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乾坤逆转,狗血的开场 今天的天气似乎很是恶劣。 因为我听见了屋外墙头的树枝始终在哗哗作响,窗棱上也一直有雨点砸落的声音。 我头疼欲裂。 屋内有人。 我听得到杂乱的脚步和各种金属器皿的声响。 我的心情却很是糟糕。 想想昨晚,我只不过在家里玩了把三国志12威力加强pk版而已,统一了大半河山后由于太无聊一不小心睡着了。 一觉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已经被一名虎背熊腰、五大三粗的大妈紧紧抱在怀里,还一个劲地糊弄我:“乖乖……” 乖乖,我是比较瘦小——只有178cm的个头和勉强64kg的体重——但是也不至于娇小玲珑到被一个女人抱在怀里,还要她来哄我吧?我奋力地挣扎了几下,想要从她宽阔有力的怀抱中逃脱出来。 这大妈微微一颤,双臂反而愈发有力了,十指一扣,牢牢地把我圈在里面。 我环视自身,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浑身上下不着片缕,肚脐眼连着一条血肉模糊的物体,纤细的小胳膊还不足这大妈一根指头粗:这个……不会是传说中的重生吧? 据说以前想要重生,好歹还要被雷劈一次;现在这世道,玩个游戏都能穿越时空来着?重生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廉价? 看着这间破破烂烂的泥瓦房,明显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牛气冲天的人物,我忍不住悲从中来:老子这崭新的一生,难道要毁在这个农民家里了? 奶奶的! 重生了! 我撇撇嘴,却看到那位虎背熊腰、五大三粗的大妈从一个篮子中捡起一把剪刀,低低地哼了一声,向我缓缓走来。 我感到脊背一阵发凉,全身胎毛禁不住狂抖不已。 她咧嘴一笑,瞄准我小腹之下,眼疾手快、手起刀落! 下半身猛的一阵剧痛! 他娘!我如同被剪断了一条腿一般痛彻心扉,整个身子完全麻木了。 剧痛感无处发泄,我只能放声嚎哭。 真的嚎啕大哭了! 大妈用剪刀拨起一串血肉模糊的长状物,欣喜地嚷道:“老爷、夫人,公子终于哭出声来了!” 旁边一个更大娘的人呵呵一笑,眼角的鱼尾纹全部展现了出来:“我这西凉第一接生婆在这里,将军当然该放心了!” “他婶,辛苦你了,去外堂坐会儿歇歇吧。”屋里唯一的男人——哦,除了我之外的唯一男人——还很年轻,下巴上稀疏留着几根短须,他双目全是喜悦之情,声音却还很沉稳,“这孩子一出生便有不凡之相,将来想必也会有超人之举,那么就取名为‘超’吧,你看如何?”这个看来就是我的亲生老爹了。 “我只要孩子平安就好。”榻上的年轻女子倒是比抱我的大妈漂亮多了,她虚弱地朝我招招手,我急忙晃晃胳膊,向“亲妈”示好,娘顿时眉开眼笑,挣扎着坐起,从大妈手中把我抱住,对老爹说:“寿成,这孩子果然不是一般孩子,以后肯定会有一番作为。” 寿成……是谁? 我前辈子可是理科生啊……历史没学多少年,能认识的人物都是威名赫赫之人,不是开国帝王圣君就是各朝名将重臣,稍微名气低一点的人物就不可能认识了,而寿成这人名还真没什么大印象,算了算了,估计是个小卒,当然我希望他叫刘寿成,因为他有可能是刘邦刘秀刘备刘裕他们的爹…… 我躺在“亲娘”温暖舒适的怀中,感觉倒还不错,比在那粗鲁的大妈怀中惬意多了……腹下疼痛之感渐渐消退,我也懒得再哭闹了,双眼一闭,小腿一展,睡意立刻袭来。 “孩子睡着了,你也多休息吧。”寿成老爹关心了一下娘自己也出去了。 门被轻轻关上之后,门外有人低声说道:“恭喜马大人喜得贵子。我们大人令小的先送一点贺礼,将军他自己随后就到。” “可惜……”老爹低低叹了一声,两个人脚步声便渐渐远去了,想是怕影响我们母子。 我顿时睡意全无:老爹叫马寿成马将军,那我岂不是叫‘马超’嘛? 天啊,难道马腾字寿成吗? 真是惭愧,以前没怎么玩过马家军呃,虽然有马超这员猛将,但是因为地处偏僻加上明眼人都知道这个势力没什么出路,我根本就没考虑过这马腾,唯一了解的就是易中天伯伯讲过的那点东西了……看来对于三国的研究还不够深入刻苦呀!不能因为人家位处偏僻之地便忽视他的存在呃。 不过马超同志这个角色也不错呃,小马哥据说长得也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和赵家子龙叔叔号称蜀军两大帅哥,又有“后期小强”的美誉,绝高的武力和勉强称的上一流的统帅是不成问题了,看来以后只要稍微努点力,提高点智商和政治,生活应该会很滋润了。哈哈,转世成马超,赚了赚大了! 我紧闭着眼睛,心下默默盘算着今后的一切: 其实重生当马超的条件并非一无是处。 首先,家庭条件:按照历史的记载,马腾白手起家后很快就成为雄踞西北的一大军阀,想必日后的生活不至于太艰难,起码在陕甘宁一代我也是官二代。 相貌方面,据说还算英俊,不过这不是重点——官二代还需要考虑这个问题? 能力方面,武艺当然就更不必提了,而且据说兵略也勉强拿得出手,是三国后期中一名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将。 而且最令我安心的是,马超出场时间较晚,错过了十八路诸侯在中原展开的那一场混战。 等马超长到虎背熊腰之时,素有武名的吕布、典韦、华雄、颜良、文丑这些老一辈猛将们早就尸骨无存了,我的生存几率也将大大提高。 而三国之中,先看刘备的蜀国,其余四虎将虽然健在,但年龄都摆在那里,张飞恶斗马超的戏绝不可能重现;至于那勇猛武略都仅次于五虎的魏延,虽然深受刘备信重,但与诸葛亮似乎深有矛盾的他,性格刚烈不屈,与其它文臣谋士颇有冲突,这已注定了他今后在蜀国的悲惨命运,内斗都能斗死他,不值得我太操心。 再观魏国众将之中,大将军夏侯惇虽是自幼便以刚烈闻名,但自下邳之战左眼被该死的曹性一记暗箭射成窟窿,实力大打折扣之后,只能勉力徘徊在二三流水准之间,堂兄弟曹操颇为心疼,也只好多让其打理后方,元让确实也成为了种地好手;夏侯渊虽然号称西部猎豹独步关外,可黄忠老将军七老八十的时候,都能一刀把他给剁了,我西凉锦马超年轻力壮血气方刚,又怎么会把他放在眼里?张辽应该算魏国一位勇将了,不过老曹留他长期驻守合肥小镇以抗孙权,一时半会也不大可能和我碰不上面吧?许褚这呆子或许蛮力上胜我几分,但毕竟头脑迟钝,哪里算是个威胁?! 至于剩下的将领如张合、徐晃、曹仁、李典、乐进、曹洪之流,虽然也有魏国五子、曹魏十将八骑之类的排名,但论武力兵阵,又有哪个能抵得上我?! 庞德虽然和关二爷勉强拼过一次,毕竟占了关二爷旧伤未愈的优势,实力上或许还差了一截,何况他还是马超旧部——靠,是我旧部!到时候死缠烂打不让他走不就完了呗!或者干脆一刀剁了!我还真他奶奶的冒傻气! 至于地处东南一隅的吴国,我一直不知道哪个人算是猛将,从小自三国演义上只知道蜀国五虎将,曹魏的人虽被严重削弱,好歹刚开篇就有夏侯惇拔矢啖睛就把人震撼住了,之后也有一连串的诸如张文远威震逍遥津、曹子孝大战东吴兵、庞令明抬榇决死战、徐公明大战沔水、许褚裸衣战马超诸多大战,而东吴的名将们,似乎智勇都逊魏蜀二国一筹,甚至连运气都逊他国几分——儒将中虽有美周郎火烧赤壁,早死;吕子明白衣渡江,早死;鲁子敬单刀赴会,早死;陆伯言火烧连营八百里,老死,但郁郁不得志。 而武将中的牛人当属号称“小霸王”的孙策了,不过……他刚定下江东就被吃闲饭的庄客暗杀了,死相在整个三国史中都是极为难看的;而和孙策不相伯仲的太史慈,我确实不知道他搞过什么大阵仗,不过当年看碧水东吟这厮写的东莱太史慈,子义倒是当世孝子,不过同样英年早逝;那个锦帆贼甘宁,最出名的就是百骑劫魏营了,貌似还是罗贯中老头自己加上去的,这样看来似乎也无非就是个莽将;无双系列的拔刀人周泰,以前没有注意也不可能注意他,现在游戏如游戏中倒是颇为显赫了,勇则勇矣,但似乎还只能算是孙权身边的保镖,不足为惧。 嘿嘿,记得好像有人说过,一部三国,前表吕布,后表马超,这注定了我西凉锦马超不会是个老死于中华西北一隅的小角色。然而历史上马超青年虽然威风,但命途坎坷,辗转于张鲁、刘璋手下,当他投于刘备麾下时已经近四十岁了,虽然地位不低,却始终不得刘备重用,四十几岁便郁郁而终。马超作为蜀汉五虎中最英年早逝者,着实令人嗟叹。因此我一定会从历史中吸取教训,以后好好保养自己,活到七老八十天命又耳顺,妻妾成群、儿孙满堂,享尽天伦之乐…… ——好吧,明眼人都看出来了,以上数段全为个人极其片面的YY,以己之长攻彼之短的典型心理,我们姑且将它撇开。 但是,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三国众位,文臣的武力不如我,武将们见识不如我,文武双全的……其实也没几个。 所以,我自然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在我西凉锦马超的英明领导下,我西凉铁骑,必然能够横扫中原曹魏帝国、吞并西南汉家诸侯、灭亡东南孙吴世家,兼具十三州、立不世之功,这华夏的天下——便在我马某人手中了! 正文 第二章 嫡庶非我愿 出生第二天的清晨,饥肠辘辘的我睁开惺忪的睡眼,用力挥了挥拳头,大叫了一声。 “我要吃奶!” 虽然声音走调又变形,而且充满颤抖,但却极具爆发力。 马腾和娘亲的惊愕之情证明了我这声大喊是如何震撼人心。 “他……他刚刚说话了?”马腾一脸难以置信。 娘亲摸了摸我的脑袋,一时难以回答。 我酝酿了一下情绪,继续叫道:“我饿了!我要吃奶!” 娘亲如梦初醒,急忙微微侧身,将我送到了补给之处。 