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1 章
编号49057,艾米瑞达·萨默菲尔德少尉,隶属欧米伽星系联盟军第37军团。
或许得加上一句“曾经的”,因为第37军团已经不复存在,整个星球都在那场空前绝后的大灾难中毁灭,她失去了故乡,成为了宇宙流民中的一员。
星球毁灭的当时,她乘坐飞船逃生,巨大的力量冲击造成了空间和时间的扭曲,她侥幸活了下来,却连人带飞船被卷入了不知名的宇宙,而且无论她怎么做都没办法和欧米伽星系的文明取得联系。
整整两年都是如此,她发出的信号皆石沉大海,而她探测到的有生命迹象存在的星球,其文明根本达不到欧米伽星系的文明程度,她能求助的依然只有自己。
第三年,事情有了进展,艾米瑞达发现了一种奇特的宇宙生物,她叫它阿纳克,希望之光。尽管很不可思议,但当艾米瑞达把一只阿纳克带回飞船的时候,她和欧米伽星系的文明取得了联系。
尽管母星已经不复存在,即使回去她还是宇宙流民中的一员,但至少那是她熟悉的地方,有她熟知的星球和文明。
艾米瑞达踏上了归乡之路。
在这条航线上艾米瑞达意外的发现了一颗美丽的蓝色星球,这颗行星和她的母星环境极其相似,探测之后她惊喜的发现这颗行星不光环境和母星极其相似,就连原住民及其文明也和上古时期的母星有很多相似的地方。艾米瑞达不能不被这颗美丽的行星吸引,她忍不住将飞船降落在这颗星球上,想在这里呆上几个小时……最多一两天然后再出发,但一路上都很安静的阿纳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难,攻击了艾米瑞达,飞船在艾米瑞达的防御过程中遭受了破坏,艾米瑞达没事,阿纳克逃了。
阿纳克性情温顺,以矿物为石,一般来说不具备攻击力,艾米瑞达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阿纳克身体里蕴藏的足以令一颗小行星毁灭的能量,阿纳克这种宇宙生物一旦受到伤害就会自爆,所以艾米瑞达必须尽快找到它。
在阿纳克逃出飞船的几分钟之后,艾米瑞达在位于一座城池之内的某座建筑中的一张床下抓到了阿纳克。
她本来想立刻带它回飞船,但这只阿纳克的状态有些奇怪,一碰到它艾米瑞达立刻发现这只阿纳克石头一样坚硬的身体正在变软而且有了温度,她惊讶的看着撅着屁股的阿纳克用力拉出……一个晶莹剔透的圆球。
这颗蛋一样的圆球落地无声,柔软而且有一定的弹性,外面是层薄膜,里面的……艾米瑞达看向阿纳克,它已经变成了一个有着淡金色短毛和绒球短尾的未知生物,她手腕上的微型智脑代表着能量指示灯熄灭了,十分之一秒后重新点亮,绿色的箭头指向地板上的软球。
阿纳克看着呆住的艾米瑞达,用爪子轻轻地拨动软球,软球咕噜噜的滚到艾米瑞达跟前。
艾米瑞达:“?”
门被打开声响惊醒了艾米瑞达,她立刻迅速又小心的把能量球捡起来,屏气凝声听着房间里的动静。
几个显得十分沉重的脚步走进来,挪到床边,床猛地一沉,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床板低下的灰尘被震落,落了艾米瑞达一身。
阿纳克无声的抖了抖身体,迈着柔软的小爪子,从表情冷峻处于戒备状态的艾米瑞达脸前经过,然后大摇大摆的从床底下走了出去,从打开门中走出了房间。
……至始至终,似乎都没有人发现它。
艾米瑞达默默地收回目光,她不知道这些人在说什么,等他们一走,房间再度恢复平静,艾米瑞达悄悄起身,打算回飞船。
就在这时,头顶的床,突然塌了。
被压在下面的ET姑娘:“??”
等等不对我好像忽略了什么事情……啊啊啊能量球!
能量器破了!
当她意识到这个可怕的问题时已经太晚了,一股滚烫的热流没有一点缓冲余地的强行冲入了她的体内,有几秒钟艾米瑞达眼前一片黑暗,特殊的对抗身体自我保护本能的训练又让她在短暂的昏迷之后立刻清醒过来。
太好了能量球没有引起大爆炸她还活着!等等好像又有什么不对!
身体异样沉重,四肢僵硬,五感减弱,记忆……存储记忆的区域有奇怪的碎片混了进来。
精神力与身体的契合度在百分之五以下。
很显然,这根本不是她的身体,根据现有的证据推断,她的“身体”应该在她看到的这堆被褥和木板下面埋着!
取得这具身体的控制权最多只需要两分钟,艾米瑞达冷静的想,好消息是,不管因为什么导致她的思维和精神力离开了自己的身体,等她回到飞船上就能让这一切恢复正常。至于坏消息,只有她回到自己的身体上才能看到并且进入因主人离开而智能隐匿的飞船。
真是“太好了”。
……
一定要找到那只顽皮的阿纳克!
“怎么回事?!”一个满脸凶相的男人打开门,身体探了进来,看到屋内的情形后他脸上的表情简直就像看到有人当街裸奔一样精彩。
屋子里狼藉一片,床塌了,被绑的像粽子的胖子一动不动的趴在这片废墟上。
到底有多重才能把床都给压塌?
男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推开门走了进来,他突然注意到胖子身体下面的被子不大对劲,鼓囊囊的,好像有东西。他没管胖子,清理掉多余的杂物,然后掀开了被子的一角,接着他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下子松开了手,被子又落回了原处。
片刻后,惊疑不定的男人再次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弯下腰,一点点的掀开,对上一张涨红的、张着嘴一副快要断气模样的年轻女孩儿的脸。
“救……”“她”艰难地把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瞪着眼睛死死地盯着男人,“救……”
“她”半天没把“命”字说出来,就在“她”开始翻白眼感觉自己要去见阎王的档口,身上骤然一轻,然后一阵天旋地转,“她”脑袋朝下被人折腰放在一个宽厚肉感的肩膀上。
男人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反应慢了半拍,等他意识到该叫人来拦着他们的时候,那个走两步路就累的要死的胖子已经扛着那名古怪神秘的女孩儿从窗户一跃而出,脚下生风,像燕子一样在连绵的屋顶上跳跃飞掠,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些断成好几截的绳子。
假如不是因为体型过大(也许是窗户太窄)在逃走的时候把窗框挤的破烂不堪,男人应该会赞他一声:
“壮士,好身手!”
而不是大喊:“操他娘的!跑了!快追!”
艾米瑞达扛着自己的身体一口气跑到远郊森林停放飞船的地方,果然如她所想的那样,飞船隐匿的很好,她找不到。
肩膀上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姑娘,能放本王下来吗?”
艾米瑞达把他放下来,对方脸色苍白,双脚一落地就扶着树干呕起来——和艾米瑞达的情况相似,她在这具身体里目前能用的只有全部精神力的百分之五,而凭他的精神力最多只能发挥艾米瑞达身体百分之五的威力。
区别是,艾米瑞达仍然很强,但在她看来,正用着自己身体的金麒(她从记忆碎片里提取的信息)真的弱爆了。
“你吐完了没?”艾米瑞达有些没耐心的问,她用的是当地的官话,而非星际通用语,所以金麒能听得懂。
艾米瑞达怀疑能量球里的能量被分散到了他们两个也许是其中一个的身上,在弄明白之前,她必须保证自己还有金麒的安全,因为她不知道承载了阿纳克能量之后他们会不会也变成和阿纳克一样——“受到伤害就会爆体”。
金麒背对着艾米瑞达,苍白的脸上尽是震撼,他在艾米瑞达的记忆碎片里看到了蓝色的星球、广袤的宇宙,还有许多古怪的宇宙生物——这些都是艾米瑞达近期的所见所闻,更遥远的记忆不是他能够触碰到的,但仅仅是这小小的一部分记忆碎片,也已经完全颠覆了金麒过去近二十年人生的所有认知。
然而最让他在意的却是通过这些记忆他在艾米瑞达身上发现的让他心动的价值。
也许他翻身的时候到了。
金麒低下头,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他的那些兄弟们,以为栽赃陷害,让他被父皇厌弃,左右手亦被斩断,令他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就能高枕无忧……没错,他以前的确没资本和他们争,现在呢?金麒想到艾米瑞达,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你们有许多厉害的谋士厉害的刺客做手下,本王也有。
某位ET姑娘突然走过来,半蹲在金麒和树干之间,硕大的身体看上去就像个裹着优质布料的圆球,她双手捂着膝盖,努力伸着存在感微弱的脖子,抬起头和阴笑中的金麒打了个照面,脸上隐隐透着不耐烦的重复:“你到底吐完了——哇啊!”
——显然她还没适应自己大胖子的身份,她至少该扶着什么东西。
看着像球一样滚到自己脚下的艾米瑞达……
金麒:“……”
该死,现在她才是“本王”!
正文 第 2 章
“你真的会帮我?”艾米瑞达迟疑的看着金麒,有些不可思议,“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当然不用……才怪!
金麒扯出一抹和善的微笑,注视着艾米瑞达的眼睛,努力让自己忽视这张熟悉无比的脸上那些惨不忍睹的肥肉,就算面对的是自己的身体,金麒也没办法昧着良心说它“英俊潇洒威武不凡”。
实在太伤眼睛了!真难为那些每天对着他笑的像佛陀似得兄弟们。
金麒嘴角扬起一抹微笑,目光柔和的注视着艾米瑞达,风度翩翩的说道:“在下也想尽快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帮姑娘就是帮本王自己,何乐而不为呢?”
——王爷您忘了现在您只是个□□腰细腿长的姑娘吗?这种把妹必备的“君子风度”技能是闹哪样?
艾米瑞达一脸“这家伙到底有什么毛病”的嫌弃表情。
金麒:“………………”他一直以为自己君子端方温润如玉的高贵气质没有姑娘能抵抗的了——不觉得只看皮囊太肤浅了吗?
“真的不用我帮你做什么?”艾米瑞达质疑。
由于生长环境的原因所致,艾米瑞达正式加入联盟军之前接过很多高危级别的任务,她的雇主们可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慈悲,想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相应的甚至更高的代价,整个星球的人民都是如此,她习惯的就是这样的人生,所以当金麒提出她可以借助他的身份和权势悬赏找寻阿纳克却要求她做什么的时候,她有些不知所措,感觉很奇怪。
想了想,艾米瑞达无比正直的拒绝了金麒:“不了,你变成这样本来就是我的责任,我不能欠你更多,我要去找阿纳克了,耽误的时间越多找到它的几率就越小。”
金麒急了:“姑娘一个人?这——”
“当然不是!”艾米瑞达理所当然道,“我必须保证你的安全呀!”然后她冲金麒一笑,抓住他的胳膊,利落的把金麒扛到了肩膀上。
卧槽这剧情发展完全不对啊!
“姑娘你冷静点!”金麒又想吐了,“先放本王下来,有话好说……本王帮你的确有目的!”
