过。妈妈一定是在想哥哥们。 “丘唯，你在基地过得怎么样？”爸爸问。 “哦，挺好的。同事们都很照顾我，工作也轻松。”丘唯希望这么说能让父母开心一点。 繁朵星基地虽然是一个极偏远的前哨基地，要啥没啥，对别人来说比蹲监狱都不如。但是他喜欢，因为这里离家近。 “丘唯，我听你们长官说那里的编制很低，你如果一直在那里很难有晋升的机会。这你想过吗？”爸爸是懂丘唯的，这个孩子性格温顺随和，同时也有些不求上进，如果没人推动他他可能一辈子就这样一事无成了。 “哎呀爸爸，我才刚参加工作，想那么多干嘛？你就让我得过且过几天吧。”丘唯。 “呵呵。”库克爸爸苦笑着摇摇头。 “得过且过？”神游回来的妈妈听到最后一句话。“我们家怎么还有这么没出息的孩子？” 丘唯做个鬼脸。“是啊，妈妈，你要面对现实节哀顺变啊。” “唉。”妈妈叹口气。丘唯这嘻嘻哈哈的性格倒是很好，可是他毕竟不是那俩孩子，他替代不了他们。 “妈妈你看，天下的事情就是这样不能两全其美，哥哥们很优秀但他们不能回家看妈妈，我能经常回家看妈妈，但是我总让妈妈头痛。所以妈妈，你要有选择地看待生活，想哥哥们的时候你就去感受当伟大母亲的骄傲，看到我的时候你就想自己是一个多么优秀的饲养员。”丘唯大言不惭地自毁形象。 “丘唯，你这是在安慰妈妈吗？”妈妈劳拉哭笑不得。 “嗯，我也许还要啃老很多年，希望你们不要太惊讶。”丘唯。 “呵呵，丘唯，这个家永远都是你的家，来，你只管放心啃好了。”爸爸把热情腾腾的小牛排递给丘唯。 丘唯激动得口水都快掉下来了。 妈妈劳拉静静地看着狼吞虎咽的小儿子。 这个孩子，是上天赐给她的开心果，这些年多亏有他在身边。否则这么多日夜她可怎么过？ “爸爸，我最近可能要出门一趟。”丘唯喘口气，抬起头来说。 “哦，是出去培训吗？”爸爸问。 “不是，是我最近参加了一个选拔赛，笔试通过了，电脑模拟赛也过关了。过完节我要去参加军区的选拔……嗯，所以我要背很多题。”丘唯看到热气腾腾的芝士海鲜锅进门，眼睛就直了。 “这可是大新闻啊！”爸爸挑起眉毛和妈妈隔着长长的餐桌对望了一眼。 丘唯可一直都是一个不爱念书不爱做功课害怕考试，害怕比赛的人啊，从小到大他怕都不是好学生。要不是羡慕两个哥哥穿军装，他也不会上军校。 就这样一个追求安逸的孩子突然有一天变得有出息了？！ “丘唯，比赛是关于哪方面的选拔？”妈妈担心地问。 “是古生物方面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话题最近突然很热。军部还发了动员令鼓励大家参加比赛，我也没想到我的成绩还挺好的。”丘唯奋力切开盘子里的小牛排。 父母心中已经了然。 丘唯从小就喜爱古生物方面的知识，他对那些灭绝的物种有着特殊的敏感和好奇。 “既然这样，那你就好好把握机会吧。”爸爸鼓励丘唯。 “是啊爸爸，我这辈子也该努力一次了。”小少爷难得地豪言壮语了一次。 “噗。”连旁观的佣人们都忍不住要笑。 库克夫妇也相视一笑，这个节日总算有一件让他们开心的事了。 一个星期之后，丘唯给父母挂来视频电话。“妈妈，我要去帝王星了。” “啊？去那么远？”三维视频里的妈妈大吃一惊。 帝王星是星际联盟的首都，那是宇宙的中心位置，阿贝尔2029星系群。距离这里有数十亿光年之遥。 “妈妈，也许我能见到哥哥呢。”丘唯的脸因为兴奋而红扑扑的。“我见到他们要说什么？” “嗯，你说……”妈妈劳拉一时激动得思维一片混乱。 “妈妈，如果我见到哥哥，我该说什么？”丘唯问。 “如果见到哥哥们，就跟他们说：妈妈很想念他们！”爸爸插话进来。 “好的。爸爸。”丘唯看看妈妈。“妈妈不说话是舍不得我吗？” 劳拉苦笑，她不是舍不得丘唯而是她一听到帝王星的名字就想起了曾经发生的事。 当年她的两个亲生孩子也是这样，兴高采烈的去了一次首都然后就再也不愿意回家了。他们努力学习只是为了早日离开这个家，他们考上了宇内最顶尖的军事院校只是为了跟这个家庭彻底决裂。 如今，这个孩子也要去首都了，同样的事情会不会再度上演？ 劳拉不敢想。 正文 第二章 一站到底 决赛之夜，灯光亮起的那一刻，丘唯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一直觉得自己不过是万千普通军人中的一个，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来到首都，还走进了电视，成为某个火爆节目的焦点人物被人热烈谈论。 面对观众热情如火的掌声，颇有五雷轰顶之感。 360度的舞台缓缓转动，选手们背靠中心立柱站在属于自己的扇形区域内。选手和选手之间有玻璃幕墙隔开，虽然同台竞技但他们之间却看不到对方。每个人都必须独自面对答题机。 答对了，选手可以继续站下去。答错了，选手脚下的地板会裂开，选手会在瞬间黑暗的灯光下掉落到舞台下面。然后玻璃幕墙会自动移位，把他的空间平均分配给其他人。 主持人开始依次介绍决赛选手的背景资料。 丘唯静静站在原地，心情有些恍惚。 这是一场艰难的比赛。这些天很多人都在夜以继日备战，而他却在想方设法找哥哥。 就在几天前，他终于通过一位长官联系上了菲力。 他把自己来首都参加比赛的消息告诉了哥哥，菲力哥哥惊讶得眼睛瞪得老大，一脸的不敢置信。 “哇哦，你行啊，居然敢一个人跑来这么远的地方，路上兴奋得睡不着觉吧？不过我估计你大概这辈子也就能来这么一次。别想着见我们了，抓紧时间逛逛去吧，免得过两天回去别人问你看到什么你都说不上来。”菲力哥哥继承了妈妈明艳的美貌，加上男人的霸气和骄傲，说起话来像国王一样不可一世。 丘唯只好小声恳求：“哥哥，我不知道能不能进半决赛，你就让我见你一下吧，哪怕就一会儿。我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的。” “哈，你还想着进决赛？那根本没可能，你也就是走个狗屎运罢了。我打赌下一场比赛你肯定是第一个被干掉。哦，对了，下去之后如果有人采访你别忘了对着摄像机跟爸爸妈妈打招呼，使劲说‘我爱你们’。”菲力毫不留情地嘲讽着丘唯，然后不由分说挂断了电话。 唉。丘唯悄悄叹气。自己已经坚持到决赛了，但是哥哥们还是不肯见他。 正想着，舞台转到了自己的位置。丘唯烦闷地皱皱眉头，强迫自己收回心神。 主持人来到丘唯的面前，自动摄像机跟过来也停在丘唯的面前。 “丘唯∙库克，21岁，来自繁宇星系繁朵星基地。”主持人的声音散发着特殊的魔力，庄严而又充满神秘的味道。 现场安静下来。 “呜……咔咔……”随着一声清脆悠长的鸟鸣，大屏幕上一朵花缓缓打开花瓣，镜头缓缓抬起，清晨的大地上，一副壮美绝伦的画面呈现在观众面前。 目力所及之内，这个星球没有高山没有大海，平整的土地上只有鲜花。无边无际的花海梦幻般铺满整个视野，从脚下一直到天边。 台下的观众席发出一片赞叹。更多人开始关注这个细身骨，长条腿，模样俊秀的小军官。 主持人在介绍丘唯的资料，而丘唯又走神了。 刚才在后台听见有人说站到最后的人有机会对着镜头跟家人说一句话，那如果自己能站到最后，是不是就可以把妈妈的话带给哥哥？只是，哥哥们会看这个节目吗？ 丘唯不知道，在电视信号的另一端，他的哥哥们不仅一场没看，还对这档节目颇有微词。 作为在军部任职的高级军官，这些天无论走到哪里听到的都是人们对这场比赛的议论，连高层的例会上都要先讲几句比赛的进展。连防长都亲自过问了决赛的准备情况。 菲林和菲力兄弟俩在心底对此诅咒了无数遍，但也没能改变大势所趋。 决赛之夜，他们虽然还是不屑一顾但也不得不打开电视，看看比赛的直播。 “天呀，这是比赛啊还是比美啊，军部已经沦落到要靠出卖色相赚广告费了吗？”躺在长沙发上的菲力拖着长声懒洋洋地大惊小怪。虽然语气阴阳怪气的，但俊美夺目的容貌和高傲华丽的嗓音不仅不会让人觉得他太过刻薄，反而更增添了一些贵族式的喜感。 而坐在他身边的哥哥菲林则完全是不同的表现。端正挺拔的菲林不仅有着坚毅阳刚的外表还有着职业军人训练有素的严谨和身为指挥官的冷静。“这次的声势这么大，看来背后操控的人非常有实力。” “来看看我们家的参赛选手。”菲力把画面选到丘唯的位置，丘唯的一举一动都被放大到屏幕中央。 “他都长这么高了？”菲林有些吃惊。他的记忆里丘唯还是个初中生，而画面里的人已经是一个年轻的军官。 “是啊，这个爱哭鬼居然还进了决赛，真不可思议……”菲力也说。 菲林没再说话，他的大脑需要修补一下记忆中的断裂带。 “哎？”菲力突然扭头看向菲林。“那天会上埃尔森是不是提议进决赛的就可以留在科技部了？” “是这么说的。”菲林的眼神冷得快结冰了。 当时他也在场，本以为军部不会通过埃尔森的申请，没想到居然就被军事委员会通过了。文件下达之快简直堪比作战指令，让他想做手脚都来不及。 “那丘唯岂不是要留下？”菲力担心地看看菲林。 “你才知道吗？”菲林没好气地看了一样菲力，这都是菲力的失职，一个做情报的什么都不知道还好意思在这里问这问那。 “咳咳，那，我们还有机会把他打发回去吧？”菲力讪讪地征求老大的意见。 “现在不行了，只能让他先留下以后再找机会。”菲林板着脸说。 电视里，丘唯的人气已经蹿升到第一。 比赛渐渐进入白热化。一个个实力强劲的选手先后落马，剩下来的都是真正的高手。 丘唯还在场中，他一直保持着低调的谨慎。