我毫不客气地将它含在嘴里,用尽吃奶的力气……吃起奶来。 这乳汁温热滑腻,但是……我并不觉得有多么甘甜可口。 “这孩子……刚生下就会说话了?”马腾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可惜他失败了。 娘亲惊疑未定:“而且说了两句……” “生而能言,此乃圣人之兆啊!”马腾颤声说道,“我马家两世落魄,莫非要因此重兴?” 我松开了嘴,舔了舔唇边溢出的乳白色液体,打着饱嗝说道:“娘,我吃饱了。” 娘亲裹紧了衣衫,轻轻将我放下,无不欣喜地说道:“已经会喊娘了!” “我儿,叫一声爹试试?”老马凑了过来,一双大眼之中满是期待。 我打了个哈欠,决定吓一吓这个无聊的父亲:“爹,马援是我的祖先吗?” 马腾果然吓了一跳,却又连连点头:“是是是!”他转头对母亲叫道,“我儿聪敏远超常人,日后定然不同凡响!” 我撇了撇嘴,只感到睡意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由于生而能言,我立刻被当做无价之宝供养了起来。 不仅马腾不敢怠慢,连爷爷奶奶两位祖宗也时时来我房中嘘寒问暖。 但是……老天爷没能让我高兴几天,我很快便不小心了解到一个事实。 我……竟然是庶子! 他娘的!庶子! 这算什么事情? 庶子!知道这是什么吗? 不是原配妻子、而是小老婆生的! 这意味着什么? 爹不疼娘不爱,一辈子还得受正房子女的气! 我所知道的比较典型的例子就是袁绍袁术两兄弟。 袁绍虽然是长子,但却是一名小妾生的,在地位上总低了嫡子袁术一头,虽然之后袁术牺牲得太早导致袁绍后期的成就远大于他,但袁绍终其一生,估计在心里都有一块阴影。 那我呢? 是不是也得这样? 而且作为庶子,据说在老爹死掉后还不能继承家产和爵位! 说起来,区区马腾,西凉穷县一个小吏,居然也娶得起小妾?! 我忽然猛地想起历史上马腾与韩遂闹翻了之后无处容身,只好携带妻儿去投奔曹操,他领走了马铁马休和马岱,却偏偏将长子马超留在西凉。我本以为是因为马超年长,所以留下来方便统领部下,不过现在看来,或许未必如此吧。 马腾当时势力已远不如韩遂,自己也估计拼不过对方,对于他来说,可能曹操那里更为安全,于是带上两个亲爱的嫡子,扔下冷酷的长子远走高飞。之后曹操挥师西征,马超毫不犹豫地和韩遂握手言和共同起兵抗曹,想起绝情的老爹投靠的就是曹操,心中更是愤怒,而曹操却不管他们父子的仇怨,手起刀落将马腾父子全砍了,顺便让马超再背上一条“冷血不孝大逆不道”的罪名,从此为人所诟病。 ——以上纯粹个人一时之推测。 值得庆幸的是目前马腾正妻还不曾生育,而我娘亲已经生出一男一女:两年前大姐马雯出生,现在我又呱呱坠地,明显我娘亲比较争气嘛! 所以作为现在马家下一代唯一的男子我应该还是比较受疼爱的,至少可以维持到下一个兄弟出生之前…… 这段时间并不太长。 虽然我已经拥有成年人的精神,但可能是因为肉身年纪实在太过幼小,我一直处于时而迷糊时而清醒的状态,浑浑噩噩难以振作。 这种令人极其难受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两岁。 我终于可以在大部分时间保持绝对的清醒,这才感觉这个世界豁然开朗起来,总算是正式醒来了。 可是我来不及高兴。 老爹的正室终于怀上了。 眼看着她的肚子一天天鼓胀起来,老爹每日也越发的忙碌,几乎不来我娘的院子了。 我每餐每食都在这个狭小的四方院子内完成,不知道有多久没和老爹一起吃过饭了。 大概有半年的时间了吧。 我偶尔会狠狠的诅咒,诅咒老爹的正室忽然大出血救治无效一尸两命魂飞西天。可是在全府上下无微不至的照料下她一直稳稳的活着,只不过因为肚子越来越大,走动越来越少罢了。 分娩的日子终于来临。 那是傍晚,我和娘亲刚刚用过晚饭,府上忽然如炸了锅一般热闹起来,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清晰的听到了嘹亮的啼哭声。 此时此刻,娘亲的脸上煞白一片,两片薄薄的唇紧紧地合着。 “是个少爷!” 我们清楚的听到了墙外的呼声。 娘亲单薄的身子禁不住一颤,她伸手推开桌上的碗碟,转过身子背对着我,缓缓地回了卧室。 明明原本就知道可能会有这种结果,可偏偏还是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我理解她,我却无法理解他。 以我的眼光来看,不论从相貌姿色或是贤德程度,老爹的正室都无法与娘亲相提并论,为什么马腾却如此重视她? 难道仅仅因为这可笑的嫡子与庶子的差异? 我尚无法理解。 可能我永远都不能理解。 马腾的第二个儿子被命名为“马铁”,喻意大约是生命力如钢铁般坚强,不过这名字还真是独特非常,拼起来似乎非俗非雅,倒是极为乡土。 有了嫡子的马腾显然年轻了许多,无论是精神状态上还是肉体机能上,貌似忽然间各个零件都返老还童了,这段时间我看到他的次数渐渐增多,我也常去正室的院内与马铁嬉戏,当然完全是我以兄长的身份在挑逗他玩而已。 其实大娘对我和娘亲的态度并不恶劣,表面上看起来她们两人关系也十分亲密,不过娘亲内心深处始终深藏着的浓郁的悲哀与卑贱感总像两座沉重的大山死死的压在她的双肩,压在她的心头。 她无法抗拒,她只能接受,她难以喘息。 娘亲并非一名善妒的女子,可是却已被折磨得如此狼狈,如此痛苦。 可是她的痛苦与狼狈还远没有结束,还远没有达到极致。 因为我知道,我不止马铁这一个弟弟。 正文 第三章 三娃的诞生 于是我决定凭借自己的表现来博得马腾的另眼相待。 这时候,我三岁又三个月。 出生时不听啼哭,第二日便开口能言,我早就被认为是个神童了。 但我并不因此而满足,我决定再表现一次。 于是我迈着轻盈的步伐去找马腾。 时间点选择的不错,此时的马铁正在酣睡,马腾想要抱他也无处下手,坐在院外和副将庞翼饮酒。 “爹爹,”我扬了扬手中的纸张,“看孩儿写的字。” 马腾很明显地挑了挑眉毛,一脸的难以置信:“超儿……你会写字?” 我恨不得吐他一脸吐沫:老子三岁时就上幼儿园了,写几个字算什么难?! 庞翼则是一脸佩服:“长公子材质之高,世所罕见啊!” 马腾接过纸张,只看了半秒钟便惊讶万分:“我儿……写的这是什么字?为父一个字都不认得!” 庞翼凑上去瞄了两眼,也是苦笑:“不过看起来,倒是有些像……好吧,我也一个都不认识。” “这怎么可能?!”我一把夺过纸张,“这是标准的楷体……” 我忽然一怔:混蛋,楷体还不行,据说得是隶书或小篆?而且还应该是……繁体?! 繁体好说,毕竟认识几个字,隶书和小篆就不是一两天能学会的了。 或许……我应该先找本书来研究一下当朝的字体? 我把这张字帖揉成一团:“好吧,我想看书。” 马腾迟疑了片刻:“我们家……没有书房……也……没有什么书册……” 我真想宰了他。 “长公子要是不嫌弃,可以去我家看看?”庞翼向我发出邀请。 “庞叔你家里有什么书?”我不信马腾这个土包子手下还有读书人。 他微笑道:“你想看什么?诗三百还是四春秋?” 我才不看这些烂大街的东西,要读就读文武兼备的:“孙子兵法!” 庞翼讶然:“恕我直言,长公子读兵法……”他看了看一旁的马腾,“实在太早了些。” “切,这有什么早的,我还能背出好几句呢。”对于他俩的表情,我不屑一顾。 “哦?”庞翼饶有兴趣的拍了拍我的头,“背来听听?”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我很熟练地背出一句。 “唔,这是第一篇,没错。”庞翼颔首。 马腾则是毫无表情地呆坐在原地,看样子他根本就没看过孙子兵法。 “兵者,诡道也。”我还能记得这么一句话,但是前后左右完全不知道。 “第一篇。” “攻其不备,出其不意……”这两个成语很顺口啊。 “还是第一篇……” “……”我瞪了他一眼,为什么一直强调“第一篇”?“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庞翼拍了拍手:“背得好!” “用兵之法,十而围之,五而攻之……”我的记忆忽然卡了壳,“倍而歼之?” “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他替我补充了剩下的内容。 “好吧,这句肯定错不了。”我咬牙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好吧,算你对了,”他笑了起来,“知己知彼者,百战不殆。”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我蒙一次试试。 “……长公子背的太跳跃了……” “故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霆。”感谢倭人的帮助,我才得以熟悉老祖宗的这句兵法。 马腾搓了搓下巴,总算开了口:“好像很带劲啊……” “好吧,大概就是这些了。”我舔了舔嘴唇。 庞翼抚掌叹道:“不愧是将门虎子!大人,属下又要恭喜你了。三岁而知兵法,纵使卫霍复生也比不上呀。” “呵呵,”老爹干笑了两声,伸手搓了搓我的鬓发,“超儿,你喜欢兵法?” “咱家小门小户,孩儿不能指望靠诗书名望做官,只能靠弓马取些功名了。”我对于我家的情况看得很透彻。 马腾一怔,神色有些迷茫。 虽然号称名门马家之后,但只不过是一支旁系小枝,爷爷官场失意后逃罪陇西,连老婆都差点娶不到,到了老爹这辈,两个儿子倒还都争气,两个县级干部……虽然不在一郡。 不过这点家底,完全不够让中原的名门大家看的。 我当然知道马超的大概经历,20岁左右协助曹操打过袁绍,之后就一直没有任何战斗记载,直到被曹操打得仓皇逃窜才再次出现,就是个割据一隅的土匪而已,连地方政权都算不上吧? 