“哦——”艾米瑞达拉长声音,把金麒放下,一脸“我早知道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的表情,看到金麒变红的脸皮,她还颇为温柔拍拍他肩膀,安抚道,“没关系,我都懂。”
金麒低眉垂眼,嘴角抽抽,心想你懂个毛!
他抬起头,苦笑道:“姑娘,你莫非忘了你现在用的是本王的身体,本王是皇子,若不经允许私自离京会被视为谋逆,况且今晚是皇太后的寿宴,本王必须准时出席晚宴……”他说的是实话,但为了引起艾米瑞达的同情和重视,金麒耐着性子一一给艾米瑞达分析了其中的利害关系,最后无限惆怅的目光越过艾米瑞达的肩头,看着远处的一棵树,忧郁的叹息,“这就是生在皇家的无奈。”他嘴角溢出一丝温柔的令人心疼的浅笑,轻声道,“姑娘可能明白?”他缓缓地转过头来,看向艾米瑞达。
艾米瑞达面无表情:“不明白。”
金麒:“………………………”本王要是没看错,这明显是不耐烦了的前兆吧?
他的脸隐隐有裂开的趋势。
艾米瑞达继续没表情的盯着他的脸看。
金麒看着眼前这张肥肉挤成一团并且怎么看都有种诡异的违和感的脸,突然有种心力交瘁的疲惫感。
“留下做本王的替身,作为回报,本王想办法替你找那只兔子。”
艾米瑞达点点头,角色扮演,这太简单了。
感觉自己遇到冤大头并且捡了大便宜的艾米瑞达表情阴转晴,嘴里蹦出一串叽里咕噜的外星语:“@%¥%%……”
“……”金麒笑容略僵,“姑娘尊姓大名?”
对待雇主艾米瑞达一向耐心温柔并且一定有八颗牙齿:“艾米瑞达·乔希·卡特·昆蒂娜·拉格伦·吉莉安·萨默菲尔德……”
金麒:“……”
能不能说人话?能不能说人话?到底能不能说人话?!谁的名字会有这么长你当本王傻子很好哄吗?!
金麒你冷静点母后还在宫里受苦你忘了陷害你背叛你恨不得你去死的兄弟们了吗?
“汉语名字是什么?不能翻译过来吗?”金麒语气轻柔,微笑道,“在我们这里若是给人听到了可是会被当成奸细给浸猪笼的。”
艾米瑞达:“?”
金麒继续微笑:“这样好了,若姑娘不介意,本王给你想一个合适的(正常的)汉人名字如何?”
有个外星名字好像很炫酷的样子!
艾米瑞达期待的看着金麒:“好呀!给个好听点的。”
你还真是不客气。
金麒松了口气,艾米瑞达是他唯一能够留在身边的助力,他现在的境况是外人想象不到的落魄,他已经在和兄弟们的角逐中一败涂地,就算摆在他面前的机会仅有一根蛛丝一样纤细,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死死抓住,绝不放手。
所以,只要能让艾米瑞达帮自己,无论让他怎么委屈自己他都会照做。
他早已不是五年前鲜衣怒马春风得意的太子,那时候他风光正无限,但一夕之间,什么都变了。
金麒笑容变淡,错开艾米瑞达的视线,他的眼睛,不会这样清澈明亮,连一丝迟疑茫然都没有。
他的视线无意中落在一簇野草上。
乌云草,又名繁缕。
有毒。
“花繁缕。”金麒指着繁缕花,笑问艾米瑞达,“姑娘觉得如何?”
艾米瑞达看着星星形状的白色小花,十分满意:“漂亮!”
——反正不管金麒给她起什么名字,只要是字正腔圆的汉语发音,哪怕是二狗呢,说不定她也会觉得“哎呀这名字好酷”,然后等回到家乡后再对别人炫耀说“你知道吗我有个外星名字是你们从来没有听过的语言特别好听叫二狗”。
感谢他们旁边生长的恰好是繁缕花,而不是狗尾巴什么的。
“繁缕。”金麒亲切的唤道,“你应该有部分本王的记忆,但想要瞒过别人这还远远不够,所以本王所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听好了记在心里,现在我们得马上回王府,把今晚的寿宴应付过去要紧。”
花繁缕点点头,表示明白。
“你记住,本王姓金,金是九华的皇族姓氏,我的国家就叫九华,西有西凉,南有罗国,还有诸多小国,这些以后我会详细讲给你听。”金麒见花繁缕听的认真,不由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其实只要方法对了,这丫头还是很好搞定的,“你先记住本王的封号和名字,本王是福王,单名一个麒字,麒麟的麒,字君泽……不知道什么是字吗?你记住君泽也是本王的名字就够了,明白吗?”
花繁缕郑重其事的回答:“明白。”金麒笑了笑,正想说不用这么严肃,花繁缕后面又加了两个字,“花花。”
金麒呆了下:“什么?”
花繁缕中肯的建议:“我们最好从现在开始进入角色,本王是福王,你是花花。”她眨了下眼睛,“是这样吧?”
金麒沉默了好一会儿:“是这样没错……”但能不能别用花花这么恶心的称呼?
“你不是要准时参加晚宴吗?”花繁缕指了指头顶的天空,“你看。”
金麒:“?”
她好心提醒:“天快黑了。”
“……糟了。”金麒皱着眉头,“来不及了!”
“没关系,我十分钟就能带你赶回城里。”花繁缕有些殷勤,“捡了大便宜”以及“他做了冤大头有点可怜”“他用的是我的身体”等等这样的念头让花繁缕忍不住想对他好一点,这家伙真是太倒霉了,她同情的看着他,“十分钟就是……差不多心跳六百下。”
金麒嘴角抽了下,二十几里的路,居然不到一刻钟就能跑完,你是妖怪还是妖怪?
“本王……我所说的来不及并非是怕赶不回郡王府。”从某方面来讲,金麒是愿意去信任花繁缕的,除了意图永远留下她这一件,别的都没打算瞒她,“我给皇祖母准备的寿礼怕是已经被绑架我的人劫走了。”金麒尽量控制着语气和表情,不在花繁缕面前流露过多的负面情绪,他淡淡道,“临时准备的寿礼哪里比得上我精心准备了六个月的东西,惹父皇不快也罢了,反正我已经被他厌弃五年了,不差这一件,但我不想让皇祖母失望。”
金麒背在身后的手握紧,指甲狠狠地掐着掌心。
棋差一招,步步被动,他们可真是一刻不打算放松,他已经翻不了身了,非要把他逼到万劫不复之地才肯罢手吗!
“礼物啊,”花繁缕眼睛一亮,“嗯……这个行不行?”她手快的在金麒胸口别着的徽章上点了一下。
几秒钟后,幽静的森林里突然爆发出一个女人崩溃的大叫声:
“啊啊啊啊快把衣服还给本王!”
一个低沉的男声无辜的说道:“怎么啦?不是穿着内衣的吗?身材好吧,你看我还有川字型腹肌,很性感的……”
“不要摸!”女人大吼,“快把衣服给本王变回来!”
“不行的,这种材质的一旦复原就没办法变回来。”男人的声音不紧不慢,语气透着让人暴走的温吞,相当无辜的说道,“嗯,等一下……用这个裹着怎么样?”
“…………”
你这个愚蠢的……
正文 第 3 章
酉时三刻,距离太后寿宴开始只剩一刻。
花繁缕和金麒已经顺利潜入了京城。
城内守备增加,一路走来他们看到了好几拨盘查审问路人的卫队,越是靠近皇城,巡逻的卫队就越多,福郡王府邸周围更是布满了眼线,不,应该说杀手。
“左边有两个,对面的屋顶上有一个,右边的大树上有一个,还有……”花繁缕一口气指了八个地方,“他们携带有兵器。”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来取她雇主的性命。
敌人。
“要处理掉。”花繁缕在一秒内做了决定,并且警告金麒,“不要拦我。”
金麒:“……”我为什么要拦你?“留个活口。”
“拒绝。”花繁缕表情冷酷的弯下腰。
花繁缕表情困惑的低下头。
“……”
“……”
一百四十五度到一百四十六度的角,三十五到三十四度鞠躬的定格姿势。
她呆滞的想,也许我应该再来一次。
花繁缕盯着金麒脚上的靴子,直起了腰,轻轻吸了一口气,表情沉肃,再次用力的“弯下腰”。
高胖壮水桶腰的男人保持着三十六度鞠躬的姿势,一脸“世界末日”的绝望表情。
金麒沉默片刻,眼角轻微抽搐着,“自责”、“尴尬”的说道:“是我太胖了。”他深深看着花繁缕,一脸“都是我不好都怪我”的伤心表情。
哦我的雇主好像被狠狠地打击到了!
“没有的事!”花繁缕毫不犹豫的否定了他的话,目光诚挚的注视着金麒,安慰道,“是我太瘦了。”和雇主搞好关系是非常必要的。
金麒“愧疚”的表情裂开了一条细缝,默默地看着她,轻柔的唤道:“……繁缕。”他眼神忧郁的看着她,“时辰快到了,我们连王府都回不去,如果不能按时赶到宫里……”
“女子”黛眉微蹙,一双秋波盈盈的眼睛透着淡淡的哀愁,仰脸看着高大胖,“繁缕,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吧?”
冷静点艾米瑞达!你是联盟军最酷最强的战士!这家伙不是你!别看他的脸!
花繁缕提醒自己一百遍这个娇弱的像大眼蛋白虫虫一样的“女人”是她的雇主,身体换回来之前她必须要和他搞好关系并且保证他的人身安全。
“左脚脚后跟跺三下!”
金麒依言照做,脚后跟在地上磕到第三下后只听“咔哒”一声轻响,有东西从靴子里被弹出来,花繁缕伸手接住,然后她做了一个在金麒看来有些古怪的动作:她伸直了右臂,对准刺客们的藏身之处食指连续扣动八次。
在花繁缕的记忆碎片中,金麒见过她用这种武器,小巧但威力强大,被击中后尸骨无存。
金麒甚至没有听到任何响动,但他知道,肯定一个活口都没留。
两人从藏身之地走出来的时候金麒快步跟上花繁缕:“繁缕姑娘,其实之前在树林的时候在下并不是故意冲你发脾气的,我只是……被吓了一跳,你不会怪我吧?”
花繁缕转过头看着他,面无表情:“没事,我知道有的人脾气虽然坏,但没坏心的,我原谅你了。”
“……”
两人顺利回到了王府,金麒的近身太监陈水来因为找不到主子正急的团团转,听下人讲王爷回来了,陈水来急匆匆的赶过来。
“我的王爷啊,您这是去哪儿了呀,你可真是让奴婢一顿好找!”陈水来二十来岁的年纪,面白无须。他是自小就进宫做了阉人,半年前才被调来福王府,成了金麒身边的管事大太监,他这种语气,与其说是在关心金麒,不如说抱怨更合适。
花繁缕被他堵住去路,眼角的余光飘向身边的金麒:什么情况?