轮到他答题的时候他会尽快给出答案，轮不到他答题的时候他就安静地站在那边，看着别人的题目跟着一起思考。 “他还挺能撑啊。”菲力有些意外。 丘唯看起来一点信心都没有，但是他就是很顽强，一直有惊无险的。 “他反应速度快，思维灵敏，发散性好，联想能力强，而且临危不乱。”菲林像分析敌情一样分析着电视里的丘唯。 “嗤，”菲力笑了。“临危不乱，你确定他不是被吓傻了？” “也许还真不是。”菲林很确定。 有几道题非常难，大家都以为他会答不上来。但是他在略微定格了几秒钟之后就说出了答案，他的发呆不是大脑空白，而是在疯狂思索。 又有选手掉落，越来越多的观众开始期待丘唯能胜出。 “我都要怀疑他的学习成绩了，难道他天资过人这些年只是故意不好好念书？”菲力一脸疑惑。 菲林摇摇头。“我看到过他拿回家的考卷，就是一塌糊涂，连最基本的公式都记错。” “那他这次怎么这么努力？”菲力问。 “他啊，企图心太明显了。”菲林的脸上露出一抹讥笑。 “最后一道题，”主持人停下了比赛，让现场冷却一下。 此刻场上仅剩两位选手。 主持人：“题库只剩这一道题了，两位，留给你们的时间还是一样的，都是二十秒。每个人只有一次答题机会，谁答上来，胜利就是谁的，如果没有人答上来，你们两个将一起消失。” “啊？这不公平。”台下一片哗然。“怎么能一起消失，必须给我们留一个。” “这就是比赛，这就是残酷的战争，胜利者只有一位，但也可以没有胜利者。”主持人誓将狗血煽情进行到底，毫不留情地宣布完规则，残忍地按下了继续键。 答题声想起，所有人无可奈何地竖起耳朵静听最后一道题。“一万两千年前，人类在银河系边缘遭遇了虫族的猛烈袭击。这种大型昆虫有用非凡的消化系统，它们能将矿物资在体内融化形成它们身体需要的合成纤维……”机器音声情并茂地讲了一大通背景介绍，最后话锋一转。“请问，这种昆虫的粪便是什么味道的？” “啊？”台下再度哗然。 “变态啊，这是题吗？” “这就是耍人的吧，太恶心了。” “谁吃过屎啊，这怎么可能有答案。” …… 各种声响几乎要把比赛场掀翻，然而机器控制的答题监控系统本不管人类作何感想。滴答滴答的计时催命一样响彻半空。 比赛台依然在缓缓转动，背靠背各自拥有二分之一场地的两人都陷入了沉思。 “还有十秒。”主持人提醒。 无人回答。 “七秒，六秒，五秒。”主持人说。 “香的，臭的，苦的，辣的，酸的，咸的，甜的……噢，天啊，我不知道。”背后那位选手熬过了整场比赛，却没能熬过最后一道题，在距离比赛结束还有五秒钟的时候崩溃了。 一声失败的脆响，他的场地灯迅速熄灭，他的人也消失在黑暗中。 丘唯这边的灯还亮着，但是情况也不乐观。时间还有三秒。 观众们已经接近崩溃了。然而，就在答题机即将给出失败信号的一瞬，丘的嘴唇一动，一个答案脱口而出。 “苯燃烧的味道。”丘唯飞速地说。 观众都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就看见系统“哔”的一声长音，绿灯亮起，表示答题正确。 观众席安静了几秒后火山爆发一样沸腾起来，观众们起立为他们的答题英雄拼命鼓掌。 电视屏前紧张屏息了半天的菲力也长长地大松一口气。一边享受着某种莫名其妙的喜悦，一边又忍不住嘲讽。“靠，亏他这些年在我们家吃香喝辣，要不然别人还以为我们怎么虐待过他呢。” 菲林浓黑的眉头拧在一起，警惕地望着电视。 今晚的丘唯，光华绽放，一举夺冠，这样的表现注定会让他在比赛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成为军部内人们关注的焦点。这非常不利于自己的行动。 比赛场上灯光全亮，角逐台上只有丘唯一人站在舞台中央。主持人走上前，代表观众向他献上最真心的祝福。 “你现在可以对着镜头跟你的爸爸妈妈说句话了。你想说什么？”主持人热情洋溢地发出邀请。 “哦，”丘唯有点激动，这个机会是他争取了一个晚上才得到的。此刻有点舍不得用了。“我……我不想对爸爸妈妈说什么，我想跟我的哥哥们说一句话。” “什么？他要跟我们说话？”菲林被和菲力被吓了一跳。 “他要说什么？”菲林问。 “不知道。”菲力觉得背后发凉。丘唯不会要当着亿万电视观众的面告自己的状说自己不肯见他吧？ “请说吧。”主持人还一脸期待地鼓励丘唯。 丘唯一本正经对着镜头。“我想说哥哥，妈妈她让我带的话是希望你们照顾好自己，但我知道他们非常想念你们。不论你们回不回家，他们都惦记着你们！” 菲林和菲力对望一眼。 “不能让他把我们的历史到处宣扬。”菲林说。 “可是等一下他就有个个人专访，你觉得他能不说么？”菲力幽幽看着菲林。 “我这就去封上他的嘴！”菲林站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正文 第三章 工作调动 比赛后的采访被突然取消了，丘唯不仅没失望还挺高兴的。他最怕人追问他什么学校毕业拿过什么奖学金之类的事了。那都是他说不出口的忧伤。 接到调令的第一时间，丘唯先给家里挂视频。 “妈妈，我被留在军部了。哦，是军部的科技部，新成立的古生物项目研究组。” 丘唯拿着嘎嘎新的调令给妈妈念。 “什么，你要留在首都了？”劳拉惊得好像看到丘唯的身后站着劫匪一样。 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感觉自己就要崩溃了。 “妈妈，现在我们兄弟三个都在首都了。你什么时候和爸爸过来看我们啊？”丘唯一本正经地发出邀请。 劳拉的耳朵嗡嗡的，面对丘唯热情地邀请，她只能虚弱地摇头。“丘唯，首都太远了，我们去不了。” “妈妈，不远啊，只是几十个小时的飞行而已。你可以在飞艇上看电影、做美容、吃几顿饭，睡几觉就到了。”丘唯极力怂恿。 “不……不。”劳拉无言以对，却依然摇头。 丘唯很失望，看看时间，自己该走了。 赶到会议室，这一批集中培训的学员已经到齐，大家都是这次古生物电视比赛的佼佼者。一夜之间从竞争对手成为同门兄弟，彼此都怀着惺惺相惜的亲近感。 然而上面那个老头的脸色就跟有人借了他谷子还了糠一样，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不要以为你们上个电视就不得了了，沾沾自喜狂妄得意。你们不过就是被人娱乐的小丑，给你们一点灯光你们就以为自己是个太阳了，其实你们什么都不是，就是一群耍小聪明的笨蛋，脓包，废物……”在台上讲话的是负责人霍克上校，一个腰比肩宽的胖老头，身上带着奔雷一样，瞪着眼扫视众人。 大家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霍克上校咆哮的时候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 “不服气吗？你们可以出去打听打听，在你们这些人到这里之前，能进科技部负责业务的人哪个不是著名院校的高材生，哪个口袋里没几个专业成果？论资格你们连坐在这里挨骂都不够格，以为你们那点皮毛知识加上会开个飞机能打几下光子炮就可以来科技部混饭吃啦？告诉你们，那是不可能的……科技部不是垃圾场，你们最好睁开眼睛看看清楚，自己都是什么下脚料。” 一群人被霍克牌大炮轰了大半个小时，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 作为一个身经百战，坐镇科技部多年的资深科技管理人员，他从专业人士的角度坚定地认为从非专业人员里选择培养专业人员这种做法本身就是荒谬的，愚蠢的，不科学的。所谓的“古生物项目研究组”就是一个笑话，一个作战部异想天开的梦。 “现在宣布组织架构。”霍克上校的脸上露出一个便秘的表情。看看下面喘了几口气，拿出名单来宣布古生物项目组的组织架构。 丘唯和其他七个人一起被分配在肖恩的一组。 肖恩正是在最后一轮比赛中先掉下去的那位对手。丘唯对他说不上好感，只有敬佩。 霍克老头大概也站累了，喘着粗气宣布课间休息。 大家像监狱放风一样走到楼道里，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小声议论着从各个渠道打探来的消息。 “咱们到底算怎么回事？不是正式编制么，为什么科技部对咱们跟后妈一样？” “当然了，我们是作战部硬塞给科技部的，科技部当然不买账。” “既然不买账为什么还要同意呢？” “那谁知道。这都是高层的意思。” 大家都很郁闷，感觉自己这群人就是球场上的那只球被你争我夺，看起来好像很吸引眼球，但真实的感受只有自己知道。 继续上课，这次换了正常一些的人类来给大家讲课，所有人用由衷地掌声欢迎了新教官。 新教官告诉大家，这个古生物项目组是专门针对已经灭绝但有迹象表明还有可能再次出现危害人类的古生物成立的。罗格将军对这个项目非常重视，项目的研究结果将直接送达作战部最年轻的部长罗格少将办公室。 “啊？这么说我们算是罗格少将的麾下？”有人小声在问。 “教官，我们能见到他本人吗？”有人大声问。 “我想你们应该会有机会见到少将。”新教官含笑回答。 “教官，可以请他签名吗？”又有人问。 “可以跟他合影吗？”又有人问。 “只要他愿意，我不反对。”教官耸耸肩。 教室里顿时掀起一阵兴奋的浪潮。 丘唯也瞪大了昏昏欲睡的眼睛。 罗格少将？那可是无数年轻人心目中的偶像。 