我在心底贬低着马超,却好像有另一个声音在脑海里抗议着,不过我实在听不清楚。 “为父这几年确实……”马腾叹了口气,话题又转了回去,“你要看什么书尽管给管家说,笔墨纸砚都给你买,为父是个粗人,你要能懂些诗书,那是再好不过了。” 喂喂,我说的是看兵书习弓马吧?我刚才背的也全是孙子兵法原文啊!你为什么能直接撤到诗书笔墨纸砚上去?!马腾你刚刚脑袋被马蹄踢了吧?! 于是我的房间内被搬进了好几箱沉重的书册。 那上面复杂的蝌蚪文照耀得我两眼生疼。 我终于还是没有学习诗书,马腾也没有再次检验我学习进度的时间和热情。 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仅仅六个月之后,马腾正室再次有喜了。 这对娘亲来说,大概又是一道晴天霹雳。 三十二岁的马腾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自信与自豪。 我,却已经麻木了。 连暗地里诅咒两声都懒得咒了。 反正历史上马超本来就有两个弟弟,大概我也阻止不了这种事情吧——除非我以暴力手段将大娘就地击毙,之后再将所有与老爹有接触的女性全部格杀,彻底杜绝三弟出生的可能性。 不过,我很明显没有这种打算,四岁大小的我貌似也不具备这种杀人后再毁尸灭迹的能力…… 该来的也总会到来。 六月,正是盛暑时节。 今年却尤为暴烈。 毒日如火,大地酷热,天地万物似乎再也无法挤榨出一丝水分。 没有空调与风扇,我几乎无法存活。 我赤身裸体平躺在炕上的草席上,草席早已被我的体温烘烤得烫手。 “大娘快生了吧?”我随口问了一声。 娘亲轻轻地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只呆呆地坐在窗前。 朝外大敞开着的窗口处,偶尔能进来几丝凉风,微微吹动了娘亲的发丝。 只是这场景,此刻根本无人欣赏。 无止无尽、不停聒噪,窗外的蝉儿正在放肆地高歌,它们或许也知道自己的生命,就如同酷暑一样短暂。 这世界如此不安宁,但偏偏让人感觉静得可怕。 墙外如预料般的再次爆发出一声高呼,宛如近两年前一样。 生了么? 我在心里哀叹了一声,不忍心再去看悲伤的娘亲。 清亮的嚎叫声在院子中回荡。 “是个少爷!” 又有人欣喜地欢叫着,但却迅速被后来的惊恐声淹没。 外面仿佛愈发的动荡与混乱。 我似乎隐隐听到了匆匆来往的脚步声,器物坠地的脆响。 还有……某人绝望的怒吼。 从下人口中我们迅速知道了结果。 男婴顺利产下。 大娘分娩崩血不止,不省人事。 娘亲面无表情,仍是呆呆地坐在窗前。 窗外的蝉鸣依然此起彼伏,只是那孩子的啼哭愈发的刺耳揪心。 第二天,我得知这个男孩的名字叫做“休”。 马休。 “休止”的“休”么。 我不无恶意地猜测。 这个下午,失去了亲生老娘的马铁和马休被过到了我娘名下,娘亲也终于被马腾扶成了正室。 整个下午,娘亲都显得有些失魂落魄心不在焉,不知是过于兴奋还是茫然。 我摸着还不会走路的马铁的屁股:“小铁,以后跟哥一起过吧?” 他傻笑着摇头:“我要娘。” “我娘就是你娘。”我指了指娘亲。 他继续傻笑着摇头:“那是你娘,不是我娘!我要我娘。” 我用力抽在他的屁股上:“这就是你娘!” 他吃不住痛,猛地向前一撅,冒了好大一个鼻涕泡。 小铁不过岁余,关于他娘亲的记忆很快就会淡去,小休更是不会有关于自己亲娘的任何记忆。 娘也确实一视同仁,不遗余力地照顾这两个没娘的孩子。 她生怕我欺负幼弟,甚至让我独睡小床,她自己则和两个非亲生儿子睡在一起。 至于马腾……这三个月据说他都会给亡妻守灵。 马铁对于亲娘的思念只持续了三天,就将所有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后母身上。马休更是整天缩在娘亲怀中,只有喂奶时才交给奶妈(马腾高价聘请的),根本不把自己当成外人。 马腾日益消瘦,看起来十分憔悴。 我度过了四岁的生日。 正文 第四章 天生文学少年 快五岁的时候,马腾终于熬到了姑臧令,升迁后的他给娘送来了一名侍女。 几个月后又给我送来了一个玩伴。 其实以我当时的年纪,这个比我年长五六岁的少年称不上玩伴,而是随从。 “赵承,以后你就跟长公子吧。”前来送人的是马腾的贴身护卫邓山,他平日很少说笑,见到我只是低头应付而已。我总有一种被忽视的感觉。 “是……”叫赵承的孩子面黄肌瘦,一看就是饿死鬼投胎,怯生生地看着比他低了两个头的我。 “没有给我的吗?”大姐马雯问邓山,也是怯怯的模样。 邓山一脸为难地摇头。 “雯儿不要胡闹。”娘拉过大姐,向邓山点头。 “小人告退。”邓山向娘微微弯腰,而后很快离去。 娘看了看赵承,叹了口气:“先洗一洗身子,我让人给你拿一套干净衣服吧。” 赵承抬头仰望着她:“谢、谢夫人。” 一个初来乍到的侍从,没有别人给他洗澡的待遇。赵承匆匆洗涮完毕,穿上了一套麻布袍卦。 “倒是精神了一些。”我盘着腿打量他。 “少爷!”他急忙向我点头哈腰。 我摆摆手:“别这样,我没这么多规矩!”废话,我只不过是一个刚刚当上县令的穷人家的庶长子而已,哪来这么多规矩! “呃,是!”他虽然没明白,但还是连连点头。 “我问你,你懂功夫吗?”虽然一眼就能从身形看得出这小子平时连饭都吃不饱,但是我还是抱着一线希望的问道。 “攻功功夫?”他结结巴巴地反问我。 “好吧,就是拳脚,”我只好换了个词语,“你能打架吗?” “打架?”他吓了一跳,胡乱摆头,“小人从来只有挨打的份,哪里敢动手打架!” 我暗自骂自己多此一问,能沦落到被马腾收留的流浪儿,肯定不是能打的货色…… 我将问话方式也换了:“好吧,那你会干什么?” 他迷茫地摇晃着湿漉漉的脑袋,发梢上飞溅的水滴射进了我的眼睛。 我忍不住揉起眼睛:“你什么都不会?”那我养你干什么?!“做饭?洗衣?扫地?骑马?投矛?射箭?” 他如同拨浪鼓一般摇头,掀起一阵狂风暴雨般的进攻。 我抵挡不住,只能连连后退。 他的头发终于甩干了:“我还指望少爷你教我呢!”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 于是我带领着屁事都不会的随从开始了生活。 - 童年的时光总似十分短暂。 回想起来也并不会有多少回忆。 西凉固然荒凉贫瘠,即使武威作为凉州一个郡,其治所姑臧城内外也仅有不足八千户,总人口加上士卒勉强号称六万,而整个武威郡总共也才不到十万人。要知道,西凉这地方虽然也零零碎碎分布着些许村县,但七八成以上的人口都聚集在治所之地,毕竟人类作为社会性动物,大家还是都喜欢过群居生活嘛。 这区区六万人口,放在现代真是连个三等乡镇都比不上,更无法与县城相提并论,就拿我的老故乡——位于河东的一座小县,贫苦到了极点的地方,头顶上带了十几年的“国家级贫困县”帽子,人口也有近三十五万之众,更遑论山东、河南、四川、广东四个人口大省了,动辄一县便有七八十万,老百姓只要再稍一不小心便可突破百万,这还是在计划生育政策实施了三十来年之后的情景了。 但是这凉州地广人稀,而且这个年代环境保护极好,传说中的大沙漠什么的距离我还有几千里,所以便只有大片的草原和密林,却正是打马遛狗的绝佳场所。而我作为一名土生土长的西凉少年,每日纵马驰骋已成为必修之课。 我前生的身子骨,虽然不能说是弱不禁风,但也称的上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基本上属于没有任何格斗经验、看到火并斗殴腿脚发软的一类人,这一辈子倒是日日在大风中奔驰,时时在丛林里蹿跃,体格魄力,自是不可同往世相比。 至于“文化修养”方面,大家应该都知道,西凉啊,这是什么鬼地方?那是大汉朝除了西域长史府外最西最北的角落,又与边界的少数民族西羌临界,人家时不时高兴了冲进来一通拼抢,百姓能够留下来活命已是万幸,普通人家哪里还会奢望通过读书识字来不断提高自己的文化水平培养自己的道德情操? 当然,老爹此时虽然官还很小,但好歹也算是姑臧城之中的父母官,请个先生教育教育自己的儿女当然不算什么难事。于是,和亲娘一加合计,就请了个城里颇有些名气的贾夫子给马家的几头小马驹和庞翼家里的两个儿子教教书。 庞翼是谁?前辈子我并不晓得,从来没听过的人物,现在是老爹的副手,但老爹对他一家,那叫一个好的不能再好,真正实现了马庞两家范围内的共产主义啊,除了老婆不能共享之外,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让我看了都觉得会感激涕零不知所云了。 庞家老大叫庞柔,没印象,身子骨十分柔弱,只好向读书方向发展了,为人比较沉稳,给人的感觉是不易接近;比起默默无名的老大,老二就是大名鼎鼎声名赫赫了——庞德! 他奶奶的,老子第一次听到他自报姓名时两条小腿激动地哆嗦了老半天,几乎想抱着他痛哭几个时辰:哥哥呀,您是俺来到这鬼地方之后所看到的第一名牛X将领啊! 当然,我的便宜老爹可不能算是名将,虽然他勉强也能称得上是一方诸侯,但是本身在这鬼地方就不容易引人注目,后来又是被曹操这厮给整死了,平生除了和韩遂合合分分打打闹闹之外也没什么让我记住的事情,所以早已被我自动忽略。 而且,这庞德哥哥,以后必然要成为我手下的强大助力,至少在前期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应该算是我方第一悍将了,你说你说,我怎么能不激动啊! 但是……这小庞哥哥怎么比他哥哥更加安静了?别看其年纪只不过比我大三岁而已,平时的话语反而不及我三成,经常让怀揣亲善目的而去接近他的我感到兴趣索然。 