金麒皱了皱眉:“让人服侍本……服侍王爷更衣,车马候着,更衣之后即刻进宫。”
陈水来掀起眼皮,不悦地斜乜了金麒一眼,在看清楚他的脸时不由呆了下,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对金麒的敌意更大,耷拉着眼角,嘴角向下扯,一副爱理不理的傲慢模样,拦着花繁缕的去路,哭丧着脸抱怨道:“王爷啊,现在哪里还来得及,这会儿肯定迟了……”
金麒再不受宠好歹也是个郡王,就算比他个个封了亲王的弟弟们差了一大截儿,也从没有过这种被个太监明目张胆的轻慢的经历,他憋了一整天的火这时候就有些忍不住了。
“狗——”
比他更先发作的是被陈水来身上那种特殊的怪异的味道给刺激到的花繁缕,之间高大胖公子“他”手臂横扫,强有力的给了喋喋不休的陈水来一下——和她比起来豆芽菜一样的瘦弱的陈水来就跟挡了坏脾气喵星人道路的蟑螂似的,被毫不留情的一爪子扫开,像个女人一样翘着兰花指哎呀呀的惊叫着摔了一跤。
花繁缕果断拉着正准备发泄怒火的雇主,大步流星的原路返回,当着一众目瞪口呆的下人的面,单手打开重逾百斤的大门,扬长而去。
印着手印的大门“嘎吱”“嘎吱”叫着,安静片刻,突然爆发出一声巨大的断裂声,没等一众闹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整扇大门“轰隆”一声倒下,地面震颤,尘土飞扬
陈水来趴在地上,盯着差点没把他脑袋给拍扁的厚重朱门,脸色惨青,一翻白眼,彻底晕了过去。
“他一定是敌人派来托你后腿的猪队友。”
“他不是本王的队友!”被当成麻袋扛着的金麒感觉胃都要被颠簸出来,他怒气冲冲,“只是个忘了自己是谁的狗奴才!”
王爷,你的温文尔雅呢?
花繁缕把金麒放到路边,同情的看着他,她现在才发现自己的雇主貌似混的有点惨。
而且还有点精神分裂,脾气时好时坏的。
金麒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刚刚有些失态了,他克制能力其实一向不错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花繁缕面前总是忍不住暴露真实的一面。他叹了口气,苦笑一声:“让繁缕看笑话了。罢了,那些糟心的事情不提也罢。”他凝视着她,洒然一笑,故作轻松的说道,“父皇早对我不抱希望,就算出了些小差错他只怕也懒得责怪我,放心,我保证你不会有事的。”
花繁缕:你看,又分裂了吧。
……
“启禀皇上、太后娘娘,福郡王到了。”
皇帝正说逗趣的话哄太后开心,后宫嫔妃以及诸位皇子公主也极力说好听话讨好这位全天下地位最尊贵的老人,至少看上去一家和乐,热热闹闹的,直到有太监来禀报:福郡王到了。
姗姗来迟。
皇帝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瞥了眼正走过来的“金麒”,语气冷淡的说道:“都这时候了,还来做什么。”
在座诸人表情各不相同,妃嫔们之间许多或幸灾乐祸,或者同情怜悯的目光纷纷隐晦的看向坐在最末尾的丽妃——曾经在皇后位置上坐过的女人,也是如今这位胖的连路都走不动的福郡王的生母。
精致的浓妆遮不住她深深地疲惫与憔悴,丽妃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异样目光,深深地低下头,她脸上充满了担忧和焦急,眼角的余光悄悄的看向站着一动不动的儿子。
“儿子是去给皇祖母准备礼物去了。”花繁缕倒是很想照着金麒教她的低下头别和皇帝对视,但这么多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她条件反射的站了军姿,挺胸抬头收腹表情严肃冷峻,一不小心就和高处的帝王打了个照面。
都对上了,再低头显她多心虚。
花繁缕干脆上头那位当成自己的魔鬼上司。
皇帝有些意外。
他这个儿子自从五年前的那件事之后早就变得和废人无异,那时候听人说福郡王成日醉生梦死他还不信,他一直以为最让骄傲的第一个儿子,金麒,就算受再大的打击也不可能颓废的一蹶不振,他那时候只是怒极攻心才废了太子,并非真的对金麒失去信心,但悄悄的到王府看过之后他失望了,金麒的种种不如意的表现终于让他失望透顶,打消了复立太子的念头。
这就是他精心培养十几年的继承人。
但今晚,皇帝又在儿子的眼中看到了消失已久的神采,目光坚定、锐利,一如翱翔于九天的雄鹰,他一度失去的骄傲和自信似乎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是错觉?
皇帝没有让任何人看出他的诧异和好奇,他和以往一样,冷着脸责问“金麒”:“礼物?你就是这样回馈你皇祖母的疼爱和维护的?临到头才开始准备寿礼?还在皇祖母寿辰当天姗姗来迟?你太让朕失望了!”
花繁缕:“……”雇主你不是说你爹听到这个理由会像赶苍蝇一样让你下去懒得多问你一句的吗?剧本不对啊!
金麒:“……”他怎么知道怎么回事?这些年父皇对待他的态度都是冷淡的不愿多说一句话,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就算闯了再大的祸父皇也只会冷淡的说句“依法处置”而绝不会多问一句。
都绝望了又从哪里来的失望?
最奇怪的是,不知道是不是花繁缕绝佳的身体素质带来的福利,金麒的感官也变得异常敏锐,皇帝的表情变化细微,虽然宫内灯火通明,但到底是夜晚,距离还远,即使坐在皇帝身边的皇太后也未必能注意到的皇帝的表情变化,金麒捕捉到了。
有些奇怪。
“怎么不说话了,嗯?!”皇帝鼻子里哼了一声。
旁人大气不敢出,只有太后依旧笑眯眯的,慈爱的看着金麒:“君泽,你给哀家准备了什么,能现在拿出来给哀家瞧瞧吗?”
“好的,奶奶。”
金麒:“……”
花繁缕面不改色的纠正:“好的,皇祖母。”就好像那声“奶奶”压根没存在过似得,她表情自然的让别人怀疑其实是自己听错了。
皇帝老大不爽,朕问你话你跟木头人似得搭理都不搭理,你皇祖母一叫你名字闷葫芦马上就开口,果然还对朕耿耿于怀吧?
花繁缕才不知道皇帝自作多情的脑补,她对远处的金麒招招手,很大声的叫:“小花,东西拿过来。”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躲在一排宫女身后,如果有壳的话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去的年轻女子。
陌生的面孔,普通的着装,甚至连正式的宫装都没穿。
她怯生生(雾)的站在那里,像受了惊的小鹿一样,眼睛湿漉漉的、不知所措的看向她的主子。
花繁缕:“?”
正文 第 4 章
宫廷之内最不缺乏的就是漂亮的姑娘,但美人绝少仅有。
花繁缕这种较常人更深邃凌人的五官相貌并不符合当下的审美,但经过一代代优胜劣汰遗传下来的基因是强大的,无限接近黄金比例的各部□□体构造带来的视觉享受,完美的把因为审美差异造成的劣势变成了亮点和优势,兼之糅合了金麒本身所特有的气质,形成了一种奇异、独特的魅力。
“她”是与众不同的。
过了今晚,相信很多人都不会忘记这位名为“小花”的女子。
金麒只希望裙子够长,不要有人注意到他裙子底下的靴子。
他僵硬的迈开步子……
众人:“……”
“这姑娘……”景王语气复杂,说出了绝大多数人的心声,“走路太……没仪态了。”跟个糙汉子似得,画风太美,不忍心看下去了。
“不是说物似主人形嘛。”丽妃上首的妃嫔用帕子捂着嘴,眼角上挑,冷冷瞧着低眉垂首的金麒,语气带笑,“这丫头哪来的,真该好好的调~教调~教,丢主子的脸事小,冲撞了皇上和太后娘娘可怎么办,你说是不是,丽妃妹妹?”
丽妃目光扫过金麒的脸,视线最后落在他双手捧着的东西上,淡淡一笑,从容自若的说道:“一个不着调的小丫头而已,什么时候都能调~教,现在提她不扫兴么?本宫好奇的是福郡王为太后准备的寿礼,你说是不是,良妃。”
你一个废后到底还有什么可骄傲的!
良妃气的就是丽妃这种无论什么时候都宠辱不惊的气度,即使到了这种地步她也不能放心丽妃,她怕她东山再起!良妃的担忧不是没缘由的,丽妃为后时从未犯过大错,皇帝对她敬重有加,不乏夫妻恩爱,即使被废后也是因为被儿子牵连,可良妃很清楚,被连累的只有丽妃的地位,这个女人在皇上心中的位置从没变过!
所以她才一定要金麒死!他必须死!否则她根本打不到丽妃这个贱、人!
良妃狠狠地扯着帕子,呼吸几次才把胸腔里的妒恨给压下去,勾着嘴角慢条斯理的附和道:“是啊,本宫也好奇的紧,福郡王精心准备了一整天的寿礼究竟是什么。”她看着上首的皇帝,温婉一笑,柔柔的说道,“皇上,快点让福郡王把东西拿出来吧,姐妹们都等不及了。”等不及要看他们母子的笑话!
皇帝道:“金麒,还愣着做什么,东西呢?呈上来。”
“父皇。”花繁缕转过身,从金麒手里把东西拿过来,按照之前和金麒商量好的不慌不忙地解释,“儿子给皇祖母的寿礼一共有两样,一个在六个月之前就着手准备了,另外一个则是孙儿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
金麒给太后准备的寿礼原本是六十六颗佛珠,代表皇太后六十六岁的寿辰,每一粒佛珠上都有他亲自刻上的六个“寿”字,但这份精心准备的寿礼不见了,也许今晚会出现在某个兄弟准备的寿礼中。
不管背后那人是想要挑起纷争,好坐收渔翁之利,还是别的什么目的,现在他不会得逞了。
金麒冷笑,今晚,就是本王反击的开始。
不光皇帝和太后对“机缘巧合”的礼物感兴趣,其他不想金麒出彩的人也很想见识见识福郡王藏着掖着的神秘寿礼究竟是什么。
只有丽妃异常担心,她很了解儿子的情况,以金麒如今的财力和势力,手里根本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除非她的儿子没有说谎,他是真的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一样足以令太后和皇帝都满意的东西。
但这怎么可能?福王府邸眼线诸多,若是有机缘,那些人怎么能让他得了这份好?
“父皇,请让人熄了所有的灯,儿子的第一件礼物,须在黑暗中进行观赏。”
皇帝可不能那么轻易的答应,尽管他想说的就是“别愣着了都听福王的赶紧把灯给朕灭了”,他皱了皱眉:“胡闹什么!”
一旁的太后看了眼装模作样的儿子,笑了笑,温声劝道:“皇儿,念着今日是哀家寿辰,都是为了哄哀家开心,君泽有什么要求,你就允了他吧。”皇帝等的就是自家亲娘的这句话,身为孝子母亲的合理要求他是不会不答应的,皇帝点了点头,笑着对太后说:“都听母后的。”然后转过头,语气平淡的吩咐,“按福郡王说的做。”
灯火一盏接着一盏的熄灭了,宫中一片黑暗,反而衬的繁星满天的夜幕更加的清晰美丽。
但在场的人注定无缘共赏这美丽静谧的夜景,他们一个个都盯紧了花繁缕和金麒,又期待,又惧怕他们即将展现的寿礼。
当最后一盏灯火熄灭,金麒抬头看了花繁缕一眼,冲她一笑,拿开了把寿礼遮的严严实实的布。
比月光更加皎洁,比星辉更加美丽。
谁也不知道花繁缕双手捧着的是什么,当它在她手中缓缓地展开,人们仿佛看到载满闪耀的星辰的流水,在凉爽静谧的夏夜,从明月当空的悬崖上倾泻而下,形成一道流光溢彩的瀑布,绚烂夺目。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这是什么?