罗格家族本就久负盛名，而这位罗格将军则是新一代中的传奇。 他出身名校，能力非凡。毕业之后率领舰队南征北战，短短几年间便积累了一身赫赫战功，并由此一跃成为军部最年轻的将军——舰队最高飞行官。成为无数人心目中的英雄。 丘唯自然也是他的粉丝，还在上学的时候就对他的大名如雷贯耳，但是丘唯从来不敢想自己有朝一日也能走近这位神一样的人物，能跟他扯上关系。 “好了，收起你们花痴的嘴脸吧，回到现实中来，罗格少将给你们的任务可不轻松。”教官适时敲敲桌子，打断学员们的美梦。 大屏幕上出现一组照片。 “来认识一下这个星球。你们应该都听说过‘建材牧场’吧？”教官说。 “嗯嗯。”很多人点头。 建材牧场充分反映了人类的智慧和品性。是最具有争议的资源开采项目之一。 这个事情说来话长，自从人类挣脱束缚，畅游宇宙以来，对环境的认识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这个浩瀚的四维空间中，不仅有人类存在，还有很多其它生物存在。那些生物，有的友好，有的残暴，有的与人类形成共生关系，有的成为被消灭的对象。而“建材牧场”则是另一种存在。 大约在七百年前，人类扫平了一个星域的残暴野兽。发现这里还生活着一种低等的类人生物。说是类人，其实只是构造和思维大约像人，而事实上他们进化得非常邪门。 他们的星球没有足够的空气。他们靠吃岩石生存。而他们的岩石中含有大量石油类的物质。他们的身体吃完这些东西可以消化，但大部分都被吐了出来。而他们吐出的液体，却是人类建造房屋不可或缺的材料——保温涂料。 天然的无污染的可以大面积使用的优质建材，产于这些低等生物的消化器官。而他们非常热爱的几乎是上瘾的东西，却是他们星球上永远也长不出来的人类食物——淀粉。 于是人类秉承着宇内存知己天涯皆生意的互利互惠的祖训，与这些邪门的远亲达成商贸协议。每家每户每人按月发给若干个回收桶，他们负责吐，人类负责收。 运输舰一船一船地运来淀粉，再一船一船地运走涂料。 人类为这些物种提供安全庇护，但是人类没有给它们类似人类的权力。它们只是人类的供应商。 这种奴隶制般的模式饱受争议，直到现在那个地方依然被称为“建材牧场”。 “就在不久前，我们的运输舰登陆该星的时候。这些生物报告说，他们遇到了侵袭。”教官切换到下一张图片。“这里留下了一些痕迹。” “经过调查，我们发现痕迹与曾经被我们消灭的野兽有百分之九十的相似，也就是说，很可能那些我们认为已经灭绝的古生物，又重生了。”教官停下来，看看全场。 啊……全场倒吸一口冷气。 那些画面，惨到无以言表。 连丘唯都觉得，野兽，你这也太狠了！谁见过吃人连房子一起吃的？你当这是三明治？ “制造这些血案的是一种已经灭绝超过两千年的巨大昆虫。”教官指着图片。“宇宙就是这样神奇，你以为事情已经终结了，而事实证明它没有终结。你以为可以高枕无忧了，而它却又卷土重来了。这里还有一些照片，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是类似的情况。古生物接二连三一个个复活，而我们却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军部今年面临的最大困扰，或许是未来若干年我们所有人都要面临的最大困扰，就是这个。” 每个人的神情都变得凝重起来，事实色告诉每个人，这不是开玩笑。 “可能有人要问，既然这个问题这样富有难度，为什么军部找上你们而不是让专门机构的学者们坐在这里？”教官看看下面。 大家都在点头，是啊，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也很残忍。因为我们已经没有时间让学者们去慢慢研究它们了，我们必须尽快拿出行之有效的行动方案！”教官的话让教室里的空气迅速冷却。 教官：“同学们，这些古生物来无影去无踪，当年它们盛行的时候学者们就没能找到消灭它们的办法，最后人类取得胜利完全是托上帝的福——就在人类已经绝望到准备放弃挣扎的时候，它们自行消失了。” 所有人都呆了一呆，这有胜算么？ “所以人类对于古生物的研究也随之停止，当时这个话题甚至一度成为禁忌。很多人希望通过将它们彻底遗忘而永远忘掉那段可怕的历史。但是很遗憾，人类是把它们遗忘了。可是它们并没有遗忘人类。一千年之后它们又回来了。”教官无奈地叹口气。 “这次人类必须靠自己的力量去赢取胜利。你们要做的事是前人从来没有做成的事。你们不仅要研究他们，更要想办法消灭他们。这是军部对你们的期望，也是星盟所有人类最后的指望。你们虽然不是专业人士，但是你们比任何人都任重道远。”教官的声音并不严厉，却让一座无形的大山从天而降。 教室里鸦雀无声，每一个人都感觉到自己背上的重量。 丘唯缩在自己的座位上茫然又委屈地环顾四周。 我明明是来当小兵混日子找哥哥刷偶像努力让家人享受美好生活的，怎么竟然要我担负起拯救全人类的使命了？这事我不打算干啊，为什么事先也没人知会一声呢？ “任务艰巨，使命光荣，从现在开始，为了你们的家人安康，你们要非常努力地学习。有没有信心？”教官是军人，无论内心多少沮丧，表面上都会用军人的标准要求自己，严厉坚定地要求属下振作精神克服困难。 “有！”别人都眼睛雪亮精神亢奋斗志昂扬地回答。 “呜呜。”只有丘唯在哀哀地哼唧。 好想回家啊，想爸爸，想妈妈，想繁朵星上无尽的花海，想跟翻斗鼠一起晒太阳的日子…… 白拿工资不干活的日子真的要一去不复返了吗？ 正文 第四章 初遇吸血鬼 白拿工资不干活的日子真的没有了。 “查这么多资料啊？还要信息对比？这是海量数据啊，会要人命的，什么？只给这么点时间，这怎么可能做完啊？”丘唯一点干劲都没有。 “这看起来多其实也不多，电脑软件可以帮你做很多事。你就尽量做吧，早做完了你就可以出去休息一会儿，到外面转转透透风，我不会说你翘班的。”肖恩是个有管理经验的小领导，知道丘唯没什么工作经验就和颜悦色地诱哄他。 不仅如此，肖恩还特意把丘唯安顿在办公室里最好的位置，靠近窗口，还有三台柔晶超高速电脑。 丘唯确实没经验，他在来首都之前刚工作了一个多月。还是在以看风景听电话为主要工作内容的繁朵星基地。被肖恩这么一说信以为真，一想到干完就可以溜出去找哥哥立刻就高兴起来。 然而工作就是工作，说得再好听也还是压力山大，而且最可怕的是能找到海量资料的问题其实都不是问题，真正的难题是那些根本就找不到资料或者找到的资料诡异得前言不搭后语完全让人看不懂的问题。无论你怎么想努力都没办法下手，都让人一筹莫展。 丘唯的运气还算不错，开始的时候并没有遇到特别难的内容，在花了几天时间摸清自己的电脑脾气和数据库的各种搜索引擎之后，他摆开架势，像消灭妈妈做的美食一样开始消灭自己的工作。 然而他自己干得很带劲，却让肖恩很揪心。 肖恩是小组负责人，一方面有自己的工作要忙，同时还要循环查看每个人的工作进度。别人都好说，唯独到了丘唯这里，肖恩就完全看不懂了。 丘唯的工作习惯完全没有头绪，所有资料杂乱无章铺在面前，东一块西一块，这边还没弄完又去弄另一边。满电脑屏幕上都是干到一半的窟窿。 而丘唯乐呵呵一副无害模样，还不时拿下嘴里的笔在某个图上画条杠杠或随手写上几个字。然后信手把写好的东西塞垃圾一样塞到一团资料下，又把笔放到嘴里，继续挥舞着爪子四处划拉。 肖恩几次尝试弄清丘唯的思路，但硬是一次都没能看明白。总感觉丘唯的思维混乱得好像一缸烂掉的水草，无论你怎么下手去理解都是一团乱麻。 担心不已的肖恩每每站在丘唯的身后时都不由自主在心里嘀咕：这家伙到底行不行呀？他干的活儿是不是最后全得自己去返工啊？ 然而几天之后，肖恩得到了丘唯的礼物。丘唯的工作进度是小组里最快的。他那种匪夷所思的问题处理模式表面看起来毫无头绪，但又好像一部精密的立体织布机，许多个线头在里面穿插纵横，最后被他一一弄到指定位置。然后机器卡卡一转，所有线索全部被组合到一起，整整齐齐清清楚楚，思路清晰逻辑严密，无一遗漏。 在叹为观止了一番之后，肖恩兑现承诺，允许丘唯上班时间偷偷出去休息。 丘唯像一只出圈的小羊一样高高兴兴地溜达了出来。 其实他要去的地方很近，就是科学部隔壁的那栋作战部大楼。丘唯想去找哥哥，但是他不过是个小少尉，权限去不到很高层的地方，只能在裙楼的参观大厅、咖啡座、餐厅、购物厅这样的地方转转。 丘唯信马由缰四处瞎走，希望一个不小心能碰到哥哥们。然而他到底还是低估了首都的风范。军部大楼很大，大得出奇。里面像迷宫一样，丘唯有好几次走着走着把自己走丢了。 迷路是个挺丢人的事，但有时候也有些额外的好处。就因为迷路，丘唯居然结识了几个粉丝。 大家聚在一段无人经过的楼道里聊天，一个黑人姑娘悄悄告诉丘唯：“菲林和菲力两位长官现在不在军部，他们跟罗格将军一起出去公干了。” 而另一个消防队的小伙则告诉丘唯：“你要是想见他们也不难，等他们回来你可以去高阶餐厅的门口等。虽然高阶餐厅你进不去，但是那段楼道和普通军人餐厅后面的一条消防楼道连在一起，只隔着几道消防门。那些门平时不锁，你只要不嫌麻烦是可以溜过去的。” 丘唯得了这些消息心花怒放，恨不得立刻就去踩点。大家正谈笑着，就见众人脸色齐刷刷一变。“不好，你老板来了。” “谁？”丘唯没听明白。 “你们科技部大老板，埃尔森啊。”黑人姑娘小声说。 