嗯,其实最初和我在一起上课的,也要算上大姐马雯和随从赵承,大姐就不用说了,俺们西凉这边,和羌人距离太近,本身民风就极为剽悍,又与更加剽悍的少数民族混在一起,难不免被他们熏陶得愈发生猛,很多中原人可能视之如天经地义的东西往往被大家嗤之以鼻,很多习惯既不是汉族的,也不是羌族或其它少数民族的,就这么奇奇怪怪的流传下来了,女子上学之类的更是没人管你,一般人都活不下去了谁还有心思管你将军的闺女上学? 至于后来有人乱传说马超奶奶是羌族女子因此马超有四分之一羌族血统,无视之;甚至还有人扯上了天,也不知道从哪里引的经据的典,考察了半天终于发现:三国名将马超为何威名赫赫?那是因为他手下的精锐兵马都是古罗马那边的残兵败将流窜过来的后裔!他奶奶的,不用这么鄙视中国人吧?我们这边不就是因为水土和中原有些差别,风沙大一点,生活简陋一些,导致大家身材长一些眼睛大一些鼻子高一些皮肤糙一些而已嘛!这就二话不说直接妖魔化俺们?!还有没有天理了啊! 而至于后来我的亲弟弟马铁和马休两个小崽子也跟着我们一起上课,那已是三四年后的事情了。 毕竟转世之后也生活了也好几年了,称得上基本适应了这个时代的生活了,其实谈不上适应不适应的问题,因为远在在上辈子的时候,我到重生为止,都只是大学生而已,对于当时的社会也只有那么一点点了解罢了,要说什么适应社会,根本无从谈起。 上了两三个月的私塾,总算是学会写汉代的破字了,笔画还真是繁琐,有的字倒是一看就认识——毕竟还是有简单字流传下来嘛,俺们汉字说到底还是象形字呵! 话说汉末三国这个时代用什么字体我可不认识,我就只认识最基本的宋体楷体,还有我原来打字时最喜欢用的华文新魏……不知道归不知道,但反正一篇文章,用现在我的水平来看,基本上也能明白大半,因为我所拥有“雄厚”的文字底蕴和强大的识字能力,贾夫子在刚开始教书时经常对我的“聪慧”大加赞赏。庞家兄弟对我屡次受到表扬倒是没什么反应,反而是我的亲亲大姐,竟然也有些嫉妒,这姐姐心高气傲,什么事情都不肯向男子低头呢。 不过我的得意与自豪也就到此为止了,除了这点可以作为炫耀资本外,其它方面也就那一般般水平罢了——当他们都认完字之后,我在这方面再如何“天才”,也没机会吹嘘显露了。而且由于对后世填鸭式教育早已形成可怕的依赖性习惯,我反而受不了这夫子仿佛上大课般的传授,时常感觉我在一间几百人上课的大教室里,听着台上的教授摇头晃脑地讲着马哲毛概邓论三代科发,眼皮已经不是我的了…… 还好,由于我早期表现优良,贾夫子对我的印象极好,基本上不管我,对我主观上懈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真是体贴的人性化教学啊! 汉末的教育之中,儒家经典当然是绝对的主流,毕竟汉武帝时期重用董仲儒这厮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大家都只好学习孔孟之道了,最初听了本《论语》,只能感觉到孔老爷思想很不错,只是确实没什么用,我来来去去也就只能学会初中时学过的那几句最通俗易懂的子曰云云的,乱世之中,这个重要吗? 我很喜欢它们。 但是我不屑学。 鉴于本人对于儒家经典的不屑一顾,以及对于文学事业的无限爱好,我特意从百忙之中抽出一丝闲暇,除了领着赵承到处横行霸道之外,就是窝在房里写写回忆录、抒发一下心中闷骚的小春情了。 记得最早动笔写出来的是一本挺薄的东西,我管它叫做《三国志》。对,咱文化人可不稀罕什么《三国演义》之类的不入流小说,咱是正儿八经的正经人,就写正儿八经的史书,这本书是四五岁时候写的,当时也不认识几个汉朝字,当然用简体中文写着方便了,于是写出来的百来页东西被其它人看起来就属于天书之类了。 我常常叹息:书到用时方恨少,古人诚不欺我也! 这《三国志》一书其实颇为简陋,因为我所认识而且能写出点东西的人物,来来去去也就那二三十人,而且大半都是受演义影响,有时又受过易中天品三国的熏陶,写出来都很……那个,客观公道。 同时为了丰富其内容,我只好再苦思冥想,将演义中所能回忆起来的经典场面编编改改的填充进去,于是,这本严肃的史书中也夹带了一丝的武侠成分了。 对,我是一直蛮喜欢武侠的。可惜。 然后是伟大的第二部著作了,我构思了很长时间,终于决定写一篇长篇巨著。 这应该是一系列设想宏大的作品,讲述的也是一个末代王朝之中的一群年轻的人们,他们为了保护自己身边之人而挥剑奋斗的故事,老套却感人,之中有热血有温情,有权谋有战争,有兄弟也有组织,有势力间激烈残酷的对抗,也有算计中的默无声息。当时我心中激荡了好久,始终不知道该如何给这部必将会在我的人生中永远熠熠闪光的作品命名。苦思了三个时辰之后,大笔毅然落下,雪白的纸上赫然落下五个大字。 “九州缥缈录”! 正文 第五章 文学少年之烦恼 我当时心情激动难以自制,差点忍不住再提起笔来信手加上几个字: “By江南”。 我的心,我的身,每每随着下笔而颤抖:这是我最为熟悉的故事,这是我极其深爱的人物,当我掷下第三十管秃掉的羊毫小笔时,终于重重地舒了口气。 “他奶奶的江南,死太监!臭坑王!”我怒骂着,“不知道这几年九州出了多少了?捭阖录出到几了?或者因为挣不到钱而跳到其他坑里去了?” 一坑还有一坑深,《九州缥缈录》一二三四五六之后紧接着就是《九州捭阖录》一二三四五六,然后再接着是《九州往事书》一二三四五六,之后说不定又会蹦出来《九州OOXX录》和《九州XXOO书》一二三四五六……可惜,可惜!可惜这厮挖坑太快,填坑太慢!一年也凑不出一本20来万字的书来!江南爷爷,比起奋战在起点的那些日更三章,单章六千的同志们,你汗不汗颜? 我哀叹了一声:可怜这是部太监文,否则我找人再润色润色,找个出版集团出版了,定然是一部千古流传、文人墨客为之倾倒的佳作,什么四大古典名著都tnnd见鬼去吧!而且我还能顺手将祖国的几项文学作品的记录提前个千儿八百年,为国为民,方才是侠之大者啊。 ——很抱歉,这大段的介绍不仅啰嗦,而且越看越像缥缈录的广告了…… 其实,这只是我前世积攒下来的多年的抱怨罢了。 这系列确实不短,大约至少也有100万字以上了,零零碎碎碎碎的不相干细节我已经忘得七七八八了,不过比之前面一篇大作《三国志》,由于满是热情,反而创作的速度更快,仅仅用了一年便大功告成了,大概母亲们十月怀胎但是难产的感觉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此时已快八岁,前前后后被我挥霍掉的纸张保守估计也有两三千张了,东汉由于大太监蔡伦将造纸术做出重大改进的原因,造纸技术得到了较大的提高,纸张成本据说也大幅下降,开始渐渐进入一般人家之中了,因而造价也愈趋低廉。 饶是如此,老爹仍是心疼不已,偶尔来我房中看到本来都是一卷一卷上好佳纸上上下下全被我用蹩脚的毛笔字涂满,总是默不作声而后离开,但我从他脸上僵硬的微笑中可以隐约感觉到,此刻他必然恨不得一跃而上将我这不孝子捏死,然后用浪费掉的数千张白纸高高垫起,点火,将这败家子连尸首带作品通通烧成灰算了。 看着老爹难看的脸色,我心中当然极为不屑:不论在哪个年代,文盲都是嫉妒文人的啊! 于是我极为心安理得地继续浪费着纸张,又开始了崭新的创作。 童年时代的我,除了打一打猎遛一遛马,上上破课睡睡小觉,实在找不到可以作为娱乐的项目了,实在无聊的厉害,在这种物质生活极其贫乏的情况下,我苦中作乐,决定从主观上丰富自己的精神世界。 于是我经常诗兴大发,随时随地都能迸发出创意的灵感火花,于是紧随我的赵承就得多费费心了,笔墨纸砚必须随身携带,以满足我这来自现代的文人骚客创作诗词歌赋的需要。 就在这中极其恶劣的情况之下,我在颠簸的马背上完成了数百首经典诗词,从浅显易懂的《悯农》、《鹅》、《静夜思》之类,经由《观沧海》、《游山西村》、《锦瑟》等过渡,逐渐发展到艰涩精深的《卖炭翁》、《春江秋月夜》、《琵琶行》等等,虽然颇有无耻之嫌,但我从来不会因此而半途而废。如此一来,三百首诗词垒起来也有半尺余高,拍起来沉重厚实,一种成就感也油然而生。 至于为何一直蜗居在西北荒地的我,能够以黄毛小子之躯,吟诵出《蜀道难》之奇险、《梦游天姥吟留别》之飘渺、《观刈麦》之辛酸、《水调歌头》之俊逸、《破阵子》之豪迈,《沁园春·雪》之狂傲,《琵琶行》之幽怨,《长恨歌》之婉转,《木兰辞》之不让须眉……其中缘由,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反正我全用简体中文,在外人看来,也只是小孩子家写字不到家罢了。只是我一直当宝贝似的封存在一只铁箱之内,封皮之上赫然落着:“马超孟起文选”六个汉字。当然七八岁左右的孩童尚未取字,我只不过是先知先觉自己顺手占用了而已,反正这“孟起”的名号迟早也只能是我的。 这创作诗词乃是细活,千万急不得赶不得,而且越是心急,质量就越得不到保障,所以我只能在灵感来临时才兴冲冲找纸找笔匆匆记下,然后细细修饰慢慢润色,最后才能编入《文选》之中。 诗词虽是不多,但所费时日却是最长,直到我十多岁时还偶有所得,所以前前后后一共花费了三四年功夫,才将厚厚的几沓《马超孟起文选》的手稿初具规模,这才感到来到这鬼时代后正式做了一件重大之事。嗯,真可谓煞费苦心。 为了自己能够健康成长,最后成为一名文化之人,我不求能够出口成章七部成诗云云,但求偶尔也能配合着时间地点谈话对象和氛围略略抒发一下下闷骚之情即可,总不能这一生都龟缩在这西北一隅,世世代代被中原名流嗤之为“非主流”的蛮夷。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一切都是为了今后丰富而多彩的成长与再后来的顺利称霸,我从小就开始做充足的准备,但求未雨绸缪有备无患。 而此时,八岁的我,正期待着光明未来的到来。 正文 第六章 枪 姑臧城外的天色很蓝,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淡淡味道。 