太后几乎要从座位上站起来。
“君泽,快来,快拿过来给哀家瞧一瞧。”
“是。”花繁缕捧着它,走过去,呈给太后看。
皇帝一副想凑过来碍着面子又不能过来的纠结表情,花繁缕眼角一挑,和皇帝“朕心里直痒痒”的目光撞了个正着,花繁缕心想,不愧是父子,都是精分。
她默默地收回目光,语气淡定的给太后打小报告:“皇祖母,父皇他也想看。”
皇帝面无表情:“……”老大你行。
“行了。”皇帝在太后促狭的目光中板起了脸,清清嗓子,严肃的说道,“把灯都亮起来吧。”
太后还没看够,打算回宫了慢慢看,无视皇帝一副“母后也给儿子摸一下”的眼神,笑眯眯的让老嬷嬷把东西收起来,又回过头来问花繁缕:“君泽,这是?”
花繁缕:“……”诶,和雇主商量好的名字是什么来着?
金麒都想掀桌了,这时候你给本王出状况!不是说记性很好过目不忘的吗?!天衣啊天衣,天衣无缝的天衣!快点给本王想起来!
皇帝看着儿子一脸“突然想不起来”的表情简直无语了,看到下面候着的金麒,盯着她的脸想了会儿,半天才想起那个充满了乡土气息的名字:“小花,你来替你主子回答。”
没想到会被亲爹点名的金麒一僵,条件反射的想抬头看皇帝,猛地想起以自己如今的身份根本没资格直视天颜,急忙低下头,涩声道:“回皇上的话,此物名为天衣,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穿在身上,冬暖夏凉……”
花繁缕点头,很贵的,一件就用了她两年的积蓄,不过金麒答应事后给她珠宝做补偿,这里的珠宝在欧米伽星系价值昂贵,金麒许诺的珠宝完全可以让花繁缕成为整个星系数一数二的大富豪。
她低头看着身边讲解“天衣”的金麒,仿佛看着一只活的聚宝盆。
然而,现实是残忍的。
不知道花繁缕将来知道她的雇主只是一个空有皇室贵族的称号其实是个每月入不敷出的贫穷胖公子时会有怎样的心情。
金麒感觉自己要被四面八方的目光给戳成马蜂窝了,这些人的看法他通通不在乎,能让他感到压力的只有花繁缕一个人——能不能别老盯着本王看?!本王知道你什么意思,别人不知道啊!
“二哥,你看老大,眼睛黏在她身上下不来了”
“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耳朵变灵的金麒:“……”那还真是对不起了!
“五弟,刚刚那丫头是不是往我这边看了?”景王略激动,“你觉得老大会不会割爱?”
康王低声笑道:“老大不是好那口吗?二哥你找两个俊俏风流的少年和他换,他一定会答应的。”
金麒的头深深地埋下去,面若冰霜。
以花繁缕对金麒的了解,她的雇主不至于因为听到这种程度的言语刺激就动真怒,这里面一定有隐情,花繁缕无意去深究雇主的隐私,但和雇主搞好关系消除一切误会产生的可能是非常有必要的。
“花,我会保护你的。”
金麒低着头,嘴唇动了动:别老盯着本王看就感激不尽了。
“福郡王,还有呢?你精心准备了六个月的寿礼又在哪里?”低沉威严的男低音“不合时宜”的打断了福郡王和小花姑娘的感情交流,皇帝似笑非笑的看着底下的花繁缕,眼里带着怒意。
就在之前,他还对这个儿子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以为看到的是重新开始的浴火凤凰。
结果你看看,这个不长进的胖子才多大一会儿功夫眼睛就黏在这姑娘身上移不开了!还有没有把他这个父皇还有皇祖母放在眼里!要不是嫌丢人更重要的是不能在太后寿宴上发作,他早把手里的杯子扔到这个死性不改的儿子脑门上了!
良妃幸灾乐祸,用只有身边的丽妃才能听到的声音慢吞吞的说道:“果然烂泥扶不上墙,狗改不了吃、屎。”真真浪费了讨好皇上和太后的大好机会!良妃看着老嬷嬷抱在怀里的天衣,绞着帕子,心里愤愤不平,有些埋怨的瞪了眼正和儿子景王说话的康王。
福郡王还私藏着这东西,竟然都没人发现!要不然今日第一个出风头的就该是景王——她的儿了!连一个废物都拿捏不住,真是没用!
和乐融融的寿宴看起来热闹和谐,实则暗潮涌动,真心实意给她祝寿的,又有几个?太后怜惜又无奈的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孙子,暗自叹息,她到底老了,如果他自己不赶快站起来,她还能帮他多久?可这孩子左右手已被尽数斩去,已经五年了,会不会太迟了?谁还能帮他力挽狂澜?
太后闭上眼,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这个孙儿是有福泽的命相,会好起来的。
“母后?”皇帝注意到太后脸上的疲惫之色,紧张的问道,“您是不是累了?”
“哀家不累。”太后慢慢地说道,“皇儿,让人把君泽的东西呈上来,哀家想看看,琮儿亲手为哀家雕了六十六颗佛珠,君泽准备了什么。”
一语既出,几人色变。
正文 第 5 章
一只不起眼的盒子被呈递到太后跟前,盒子缓缓打开,只见里面躺着一尊半尺来高的石雕菩萨,乍一看平平无奇,就连材质也只是普通的汉白玉。虽然福郡王号称这是他亲手雕刻“精心准备”的,但这种平平无奇做工粗糙的小雕像真没什么好稀奇的。
那些害怕金麒又一次出风头的人不由地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皇帝也略显失望,有景王六十六颗亲手刻制的佛珠在前,金麒这份寿礼就有些不尽人意了。
但让皇帝叹气的不是这份寿礼,而是金麒的做法。如果够聪明,就不该把天衣呈现在石雕菩萨之前,如果够聪明,就应该换一个对自己更有利的说辞而不是所谓的机缘巧合。
就拿景王的佛珠来说,尽管皇帝很清楚以景王的心性绝无可能花费大量的精力和时间在六十六颗佛珠上刻下三百三十六个寿字,但这种日子里皇帝是不会带着质疑的态度来审视献给母后的寿礼,只要能让太后开心,他乐意给儿子们一些赞扬,而众臣也乐于看到整个皇室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
皇帝看到了,儿子手上细小的创伤留下的痕迹,尚未痊愈,他这个儿子还是太子的时候也是这样,每一次给太后、给生母以及自己准备的礼物都是最用心的。
所以皇帝有时候才十分痛惜,他的儿子当中优秀的、有潜力的不少,他最了解、感情最深的只有一个,但凡有一丝的可能,他都希望继承自己位置的仍是福王。但这是不可能的,一次次,每次金麒出现在自己面前只能告诉他一件事——这个儿子废了!
念及此处,皇帝不由心烦起来,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在沉默中两父子的关系越渐疏远,皇帝甚至都不记得最后一次和这个儿子有过交流哪怕只是一个眼神的对视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今晚福王终于抬起头来,然而皇帝惊觉那双注视着自己的眼睛里早已没了当初的孺慕和崇敬,冷静的就像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皇儿,你看。”太后惊喜的声音打断了皇帝的思绪,“你看这尊菩萨像谁?”
“哦?”皇帝方才离的远,只粗略一看,并没有注意菩萨的相貌,经太后一提醒,他拿过来仔细打量菩萨的脸,唇角不由溢出了一丝微笑,“这不是母后吗?你看,朕刚刚都没看到菩萨还抱着只仙桃,嗯?上面有字……”
“是不是‘寿’?方才哀家没看清楚,皇儿,再拿过来给哀家瞧一眼。”太后高兴的赞叹,“还是君泽用心。”
底下一群咬碎后槽牙的,不过是一块破石头,竟然也讨了太后欢心,福郡王今天晚上的运气未免也太好了!真是出尽风头!还有景王的破珠子……早知道就不送什么奇珍异宝了。
太后身边的老嬷嬷正要把雕像从皇帝手中接过来还给太后,皇帝像是突然注意到什么:“等等。”他把雕像拿回来,微微眯了眯眼睛,仔细观察石雕上的刻字,很快,他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起来。
“皇儿?”
“朕没事,母后。”皇帝敛了怒气,小心的把雕像放回盒子里,“拿给太后。”老嬷嬷小心翼翼的接过来,呈送到太后面前。皇帝不动声色道,“这次他果然用了心,不枉母后疼他,母后觉得朕该赏他什么?”
既然皇帝不肯说,太后便不追文,只要不是金麒的寿礼有问题她就放心了,至于发生了什么她以后会知道的。
太后看了眼金麒,笑道:“皇儿看着办吧。”
下面又好几个默默变脸的人。
金麒略意外,他本来以为自己做的再出色父皇最多只是碍着太后的面子夸他几句孝顺,没想到还有赏赐,这太奇怪了。
良妃狠瞪了金麒一眼,咬碎一口银牙,绞着帕子,不甘极了,景王都没赏赐,其他人谁也没赏赐,单给那胖子一人!太后真是太偏心了!居然还利用皇上的孝心给那胖子讨赏,都是亲孙子,她和儿子平日里没少巴结她,有好处居然一点也没想着景王!
谁也不知道皇帝在想什么,他沉吟片刻,吩咐自己的近侍:“孙德宝。”
“奴婢在。”
“把朕御书房使的砚台赏给福郡王。”
“是。”
不光是金麒,其余几名皇子也大为吃惊,没想到皇帝竟然会把自己使用的砚台赏赐给福郡王。
砚台是好东西还是其次,重要的是皇帝极少把自己正在用的东西赏人。
景王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金麒没到之前整个寿宴上数他最得意,父皇和皇祖母亦对他赞不绝口……金麒?哪里比他强了?
康王笑了一声,淡淡的说道:“二哥,你说父皇是不是还没放弃老大?”
景王阴沉着脸,以前就是如此,无论他们怎么努力,始终比不上太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后来太子被废,他以为机会来了,他五年来从没放弃过努力,也得到了父皇的肯定,但金麒什么都没做,甚至一度让父皇厌弃,但这个人今天晚上只是偷巧讨了太后欢心而已,竟然就轻而易举的得到了这么大的好处!
金麒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赶紧在花繁缕腰眼上捅了一下:“快谢恩!”