众人纷纷找地方回避，只有丘唯傻傻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楼道里走来一个人，瘦瘦高高的，无声无息。 不知道是灯光太暗还是他的脸太暗，丘唯看不清他的样貌，只是感觉阴森森的一个人影向这边走来，有点吓人。 埃尔森一步步走近，精准而凝重的脚步踏过大理石地面，身姿威严，冰冷，神秘，又拒人千里。 直到几米之内丘唯才终于看清楚他的脸。 那是一张苍白到让人过目不忘的脸。 黑色的如羽翼般的长发从额头垂下直到下颌一侧，整整遮住了他的半张脸，露在外面的半张脸呈现半透明的白色，在幽暗的灯光犹如裹着一层蜡的僵尸。 冰冷的绿色眼眸不带任何表情。眼帘低垂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能触动他的神经。薄薄的嘴唇棱角分明却几乎没有血色。 丘唯愣愣地看着埃尔森，埃尔森一步步走近，丘唯的汗毛一根根立起，恨不得自己有点什么魔法或者一个戒指能让自己化为乌有成为对方眼中的隐形。 埃尔森走到丘唯的面前，丘唯紧张得不敢呼吸， 然而埃尔森根本没有停下脚步，他甚至都没看到这里有人。他的眼睛半垂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也仿佛他正行走在另一个平行空间。 他就那么从这群人面前穿过，身影所到之处空气仿佛都被冻结。众人几乎能听到细小冰渣落地的声音。 埃尔森消失在走廊尽头，过了足足有一分多钟，楼道里才又重新恢复了人声。 众人死里逃生般相互道别，然后本能地想要迅速离开这里。 “你快回去吧，以后没事别出来瞎走，这楼里有很多地方人迹罕至，万一遇到点事就麻烦了……”叫阿旺的消防员拍拍丘唯的肩头好心提醒。 “嗯嗯，知道了。”丘唯也明白，恐怖片里这样的事数不胜数，难保那不会是真的。 看埃尔森不用化妆都活脱是一个吸血鬼，这楼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他的同类。万一自己走着走着赶上他们开饭可怎么好？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回到办公室，丘唯还在惴惴不安。 “丘唯，今天下班把你的小飞艇借我用一下，我出去接个朋友。”一个跟丘唯说。 “你回来钥匙给我啊，我晚上有个约会。”另一个立刻接口。 “你回来钥匙给我，我等你。”后排又一个声音说。 大家一起看向那个角落：“阿莫尔回来天都快亮了，中林同学你还出去约会啊？这时间是不是也太晚了？” 那位呵呵笑了两声。“我明天要见老乡怕到时候抢不过你们，所以我决定笨鸟先飞把钥匙拿过来再说。” “你什么笨鸟啊你这叫作弊，没的说，抢跑犯规罚下场……”众人一起唾弃那个脑筋太好使的家伙。 这架被人抢来抢去的小飞艇是丘唯在电视比赛上得的冠军奖品。虽然丘唯是飞艇最后的得主，但是这些人从来没把自己当过外人，他们每一个人都自动自发地默认这件奖品里有自己的一份功劳。于是丘唯的小飞艇变成了公用财产，每天不是被这个借就是被那个抢，反倒是丘唯很少能摸到它。 “肖恩，你知道埃尔森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丘唯忍不住想打听。 肖恩沉吟着想了想。“我去找霍克上校的时候在会议室见过他一次，感觉他很沉默，坐在那什么都没说，然后突然起来走了。” “嗯。”丘唯心里踏实了，原来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觉得埃尔森比较怪。 “他是几年前从研究院调上来的，听说他在折叠空间领域非常了得。”有人接着说。“那时候星盟舰队经常遇到空间问题，防长就把他调过来研究解决方案。后来他就被任命成科技部最高长官了。” “他现在负责什么项目？”丘唯问。 “他不负责具体项目，他负责立项审批。我们这个项目组就是经他同意才成立的。他应该算是咱们这些人的导师吧。”肖恩说。 丘唯觉得自己的胆好像被一根绳子系着悬在了半空。 跟着这样厉害的老板干活肯定能学到不少东西，但是他要真是那种生物……但愿他是吃素的。 晚上跟妈妈例行通话。 “丘唯，妈妈给你寄了咱们家农场的山羊奶酪，是妈妈亲手做的。你收到了记得给哥哥们送一些。”妈妈的脸上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好的妈妈，你放心吧，我一定给哥哥们送去。”丘唯答应下来。“妈妈，你什么时候来看我啊？” “这……”妈妈实在为难。 “别人家的妈妈都来了，你不来我会很没面子的。我还答应同事等你来了请他们吃家里的特产呢。妈妈，你要快一点来呀。”丘唯又在扮可怜。离开家已经快两个月了，妈妈还没有被说动，真着急！ 妈妈忽然想起一个事。“哦，对了丘唯，我们隔壁张叔叔家的莉莉也去首都了，她在首都上大学，你有空跟她吃个饭吧。她一个人会孤单的，你跟她多说说话。” “哦，好的。”丘唯记下莉莉的电话。 邻居家的妹妹好几年没见了，不知道长成什么样。自己没去军校的时候倒是经常去她家玩，那个姑娘有着水汪汪的眼睛和瓷器一样细腻的皮肤。她家的小矮种马们一直都是丘唯的最爱。 想到这些，丘唯突然觉得自己单调的生活里多出一道靓丽的色彩。 正文 第五章 遭遇偶像 自从上班时间摸鱼在楼道里遇到神秘莫测的科技部老大埃尔森，丘唯就再不敢出去乱逛了。 他改成在办公室里发呆。 每天努力完成工作，就是为了挤出一点时间望望对面的大楼。 对面的作战部指挥楼很气派，高耸入云，越到顶端越尖锐犀利。玻璃幕墙映射着蓝天白云，仿佛一把钢刀刺破苍穹。 每当丘唯看到作战部大楼的时候就会情不自禁地想，哥哥们会在哪层办公呢？罗格将军又在哪层办公呢？他们平时会经常见面吗？ 菲林哥哥和菲力哥哥早在中学时候就来首都了，他们上的是私立贵族名校。菲力哥哥比菲林哥哥小一岁，本来应该晚一年毕业。可是菲力哥哥硬是在初中的时候跳了一级，变成和菲林哥哥同班。 后来他们双双考上了全联盟最富盛名的军事院校，而且还成功进入了最热门的战略指挥系，成为最受人关注的热门人选。 他们的同班同学中不乏名人之后，其中最有名的一位就是现在的这位罗格少将。 丘唯还依稀记得，有一次学校放假，哥哥们很意外地回家住了几天。不欺负他的时候，他们在花廊下喝下午茶，偶尔聊起罗格。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但给丘唯的印象似乎是哥哥们和罗格家那位大少爷走得挺近。 哥哥们没有多说，但这事一直被丘唯记在心里。他总梦想着如果哪天哥哥们跟家里的关系改善了，自己是不是也能有机会见到罗格？ 但是丘唯也明白，同学关系只是一段时间内的关系，毕业之后又过了这么多年，他们的关系怎么样都不一定。 罗格显然平步青云，已经成为舰队的最高飞行官。而哥哥们也步步高升，成为军部内炙手可热的人物。但是他们之间是共同进退还是已然分道扬镳？丘唯不得而知。 “丘唯，每天都在看风景啊？想去对面可不容易，你得先干点活去。”有人过来推推丘唯。 “哦，什么？”丘唯懒洋洋收回心神。 来找丘唯的是科技部资深的研究员大叔汤姆。他和科技部里很多老学究一样，秃头，驼背，鼻子上架着厚厚的眼镜片，多年伏案工作的特征十分鲜明，人倒是很温和好脾气。 “我这里有份样品，你去给研究院送一下。”大叔递给丘唯一个盒子。“要快啊，有时限的，午饭之前必须送到。” “可是我的小飞艇被借走了，我怎么去啊？”丘唯为难地说。 研究院不在帝王星本土，而在旁边的卫星上，虽说看都看得到，但要穿越大气层也得有交通工具才行。 “开微型战机呀，咱们部门有两架备勤用的战机。是专门给这种特殊情况使用的，我已经申请了驾驶权限，你去开就可以。”汤姆大叔已经做好了准备，间不容发地要把丘唯打发出去。 “开战机呀……”丘唯有点头痛。 “是啊，你们不都会开吗？”汤姆大叔眼巴巴地看着丘唯。 “嗯，好吧。”丘唯是个从来不会拒绝别人的人，虽然一提微型战机就挠头，但是他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 机场非常拥挤，航道里密密匝匝都是进进出出等待升空的飞艇。丘唯看看时间，担心要赶不及了。 然而当他报出战机驾驶号时，塔台却立刻就告诉他他可以上跑道了。 哦？这么快？ 丘唯原本似有若无的虚荣心被狠狠满足了一把。 专用航空通道，优先起降权，不管你机场挤成什么样，战机来了，全都让行，哇靠，这是总统的待遇吗？要让多少普通人羡慕！真是酷毙了！ 丘唯感觉自己开的都不是战机了，简直就是超能巡洋舰，在众人的注目礼下腾云驾雾地就上了天。 然而事情总是这样。 去的时候什么都好，一切都很顺利，回到帝王星的时候就出了问题。 眼见跑道在即，丘唯刚要松口气，结果就发现飞机不听使唤了。 丘唯一边鼓捣一边念叨。降落，怎么又是降落？ 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开的战机总是会在降落的时候遇到各种意外，不是这里失灵就是那里故障，而机场还偏偏就这个时候特别拥挤。 不知道从哪里突然来了好多大飞艇，堵得跑道只剩窄窄一条。 指挥塔的人催命一样催促着丘唯：“快点快点，你赶紧落了别人才能落，好多人等着呢。” “是的，是的，知道啦。”