与前生四处皆是的蒙蒙灰色全然不同,我深切地感受到了1800多年前人们生活的美好和幸福,虽然西凉本身穷山恶水,属于人不杰地不灵、鸡不下蛋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但是这环境,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少爷,可让小的好找,”伴着一声马嘶,只比我大四五岁的玩伴赵承已跳下了自己的坐骑,他面带急色地说道,“今天是老爷正式传授公子祖传枪法的日子,您怎么还跑出来打鸟?老爷可已经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了!岱公子让我来催你,说不来老爷可就家法伺候了……” “再等等,等等。”我摆摆手,随口答道,“让我再射他几箭……” 我的注意力随着半空中的一只小雀飞跃着,手中的西凉小雕弓随之弯成满月,“噌”的一声,一只雕翎小箭自弓弦之上冲天射了出去。 远处一声轻微的马嘶,接着只听见“铛”的一声脆响,我射出去的小箭竟然被另一边射出的箭矢从中劈成两半!那只小雀骤然被箭矢激起的气流所惊吓,双翅急振,眨眼之间已不见踪影。 我心头顿时怒火大炽,抽箭引弓,便朝来人方向射去,这一箭虽然小,但是比之方才射鸟,力道已用了十成。 “长公子又生气了?”来人见我全力放出一箭,微微一笑,也不闪避,上身反而迎了上来,待箭离腰间不到一尺之时,将腰生生一拧,我那支小箭“嗖”的一声便钻进了他腰间的箭壶之中。 这人虽是甲不离身,但眉目之间尽是儒雅之气,正是我爹的副手,庞翼。他身后不远处,一匹青鬃马驮着一名少年不急不缓地跑来,那少年是庞翼的次子,便是我西凉日后的大将、庞德庞二哥了。 待我四岁之时,父母允许我同爹爹部属的子女游玩之后,我便经常去找他了,不过这人性格沉闷、脾气太怪异,总是一个人闷不做声的在城外溜马,虽然只是大我三岁,但感觉似乎存在着代沟。这难道是我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转生人魅力比马超本体低的缘故吗?不至于吧?为了将来能统一天下,过上幸福安宁的日子,我一定要争取到庞德,否则,光靠我马家这些人,估计以后连和韩遂手下的八部精兵火并都不行。 庞翼此人的能力在中原排名我无从知晓,但在西凉,绝对堪称文武全才的第一人——因为……马腾和他的结拜兄弟韩遂都是货真价实的大老粗——因此颇得老爹的信任。他虽是老爹的部属,但是老爹待之如兄弟,他与整个马家的关系也极其亲近。 在我大姐马雯出生的时候,马家和庞家,便相约将来把大姐嫁给庞德,这庞德还是马超的姐夫,我还真的不晓得。而庞翼性格虽宽厚,但对子女素来严厉,即使对我,也是不给一点好脸色;娘虽然疼我,一遇上老爹加庞翼的黄金组合,也是只好任他俩教育我了,所以见到老爹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被微笑着的庞翼看见…… 庞翼双腿轻轻一夹,坐下的骏马便缓下步来,腾腾腾地停在我面前。 “长公子要是闲来无事,就让庞某人教你一点庞家的枪法吧,”他还是微微笑着说道,“和德儿一起练练怎么样?” 庞德立刻勒马,横起手中长枪,十分恭敬的道:“长公子请。” 我急忙一个侧身,催马跳到赵承马后,对庞翼一抱拳,道:“庞叔抱歉了,我爹今日要正式传我枪法了,小侄就先走一步了。”又低声对赵承说道,“还愣着干嘛,快走!” 赵承对庞翼微一行礼,一夹马腹,随着我纵马奔了回去。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回去学学马家枪法吧,总不能堕了马超的威名吧。 这回为了躲避老爹,跑得有些远,等我们快马加鞭赶回马府时,已经快正午了。 直接进了练武场,正中间大姐马雯正在一招一式的练着一条小枪,老爹正阴沉着脸坐在北边,娘也在旁边陪坐着,我一看见娘,心里顿时有了底气。 老爹听见马蹄声渐近,盯着我从马上跳下落地,慢慢地直起身来,顺手抓起枪架子上的一柄木杆长枪,笔直地掷向了我,看起来倒像是用了五六分力道。 擦!这难道是一时热血上涌就想谋杀自己亲儿?! 好歹在西凉玩了八年,没学下什么深厚内力,好歹还会点轻功身法嘛!我顺势摸上枪身,脚尖发力一点,借力向后一退,将枪劲消于半空,这才提枪走到场上,对着老爹一拱手,正色沉声道:“谢将军赐枪。” 老爹听得此言,顿时怒气陡消,娘在后面也是嗤地笑出声来,我心中更是安定了不少:看了本少爷还是有些幽默细胞的嘛,一句话而已,这西凉土豹子就没话说了,看来今天也没什么大事了,随便学两招应付过去得了。 老爹正了正脸色,轻咳了一声——看来这咳嗽已经成为有点身份的人物的必备之动作了,连身处偏远边城的老爹也沾染上了这坏习惯,可悲呀——这才说道:“超儿,今年你便八岁了,其实已经有点晚了,你爹我可是六岁就开始练枪的,要不是你娘心疼你,我可会让你三岁就开始摸枪的……咳,爹说这话也是恨铁不成钢的,你知道就好。今日开始,每天你至少练祖传枪法三个时辰,早午晚各一个时辰,直至你能打败你大姐时,再减少一个时辰,等你赶得上我时就算小成了。你明白了吧?” 我顿时遍体生寒! 三个时辰就是六个小时,这年月,白天就这么点时间,晚上又没灯,不是明摆着不让我去外边撒野嘛!而大姐马雯虽然只比我大两岁,已经先练习了两年了,但青春期这个女生发育可比男生快多了……看来这三四年之内我是没有好日子过了,不行!我可不能坐以待毙! 我以哀求的目光看向娘,娘的目光迅速地软化了,毕竟子母连心呀,虽然我是二十一世纪来的,娘对爹道:“寿成,一天三个时辰是不是有些多啊,超儿毕竟年纪还小……” “不行!”老爹这话十分的斩钉截铁、毅然决然、没有丝毫的通融之处,“雯儿从八岁起,便每日三个时辰,风雨无阻、从不间歇,我刚才对岱儿也是这么说的。而我的儿子——马超,”他叫着我的名字转向我,刚毅的眼神中掺和着一丝的温柔,“你是一个男子汉,难道你要一直都输给姐姐和从弟吗?” 看着父亲奇异的眼神,我没来由心底一颤:我从来也不知道,西凉的粗鲁男人马腾竟然有这样难以想象的温柔与慈爱的一面!透过他刚毅的眼神,我再一次隐约察觉到一丝的隐忧与烦恼,是什么在令他担忧、惹他烦恼?这西凉大地之上,又有什么事情令老爹他不开心吗? 韩遂? 我心里突然冒出他的名字,伴随而来的,是一股冷冽的感觉。 韩遂! 前生时偶然的时候,我简略看过一次马超生平,知道他投刘备后短短几年的时间便病死了,临死前把马岱托付给刘备,便在四十七岁的壮年去世了。而后自己年幼的儿子、默默无名的儿孙们继承了自己的爵位,毫无建树,然后等待着邓艾和钟会杀进成都。 我也记得,在曹操与西凉诸侯大战之前,马腾与韩遂之间,燃起过一次火花,具体原因,谁也不清楚,也不外乎利益分配不均而已;结果,却是以韩遂攻下马腾都城,屠杀了马腾妻子告终。而这一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火花,直接促使了马腾去中原寻找中央即曹操的庇护,但后来因曹操以攻打汉中为由目标直指西凉,马超率父亲余部与韩遂再次合作,联合关中诸侯,共同起兵反曹,惹得曹操大怒,将在都城的马腾、马休、马铁全数斩杀,然后大败马超韩遂诸人的乌合之众,逼使马超也辗转投降其它地方诸侯,开始了一生的悲惨命运。 不过在韩遂攻击马腾的那个时候,马超应该大约在20岁左右吧。今年我才八岁,还有十多年的时间,允许我练好祖传枪法,虽然难说有什么大用,但以强悍的武艺防身,毕竟比手无缚鸡之力要好得多。 我会努力练枪的,以后我要成为老马的得力帮手,为我们马家抵挡一切外敌。 我不希望自己的家人被别人杀害时,我能做的,只是流泪。 我要……撑起这马家的天。 正文 第七章 乱世的开端 今年的正月如往年一般热闹。 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去年年底时老爹升官了,以前只算个县令级别的小官,如今总算熬到太守了,当然这其中到底费了多大功夫和手段以我现在的年纪也不可能有人会告诉我。 过完正月之后有一天突然城中上上下下都传起了一个消息。 我极其熟悉的消息。 “巨鹿人张角自称‘黄天’,其部帅有三十六方,皆着黄巾,同日反叛。安平、甘陵人各执其王以应之。” “黄巾起义”!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这消息传播得极其迅猛,武威城位于凉州中部偏西,虽然凉州与司隶相邻着,但是由于地广人稀,与洛阳来返一次也要一个多月,但是二月初黄巾起义,月中时姑臧城中已是草木皆兵,流言满天飞,可见造反之事的影响力。 妈呀! 大贤良师啊! 你总算开始革命了! 天下……终于大乱咯! 群雄逐一登场咯…… 同志们开始自相残杀咯…… 我怎么这么幸灾乐祸啊? 老子我要……等下,我貌似再过半年就要满八岁了? 八岁呀…… 真是个吉祥的数字。 我知道,古代少年虽然成年冠礼都在二十岁之后,但是少年英雄绝对不少,爱新觉罗·玄烨八岁登基十六岁横扫朝野——哦,人家是皇帝来着,咱差的不是一点,换一个——甘罗十二岁为相,也是一般的神乎其神,而且更具有平民性——呃,人家天生神通,貌似我也没这个智商,再换一个——来个时代最靠近的,孙权弟弟!孙策英年早逝时,孙权弟弟貌似也才十六七岁,他毅然决然的从兄长手中举起接力棒独挑大梁,执掌东吴长达五十年时间,五十年间在赤壁力抗曹操、在夷陵火烧刘备,对外连纵攻伐,对内修文抚越,真是可钦可佩啊。 是是是,他们虽然也年少,不过貌似我还是太年轻了些吧……八岁的年纪,我还没开始学习武艺,也就刚认了几个字读了几遍四书,武不能提枪冲杀于万军之中杀敌如砍瓜,文不能治国安邦运筹帷幄阴人于无形,再加上本来就处于政治边缘化的凉州,天下再乱,暂时也没我什么屁事了。 