花繁缕:“谢父皇赏赐。”
不管怎么说,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两人有惊无险的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
还有一件事值得一提——据说第二天有人看到景王满脸是血的从广阳殿里出来,没过几个时辰,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景王因顶撞皇上被勒令闭门思过,而和景王关系一向最好的康王竟然没有去探望景王。
金麒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和花繁缕的计划成功了,而景王和康王之间微妙的关系则让金麒对自己被绑架等一连串的事情有了猜测,幕后主使,必然和康王脱不了干系。
他这个弟弟,心眼一向多,景王是被利用了。
康王本想借用他“遇刺”受伤……或者被杀来陷害景王,但他没料到自己不但活着回来了,还设计让皇帝从石雕上的刻字看出端倪。
金麒笃定自己的佛珠是众多寿礼中最独一无二的,太后和皇帝必然会仔细的看,以皇帝的眼力和记性,一旦看到相似的一定会留心,想瞒过他的眼睛那是绝无可能的。
景王等到了广阳殿,被父皇的茶杯砸破脑袋才知道那份寿礼竟然是有主的,东西是他生母良妃亲手准备的,要不然他怎么会那么放心的献给太后?等景王从良妃处得知东西是康王给的,气的恨不得抽康王几巴掌。
可惜他和良妃都拿不住证据,没办法向皇帝指控康王,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皇帝和景王都不知道金麒还被绑架以及被刺杀的事情,否则这件事可没这么容易结束,金麒没有扯出这件事的原因就是不想扯出花繁缕,她的来历是个问题,还有刺客们死无对证……不,连尸体都没了。
打蛇打七寸,必要一击必死,金麒不急,他有耐心等,于他而言这次的收获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期待。
这都是后话,金麒和花繁缕刚刚要回王府。
“总算结束了。”尽管有惊无险,但整个晚上金麒都在担心花繁缕会不会露馅,还要帮助她应付各种突发状况,实在是疲惫不堪,坐上回王府的马车时他才真正的松了口气。
“我指给你的人都记住了吗?”
“嗯。”
“你做的很好。”金麒微笑着夸赞,顿了顿,他有些困惑的看着花繁缕,问出了自己一直想知道答案的问道,“你今天晚上什么也没吃,不饿吗?”
他还在自己身体里的时候可是没顿怎么都吃不够的。
“饥饿感很强烈,不过这种感觉绝大部分都是假的。”花繁缕若有所思的把手放在自己的胃部,语气平静的说了句让金麒觉得毛骨悚然的话,“我感觉你的胃里有东西,活的。”
活、活的?金麒头皮发麻:“什么意思?什么叫活的?”
“嗯……就是虫子之类的东西。”
虫子之类?之类?!你还敢更轻描淡写一点吗!
花繁缕捧着下巴:“花——”
“繁缕。”金麒扭开脸,语气虚弱,“别这样。”“女孩儿”偏过头,就像看到什么可怕的画面一样闭上眼睛,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把我的手从我的下巴上拿开。”
如果你看到一个高大壮的男人天真可爱的对你做祖国花朵盛开状你会有什么感觉?
就算这是自己的脸,金麒还是想说,别恶心人了好么!
金麒不知道还有更恶心的在后面等着他。
正文 第 6 章
“别担心,我有办法把它弄出来,不过还有一件事你得知道。”胖王爷把女孩儿的脸掰正,面对自己,然后撸起袖子。
我看到了什么?这黑乎乎的糊满了整个胳膊的东西是什么?还有这股神秘的像装着咸鱼和男人穿了几年没洗过的鞋子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你干了什么?”金麒憋着气,闷声闷气的问。
“是有人对你干了什么。”花繁缕把胳膊放在鼻子下面问了问,“很难闻?我觉得还好。”她同情的看着自己的雇主,“这是体内排出的毒素,这么说吧,你中毒很久了。”
金麒整个人都不好了,中毒?“没错,中毒。”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花繁缕重复,“继续下去,内脏损伤,身体衰竭,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死。”她在皮肤表层的黑污上抹了一下,安慰金麒,“你看,排出来就好,你不会死了,我来拯救你。”
金麒:“……”这么说是没错,但听起来怪怪的。“毒多久排完?还有别的吗?”
“两三天。”花繁缕坐姿端正,“别的么……对了,这种排毒方式会有点副作用。”她右拳捶左掌,迎着金麒期待的眼神,沉默片刻,“是什么来着?”
是什么来着?
金麒叹口气:“繁缕,我记得你说过自己记性很好。”
花繁缕装作没听到,自言自语:“虽然不知道副作用是什么,但我记得在我们家乡从来没有人受过它的影响,所以你不用担心,反正过不了几天就会消失的。”
虽说如此,金麒总觉得不知道副作用是什么根本没办法放心。
“别想了,肯定没事的。”花繁缕信誓旦旦,“我会保护你的,花。”
“……”那还真是谢谢了,还有能别再叫本王“花”了吗?
说话间,马车到了王府。
花繁缕从车子上跳下来,金麒紧随其后,但没等他起跳一双强有力的手臂突然伸过来抱住他纤细柔韧的腰肢,把他轻轻的放到了地上,那只手还十分温柔的摸了摸他头发:“这么高,别摔着了。”
好几道目光隐晦的往金麒身上瞄,金麒如芒在背,但他十分肯定这些视线里绝对没有羡慕妒忌恨,只会有同情、怜悯以及讥笑。
自从他被废了之后,尤其是身材(严重)走形之后,就再也没有女人愿意往他的床上爬了。
他甚至连王妃都没有。
混到他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好说的?
金麒自嘲的笑了笑,他看着周围感觉到他的打量后头深深埋下去的婢女们,眼神透着冷漠和讥诮。
他会摆脱这种生活的,今晚就是一个开始,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是他唯一可以依仗的机会,他死也不会放手。
“我可以自己来的。”他微微一笑,柔声唤道,“王爷。”
任何一个男人都没办法抵抗美人的温柔攻势。
任何一个女人都没办法抵挡太子的温柔一笑……曾经的太子。
金麒当然没把自己当成一个女人来向花繁缕示好,但他真的以为自己内在的风度与气质能打动这名外星姑娘。
问题是,除了极度自恋的家伙,谁会对自己的脸有感觉?
花繁缕一脸“好恶心”的表情看着金麒,她犹豫了一下,身体微微前倾,嘴巴凑到金麒耳边诚恳的提议:“你能别用我的脸做这种表情吗?感觉怪怪的,好像我自己在勾~引我自己一样。”
金麒:“……”突然觉得对牛弹琴好累。
陈水来得知福王回来,出门迎接,结果看到这样一个画面:
他那位胖的像充了气一样的主子,无视了一众下人,更无视了就住在王府隔壁正往这边走来的恭王,那只沉重的、粗胖的胳膊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也没有竟然直接放在人家姑娘的娇弱的肩膀上,然后弯下腰,大饼脸凑过去,粗鲁的非礼了对方。
“大、大哥?”恭王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刚从宫里回来,看到兄长过来问候一声,谁料到会撞到了这尴尬的一幕。
金麒忙推开花繁缕,吃惊又尴尬的看着恭王:“小六?!”
“小六”不是谁都能用的,恭王的侍卫正要呵责金麒,被恭王抬手制止。
恭王是见这姑娘和自家兄长关系亲密,看在兄长的面子上,并未怪罪,他这些年来从没见过金麒身边有什么姑娘,在宫里的时候他就注意到这个女孩了,心里很好奇,见金麒没有因为自己打扰而露出不悦的样子,便试探着问道:“大哥,这姑娘是?”
金麒已知失言,低下头来,默默地后退一步,大半个身体藏在花繁缕身后,悄悄在她腰上戳了一下,用只有两个人能听清楚的声音提醒:“我六弟。”
他的小动作被陈水来注意到,陈水来眯眼从侧后方打量金麒,脸色阴晴不定,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花繁缕得到提醒,挺了挺胸,做出兄长该有的威严样子,沉声道:“小六。”
“大哥?”
她的手在身后一摸,拿出一个东西来,接着走到恭王面前,庞大的身躯把瘦弱矮小的少年完全笼罩在阴影当中,恭王不得不仰着脖子,立刻感觉到一股兄长庞大身躯带来的压迫,他看不清兄长脸上的表情,迫于压力暂时忘了“这位姑娘是谁”的问题,结结巴巴的唤道:“大、大哥?”
花繁缕盯着他,把东西递出去:“拿着。”
恭王连忙接过来,接着感觉到一只大手轻柔的在他后脑勺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恭王受宠若惊,还有些不知所措的开心,他小时候很喜欢跟着还是太子的金麒一起玩,金麒待他很好,也一只护着他,但从五年前那件事发生了之后,大哥就再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和他亲近过了。
他一度以为,他那意气风发的太子大哥似乎已经彻底地死去。
但今晚皇祖母的寿宴上,他仿佛又看到了熟悉的影子,所以今晚他才会忍不住走过来,没有任何目的,只是想叫一声大哥而已。
他希望以前的大哥真的回来了。
花繁缕声音低沉和缓,语重心长:“多吃水果和蔬菜,一定能长得高的。”
恭王:“……”痛脚被狠踩。QAQ
少年看着兄长消失在王府大门后的背影,捧着苹果在夜风中泪流满面。
用得着这么毒舌吗?
门关上,阻断了他的视线,金麒这才转过头来,落后花繁缕半步,轻声问:“苹果哪儿来的?”
“寿宴上拿的。”
“我怎么没看到?”
花繁缕道:“我动作快。”
尽管她努力做出一副漫不经心“这没什么”的样子,但金麒就是能感觉到花繁缕“这非常了不起”的得意以及“夸我”的暗示。
金麒:“……好厉害。”
花繁缕嘴角勾起。
“你在哪儿藏着的?”
“秘密!”
“……”
“王爷!王爷!”陈水来小跑着才能跟上花繁缕和金麒的步伐,他就纳闷儿了,王爷以前走路慢的像乌龟爬,能让人抬着走绝不自己走,现在到底是哪里来的精神和力气,感觉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吃错药了不成?
金麒冷着脸转过头来:“准备热水,王爷要沐浴,你不用过来伺候,王爷身边有我。”
陈水来气喘吁吁,翻了翻眼皮,哼了一声:“我说姑娘,您又是哪位呀?王爷身边伺候的一直都是我陈公公,咱家以前可是宫里……”
“我不管你以前在宫里当什么差,现在你只是王府里的一个奴才!”金麒不客气的打断他,“从今天开始,王府除了王爷,我说了算!”
“你——!”
花繁缕点头赞同,头也不回的指着金麒道:“他说了算,都听花姑姑的。”
金麒沉默:花姑姑?
陈水来着急道:“王爷请您三思啊,奴婢——”
花繁缕停下脚步,默不作声的转过头来,两眼盯着陈水来,满脸都是“你很烦”的神色。
陈水来感觉自己要是再说下去这位爷一定会发脾气的,想想几个时辰之前“莫名其妙”坏掉的大门,陈水来后怕的打了个冷颤,以前这位爷死气沉沉,对外界漠不关心,好糊弄的很,现在怎么脾气突然变得这么大了?
虽说陈水来不怎么把眼前这个没有任何前途可言的废柴王爷放在眼里,可不知道怎么的,对方那双小而有神的眼睛盯着他看得时候,他心里瘆的慌。
“奴婢明白,一切都听花姑姑的吩咐。”
花繁缕满意,只当自己威慑力够大,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个词叫做阳奉阴违。
“他还会这样?”