丘唯答。 丘唯手忙脚乱进入降落程序，心想我手动技术太差让机器自动降落总不会再有问题了吧。可是不知道这飞机之前被谁开，程序设定显示自动降落不能用。 “靠，真倒霉。”丘唯不得不再改回手动模式。然而一推操纵杆这才发现，更糟糕的情况出现了。 面前的面板被人拆下来重装的时候忘了拧螺丝，整个面板一推居然整体离了位。再想复位就怎么也推不回去了。 操纵杆推到一半推不进卡槽，飞机像醉汉一样歪着身子晃晃悠悠扑向地面。 指挥塔惊得魂都飞了：“尾翼，你的尾翼歪的。左拐，左拐，哎呀，你走过了。停停，快停下，你刹车啊。” “我刹不住啊，按键卡死了。”丘唯也叫。天杀的这个破飞机完全失控了。 地面上警报骤起，人群四散奔逃。 丘唯的飞机在众目睽睽之下歪着膀子在跑道上划过一个扭曲的弧形，拖着刹车失灵的一路黑印朝停机坪上最耀眼最闪亮最值钱的那架大舰艇直冲过去。 “哎呀，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无数人在哀叹。 丘唯把眼一闭，完了。 “轰”的一声闷响，小飞机径直钻进了大舰艇的肚子下面。 金碧辉煌的大飞艇被这一下撞击也弄得跟着晃了一晃。 待命的消防车随即亮起警报灯，地勤人员从四面八方向这里冲来。 所有人都在想，这飞行员还能活下来么？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丘唯的小飞机不仅没起火爆炸也没死伤惨重，甚至连破拆工作都没有用到。丘唯被人三下五除二从严重变形的驾驶舱里拖出来的时候。居然完好无损！ 一群救援人员不敢置信地围着丘唯上看下看，确定他是战机驾驶员之后，随即展开痛骂。 “小兔崽子你他妈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有这么找死的吗？” “你嫌我们工作太轻松拿这当试飞场来了？你哪儿的？信不信老子揍你！” “小子，今天这也就是人家飞艇够高，这要是一个矮点的老式飞艇，你这会儿早成肉馅了。” 众人恨铁不成钢次数落着丘唯。 丘唯缩着脖子不停地承认错误。 “哎哎，小子，看我。”一个老大模样的横着过来用胳膊肘捅捅丘唯。 其他人都停下来，那老大很“亲热”地低声在丘唯耳边说：“好样的。你有种，知道你今天撞了谁吗？这可是罗格将军的飞艇。你刚刚把将军的新飞艇毁容了。” “啊？罗格将军吗？”丘唯在听见罗格二字时全身的神经末梢都颤栗起来。 我撞了罗格将军？丘唯赶紧抬起头，瞪大眼睛看向旁边的大飞艇。 这会儿大飞艇的舱门已经打开了，此刻正有人走出来。 丘唯看清那个人，像见到美食的小花鼠一样伸长脖子“霍”地瞪圆了俩只黑漆漆的大眼睛。 为首一人，高高的个子，栗色短发，栗色眼瞳，黝黑的皮肤，挺拔的英姿，是菲林哥哥。 咦？下巴上还留着性感的小胡子。整个人看起来精明干练阳刚帅气，严谨的军人气质配着威风凛凛的仪表，简直帅到爆啊！ 再看他旁边的，那是菲力哥哥。 自幼就以美貌闻名的菲力哥哥在人群里永远都是识别度最高的人。他有着跟妈妈一样的红色卷发，蓝色眼睛，还有微微扬起的眉梢和总是在坏笑的嘴角。 此刻他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帽子随意地夹在胳膊下。俊朗不羁，魅惑又危险。 “哥哥，哥哥，是我，我在这里。菲林哥哥，菲力哥哥。”丘唯扬起手臂，幸福地朝哥哥们挥舞。 为首的菲林顿了一下，远远地看着丘唯，而菲力则加快脚步冲了过来。 “靠，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丢人都丢到这里来了啊？”菲力俊美的脸上染着冰霜。快步冲过来的样子仿佛要一掌劈死丘唯。 “哥哥，我不是故意的。”丘唯吓得退了半步低下头哀求。 没想到兄弟见面竟然是在这么惨烈的车祸现场，而且是以当事双方的身份…… “别叫我哥哥，我才没有你这么个笨蛋亲戚。”菲力扬起的手忍了又忍才没打在丘唯的头上，转而变成了指着鼻子数落。“天下还有比你更瞎的飞行员吗？花了好几年时间上学就学成这样，好端端的飞机都能让你开成坦克。这么简单的一个着陆动作你用手做的还不如人家用脚开的稳当，撞谁不好非要往这撞，你是嫌自己上电视不过瘾还想再上一回新闻头条是不是？” 菲力一顿奚落劈头盖脸砸下来，丘唯被骂得抬不起头来。 稳步走来的菲林路过菲力身边的时候停都没停，只淡淡地丢下一句话：“你应该骂的不是他，是那个派他出来开飞机的人，那个才是真瞎。” “对不起，哥哥。”丘唯难为情地看看菲林哥哥。然后丘唯就注意到走在菲林哥哥身后的另一个人。 正文 第六章 巨额债务 那是在电视上看过无数次的罗格少将吗？ 个子跟菲林哥哥一样高，身材比菲林哥哥都不差，金色的头发，稀有的铁灰色眼睛，端正挺直的鼻梁，坚毅优美的唇形。军人所有崇高典范的优秀仪容都在他的身上浑然天成，他走过来，周身上下仿佛被一层耀眼的光包裹着，威仪四方的气势犹如驾临人世的太阳神。 丘唯听见自己的小心脏不听使唤的狂跳起来，咚咚咚咚地好像跳出胸膛。 少将走了过来，仿佛整个星球都繁花盛开。电击般的酥麻感涌遍全身，丘唯像被定住了一样盯着偶像的脸挪不开视线。 罗格眼风扫过来，看到正被菲力数落的丘唯。 四目相碰的一刹那，他的嘴角微微地勾了一下，露出一个同情又安抚的微笑。 丘唯感觉自己的心“刷”的一下就飘到了半空。菲力哥哥在耳边说的话都被风吹走了。 罗格少将没有停下，他和菲林一样继续朝前边走去，丘唯的目光痴迷地追随着他的背影，一路追到停机坪旁。那里停着一溜整装待命的悬浮车。 菲林哥哥在一个车门前等着罗格少将，罗格少将一低头钻进了那辆加长款的豪华悬浮车，然后菲林哥哥朝这边喊了一声“菲力”也跟着坐了进去。 丘唯好奇的看着这一幕，眼睛都舍不得眨，结果下巴上就被人狠狠地捏住拧了回来。 “……你给我听清楚，这架飞艇的维修费从你工资里扣，每月自动划账直到还完为止。不许跟家里说，更不许跟爸爸要钱，全部费用由你自己还清，听见没有！”菲力恶狠狠地说。 “哦，可是哥哥，我怎么联系你？”丘唯懵懵懂懂地问。 “不用联系我，我不认识你。”菲力回答完，丢下丘唯头也不回地跑向悬浮车。 “哦。”丘唯看到整装待命的车队打开警灯一路呼啸扬长而去。 几天之后维修厂送来的账单让丘唯有点笑不出来。 丘唯默默数了数账单上的零。心里埋怨：偶像你没事买这么贵的飞艇干什么？还有你保险为什么不多买点，你也不想想万一被人撞了人家怎么赔得起？这不是坑人么。 难怪菲力哥哥说按揭，就自己这区区三个月的工资连维修费的零头都不够。 这可怎么办？ “库克少尉的包裹！”有行政部的参谋官站在办公室一进门的地方向里喊。 “噢，我在这里。”正在埋头发愁的丘唯赶紧挥起一只手向声音的方向招了招手。 参谋官绕过几张工作台，走了过来。“你怎么坐这里啊？这不是分配给肖恩的位置吗？” “啊，是吗？”丘唯一脸茫然抬起头。 “我让他坐的，我不喜欢坐窗口。”靠里面的肖恩抬起头，简单地回答了参谋官的疑问。 参谋官看看肖恩，别有用意地笑了笑，“不喜欢坐窗口的人倒是不少，可是我还真没见过连最好的电脑也不喜欢的人……” 肖恩有些不自在地瞟了参谋官一眼，没再说什么。 参谋官把包裹放到丘唯的桌子上。 “你这个包裹里是食物，根据军部《安全规定》要送去危险品检验室检查。我今天刚好过去办事，就顺便帮你把包裹办了个加急处理给带回来了。不然你还得再等好几天。”参谋官和气地说。 “啊，太好了，我还纳闷我家里寄的包裹怎么还没到。太谢谢你了。”丘唯高兴地说。 “呵呵，不谢。”参谋官矜持而亲热地对丘唯说：“你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随时找我，不用客气。” “哦，谢谢。”丘唯又给了参谋官一个大大的微笑。 端着架子的参谋官走了。大家立刻围上来。 “丘唯，什么好吃的？”阿莫尔的狗鼻子最灵敏，一个饿虎扑食就扑了过来。 “快打开让我们尝尝。”库帕也说。 “不行，不行。”丘唯把包裹紧紧抱在怀里。“这个是妈妈让我给哥哥们的，不能给你们吃。等下次吧，我让妈妈寄一大箱过来。” “啊，丘唯好小气啊。”大家都笑起来。 “肯定是特别好吃的东西，只留给哥哥们。哎，到底是亲人啊，跟我们不一样。”库帕故意说。 丘唯闷头笑着，不说话。 哥哥们当然是不一样的啦。尤其哥哥们已经好几年没有吃到家里的奶酪了。怎么也要让他们尝到才行。 一想到这是家里的食物，丘唯就忍不住咽口水。 繁树星林地里有库克家的牧场，那里有名贵稀有的山羊，珍贵的羊奶从来不出售，只给自己的家人享用。家里做的山羊奶酪细腻醇香回味无穷，简直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要不要打开来先吃一点呢？丘唯有点忍不住了，但还是立刻告诫自己。不要吧，包装不完整哥哥们看到会不高兴的。还是留给哥哥们吧。丘唯假装不在意地把包裹塞进桌子下面的抽屉里。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快吃饭，丘唯压抑不住激动的心情，探头朝肖恩说：“我出去一下？” “嗯，去吧。”肖恩头都没抬。 丘唯飞快地掏出包裹，像出笼的小鸟一样奔出办公室，直扑对面的大楼。 