所以,我白白高兴了。 奶奶的啊,我就在这里等着罢,皇甫嵩何进、丁原董卓、孙坚曹操、袁绍袁术、公孙瓒刘备,都一个个开始厉兵秣马准备大闹一番的时候,少爷我还憋屈在家里认字看书! 想着中原一大片一大片地盘被他们渐渐瓜分,五湖四海中一名有一名猛将智臣被三拜九叩请出茅庐,闺房中一个接一个美女被他们生拽硬拉着推倒,我那叫一个心如刀割啊! 娘问老爹黄巾之乱会不会波及武威,老爹摇头答道,张角势力大多在青州、冀州、兖州和豫州四州内,相邻的并州和徐州也有波及,但一时之内无法穿越司隶传到凉州。 听到老爹确定的回答之后娘亲显然松了口气,作为孩子的母亲,只希望自家能够安安稳稳的生活,其它地方的小动乱就由他们去吧。 娘亲哪里知道,这哪里是小动乱! 这是全国规模的大起义!大叛乱! 任何稍有历史常识的中国人都应该知道,黄巾起义,这是什么规模的?秦末陈胜吴广起义?虽然也是开启了乱局,但其本身而言才几千来号人,而且是临时组织的团体,迅速就被扑灭了。张角三兄弟以宗教救人为旗帜,游走四州,广施恩德,弟子众多,他们在暗地里奔走了多长时间?三五年?十年八年?无人知晓。他们构建了相对严格的组织结构,对上他们与朝中宦官相勾结,对下他们安抚民心‘劫富济贫’,中原之地,已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只是在准备起义前,马元义被唐周所出卖惨被车裂,而后整个组织被逐渐挖掘出来,一月之内连斩千余人,张角无法再等,扯起大旗称天公将军,中原一日之内,不复为汉家土地。 这段故事我还是较为熟悉的,为什么?我当年可也是《幻想三国志》系列游戏的忠实玩家…… 黄巾起义的规模与影响,实乃空前绝后,若一定要找出一个能与之相提并论的起义,只能算是太平天国运动了,太平天国盘踞东南长达十四年,也是五千年来极其强悍的一次起义,可惜最后还是被扑灭。至于黄巾起义,虽然规模浩大,但其寿命反而远远不如太平天国,张角起事后很快病死,两名弟弟的能力远不如其兄,在皇甫嵩等人的官兵与地方义勇军的合围之下,相继战死,而后黄巾余火虽然还在各地燃烧,但却已无望夺取天下。 时间最多不超过两年,为何却认为其影响空前绝后? 便是它所引发的锁链反应。 乱世之门由它开启。 之后半个多世纪内,各地诸侯互相攻伐不绝,强吞弱,弱克强,争斗不休,屠戮不止,一场后世看来被称为“内战”的战争,将汉朝四百年所累积下来的人口与财富消耗殆尽,四十年的斗争使中华大地十室九空,人口锐减到秦末,数千万亡魂无处可依。 数千万。 内乱之祸,猛于虎也。 所以常公凯申所言“攘外必先安内”在这个时期是极其正确的。 而且,即使司马家统一了三国建立东晋,也并未像汉朝一样得到长久的安息。 更迅猛的民族大暴动登场了。 五胡乱华,中原华北之地已非我汉族所有,外族第一次如此深入而又持久的统治这片土地。 国已非国。 虽然在千年之后他们早已融入华夏文明,自身的棱角也早已被磨得溜圆,但偶然回顾这段血泪,仍是惨不忍睹。 这些虽然与黄巾之乱并无非常直接的因果关系,时间上也有上百年之隔,然而我总以为,黄巾之乱是这几百年乱世的真正序幕。 不过还好,这场轰轰烈烈席卷大半个中华的造反运动,万幸还没波及到我家门口。 我以为凉州不会乱。 可是我错了。 乱世已华丽开幕,兵连祸结血染山河,这绝对不是说着玩的。 即使是远在西凉,也能感受到天地的震颤。 紧接着整整一年,姑臧不得安宁。 消息如飞蝗一般从各地传送过来。 “三月,拜河南尹何进为大将军,往讨张角。” “壬子,大赦天下党人,还诸徙者,唯张角不赦。” “诏公卿出马、弩,举列将子孙及吏民有明战阵之略者,诣公车。遣北中郎将卢植讨张角,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儁讨颍川黄巾。” 朝廷广撒诏敕,又拜宿将出阵,皆以为已无忧患,贼子月末可平。 却不知晓浩大的黄巾已如何肆无忌惮: “庚子,南阳黄巾张曼成攻杀郡守褚贡。” “夏四月,朱儁为黄巾波才所败。” “广阳黄巾杀幽州刺史郭勋及太守刘卫。” 连败了两个月,捷报开始传来: “五月,皇甫嵩、朱儁复与波才等战于长社,大破之。” “六月,南阳太守秦颉击张曼成,斩之。” 其中也夹杂着不和谐的声音: “交址屯兵执刺史及合浦太守来达,自称‘柱天将军’,遣交址刺史贾琮讨平之。” 但已阻挡不了中央军的胜利: “皇甫嵩、朱儁大破汝南黄巾于西华。” “诏皇甫嵩讨东郡,朱儁讨南阳。” 已将张角团团围住,竟然朝廷内部反而爆出矛盾: “卢植破黄巾,围张角于广宗。宦官诬奏植,抵罪。” 阵前换帅,何况换的新将是以后的太师董卓: “遣中郎将董卓攻张角,不克。” 中间也夹杂着奇异之事。 “洛阳女子生儿,两头共身。” 这种奇异之事本来也偶然会有些听闻,但从来不会传得如此快、如此及时。 “秋七月,巴郡妖巫张修反,寇郡县。河南尹徐灌下狱死。” “八月,皇甫嵩与黄巾战于仓亭,获其帅。” “乙巳,诏皇甫嵩北讨张角。” 汉灵帝还很悠闲地解决掉了自己的一个亲戚。 “九月,安平王续有罪诛,国除。” 而后皇甫嵩捷报频传: “冬十月,皇甫嵩与黄巾贼战于广宗,获张角弟梁。角先死,乃戮其尸。以皇甫嵩为左车骑将军。” “十一月,皇甫嵩又破黄巾于下曲阳,斩张角弟宝。” 至此,张角三兄弟均被斩杀,黄巾军势头已消散了大半。 朝廷上高坐着的皇帝大臣们,都以为这场小闹剧可以放下了。 稍后,又传来其余残孽被消灭的消息。 “癸巳,朱儁拔宛城,斩黄巾别帅孙夏。” 灵帝大悦,特意赏赐给前线将士们好吃的好骑的。 “诏减太官珍羞,御食一肉;厩马非郊祭之用,悉出给军。” 于是,天下的百姓们,也想着可以继续过平常的日子了。 飞往姑臧城的消息也逐渐减少,慢慢又恢复了寂静。 连我都要以为我们的生活即将安定。 突然又传来一条消息,却是关于凉州的。 “湟中义从胡北宫伯玉与先零羌叛。” 凉州地处边境,左右都是羌胡,经常被外族侵略,这消息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紧接着又来了一条。 “羌胡以金城人边章、韩遂为军帅,攻杀护羌校尉伶征、金城太守陈懿。” 正文 第八章 磨刀霍霍向猪羊 韩遂反了? 韩遂也反了! 而且杀了朝廷封的校尉和太守,攻占了金城! 我丝毫没留意韩遂名字前的边章是谁,只是想着这厮。 这厮怎么就反了? 我的记忆中完全不存在这回事。 我对韩遂的概念,总是停留在演义和游戏中:韩遂与马腾结拜为兄弟,比起马腾来,韩遂武勇略逊而智谋稍高,因此游戏中一般马腾势力的初始军师都是韩遂。所以……我从来不知道韩遂原来如此强悍,比老爹这么一步步爬上来牛X多了!直接造中央的反啊!而且还和少数民族联合起来造反,奶奶的,这什么人啊!这虽然比不上张角振臂一呼为祸九州,但也算是一场大祸,毕竟往年羌胡侵掠也只是杀杀百姓罢了,这次里应外合直接干掉了一名太守和一名校尉,而这护羌校尉本来就是用来监视羌胡的行动的,这样一来朝廷就不可能坐视不管了。 我以为朝廷会迅速组织出击,没想到他们根本没多重视。 因为大胜黄巾贼,皇帝陛下很高兴地决定改元。 “十二月己巳,大赦天下,改元中平。” 征战不息的将军都在喘着粗气,没人准备短期内再次披挂上阵。 天灾紧随其后,汹汹而来。 “二年春正月,大疫。” 光有天灾还不够,还得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巧合。 “二月己酉,南宫大灾,火半月乃灭。癸亥,广阳门外屋自坏。” 其间还稍微调整了下税收,却不料又蹦出来了黑山贼。 “税天下田,亩十钱。黑山贼张牛角等十余辈并起,所在寇钞。” 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有人想起来要收拾韩遂他们这帮小贼了。 但,奔驰千里、挟大胜黄巾之余威的中央大军竟然接连不克。 “北宫伯玉等寇三辅,遣左车骑将军皇甫嵩讨之,不克。” 打了三个月始终没有战果。 是皇甫嵩太弱,还是北宫伯玉和韩遂太强?或是他们之间有猫腻有暧昧? 我都无法得知。 但我心中总以为皇甫嵩算是有能力之人,毕竟他是常年带兵之人,在黄巾之乱中也颇有战绩。 但这结果呢? 北宫伯玉什么人?西北蛮族! 韩遂什么人?边境小民! 乌合之众能击退中央集团军?! 而且是刚刚从与黄巾贼的战斗中战胜而归的“精锐”。 莫非是黄巾太弱? 可是北宫伯玉和韩遂这群乌合之众又能有多强?! 我的脑子有些乱了。 但是家里的情况更乱。 这一天,我正在小院里有一招没一招的练枪,忽然听到有人到访。 只不过十几秒钟之后,家里就响起一片哭声。 我拖着长枪一路小跑着冲向前院。 马腾正跪倒在地抱着一名少年儿童痛哭不已,他抱得那么紧,以至于我连这个少年是男是女都看不清楚。 “带带带儿……”马腾哆哆嗦嗦地念叨着,“不要怕……是谁杀了你爹娘?!” “我、我不知道……”那名孩子倒是比老爹还要镇定,从马腾怀里挣脱出来,露出了一张方正的脸庞,“当时一团乱兵冲进家里,爹娘让管家抱着我从后院冲了出去……” “乱兵?”马腾缓缓从地上站起,“是北宫伯玉和韩遂的兵马吧!”他似在喃喃自语,“管家呢?我记得他年纪不小了……” “吴伯把我推上马,自己被乱兵抓住了……”少年忽然涌出热泪,泣不成声。 马腾默然,拍了拍他的后背。脏兮兮的短卦扬起了漫天尘土。 “不要怕,伯父会照顾你的。”马腾扭头看了看我,“超儿,这是你的从弟,戴尔,以后你要多多照顾他。” 我迅速将他的发音和记忆相匹配,马岱?! “岱儿,这是伯父的长子,超儿,你叫他一声大哥,以后就跟他一起玩吧。”马腾摸着马岱的脑袋,面带慈祥。 