“当然会,不止他,这府里没有一个是听话的。”金麒托着下巴,手指一下一下的敲打着桌面,眼里露出深思的神色,自言自语道,“要怎么做?”
“让他们听话就行了?”
“嗯?……嗯,我现在的境况想让他们听话可得费些功夫。”
“哦,这个啊。”花繁缕手指放在下巴上,歪着头,清澈的眼眸安静的看着金麒,用一种平淡而诡异的语气说道,“我很在行的。”
正文 第 7 章
“不过要等体内的毒排干净了之后才能动手。”花繁缕站起来,“你出去一下。”
金麒有种不好的预感:“你做什么?”
花繁缕指了指冒着热气的特大号浴桶,简洁有力说了两个字:“洗澡!”
洗澡除了脱衣服,还有更多,金麒自己的身体,怎么能给一个女人看,给一个女人摸来摸去的?所以他拒绝,还特意表现的很迟疑、很为难:“繁缕,这样不好。”
“我全身都是臭的,难道不洗?”
“男女有别。”
“所以才要你回避呀。”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金麒颇为烦恼,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有多难看,自尊心作祟,不愿让一个漂亮的异性看到自己这样丑陋的一面,但这种心理又不能对花繁缕直说,“要不然,你穿着衣服洗吧。”
花繁缕睁大眼睛:“你逗我玩吗?”
金麒:“……”
“你闭上眼睛,我来洗。”金麒让步,“不然我宁愿臭着。”
花繁缕想不通金麒为什么这么别扭,但身上黏糊糊的真的挺不舒服的,不管怎么样,能让她尽快洗洗干净就行。“好吧。”她爽快的闭上眼,张开双臂,“宽衣。”
你还真不客气。
金麒黑着脸,为她解开腰带,然后一件一件的脱掉衣袍,虽然面对的是自己的身体,但身体里是个女人,给她脱衣服、指点她进入水中的过程总感觉怪怪的,有哪里不对劲。
擦肩洗背还好,下面的部位金麒发现自己下不去手,拿着浴巾挣扎半天,无可奈何的妥协了:“剩下的你自己来吧。”
“能睁开眼睛吗?”
“最好不要这么做。”他语气温和的阻止,带着一丝歉意,“繁缕,希望你能理解我。”
“没关系,等你洗澡的时候,我也这么做。”
金麒:“……”他差点忘了这一茬。
花繁缕闭着眼睛,哗啦啦的迅速的洗了头一遍,接着无比豪放的裸着全身从浴桶中里出来,湿淋淋的站在屏风后,闭着眼睛大喊:“来人,换水!”
金麒阻拦不及,看着低着头的下人们鱼贯而入,并且多次感觉到有人在偷看自己,他敢肯定过了今晚一定会有关于“花姑姑”和“王爷”的绯色传闻在王府里,以及外面流传。
不过,不理会下人们的碎嘴,心灰意冷毫无斗志,那是以前的他。
金麒看着屏风后模模糊糊的影子,无声的叹了口气,走过去用手试了试水温,眉梢挑起,眯了眯眼睛,立刻沉下脸来。
正好有个太监倒了水要离开,眼睛不老实的乱瞄,猥亵的眼神和他对了个正着,金麒心里冷笑,猝然发难,抬脚踹翻这太监。
他感觉自己用的力气一般般,不大也不小,却低估了花繁缕的身体本身所蕴藏的力量,竟一脚把这个太监踹的飞了起来,砸破门窗狠狠地摔到院子里,一直候在外头的陈水来被这动静吓的不轻。
金麒看了看院子里躺倒地上不动惮的太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突然笑起来。
外星姑娘她不怕精分但她怵变态,太不对劲了!她瞧着水已经换好了,趁别人的注意力都没在她身上,悄无声息的钻进浴桶里,把整个身体都沉进水里去,只露了双眼睛在外头,盯着发飙的金麒看。
虽然有那么一点点变态的气息……其实还蛮酷炫的,毕竟用的是她的身体嘛。
“水太烫了。”金麒慢条斯理的走出去,就跟没事人似得,仿佛刚刚发飙踹人的不是他一样,若无其事的扫了眼陈水来,冲他露出一个不明显的冷笑,看着其他噤若寒蝉的下人们,将新开启的变态技能发挥到极致,只见他微微一笑,语气温和,“王爷身子娇嫩,容不得一点差错,这次我不计较,最好没有下次。”
您这还叫“不计较”?!
“陈公公,看人死了没有,死了就拖下去,没死也拖下去。”金麒柔声道,“明天早上王爷醒来之前,门要换好。”
变态已经够吓人了,武力值爆表的变态更吓人!
陈水来挺怕这疯婆娘发起疯来也给自己来上那么一脚,因此什么也没敢说,谄笑着应承下来,急忙让人把被踹飞人事不省的太监给拖下去了。
金麒这才露出一个“我还算满意”的笑容,施施然的转身回了房。
金麒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沉默了一会儿,才突然抬起头不确定的问了花繁缕一句:“刚刚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花繁缕头摇的像拨浪鼓。
金麒失笑,他手指摸索着杯子,视线落在“自己”均匀修长的手指上,这是双很漂亮的手,但比当下任何女子的手都更灵活有力,金麒不能想象女子亦可入伍像男人一样浴血奋战的是一个怎样神奇的国度,如果有机会的话,他倒真的挺想到她的家乡看一看。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金麒就被自己吓了一跳。
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他收敛心神,抬眼看着花繁缕,神色颇为认真,他微微思量,语气温和的解释道:“我原本是想杀鸡儆猴……”顿了一下,他像花繁缕确认,“你理解是什么意思吗?”
花繁缕两手扒着浴桶的边缘,脑袋上下点点:“嗯。”
“我没想到,你的身体力气这么大。”他看着破破烂烂的门,懊恼的说道,“我不想让你误会我是那种暴虐狠毒的人。”他垂着眼睛,表情透着一丝忐忑不安,就像一个做错了事等着大人审判的孩子,“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个人,很不好?”
我觉得你挺精分的!
“当然没有!你很好!”比如呢?具体点?哪里好了?夸人的时候要让人信服才是最重要的!花繁缕绞尽脑汁的想着能够安慰雇主的语言,比如雇主的优点什么的,憋了足足有一分钟后,她灵光一闪,顶着相同的壳子,里面是她的时候别人只会得到“千万别惹这个人”的警告,但金麒成功的把自己变成了一个万人迷,这说明什么?皮囊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灵魂,她冲金麒竖起大拇指,“心灵美才是真的美。”
你确定这不是反讽?!
金麒微笑,柔声道:“……过奖了。”
“你挺有手段的。”变态技能满点!“都不用我出手了。”
刚刚还夸他心灵美,现在怎么变成有手段了?果然在讽刺吧。
“没那么容易。”金麒平淡的说道,“要让他们彻底怕了我……不,是彻底怕了你才行,所以,”他注视着花繁缕,“想到什么就去做吧,我拭目以待。”
“哦。”花繁缕直愣愣的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帮我找阿纳克?”
金麒沉默,过了一会儿,慢慢地说道:“这件事交给我来办,我知道该去哪里发布悬赏,你不用担心,我说到了一定会做到。”
等金麒也洗干净后,已经到了深夜。
花繁缕本想把床让给金麒,被他拦住:“不用,我睡外间的榻上。”花繁缕又躺回去,在床上滚了滚,拿起脑袋下面的瓷枕观察,转过头问金麒,“我走的时候能不能带几个回去?”
金麒略意外,但还是点点头:“可以。”
花繁缕高兴的敲了敲精美的瓷枕:“一定能卖个好价钱。”她一脸向往,“到时候我就是大富豪了。”
金麒心虚,默然不语。
“不过,”花繁缕眼睛盯着瓷枕,神色颇为认真,“我走了以后,不会再回来,你放心好了,不会有不受欢迎的访客来这里打扰你们的。”她把瓷枕放回去,转过头来,目不转睛的看着金麒,“你不用担心,我帮你就会帮到底。”
所以不要再精分了。
最好也别变态了……
金麒站在那里,表情安静的看了她一会儿,轻声道了声谢,转身走出去。
睡着后,金麒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只肥硕的、坏脾气的大猫拼命的用它的肉垫子踩他的脸,一边使劲儿的踩、疯狂的跳,一边大喊:“花!给我花!我要花!花!花花花花花花……”
有个男人在他耳边喊:“小花!”
金麒满头冷汗的从梦中惊醒,花繁缕正拼命的晃着他的身体,见他醒来,满脸恐慌嗓子都变了调的指着下面道:“你快看!”
“怎么了?”金麒哑着嗓子爬起来,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跟着紧张起来。
然后他低头一看。
“……………………”
“怎么回事?”
金麒在心里骂:这TMD让我怎么解释?
正文 第 8 章
金麒真的很想继续装死,还有半个时辰天就亮了,她为什么就不能老老实实的睡到那时候?偏偏在这种尴尬的时候醒过来。
“很怪异!”花繁缕用衣服挡在身前,“我能不能把它掰断?”
金麒:“……”他刚刚是不是产生幻听了?
“既然只是排泄用的,长短也无所谓吧。”花繁缕的表情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说掰断这东西的语气就和“指甲太长太碍事我想剪了它”没有区别,“我保证你回到自己身体来的时候它一点也不疼了。”
你在开玩笑吗?!
花繁缕手一动,金麒还当她真的要动手掰断那玩意儿,吓的面无人色,扑上前去阻止道:“繁缕你别冲动!”花繁缕条件反射的伸手格挡,摸到一个软软的、挺有弹性的部位。
金麒僵硬的低下头,看着放在自己胸前手,脸一点一点的裂开了。
“呃,这是我的。”花繁缕只尴尬了一下下,立刻理直气壮起来,“你的手摸了我的胸。”
金麒颤声说道:“住嘴,手拿开。”
“好的。”她赶紧站直。
金麒露出更加不忍直视的表情,难以忍受的说道:“你……别站的这么、这么端正。”
花繁缕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金麒脑门上冒汗,结结巴巴的说道:“反正不用管它,呃,睡你的就好了,等你醒来它就……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了,总之,这是正常的,你、你别想掰断它!”
“会经常发生吗?”
“咳,早上的时候会。”金麒虚弱的回答,“习惯就好了,这没什么的。”
“还是把它掰了吧,反正也没什么用。”
本王都解释到这份上了你到底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子孙根!知不知道什么叫命根子?!掰了老子还能算男人吗?!
金麒一脸血的看着她。
“而且摸的时候会有很奇怪的感觉。”花繁缕低着头,语气深沉,“它会影响我的意志,你没发现吗?这绝对是难以克服的弱点。”
“你你你……”金麒颤抖着指着她。
“我怎么了?”
“你居然摸摸摸摸了!”他崩溃的看着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结巴的更加厉害,“你你你还干了什么!”
花繁缕想了想,答曰:“洗手。”她有些不耐烦,“我到底能不能掰了它?”
“不不不不……”结巴王爷一吸气,斩钉截铁的拒绝,“不能!”
“为什么?”花繁缕皱眉,“这种会影响理智的判断和削弱意志力除了排泄毫无用处的东西为什么还要留着它?”她嫌弃的补充,“而且还很丑,掰了对你有好处。”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老子解释?!到底有没有?!有没有你这个愚蠢的外星野蛮人!