按照阿旺指点的线路，他摸到了餐厅后面的消防通道，过了几道门，上台阶下台阶，走过一个衔接过道，又拐了两个弯，还算顺利地找到作战部高阶餐厅的入口。 餐厅门口的警卫对他的出现颇感惊诧，睁大眼睛警觉地看着他和他身后的消防门。那意思，你是从哪里穿越来的吗？ “呵呵，我是丘唯.库克，我在对面工作。我来这里等一下我哥哥，我哥哥是库克上校。嗯，菲林.库克和菲力.库克。”丘唯努力解释，还不忘附送上自己的门禁卡证明自己也姓库克。 警卫听到库克长官的大名又看看丘唯的门禁卡，犹豫了几秒钟，谨慎地决定暂时不赶走这个叫库克的小少尉。 “你站到那边上，不要靠近黄线。”警卫一脸严肃地指给他看脚下的划线区域。 “嗯嗯，好的。”丘唯往后退，退到黄线外，贴着墙边站好。 午饭时间，来来往往的高阶军官很多。几乎每一个走过丘唯面前的人都会扭头来看他一眼。 丘唯听见有些人好奇地相互问：“这是谁啊？他站这儿干嘛？” “好像是送东西的。” “怎么送这里来了，不是该送到办公室吗……” 丘唯被人注视着，议论着，尴尬地立在那里，哥哥们根本不许他联系他们，更不许他去他们的办公室。他要不送到这里就没有机会见到哥哥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来吃饭的人渐渐稀少。再然后，是离开的人越来越多。丘唯开始焦虑不安。 不会哥哥们不来这里吧？ 一想到这里，丘唯的额头立刻冒出一层冷汗。如果在这里见不到他们，那自己要到哪里去找他们？难道再去机场找那架飞艇？丘唯慌乱地去看向警卫。 警卫也在看着他。 “他们会来的吧？”丘唯问警卫。 “……”警卫什么都不说。 丘唯知道自己问也是白问。只能强迫自己继续耐心等待。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了，中午吃饭的人几乎都吃完了，丘唯还是没有等到哥哥们的身影。 再然后，楼道里变得越来越安静，没有人进，也没有人出，半天都不见一个人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丘唯感觉自己心里的希望像塌掉的奶酪一样，正在一点点融化…… 然而就在这时，“哗啦”一声，不远处拐角后面的一道密码门被人推开，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破会，开这么长时间光打嘴仗了。一点意义都没有。”这是菲力的声音。 丘唯抬起头，激动地望向声音的来源。 军用皮靴敲击地面的声音，清晰可闻。几乎就是一秒钟，高大的人影拐过墙角出现在面前，几乎撞到发呆的丘唯。 正文 第七章 苦大仇深 “哥哥。”丘唯惊喜交加地发出一声呼唤。 “嗯？”菲力和菲林在看到丘唯的时候都怔了一下。 “你怎么在这里？”菲林一脸诧异地问。 “我，我是来给你们送这个的。”丘唯激动地递上手里的盒子。 “这是什么？”菲林接过来，在手里颠了颠。 “是妈妈做的奶酪。”丘唯小心翼翼地答。 “哼，是你妈妈做的吗？”菲林不屑地哼了一声。 “啊？”丘唯有点反应不过来，怎么妈妈还分你的我的？她不是咱们仨的吗？ “你妈妈做的东西给我们做什么？我们不需要。”菲林冷冷地说。 “可是哥哥，这是妈妈特意嘱咐我给你们送来的。”丘唯努力劝说。 “那你就给她退回去，告诉她我们更她没关系。”菲林说。 “哥哥？”丘唯不能理解。哥哥们怎么就跟妈妈没关系了？ “菲林你跟他说那么多干嘛？拿来！”一直站在菲林身后的菲力这时不耐烦地走过来，一把从菲林手里抢过包裹，径直走到警卫身后，“哐当”一声，将包裹丢进垃圾桶。 “好了，东西我们收下了，你现在滚吧，回去告诉你妈妈你完成任务了。”菲力拍拍手，扬起下巴对丘唯说。 “……”丘唯看看菲力又看看垃圾桶，整个人都呆掉了。 “你给我记着，我们不是你的哥哥，你的妈妈也不是我们的妈妈，我们跟她早就断绝了关系。她的东西我们不会要，你以后也不许再来找我们！”菲力一字一顿说完，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饭厅。 “为什么呀，哥哥？”丘唯完全不明白事情怎么会是这样。 “没有为什么。你快走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菲林黑着脸，说完也走进了餐厅。 “……”丘唯愣愣地站在原地，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快走吧，我要换岗了。让我们头儿看到该说我了。”卫兵虽然同情他，但也跳出来催促他。 “呜。”丘唯感觉自己就好像是个公众垃圾一样，被人各种嫌弃。 他设想过哥哥们见到东西的很多种可能，却怎么都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哥哥们把妈妈的心意丢进垃圾桶，而且扬言不仅不要自己这个弟弟，他们连妈妈都不要了。 丘唯感觉眼睛有些发胀，心里酸酸涩涩的说不上来的滋味。 丢进垃圾桶的不仅是妈妈寄来的包裹，还有实实在在的亲情。 “叮！”不远处的电梯门响了，有人说着话走了出来。 “你快走，离开这！”警卫惊喝。 “哦。”丘唯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匆忙抬手抹了一下眼睛。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站在这里了。多年来的经验告诉他，如果事情闹大了，菲林哥哥第一个揍的人肯定是自己。 丘唯再次望了一眼警卫身后的垃圾桶，尽管依依不舍却还是命令自己立刻走掉。丘唯迈开脚步朝来时的安全门蹿去…… 背后的说话声转过墙角，走来的是罗格少将和一位满头银丝的上将。丘唯逃难般的背影完完整整落在罗格少将的眼中。 铁灰色的眸子深处闪过一丝惊讶和探究。 “奥古斯丁，关于有人提出要对他们进行军事素质考核的事你是怎么考虑的？”上将侧过脸来看罗格。 罗格少将回过神。“这个问题您放心，这批人的军事素质不错，我相信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能通过考核。” “会不会淘汰率太高了？要是不小心把我们该留下的人给淘汰了就不好了。”上将有些担心地问。 “我会注意这个问题的，没必要的科目不会拿出来为难他们。”罗格二人款款步入餐厅。 回到办公室的丘唯整个下午都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闷声不响地坐在座位上，苦大仇深地扒拉着电脑。 “你怎么啦？不是去找你哥哥了，怎么好像被摧残了一样？”好热闹的同事们发现了他的异样，忍不住纷纷打听。 “肯定是被他哥哥修理了呗，我就说么，撞了罗格将军的飞艇，哪有赔钱就能了事的。就算有人罩着，也少不了一顿臭骂吧？”库帕痛打落水狗地说。 “丘唯，没事的，家里人骂两句那是爱你，别往心里去。”李中林还算善良，出言安慰丘唯。 丘唯在心里叹气。 要是哥哥们真的痛骂自己一顿，那该有多好。至少还能说明他们爱自己，可是他们连骂都不屑骂，看都不屑看自己一眼。 自己想方设法费了好大劲才送到他们面前的东西，他们就那么狠心地当着自己的面丢进了垃圾桶。还说他们早就跟妈妈断绝了关系，这样绝情的哥哥，还能算是一家人吗？ “我们项目组的工作有新调整，你们赶快把文件都看一下，快。”肖恩从外面开完会回来，却紧锁着眉头。忧心忡忡的样子让大家都觉得紧张起来。 众人各自打开邮箱查看文件。 “什么？系列考核？我的天，这是要赶我们走啊。”李中林惊叫。 “……解剖课，古生物实物教学。实物是什么意思？”阿莫尔问。 “实物就是标本，不过那些标本最少也有三百年了吧，就这么让我们敲碎了练手？”库帕咋舌。 “看来军部是真的重视我们，希望我们出成果啊。”肖恩总是这么正统。 “可是我听说有些尸体一解冻就会释放毒气，我们不会集体挂了吧？”阿莫尔想象力超群。 “你想太多了，你那条命哪有虫子值钱？”库帕挤兑阿莫尔。 丘唯没说话，他在腹诽。 搞什么？不仅要熟练解剖那些一肚子虫卵的尸体，还要练习活捉？包括追击、搏斗、砍杀……这，这是特种兵的工作啊？ 天，难道自己要当特种兵了？这会不会也太有出息了？！ “丘唯，怎么不说话，不会是让虫子吓的吧？”阿莫尔问。 “还是在为赔偿的事发愁吧。”肖恩猜。 “唉，人生好艰难。”丘唯一脑门子官司，感觉世界末日正在来临。 “丘唯，你为什么不跟家里说呢？你们家应该出得起这笔钱吧？”能送两个孩子进天纵军校的家庭那家底绝对不是一般的厚实啊。要知道天纵军校的学费每年都是天文数字呢。 “唉，还是我自己赔吧。我都工作了。”丘唯蚊子一样发出无力的呻吟。 上学的时候飞行课就总考不过关，爸爸都赔了好几次飞机了，而且要是让妈妈知道，妈妈肯定又该担心了。 “那你怎么办啊，丘唯？就真的还款七八年，把自己变成穷光蛋？”肖恩替丘唯发愁。 “我想兼职打份工，你们说我要是再找一份工作，我能干什么？”丘唯很认真地看看大家。 “这事你问阿莫尔，他天天在外面浪，什么样的老板娘不认识？”李中林提议。 “别逗了，阿莫尔认识的都是夜里工作的姑娘，你让丘唯也去干那种工作？”库帕奚落。 “谁说的，我也认识白天上班的姑娘。”阿莫尔不服。 “那是姑娘她妈吧？”