马岱转向我这边,羞怯怯地叫了声:“大哥……” 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脸膛似铜,双眉如墨,加上一脸泥土,看起来比我大了七八岁。 “好,小岱啊,你先跟我住一起吧?”我需要对他表示自己的友好,上前握住了他黑乎乎的小手。 不对,说是小手,其实比我还要有力,我一拉之下他竟然纹丝不动。 他羞涩地低下头,跟着我跑回了后院。 “你几岁了?”我打量着他。 “快十一岁了……”他回答道。 我吓了一跳:“你不是我堂弟么?怎么比我还大?!” “我是熹平六年三月生的……”他眨了下大眼。 我反应了过来:“你这小子说什么虚岁啊!我比你大八个月,没错。” 他乖巧的点头:“大哥是熹平五年七月生的么?” 我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脑袋:“算得挺快,比老赵聪明多了!”这么复杂的算法,我的跟班赵承需要至少半分钟时间…… 他再次羞赧地埋下头。 于是,我身边多了一条尾巴。 他陪我吃喝,陪我睡觉,还陪我去接受那无聊透顶的贾夫子的教育,以及老爹的枪法培训。 虽然马岱比我小了足足八个月,但他显然底功比我扎实得多,双亲的逝世又给他带来了巨大的打击,他不喜欢跟着我四处闲逛,将更多的时间用来强身健体。 直接的结果是,他的体格很快就健硕起来——虽然用健硕这个词来形容儿童并不恰当。 马腾对这个侄儿也算得上无微不至,刚开始的一个月几乎隔天就来看他,让大姐和我都十分嫉妒。教练枪法时,因为小岱格外专心好学,老马也从不藏私,把自己的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小岱又练得格外刻苦,进步明显比好吃懒做千方百计寻找借口伺机休息的我要快得多。 练功带来的另一个结果是,他的身体不仅壮,而且个头也蹿了起来。 我隐隐感到压力:大概……他很快就比我高了吧? - 然后此时传来消息,久战不利的皇甫嵩被免职了。 “秋七月,左车骑将军皇甫嵩免。” 皇上换了一名他认为更加能征善战的将军出征了。 “八月,以司空张温为车骑将军,讨北宫伯玉。” 张温是谁我无从得知,但是又是苦战、恶战了两个月,终于传来了胜利的结果。 “十一月,张温破北宫伯玉于美阳,因遣荡寇将军周慎追击之,围榆中;又遣中郎将董卓讨先零羌。慎、卓并不克。” 我们只认识董卓,对,这厮小时候也是在凉州长大的,而且和一部分羌族人关系不错,他这次讨伐羌人,也不知道是真打不过还是故意示好,反正没成功。 不过好歹算是战胜了。 之后张温又连续胜了几场,北宫伯玉几成丧家之犬,只能与政府军展开游击战。 而边章和韩遂,早已趁机带着兵马投降了张温。 张温因二人本为汉人,被羌胡所逼而叛,未加严惩,反而让他二人各率兵马围攻北宫伯玉。 张温请示朝廷后四下张贴公榜,凡能或擒或杀北宫者,为官则升三级,为民则赏以良田金银。 西凉民风剽悍,为数不少的男子自发组织联合朝廷军队围剿叛军。 内忧外患的北宫伯玉节节败退,他只能逃窜。 他由金城郡败退,金城已被韩遂占了,金城以东正是张温的大队,金城以南是陇西郡,董卓的老家,那里虽是羌汉混居,但绝容不得他一个叛贼。 因此他只能向北逃亡。 金城的北部就是武威郡。 武威就是我们的地盘。 来得好! 我已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准备截杀北宫伯玉,稍稍地扬名一下。呃,看情况我这次扬不了名,那就把这名头送给老爹了。 老爹却否定了我伟大的构思:“不行。” “北宫伯玉这般作乱叛国,又连连大败,已是丧家之犬,杀就杀了,有何不可?” “你爷爷当年犯事被罢官,几乎一蹶不振,多亏了陇西羌人的相救才勉强找到一条出路,你爷爷若是知道我杀掉北宫伯玉,必然恼怒。” “是北宫他们家救了爷爷?” “当然不可能这么巧合,但北宫伯玉领的大多都是先零羌人,你爷爷不会同意我杀他们的。” “只杀北宫伯玉,羌人可以不杀。”我坚持道。 “……不行。”老爹也不退缩。 “爹你真的不杀他?”我拉来了小岱做借口,“你忘了叔父一家是谁杀的?这笔仇难道不用报?” 马腾的脖子上凸起了一条粗筋,他似乎在忍耐什么:“……不能杀他。”老爹有时候特别死脑筋,估计当时被曹操杀的时候脑筋也秀逗了。 “那你就招待他一下怎么样?”我只好换了口气。 “招待他?”老爹不由得一怔。 我叹了口气,拍了拍手:“你既然舍不得杀他,就让马家长子我替您效劳了。” 爹愣了愣,然后摇头笑了起来。 他一定以为,儿子真会说笑话。 “我会送他出武威的,你也跟着来罢。”他留下一句话,便收拾东西去了。 我摸了摸下巴,无声地笑了一声。 北宫伯玉,老爹要我送你,少爷我却要你的狗命。 - 等下! 我从冷笑中回到了现实:我的枪法好像一直没有起色,对方虽然是狼狈逃窜的败军之将,身边也没多少兵马,但毕竟人家一把年纪了,西北的少数民族啊,那必然人高马大膀大腰圆呢,浑身肌肉绝对不是我能够比拟的,打架砍人肯定比我有经验多了去了,就算我偷袭估计也是灰头土脸。 不行不行,可怜我心怀忧国忧民的报国热忱,却苦于无从下手! 话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我还是拉几个帮手吧,大家一起打架我心里也不会太紧张。 话说我前生文弱学生一个,童年也只有受别人欺负的分,中学后没参与过任何组织形式的打架斗殴等团体活动,唯一一次是高一时在宿舍里藏匿了两根钢管,还是别人硬塞给我的,说是到时候增添声势。当时我心里那叫一个七上八下啊,nnd我什么时候干过这事,我就觉得床下面埋了几十吨TNT炸药,差点哆嗦出来,还好我没见过面的敌人首先胆怯了,我那两根钢管也随之被组织收缴了,至此我才觉得天下太平生活终于回复平静了。 我掰着手指头数了半天,发现能跟我一起去打架的也就庞德一人了:我认识的这一辈年轻人中,普遍年岁太轻,我们这个小圈子中年纪最大的是庞家长子庞柔了,但是他能上战场么?如果他能,那我一只脚都能统一全国了。接下来就是他弟弟庞德了,也就十三岁的年纪,个头虽然目测快一米七了,但毕竟还小得发嫩,只能勉强算上半个战力;而后是大姐马雯,快十二岁的小姑娘,用我的眼光来看,咳咳,说句不文明的话,毛还没开始长咧!我,九岁快半了,这个这个……好逸恶劳惯了,最拿手的本事就是骑骑马射射小鸟啊兔子啊小鹿啊之类的可怜小动物,排除掉吧;马岱,刚九岁,枪法是比俺强那么一丝半点,能杀人了么?马休,快八岁了,前两天刚开始学枪;马铁,六岁半…… 以上是我自以为的心腹名单。 大家都是未成年人,能干个屁事情啊! 老爹除了庞翼,当然还有其它手下,但他们两极分化得严重,要么是五六十的人儿子都和我不是一辈人,要么年轻些的刚刚可以让我叫叔叔,子女也就五六岁年纪,平时和马铁马休做做游戏倒是可以,号召他们跟少爷我去杀人? 还是这句话,大家都是未成年人,还想干什么? 正文 第九章 温柔一箭 西凉的天怎么好像很少糟糕。 为什么每次出门总是阳光明媚? 老爹心情一般,一马当先奔在队伍最前面。 他身后是百来名骑兵。 说是骑兵,不如说是运输队。 携带的多是酒肉干粮,另有少量衣物盔甲。 甚至还多带了几十匹快马。 由此可见老爹的细致。 我却不懂我们马家为什么非得给他们羌胡提供这些东西。 少数民族、况且是反叛了的少数民族贼兵!我们干嘛对他这么好?! 就因为当年几个羌人救过我爷爷?! 这不是太可笑了么?! 老爹却是很坚持。 他虽然不信我能杀掉北宫伯玉,但在临行前还是特意检查了我的装备:我手中无铁枪,鞍下无弓箭,只骑着一匹小马,和庞德、马岱两个一起跟着老爹。 庞德他爹庞翼早已领着运输队走在前面,我最先找的帮手就是庞翼叔叔,老爹这位文武双全的副手听了我的请求之后,只是微笑着摇头:“你爹不同意的事情,我也不会帮你。” 你对我爹忠心耿耿,也得听听我的话啊! 奶奶的!那我找你儿子。 “喂~德哥,”我扭头,声音很轻,“你带武器了没?” 他有点诧异地看着我:“只随身带了一柄剑。” “一柄剑啊?”我点点头,身子略微往他那边倾斜,“到时候见了北宫伯玉找机会帮我刺死他。” “……”庞德盯着我看了片刻,低声问道,“是否将军的密令?”神情倒是颇为谨慎,跟地下工作者接头似的。 擦,密令?有密令也不可能找你个十三岁小毛头啊! 我心中略微有些好笑,但是当然不能说出来:庞德这小子平日里虽然和他大哥一样有点沉默,但这种人一般自尊心都比较强烈,别人若是否定他们的存在价值,他们必然要跟他急。 于是我笑道:“当然不是,有密令也不可能让我来传递啊。”我将贬低对象转移到我身上。 “哦?”他并无反应,只是发出质疑。 “对方是羌贼耶,怎么值得我们大费周章的招待?他们年年掠夺百姓,近年来已越加猖狂,难道还不该除去?”我妄图从服务人民的方面来对庞德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奶奶的!不替我办事?太坚持原则了吧! 我一直以为你是心怀百姓爱民如子的好人耶,没想到你竟然对陷百姓于水火之中的异族也如此不放在心上。 我真是有眼无珠看错你了! 难怪以后曹操一招手你就屁颠屁颠地跟着投降去了,你这个……不忠不义的家伙! 我欲哭无泪:德哥若不帮我,我还能依靠何人? 庞德不再看我,缓缓从一旁超过。 身后马岱趁机挤上前来:“大哥你要干嘛?德哥好像不高兴呀,有事给我也说说啊。” “杀北宫伯玉。”我平静地说,然后转向他,“你帮我杀?” 马岱一个哆嗦,缩了缩头:“你自己动手吧。我相信你。” “不要这么谦虚,大哥我相信你已经长大了,可以独挡……喂喂,你跑什么跑!”我摇摇头,看着自己平日的跟班一溜烟打马而去。 难道让本少爷亲自动刀? 咳咳,可老子连把趁手兵器都没有! 话说我最趁手的兵器是什么来着? 刀?剑?这是装饰用的。