“你逼我的!”坐在床上,衣衫凌乱的女孩低下头,脸被垂下的长发遮住,身体微微颤抖着,在昏黑的房间里显得有些可怕,“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一刻钟之后,金麒面红耳赤的缩在被子里就像一个被狠狠调戏过的小媳妇儿似得轻声说道:“就、就是这样。”
“哦。”花繁缕竭力让自己严肃起来,不要表现出过分的好奇来,金麒语焉不详,大多地方都靠她自己想想,总的来说只听懂了两个地方,第一,享乐,第二,繁衍。她挑了一个不那么敏感的话题用来做总结,“原来自然分娩的孩子都是这么来的。”
“……”
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为了避免沉默带来尴尬,金麒“嗯”了一声,无力的看着她:“你怎么会连生孩子都不知道?”
“历史书上可没教的这么详细。”花繁缕看着他,“说不定就连我们的历史老师也不知道……”她指了指下面,一本正经的说道,“这玩意儿居然还能有这种变化。”她耸耸肩,“通过□□来繁衍后代的方式在两千年前就绝迹了,雄性生物普遍没有你的这种……嗯,正常反应。”
金麒沉默良久,他今天幻听的次数是不是太多了一点?所以……他抬起头来,用一种很神奇的目光看着花繁缕:“你们家乡的男人……到底是不举,还是……”
花繁缕:“?”
“太监噗——”话没说完,他猛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捂着肚子,伏倒在榻上,肩膀不停的颤抖。
花繁缕:“……”
“那、那你怎么生出来的……”他笑个不停,好像一辈子都没听过这么好笑的事情一样。
花繁缕突然站起来,冷静的说道:“我不是被生出来的。”身体机能为适应环境做出的改变,进化,或者是退化,不管是哪种,他们生来就缺乏能够激发情、欲产生的激素,没有爱情的诞生,没有生理的需求,某些功能的退化当然无法避免。
简单来说,他们的星球有两种性别,一种是女性,另外一种是女性和男性之外的第三类性别,尽管他们仍然被称为男性,但已经不是两千多年前星球上曾经存活过的男性。
可在花繁缕看来,她的同胞无论在意志上还是身体上都是其它种族比不上上,说起联盟军中最强的战士,非母星的同胞莫属。
现在不管是女性还是第三类性别,他们已经全死了,只剩下了一个。
金麒看着花繁缕,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惹到她了:“抱歉,我……”
“不用道歉。”花繁缕打断金麒的话,语气阴森森的说道,“你放心,我会留着它的。”
这种语气这种表情让我怎么放心?=口=
本王到底为什么没忍住?其实没什么好笑的,是吧?
金麒像个发霉的大蘑菇,在角落里缩成一团,隔着画屏,颇为忧郁的看着被帐幔遮挡的严严实实的架子床。
果然生气了吧。
……
早上起床是金麒服侍花繁缕穿衣,他向来都是自己穿衣洗漱,本来花繁缕也应该延续他的习惯,但她还没学会怎么穿这种复杂的服侍。
半个多时辰之前的不愉快花繁缕早忘记了,她看着镜子里的大胖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一定要减肥!
陈水来一抬头就瞧见胖王爷透着凶光的眼睛,心里一哆嗦,赶紧低下头来。
他昨天没跟着进宫,消息稍稍滞后了一些,今天早上才听说了福郡王在寿宴上大出风头的事情,从来不正眼瞧这位的皇上也和颜悦色的夸了福郡王,听说还得了皇上的赏赐,等上午的时候宫里应该就会来人。
莫非这是福郡王要得宠的节奏?
陈水来忐忑不安的捉摸着,有些后悔以前没仔细的伺候金麒,讨好巴结他,赶紧想想自己以前有没有轻慢金麒的地方,有没有被金麒发现,还有福郡王现在对他到底有不满意……想得越多,脑门上的冷汗也越多,他心里越是惴惴不安,七上八下的。
趁金麒得空的时候,陈水来急忙上前来,赔着笑,态度好的就像金麒是他的衣食父母一样:“花姑姑,王爷今天早上想吃什么?奴婢好让厨房准备。”
对这个奴才金麒连敷衍都懒得敷衍,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抹讥笑:“和往常一样就行了。”
陈水来眉梢一抖,她不会知道些什么吧?他反复琢磨着,这位花姑姑才来第一天,福郡王每天吃的是什么她肯定是不知道的,所以……一定是他多心了吧?陈水来弓着腰,更加小心翼翼,谄笑道:“奴婢这就吩咐下去。”
金麒预料到今天的饭菜会比任何时候都丰盛,但再丰盛他也不会动一筷子。
“小花,我这两天不吃东西。”
“我知道。”金麒推开她的脸,低声道,“不要靠这么近,我听得到。”
饭菜很快上了桌,花繁缕看着满桌子造型漂亮精致的饭菜,叹了口气,她下船太匆忙,只带了武器,要不然就能把漂亮的东西扫描成三维立体图像,存到资料库里,真可惜,只能等到身体换回来之后再说了,希望到时候她还能记得这件事。
“陈公公。”金麒站在花繁缕身边翻看薄薄的一本花名册,问陈水来,“府中一共有多少人?”
“这……”陈水来看了眼花繁缕,见她只是盯着菜盘子看,好像不在意他们两个的谈话,拿不定这到底是出于花繁缕的授意还是金麒自作主张,语气迟疑的回答,“大概有三、三四十个。”
“呵。”金麒轻笑,“恭王殿下府上呢?有多少口人?”
陈水来表情不大自在:“这奴婢可就不知——”一根筷子贴着他耳朵飞过,“咄”的一声,一半没入他身后柱子里。
所有人都不动了,殿内鸦雀无声。
陈水来的眼珠子僵硬的转动,视线落在这根筷子上,脸一下子就白了,膝盖发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王、王爷?”
花繁缕左手托着下巴,活动活动右手,手指关节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声。
金麒:这一定是在帮我没错吧?
正文 第 9 章
她敲了敲桌子,沉声道:“继续。”
因为那一筷子愣住不敢动的侍女们这才屏气凝声,轻手轻脚地一一摆好碗碟餐具,伺候她用饭,但被花繁缕制止:“下去。”给她夹菜的侍女迟疑了一下,轻轻地放下筷子,躬身退下。
金麒扯了下嘴角,还挺像模像样的,比他当初派头还大,说一不二,为什么他就不行?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换了个芯子而已。
哼。
他眼睛盯着花名册,头也不抬,慢吞吞的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话:“恭王府上有多少人?”
花繁缕拿着剩下的一根筷子,有节奏的敲着桌子,若无其事的瞥了眼陈水来。
陈水来哆哆嗦嗦的回答:“大、大概有两百多人。”
福王府三四十个人,恭王府却有两百多个人。他五年来甚至连一个侍妾都没有,而他六弟孩子都有两个,六弟妹肚子里又怀了一个。他不怨自己的父皇,五年前他尚且年少,父皇不愿他的继承人像他前面的两个兄弟一样毁在女色上,结果不等物色他太子妃的人选,就发生了那件事。此后他有过两任王妃,但每一个还没过门就死了,大臣们宁愿触怒父皇也不情愿把女儿嫁给他这个命硬克妻的废太子。
如果他的父皇知道他曾经最骄傲的儿子过的竟然是这种日子又会如何?
现在的宗正寺卿是谁来着?哦,是良妃之父周逢吉。
又是他的好二弟。
福王冷笑,合上花名册:“把人都叫过来,我好认认脸。”可笑不可笑,只有三四十个人而已,五年了,除了陈水来还有一年前离开的总管太监他竟然谁都没印象,让他想想看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是他醉生梦死过的浑浑噩噩?家具上的灰尘,角落里的蜘蛛网,还有院落里的杂草都是他的错觉吗?
每次他要沐浴的时候热水迟迟不送过来也是他记错了吗?
昔日养尊处优的太子殿下变成如今会伺候人穿衣梳洗的福王殿下莫非也是假的?
金麒深吸一口气,看着规规矩矩站成几排的下人,不过才一个晚上而已,这些人对他,不,是对福郡王的态度已经完全变了样子。也许是陈水来已经和他们通过了口信,也许他们全都知道自己的主子昨晚在寿宴上出尽风头还得了皇上的赏赐,当然,也许还和那名仍然在床上躺着的太监有关,平日里懒惰怠慢的现在全都打起了精神,好像一直以来他们都是如此。
要是金麒因为他们的表现相信他们真的安分下来不再给外面通风报信不再给他投毒那才是个笑话。
“人到了。”金麒弯下腰,在花繁缕耳边说道,“就现在——”
“嘘——”
陈水来就见那个本来向王爷请示什么的女人突然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王爷怀里,他本来还能根据金麒的唇形粗略的猜测他们的谈话内容,这下子什么也看不见了。
“你做什么!”
花繁缕低头,看到一大片雪白的肌肤。
金麒:“……”
花繁缕忙用袖子替他挡住,转过头扫了一眼,然后安慰道:“没人看到。”她注视着金麒,很诚恳的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金麒什么都不想说了,迅速的整理好衣服,刚想站直,又被花繁缕抓着领子给拽过来。
没玩了没了了是吧?!
陈水来站的位置不好,视线全被花繁缕挡住,见某个“女人”三番两次的故意王王爷怀里跌,不屑的在心里哼了一声,这种勾、引人的伎俩他见得多了,都是宫里娘娘们玩剩下的东西,果然和他想的一样,这女人就是狐媚子一个,靠姿色把王爷给迷住了!
这可不行啊!他危机感大增,这女人绝对跟他不对盘,若是王爷把王府的权利交到这个女人手里,他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金麒还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争宠”的对象,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眼神郁卒的凝视着花繁缕:“松、手!”
“你不懂。”花繁缕眼珠子左右看,就是不看金麒,她默默地替金麒整理好衣服,清了清嗓子,小声说道,“有的人不用听,只看嘴就能知道别人谈话的内容,我是要提醒你小心,要时时刻刻记住你是一个真正的,嗯,女人。”
“……”这真是太虐了。
“还有一件事。”花繁缕低下头,仔细地给他拉展衣领。
金麒无语的看着她:“还有什么?”
“如果你的身体里真的有那股能量,那么你应该可以使用它,现在就有一个验证的机会。”花繁缕轻声道,“你集中精神仔细感知周围的动静……要集中精神,脑子放空,什么都别想……”
金麒叹口气,无可奈何的站起来,偏头瞥了眼陈水来,陈水来和他的视线一对上,立马错开,自觉地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快呀。”花繁缕悄声催促他。
金麒呼吸几次,凝神静气,他不知道怎么“感知”,索性竖起耳朵仔细听,但周围除了安静还是安静。
他耐心的“感觉”了一会儿,正要放弃,突然间察觉到空气有一阵细微的波动,他惊讶于这种奇异的感觉,想要感知更多,于是闭上了眼睛。
闭上眼睛之后的感觉更加清晰强烈,他能够清楚的感知到周围每一个人的位置,不,除了花繁缕,她就在自己身旁,但他什么也感觉不到,就像他身边只是一团空气而已。
“咚!”