库帕奚落阿莫尔。 “你被我闭嘴！”阿莫尔抡拳头就上。 “来啊，来啊……”库帕一点都不怕。 “喂喂，这上班呢，你们要打出去打去。”肖恩不得不出来维持秩序。 “哎呀停手吧，求你们了。我去楼下超市，你们要吃什么？”丘唯拦在俩人中间，好不容易把俩肌肉男分开。 “给我买包烟。”阿莫尔。 “我要一个汉堡。”库帕。 “我要一瓶灭害灵……”李中林跟着起哄。 阿莫尔和库帕一起怒视李中林。 丘唯赶紧出门。 跑过楼道的时候，在休息室吸烟的三个人探头出来看了看，又缩了回去。 “你说肖恩干嘛要把自己的工作台安排给库克？”一个问另外两个。 “这还用问？”有人潇洒地吐个烟圈。“丘唯认识对面楼上的人。肖恩没有背景又想往上爬，能不抓住这种机会巴结他？” “可是丘唯那么笨，肖恩这番苦心他也看不出来啊。”这个说。 “他看不出来没关系，别人能看出来就行了。你以为今天送包裹来的那个参谋官是真的顺手做好事吗？那都是在献殷勤的。”第三个人说。 “这些人有眼无珠，咱们得教训教训他们！”第一个说。 “别着急，他们早晚会知道谁才是这里的老大。”那个吐烟圈的狠狠地把烟蒂按进烟缸。 正文 第八章 邻家美妹 人生就像骑单车。想保持平衡就得不停往前走。 “妈妈，我最近晚上有事，不能给你视频了。我中午给你视频好不好？”丘唯一脸歉意的望着视频仪区域内三维成像的妈妈。 “好的，丘唯，按你方便的时间吧，妈妈这边什么时候都可以。”劳拉凝视自己孩子。她已经感觉到丘唯去了首都之后好像突然长大了不少，甚至连说话的语速都变快了，不再是以前那个懒散缓慢的样子。 “妈妈，我见到哥哥们了，他们和罗格将军在一起。现在他们都是上校了呢。”丘唯只想把好听的说给妈妈听。 可让丘唯觉得意外的是，妈妈听到这个消息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激动。 她是不是不知道上校这个军衔在舰队里是多么厉害的意思？丘唯在心里暗暗疑惑。自己身边的长官们都一大把年纪了也才只是中校。而哥哥们才二十五六岁就已经是上校。这种情况也只有在作战部才会有，那是对战斗英雄们的破格奖赏。 而菲林哥哥无疑是英雄中的英雄。 他已经不是一般的舰队指挥官，他是著名的战略巡洋舰队太阳神舰队的指挥官。那可是作战部的旗舰，舰队中的王子。菲林哥哥的舰长级别相当于将军级别。而菲力哥哥，据说他在情报部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两个哥哥，都该是妈妈最引以为荣的骄傲…… “丘唯，妈妈做的奶酪，你送给哥哥们了吗？”妈妈问。 “喔。我送，送给哥哥们了……”丘唯说得有点结巴。 送肯定是亲手送的，只是后来……丘唯抿紧嘴巴，他怕妈妈看出来。 然而他多虑了，妈妈在听到丘唯说奶酪已经送给哥哥们的时候，宝蓝色的眼中就已经焕发出明亮的光彩。劳拉的脸上舒心的笑容好像阳光下绽放的花朵，展开所有的灿烂。 丘唯都看呆了。 很多年没见到妈妈这样的笑了，都不记得上一次看到妈妈这样的笑是什么时候。 “妈妈，你快点来看我吧。”丘唯喃喃地说。 “丘唯……妈妈有些不便。”劳拉艰难地说。 “妈妈，你好好想想吧。”丘唯忧心忡忡地叹口气。妈妈的秘密从来都不肯告诉他，可是事情明摆着已经糟透了，丘唯担心如果妈妈再不来改善关系，亲情的纽带可能就真的要断了。 挂上电话，心情沉重的丘唯换上便装出门去上班。 这还要感谢阿莫尔，真是说到做到，在离军部不远处的餐饮街上给他找了份侍应生的工作。 餐厅生意不错，老板也是正经生意人。丘唯每天下了班就过来打工，这份工虽然有点忙碌却也不是很累。最关键的是老板给的薪水挺高，这让他很有干劲。 丘唯算了算，这份工如果能一直干下去，即便不能提早还完欠款，也不至于当穷光蛋了。 餐厅里陆续进来不少客人，莉莉也来了，丘唯把她引到一个安静的角落两人说说话。 好久不见俩人都很激动，莉莉依然是他记忆中的样子，文静，美丽，自然，有湖水一样幽静的气质。 莉莉是学音乐的，她跟丘唯说了很多她在学校的事。 她的学校是一间很有名的私立学校，学费很贵，她的同学都是当地的有钱人，那些时髦，大胆，装扮前卫，举止夸张，盛气凌人的同学让莉莉很不舒服。 “小丘哥哥，我很迷茫。”莉莉说。 “嗯？”丘唯只上过管理严格的军校。他不是很明白莉莉遇到的情况。 “我的那些同学跟我们完全不一样，她们的生活很喧闹，很夸张，她们喜欢追求刺激，各种刺激。在她们看来，我们繁树星那种生活很傻，傻得好像山羊一样，人生完全没有乐趣。”莉莉说。 “我觉得繁树星的生活挺有乐趣的。”丘唯不认同城里人的看法。 “我不知道她们为什么瞧不起我们，我的成绩不比她们差，我的衣服也不是街边的廉价货，她们为什么会觉得她们比我优秀？”莉莉说。 “……”丘唯想起自己的同事。 项目组也有军部子弟，仗着自己家的关系总是高人一等的感觉。 “小丘哥哥，你说我们需要改变吗？”莉莉问。“我不想为了让别人感觉顺眼就刻意改变自己，但是我也不想总是生活在那种眼神下。你说我该怎么办？” 丘唯看着她，心里很着急，同时难过又气恼。 莉莉是跟他一起长大的邻家女孩，记忆中的她是青草地上穿着白裙子一起嬉戏的美丽少女，是少年懵懂中一起在河边散步的美好梦幻。 在他的认知里，她应该永远是快乐的带着甜甜笑意摆弄着她心爱的小提琴陶醉在音乐和花香里，她怎么可以被这些世俗的愚蠢烦恼呢？但是最可恶的还不是这个，最可恶的是自己已经知道了她不快乐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帮她。 “……”丘唯皱着眉头冥思苦想。 “小丘哥哥，你生气了？”莉莉问。 丘唯摇摇头。“我在想动物们要怎么适应环境才是最好的。并不是每种改变都能取得成功，有时候改变反而加速了灭亡。” “……”莉莉看着丘，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我们还是应该守住真我，让自己的心灵不被玷污，是吧？” “嗯……只要没有伤害别人，我们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方式活着。这是物种自由。”丘唯说。 莉莉看着丘唯，眼神明亮得好像夜晚的星空一样。 “小丘哥哥，我能经常来找你说说话吗？”莉莉问。 “当然可以。”丘唯一口答应下来。 莉莉文静的脸上渐渐漾起一抹熟悉的笑容。“你真好。” “……”丘唯。 “跟你聊聊天心里都舒服多了。”莉莉。 丘听到这话觉得自己心里也好受多了。 莉莉是他要照顾的女孩，只要能让莉莉快乐起来，他愿意做任何事。 莉莉跟丘唯告辞，她要回去复习功课准备考试。 丘唯送她出门，看着莉莉上了出租车才放心地回去。 走过去收拾桌子，把餐盘送到后厨的时候差点摔倒。靠在门框上等了好一会儿才忍过眼前昏暗双腿发虚的难受劲。 “你没事吧？”后厨师傅好心地问他。 丘唯摆摆手，“没事，有点晕。” 一下午的解剖课太虐了，想起来都反胃。 为了所谓的锻炼意志，实验室的长官要求他们只穿了简单的防护服和口罩。 在溶液里浸泡了三百年的生物暴露在有氧环境的一瞬间，那些刺鼻的气味呛得人几乎要灵魂出窍。 那不是普通的恶臭，也不仅仅是腐烂的味道。而是一种说不上来的，直逼灵魂的味道。只要一点点就足以叫人神经崩溃的味道。 每个人都吐了。吐完漱漱口接着上课，再吐，再漱口……这就是考核的一部分，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整个过程中只要你举手说一句“长官我退出”，下一分钟，你就被除名了。 丘唯不记得自己吐了多少次，只记得吐到后面连胆汁都吐不出来了，唯有胃部不停地抽搐。 一堂课上得好像受刑一样，躺在解剖台上的尸体什么事都没有，站在解剖台边的人却被搞得死去活来。 就这样勉强撑到下课，长官还说，今天这个是最轻松的，明天等着你们的那才是极品。 听到这话的时候，很多人都在翻白眼，而丘唯已经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还好，科技部的实验室不仅拥有珍藏三百年的强悍催吐剂，也同时配备了高效体能补充剂。 不管你吐得多凶，只要一杯下去，顷刻间胃不抽了，头不痛了，好得跟正常人一样。 正因为有这样的强效药物，他才能神情自若地跟妈妈视频，然后继续出来打工，一晚上无惊无险地应付过来。 看看表，这是药效的时间差不多到了。 “给我来份工作餐吧，我有点饿。”丘唯对厨师说。 “那正好，给你尝尝这个吧，我研制出来的新产品。”厨师说着鬼鬼祟祟地从烤箱里拿出一个盘子。 盘子里绿呼呼粘糊糊的稀汤寡水里，躺着一坨赭石色圆柱体模样的东西。圆柱体上还缠着黄色的脂肪一样的奶油条，奶油条上还有一些红色的丝状配饰。 “你说我把这个推荐给你的粉丝们，她们会喜欢的吧。”厨师沾沾自喜。 “啊呃……”丘唯只感觉自己的神经猛地一扭，差一点当场喷出来。 盘子里的东西太丧心病狂了，居然跟下午那尸体肚子里的货长得一样一样。丘唯悲愤得不仅要捂住嘴巴，连眼睛都想捂起来了。 “很刺激是吧？我是根据你比赛的时候节目里给的图片做出来的，你看我做的这外观还挺像的吧？但是你说的那种什么笨燃烧的味道我不知道怎么弄，我一直想让你给鉴定一下。来，你尝尝……这口感对不对？哎，你怎么跑了？”