马背上的孩子用剑能砍到鬼啊? 长枪?恩恩,这是老爹惯用的,我学枪也有一年多了,倒是蛮趁手的,不过、不过,我连马岱都干不掉,何况剽悍凶猛的胡人北宫伯玉?虽然我不相信他会有传说中的护体真气澎湃着激荡在全身,但最基本的反应肯定会有,到时候我软弱无力的一枪要是没把他刺死反而被他绝地反击一刀剁了,那就得不偿失咯。 对对对,本少爷最擅长的明明就是箭术嘛! 箭法通神、百步穿杨就是本少爷的最好描述了。 当然目前为止紧紧限于移动幅度小于一寸的小动物,大如人的动物么……我从来都没有射过,不曾积累过经验,按理说目标那么大应该好射一点吧,再加上是远程攻击,一击不中的话还能补几箭,实在不行撒丫子跑呗! 我真是聪明啊,知道箭才是最佳武器,不错,的确,整部三国演义中杀伤人最多的武器是什么?就是箭。 射箭有什么好?方便安全是其一,万一射不死更可以催马补上一刀,尤其是黄忠这人,弓箭本是正大光明的兵器,硬是用成了暗器,与关羽的拖刀计并列为“三国最流氓的单挑招数”。 于是我二话不说,偷偷从一名士兵处借来弓箭,藏在马鞍之下,准备大展身手。 - 离城已有五六十里了。 不远处缓缓驶来几百来人,全部都是骑兵。西凉其它的东西没有,骏马肥羊那是人均数量最多的了,凉州铁骑一直号称天下无敌,步战却非其所长,因此玩过三国无双的兄弟都知道,马超哥哥为什么叫马超呢?马上超人也……骑上马后所向披靡只要不掉下马来那叫一个神威凛凛;步战呢?也就中流水平。 我有意放缓了速度,与前队拉开了几十步距离。 北宫伯玉显然是一路在围追堵截中狼狈逃窜而来,二三百人都是披头散发疲惫不堪,满头满脸都是尘土,看起来根本分辨不出他们的相貌。 “是马腾吗?”隔着百多步距离,有人大声喊道。 “正是马腾。在下闻知兄长路经武威,特意取了一点酒食衣甲,希望兄长能够收下。”老爹为什么如此毕恭毕敬? 逃兵们听到有酒食,都是两眼放光,死命地催马来与我们会和。 “有劳马大人了。”说话这人就应该是北宫伯玉了,他毫不客气地接过一袋清水,仰头便是一通猛灌,然后满意的舔了舔依然干涸的嘴唇。 “吃的都带上,动作快一些!”他大喝着吩咐手下,自己撕下一块腌好的熏肉狠狠大嚼了两口,又猛灌了一口清水,倒是把老爹撇到一边去了。 羌胡之人都是饿死鬼投胎,一边将吃的喝的往马背上搬一边往嘴中不停塞着,风卷残云地接受了我们所带来的物资。 “还有这些衣甲……”庞翼请示北宫伯玉。 他十分不耐烦地摆摆手:“都是累赘,你自己留着穿吧!” 庞翼扭头看了看马腾,老爹微微皱了皱双眉,只是挥手示意庞翼不要在意。 又听得北宫伯玉口中大喝着勒转马头,招呼部下们快速离开。 这么快就想走? 我原以为他还要吃上一会,说不定还要进姑臧城或者附近小县城里歇息一会儿,不料他这么紧张竟然不停丝毫就要继续逃蹿,倒是将我以逸待劳的“妙计”破坏掉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痛下决心的我一踢马腹,小马驹撒开蹄子向北宫伯玉方向奔去。 左手向鞍下一摸,长弓在手。 我忽然觉得丹田处有一道暖流在激荡。 传说中的真气么? 我信心倍增,一股豪气涌上心头。 马蹄不停中。 搭箭。 北宫伯玉已经开始离去。 射! 食指微微一松,短箭已划破了天。 正文 第十章 杀人者不是我 北宫伯玉。 他是何人?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他是一名胡人。 换言之,北宫伯玉是属于生活在西北草原上的少数民族。 少数民族啊。 在前世的和谐社会中,少数民族给广大汉族人民的印象是什么呢? 其一,能歌善舞,基本上每个少数民族都具备了,汉人反而大部分都不具备此项技能; 其二,服装饮食异于汉人,因此才有前世的中华美食之邦; 其三,各项政策有特殊优惠。譬如子女高考降低几十分,可以无视计划生育,考研报名不需排队,录取也会大幅降低分数线,各行政工作单位予以照顾等等。 第四,还有喜欢搞分裂的,内患虽小,猛于虎也。 这是和平时期我们对他们的认识。 却往往忽视了异族的剽悍。(此异族指的是针对汉末而言) 凶暴而且野蛮,残忍极其嗜血。 这大概是中原地区对他们的描述。 羌胡鲜卑,在中原人民的心目中无不五大三粗,各个如同恶煞下凡,袒胸露乳披头散发,生吃人肉大碗喝血,所到之处如蝗群过境寸草不留,远比黄巾贼凶猛的多。 西北贫瘠,除关中平原算得上肥沃,其余都是茫茫草原,不宜耕作,仅能放牧,因而骏马牛羊极多,不论胡汉,大多以此为生。 西北的民族,完全可以称作马背上的民族。 弓马娴熟?笑话。 臂开千石百步穿杨?虎背熊腰力能扛鼎?嗯,勉强可以形容这个民族。 北宫伯玉便是这民族的领袖之一。 我呢? 不足十岁的少年。 一米二三的个头,一身细皮嫩肉。 文采……那叫一个出众啊!诗经勉强学过六首,离骚记过一段,论语学过20则,还能记得大半;秦汉貌似只会那几句“匈奴不灭何以家为”和“使我妇女无颜色”,魏晋南北朝,曹孟德诗词中学时必备三篇《龟虽寿》、《观沧海》、《XXX(突然给忘了)》,还有他儿子曹植著名的七步诗;然后唐诗三百我足足能背下二三十篇,宋词一千我也能吟出十七八首,元曲未知我也能哼哼几句窦娥冤和铜豌豆,明清小说勉勉强强也能默出三四本的大纲,近代文人虽然不多,鲁迅朱自清总能念出两篇必备科目,毛爷爷著作浩瀚至少我也背过四五篇诗词和纪念XXX等,这叫一个才高八斗满腹经纶啊,旷世之才被淹没了。 武艺……刚刚涉猎,正在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中,最精的就是骑骑小马拉拉短弓射射小箭。 以我这身本事来杀这个剽悍的少数民族,我当然采取最保险的方法。 以己之长攻彼之短。 虽然我没认为这是他的短处,但攻其不备总是对的。 那只小箭已飞射而出,笔直得向北宫伯玉的背后插去。 我当然不会向很多nc武侠片里拍的那样,刚放完招就眼巴巴跑过去看看到底杀没杀死敌人,而是先找个人堆藏起来。 箭已呼啸而至。 我紧紧盯着那枝短箭,看着它射向北宫伯玉宽厚的脊背。 仅有半尺。 北宫伯玉忽而转身,右手五指箕张,看似随意地往一旁一抓。 我全身骤然打了个哆嗦。 箭在他手中! 这是传说中的武功? 还是我眼花? 北宫伯玉仰天而笑,嘴脸已有癫狂:“马腾马腾!老子以为你够乖,原来也不是条好狗!汉狗狡诈,没有一个可以相信!只是怎么这么蠢!这种弓术也能杀人?!” 他随手一撇,几十步外的一名士卒已应声中箭。 我忍不住蜷缩起来,胃里一阵翻涌。 此时此刻,哪里还有勇气让我再射一次? “喝啊!”北宫伯玉忽然一怔,来不及扭头便从马背上跃起,一枝长箭已贯入左腿关节之处。 尚未落地,身后已有马蹄声。 正是我那事先死活不同意的老爹马腾。 射箭之人,却是他身后的副手,庞德的老爹:庞翼。 老爹与他距离本近,此刻二话不说,早拎起手中长枪,纵马向北宫伯玉刺来。 北宫伯玉踉跄着落地,一手拔出长箭,大怒而骂:“马腾贼狗!你敢害我!”他的嘴角因拔箭的痛楚而略微扭曲。 马腾仍未开口,快马一鞭即至,长枪毫无花巧刺入了北宫伯玉小腹。 北宫伯玉无法动弹,腿上箭创之中尚在向外‘突突’涌着鲜血。 任由马腾的长枪自上而下的贯穿。 马蹄不停。 径直奔到几百羌胡士卒面前。 长枪插在北宫身中,鲜血滴沥数十步之远。 老爹缓缓勒马,猛然将长枪一抖。 北宫伯玉仰天摔下。 小腹之处一片血肉模糊,大肠小肠落玉盘。 羌胡士兵攥紧武器。 老爹竖起长枪。 “愿意再回到草原继续四处劫掠的,回去;愿意追随我马腾的,留下,饷同汉兵,我必待之如亲族。” 羌胡士卒动也未动。 老爹举枪的手臂也一动不动。 我尚未落下的心继续向上悬着,莫非他们要为北宫报仇? “马大人……”羌胡士卒中有人当先而出,“想通汗饼是啥饼?” 他身后的族人都是一脸好奇。 …… 我看不到老爹的表情,想必他此刻必然十分愉悦吧:终于遇到一群比自己还文盲的人了…… “咳,”一旁的庞翼叹了口气,催马走上前来,老爹也顺势收回了高举着的长枪,然后由庞翼解释,“你们如果肯留下来,我们给你们的待遇,将会和汉人士兵完全一样,而且马大人会将你们看做他自己的亲兵,你们留在武威郡,至少不用再像往日一样担心吃饭问题,也不用提心吊胆的生活。怎么样?” 我暗自摇了摇头:庞叔叔看起来是个文化人,原来也不行啊,对付少数民族,除了要保证他们衣食无忧之外,还要给他们想要的权利什么的,这些士卒都是如狼似虎之辈,往日里都是打家劫舍的干活,一次搜刮至少也能赚上数年生活费,你要按照军中普通士卒的待遇收留他们,他们怎么可能答应! 对面几百匹马扭过头来,围聚在方才说话那人身后。 “马大人,我们跟你了。”那人咧嘴叫道。 “回姑臧后由庞郡丞替你们安置住所及编制。”老爹示意庞翼领着这些新到士卒先回姑臧。 而后庞德马岱都跟着大部队回去了。 我本来也要一起走的,只是老爹却一声不吭紧紧截在我小马之前。 “爹?”我瞪了他一眼。 “你知错了吗?”老爹一捋短须,亮出气势。 “孩儿错、错在哪里?”我佯作不知,陈恳地请教长辈。 “哼!”老爹重重地发了声鼻音,“你错在平日不用功练武,第一箭白白浪费!” “我……”我承认我有罪,我急忙坦白从宽,“是是是,若孩儿勤加用功,定然能先使北宫贼人受伤,而后爹爹上阵就容易得多了!” 老爹一吹胡须:“区区北宫伯玉,即使没受伤老子也能一枪解决了他!” “是是是,爹爹英明神武,勇冠三军。”我一看自己又没事了,连续将不值钱的马屁拍给了老爹。 “不过你这箭法也太差了!”老爹丝毫不为阿谀奉承之词所动,“以后要注意了,身为我马腾的长子,岂能如此!” “谨遵父亲教诲,孩子日后定然加倍努力。”我知道我不对,于是低头发誓,就像广大小朋友小时候对父母的承诺一样。 我以后一定好好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