猛地,他“听”到了一个声音,是心跳,清楚响亮的就好像他的耳朵正贴着对方的胸膛。
这是一个开始的信号,寂静被打破,世界突然变得嘈杂起来,心跳声、呼吸声、空气流动的声音、昆虫爬行振动翅膀的声音……越来越多,像潮水一样,没有给他任何缓冲的余地,铺天盖地的涌过来。
在这种突如其来的巨大压迫感之下,金麒几乎要叫出来,他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惊慌失措的睁开眼睛,同时脑子里一阵刺痛感,耳朵里发出尖锐的鸣响,他闷哼一声,跌坐在身边的凳子上,压迫退去,他缓了很久才慢慢地恢复过来,但所有人都征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而花繁缕态度相当悠闲地支撑着下巴,一脸“我早知道会这样”的表情,无声的笑着。
金麒牙疼的看着她。
花繁缕站起来,若无其事的把花名册塞给他,意味深长的说道:“现在我们来玩‘猜猜谁有问题’的游戏。用你的精神力……”然后从他身边走过去,金麒根本没机会提出反对的意见。
他有些埋怨花繁缕总是突发奇想,就连教他运用这种能力也是,至少提前打个招呼,好让他有些准备,现在也只能赶鸭子上架了。
花繁缕一个一个的问话,而金麒则在问话的过程中慢慢地摸索出通过运用精神力感知对方的心跳、呼吸以及精神波动,进而判断对方是否有说谎和隐瞒,
在花繁缕的母星,精神力探测是人的本能,差别只是强与弱的区别,但弱者却能通过一定的训练对这些进行伪装,就算瞒过比自己强几倍的人也不是问题,所以这种方法在她的母星很少有人会用。
但在这里,它无疑是最强大的作弊器。
金麒第一次长时间使用精神力,结束之后的感觉就像两天没合眼,花繁缕的目的就是让他熟悉精神力的使用,并不是真的让他找出这里面有问题的人,见金麒累了,就让他回去休息。
“你忘了昨天晚上我对你说过什么吗?”花繁缕拍了拍金麒的肩膀,深沉的说道,“等你醒来,会看到一个不一样的王府。”
尽管对此表示怀疑,但金麒实在是累极了,便没再逞强,听话的回去补眠了。
一送走金麒,花繁缕立即吩咐陈水来:“本王要一个不透光的空房间,有前后门。”
不透光的房间有,前后门哪里找?
“王爷,王府没有这样的房间啊。”
“想办法。”
那个女人不在王爷身边,他好不容易才有机会,现在正是好好表现的机会,绝对不能让王爷失望!
陈水来现在只想尽全力的讨好花繁缕,好保住自己的位置,他有预感,福郡王前途不可限量,早晚有一日会一飞冲天的!
念及此,陈水来没了迟疑,立刻道:“奴婢这就去准备!”
花繁缕是故意支走金麒的,有些东西如果给他知道了,势必会影响他们之间的信任关系,就算是同生共死过的战友在得知她的秘密时也无法毫无芥蒂的面对她,更何况是一个和她只有雇佣关系的外星人。
哪怕她有时候会觉得这个外星人还蛮可爱的。
她静静地坐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看着第一个走进来的人。
沉重的板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当房间里最后一线光明消失,黑暗中,这人听到房间一个男人轻的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声音:
过来。
正文 第 10 章
金麒一觉竟睡到了第二天,在他睡着的时候发生了很多事情,首先是景王被皇帝训斥并禁足,这个在他早有预见,最让他瞠目结舌的是福王府里发生的事情。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王府吗?不会走错地方了吧?
家具焕然一新,地板干净的能照出人影,房间里的摆设似乎多了不少,角落里连一根蛛丝也看不到了,还有庭院也被打扫过,花园里……等等本王的花园呢?!杂草的确是不见了,但名贵的花卉也跟着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四四方方的小块菜园。
“你竟然在本王的花园里开垦了一片菜园。”金麒喃喃自语,呆滞的看着风中摇曳的大葱,空气里充斥着一股浓烈的、让人嗅之难忘的气味。
花繁缕捏着鼻子,怪声怪气的说道:“从外面采购进来的蔬菜都是动过手脚的,要不然你以为你为什么会中毒。”
“难道这就安全了吗?”
“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金麒转身离开,“为什么只有我们两个?其他人呢?”
他身后的外星人冷酷的说道:“我把他们都干掉了,用这个。”她拿出了当初射杀刺客用的微型□□,金麒大惊失色,失声叫道,“全杀了?!”
花繁缕酷酷的转了转□□,淡定的吐出三个字:“骗你的。”
你是不是该吃药了?!
“一点也不好笑。”金麒麻木地看着她,“你到底干了什么?”
花繁缕无趣的收起枪,袍袖大挥,歪头看着金麒:“你觉得这些工作三十多比你还弱的人来做要多久才能完成?除草、垦地、刷洗、晾晒,还有把吞下去的赃款吐出来,采购家具、瓷器……你休息的时候。”她微微一笑,语气就像残酷恶劣的魔鬼,“我让他们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劳动了一天一夜。”
“……还有人活着吗?”
“半死不活。”花繁缕收起笑容,站的滚圆滚圆的,抬头挺胸,肃容道,“杀鸡取卵不是我的作风。”
“你是怎么做到的?”金麒今天震惊的次数太多,此刻表情彻底的麻木了,他喃喃自语,看着花繁缕,眼睛越来越亮,那样子简直就像随时会扑上去给她来个热情洋溢的熊抱似的,他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在看一个神!
干得好!
金麒开始有点崇拜她了。
花繁缕警惕起来,似乎很怕金麒会真的在激动之下对她做什么,她想了想,抬起脚:“给你膜拜。”
金麒:“……”
“不。”她皱起眉头,“你用的是我的身体。”她双手握拳,神色期待,“你可以多给我点报酬。”
金麒:“……”
“你身体里的毒和蛊都是康王做的。”花繁缕才想起来,她神秘的看着金麒,“让你见个人。”她打了声唿哨,不知大哪里冒出来一个太监,恭敬地在花繁缕脚边跪下,“主人。”
金麒吃惊的看着他,他对这个人有印象,但昨天问话的时候他探测出的结果是这个人没问题,显然他错了。
“这个人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力都很强,善于伪装,你太弱了,察觉不到是理所当然的,以后会好的。”
金麒:“……”安慰别人的时候能不能把“你太弱了”这种话去掉?有点诚意行不行?
他注意到花繁缕说话居然不避讳此人,这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现在他是我们的人了。”花繁缕轻描淡写的一语带过,“我让他吃了点苦头。”
这名细作很配合的把头低下,表示臣服。
“就是他给……给王爷你下的毒?”
“不。”花繁缕居然否定了,“下毒的是另外一个,他不是康王的人,是恪王。”
恪王,康王一母同胞的兄弟,同为武华妃所生,但兄弟二人关系并不和睦。在金麒的印象里,总和景王呆在一起的康王实际上腹内刻薄野心勃勃,景王完全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但恪王一向无声无息,踏实内敛,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和每个兄弟的关系都普普通通,似乎从没得罪过谁,在他身上根本看不到和野心有关的任何迹象。
因此金麒吃惊极了,不是吃惊恪王在他府中安插眼线,而是吃惊于恪王对自己的“看重”,居然派了这样一个厉害角色进来。
但更让他吃惊的还在后头。
从这名细作口中金麒得知,恪王不仅通过他掌握着金麒的所有动向,就连这府中谁是谁的人恪王也一清二楚,而当年康王会想到用这种特殊的方式来毁金麒也和恪王有很深的关联,康王至今不知道他的计划能成功完全是他亲兄弟的策划。
康王以景王为挡箭牌,恪王不动声色的操纵着亲弟弟康王,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所有兄弟里,心思隐藏的最深,城府最深沉的,竟然是老三,恪王。
谁能相信?
真是个可怕的男人。
金麒沉默良久,迟疑了一下,问道:“有小六……恭王的人吗?”
“没有。”花繁缕看着金麒脸上的表情,觉得他应该不会问自己是怎么做到的这样的问题了,否则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能实话实说“其实我的精神力已经强到可以操控别人”吧?
这种技能很耗费精神力,只能小范围的使用,下下暗示什么的容易,想要完全操控让人为自己所用,就要和对方建立精神链接并一直保持下去,它相当于创造一个自己的一个分、身,会削弱主体的精神力,花繁缕一般不干这种事。
这位恪王殿下真是太让她吃惊了,控制这名细作是临时决定的,总之为了金麒她可下血本了。
时辰还早着,解决了府内的问题,花繁缕开始考虑自身的情况。
虽说经过一整天的适应金麒肥胖硕大的身体给她带来的不便和障碍微乎其微,但爱美是女人的天性,花繁缕也不例外,她才不想当胖子呢!一定要减肥!
“这时候校场应该没人。”
辰初时分,皇家校场。
一般而言,除太子之外,皇子有了封号或者大婚之后就会出宫建府,这之后就开始更多的参与到朝政中,极少再来上书房学习,宫里剩下的只有一些还没成年的小皇子以及皇亲贵族的年轻子弟。
这时候还不到他们来校场练习骑射功夫的时候,因此校场和金麒预料的一样,空空荡荡的。
“你要练什么?”
花繁缕的目光落在英姿矫健的骏马上:“那个……”
金麒默默地收回视线,委婉的说道:“一年前就已经没有任何一匹马能载得动我……王爷你了。”
她的表情有片刻的空白,果然,不管身体多么灵活,也依然改变不了体重超标的事实。
“那是什么?”她指着校场外一块圆柱体的大青石,“能用吗?”
“石磙?”金麒笑道,“那是给大力士用的,重逾千斤,你恐怕拉不动。”看到花繁缕不听自己的朝石磙走过去,他摇了摇头,“先要把铁链穿上!”这石磙多年没有人用过,原先的铁链早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也许花繁缕本身很厉害,但她现在用的毕竟是自己的身体,金麒不认为她有气力拉动这块石磙,看到花繁缕弯下腰,他认定她必然会受挫。
接着,金麒看到了什么叫做奇迹。
那个圆滚滚的胖子,走起路来甚至都给人一种很吃力的感觉的胖子,两只手抱着石磙,稳稳当当的站了起来。
如果金麒知道什么是泡沫,他就明白什么叫做“轻的好像她怀里抱着的只是一个泡沫模型”。
“有点重。”花繁缕的脸完全被挡在了石磙后,她迈着沉重的步伐,匀速朝着一脸“这世界疯了”的呆傻表情的金麒走过来,在他身前六尺远的地方停住,用一种差强人意的语气说道,“还行。”然后她抱着石磙,绕着校场小跑起来,每一下都能引起大地微微的震颤。
身后突然响起一声瓷器掉在地上碎裂的声响,金麒机械的转过身来,看到一排高高低低参差不齐的正太少年,脸上的表情一模一样,睁大眼,张大嘴,眼珠子跟着较场上抱着千斤石磙小跑的胖子转动。
弟弟们完全被凶残的大哥给惊呆了有没有!
父皇在上!这一定不是我们毫无存在感的废柴胖子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