勇于创新的厨师望着丘唯的背影一脸疑惑。 丘唯头也不回地冲向了有马桶的地方…… 正文 第九章 咬牙切齿 首都的夜晚从来都充满喧嚣。 就在丘唯忙着当侍应生的时候，他的两个哥哥也没闲着。 距离几个街区之外一家高级会所的贵宾套房里，菲林和菲力刚刚结束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搏击比赛，此刻正和罗格少将一起，享受着舒服的推拿按摩。 柔和的灯光下，库克兄弟的身材都是一等一的让人羡慕。宽肩窄臀，细腰长腿，性感的锁骨，平坦的小腹，即便是站在顶级影视明星身边也绝不会逊色。 然而兄弟俩的风格却又迥然不同。 菲力运动时经常偷懒，所以他的身材整体偏瘦，给人感觉洒脱不羁风度翩翩；而菲林则是一丝不苟的军人气质，挺拔健美，端正严肃、禁欲和阳刚让他显得更加引人侧目。 “老大，你的体能不错啊，我觉得比上学的时候还强些。哎呦……”菲力嘶嘶吸着冷气，小心挪动身体，今天他跟菲林的一场对决可以说是全线惨败。最后那一拳要不是菲林及时收手，只怕他这会儿都要破相了。 “谁让你天天熬夜，跟个夜猫子一样。这样下去身体能好的了么？”菲林绷了绷自己手臂上的肌肉。他的肌肉如足球运动员一般紧实细致，线条流畅又不显夸张， “黑暗会使人失去视力，但却使耳朵更为灵敏。人类天生喜欢在夜黑风高的时候干最见不得人的事，我们搞军情的当然也要在夜晚把耳朵尽量伸长点。”菲力缀一口新榨的果汁，懒洋洋地回答。 空运过来专供高官享用的野生水果有着一股特别的浓香，香气飘散在房间里，沁人心脾。 这家会所是个很私密的地方，服务项目一应俱全，吃喝玩乐全都是顶级的标准。而最让他们喜欢来这里的原因还是这里的保密工作做得到位。 所有工作人员都经过严格挑选，不仅服务细致周到，而且绝对不会把听到看到的事随便说出去。 工作之余来这里彻底放松一下，对他们来说是难得的享受。 而运动之后做个解压按摩，则会让身体倍感舒畅。 许久没有说话的罗格这时转过头来，用一向显得冷艳高贵的铁灰色眸子看向兄弟俩人。 “你们俩最近好像情绪不太对，是因为什么事情吗？”罗格问。 多年的交往，他对菲林和菲力两兄弟非常了解，近来这俩人身上的变化他也看得一清二楚。一个突然恢复了搏击训练，恨不得把沙袋打死，另一个一天到晚脸上挂着冷笑，说什么都夹枪带棒。要说没事绝对不可能。 只是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到来就变成这样吧？ “没什么，就是压力太大吧，也许该出去巡航了。”菲林说得有些敷衍。 罗格不以为然，这事如果换了别人，他连问都不会问一下，但是眼前这俩人是他最得力的左膀右臂，他不能不过问。见菲林兄弟不肯主动讨论这个问题他所幸挑破哑谜。“是你们那个弟弟来了，让你们不太高兴吧？” “哼，你说他啊？他算不上什么。”菲林哂笑，连丘唯的名字都不愿意提起。“他就是我家父母养的一条狗。” “狗？”罗格的脸上显露一丝惊讶，亲子这样说养子也未免太过份了吧？ “他就是我们离家后妈妈用以填补情感空缺的一个替代品。”菲力叹口气。 “如果可以，我希望宠物狗还是回到主人身边去比较好。家里宽敞舒适的后院才是他玩耍的地方，他需要主人的照料，主人们也需要他的陪伴。”菲林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但是他的措词毫不含糊地向罗格表达出他对丘唯的态度。 他希望丘唯立刻离开这里，远离他的世界。 “……”罗格没有回应菲林，他闭目养神似乎在仔细思考这个问题。 菲林和菲力对望了一眼，传达着警惕的眼神。他们意识到罗格的态度似乎并不打算答应他们。 这让菲林有些不快。 过了一会儿，罗格的眼睛再度张开，铁灰色的眸子不带任何表情静静地望着房顶。 “他现在在我的项目组里，除非他在考核中被淘汰或者他自己提出申请，否则我不会允许任何人调动他。”罗格的声音冷酷而肯定。 考核是悬在每个人头上的一颗雷。 每天都要往返于军部科技大楼和训练场之间。时间变得异常紧凑，趴办公桌吃零食聊天臭屁的美好生活一下变成了遥远的记忆。 高强度训练，全副武装，实战练习……一套接着一套，应接不暇。换装间隙，一群人挤在更衣室里一边忙碌一边发牢骚。 “天啊，我今天才知道我有特种兵的潜质。” “你不仅有特种兵的潜质，你还有当炮灰的潜质。” “滚！今天要不是你我早过关了，有你这种搭档真他妈败火。” “我怎么觉得我们好像上了贼船啊，就这个作死的节奏不会过几天真要上前线吧？” “别啊，我可是家里的独子，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来了。” “不知道是谁在整咱们，我总觉得这里的水够深的。” …… 众人一边抱怨一边加快手里的动作。负责集训的长官在窗外来来回回的踱步，手里掐着秒表，只要时间一到，他就会吹响哨子，然后一头冲进来发出狮子般的怒吼。 丘唯累得连话都不想说。 那个叫德尔的教官总是有意无意地盯着他。训练的时候动不动就叫他出列做演示给大家看。然后他就被教官脆生生摔在地上，不是压得喘不上气就是被打得眼前发黑。 丘唯每每看到德尔教官看自己的眼神，都觉得不大对劲。 另外白天要训练晚上还要去餐厅上班，超强的体能消耗让他也有点吃不消。 集合哨催命一样的响了起来，所有人都抓起装备往外冲。丘唯咬咬牙跟着站起来。 “实弹模拟训练。这个战场上除了你的队友，全都是你的敌人，他们可以用任何一种方式杀死你，而你只有一次活着的机会。”教官又开始训话，走到丘唯的面前停了停。犀利的视线看着丘唯，好像猎豹看着一只羚羊。 丘唯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他在教官的眼中分明看到一丝冷笑，仿佛在说“这次你一定过不了”。 进入战区，随着大门徐徐关闭，模拟战场上的各种设置自动开启。在最初的视觉冲击过后，所有人都感觉到这肯定是一场九死一生的考核。 丘唯和其他几个不太熟悉的人分在一组，按战斗经验编成战斗队形顺着指定路线搜索前进。 丘唯这种菜鸟被安排在最安全的队伍中间位置。 在解决了几个小型敌人之后，队伍来到一处密林。 队长示意，按一路纵队进入林区。 周围虚拟的景观不断变换，仿佛丛林会活动一样，四处透着诡异。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人示意有情况，所有人迅速找到隐蔽物躲藏起来，探出头来观察动静。 丘唯按了帽子上的按钮，前面第一个人看到的情景立刻出现在内显示屏上。 一个生物正从土里钻出来，触须缓慢地触碰着地面。 头盔上携带的高精度的测试设备自动对它进行测试，数据显示出来，这个动物体内有大量酸性液体，有一定的危险性。 “啊！距离太近了吧？”丘唯躲到旁边的树后。 “别怕，这东西我见过。”队长很兴奋。 “捉活的吧，活的有加分。”他的副手说。 “动手。”队长招呼他的人马。 金属网悄悄伸了出去，靠近虫子。 丘唯没说话，他在想这是个什么东西。怎么猛一看好像有点眼熟，仔细一看又完全不认识呢？ 丘唯嘀咕着突然想到科学部条例里似乎有一条规定，遇到人类还不了解不认识的生物，安全起见，第一次不许捉活的，要把尸体严密封存带回去才是正确做法。 “等等。”丘唯想喊大家停下。然而已经晚了，金属网网住那个生物的同时那个生物猛地喷出一股液体。 前面被喷到的三个人全部中招，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他们头盔上的指示灯直接熄灭，这代表着他们已经“被害身亡”。 太突然的变故让所有人吃惊。而敌人根本不给他们悼念同伴的时间。它在“杀死”三人之后略微收缩了一下口器，然后就摇动短小的触角快速向丘唯奔来。 “天啊，它过来了。”队伍全乱了，有人在四处逃窜。 而丘唯腿软得跑都跑不动。 那个生物“嗖”地来到丘唯的面前，对视一下之后它开始吸气。 丘唯下意识地知道它要干嘛，它吸气之后就会喷出那种致命液体。只要被那种液体沾到一点点，自己会会和刚刚倒下的那三个人一样，直接死掉。 “突突突，”密集的光束直扑过去，在丘唯发愣的功夫，手下意识地提起枪不知道怎么就扳动了开关。枪声过后那个生物所在的地方只剩一片焦土。 后面跑开的几个人有死有伤，再重新组织队伍的时候这一队只剩下一半的人。定定神，再度出发。不远处遇到其他队伍同伴的“尸体”，显然都是一样着了道的。 丘唯变成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人，心情也变得说不出的复杂。没有自豪感没有兴奋，有的只是想要逃离，想要快点离开这个战场回到安全舒适的家里。 想回家，这一刻突然很想很想回家。丘唯回头看看来时的方向，手不由自主地摸上了对讲机。 只要一句话就可以让这个游戏终止，很快自己就可以退出项目组回到繁朵星，过回从前的悠闲生活…… 不，不，我不能放弃。 丘唯挣扎着告诉自己，自己还没有说服哥哥，就这样回去那家里的问题就再也不会有希望决绝。 每到节日，家里又会像之前一样沉闷，所以自己不能逃，就算赖也要赖在这里直到哥哥改变。 丘唯咬牙切齿地揣好手雷，继续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