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西克莱提亚(失落的大陆)1 纽约。第五大道。 暮色笼罩的马路上,车辆纷纷涌向一个方向。 钟当当地敲了六下。 东42街与莱星顿街的交界处挤满了人。人们纷纷停下脚步,抬头观望。街道因为拥堵而发出怒吼,鸣笛声、议论声充斥了耳朵。交警正忙着疏散交通,很显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移到了离地面三百多米的空中。 高耸入云的克莱斯勒大厦,金属鹰滴水嘴的旁边侧坐着一个少年。此时他正透过一双淡漠的瞳孔凝视着乱成一团的地面。风吹动他灰色麦穗状的头发和单薄的白衬衫,云彩在他的头顶上缓缓的移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风声呼啸着卷过他的耳畔,他的双脚垂下来悬在空中。他的身子微微前倾,随时都有可能坠落……人群中有人拿起了望远镜,不远处警车呼啸而来。 …… 电视机里,一位年轻的女记者正在对混乱的场面进行现场直播。 “怎么回事?”一个老态龙钟的声音从沙发上传来。那是一个体态臃肿的老头,一只眼睛看不见了,另一只眼睛像沙袋一样垂着。他穿着肥大的粗毛线,一双粗糙的手缩在毛手套里。屋子里的光线很暗,窗帘是紧闭着的,客厅里燃烧着的壁炉是唯一的光线来源。房间里处处充斥着老人的体味和隐隐发霉的味道,水壶里的水正“咕噜咕噜”地冒着气泡。 在他旁边是一个十七八岁的黑发女孩。此时,她放下手中的扫帚,走到电视机前,睁大了眼睛。 镜头逐渐放大,直到少年的脸完全呈现在电视机前。那是一张苍白的脸,与普通人不一样的是,他有着尖细的下巴和细致的皮肤,此时他已站了起来,双手插着口袋绕着大厦的顶端幽灵般地游荡。他时而朝下观望,时而抬起头似乎在等待着什么,黑压压的人群发出惊惶的低叹。 “竟然是他。”女孩望着电视屏幕不由得叫出声来。 “谁?”老头沙哑着嗓子粗暴地问。 她没有回答,记忆却飞速地跳回到一周前的那次奇遇…… 天下着雨,冷风刮着城市的屋顶,冻得人瑟瑟发抖。玉笑像往常一样从报社里出来,朝着记者招待会的现场赶去。马路上处处是积满雨水的水洼,她骑着自行车以最快的速度行驶着。 就在路过天桥的时候,她看见一个少年。他穿着一条深蓝色的破旧的牛仔裤,而上身却只有一件单薄的衬衫;蜷缩在桥洞底下,一双透明的眼珠扫视着来来往往的人们。灰色的头发看上去有些脏乱,正当她飞速驶过的时候,发现那个少年抬起头,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注视着她。 他一定冷极了,她想。他目送着她出了桥洞。她回过头,再次光速赶往目的地。 她没有再去想那个奇怪的少年。直到从目的地回到家里的途中。 十一月的天空寒气彻骨。她骑着车,速度越来越慢。路过那个天桥的时候,她再次看见了那个少年。他还在那里,蜷缩在原来的位置,套着薄如蝉翼的衬衫,默不作声。他的身边,一只黑猫正在喝水。 他的衣服很不合身,长长的裤脚耷拉着拖在水洼里,而他自己则仰着头靠在桥墩上,一副颓然的样子。然而,映着微弱的路灯,玉笑看见了一张俊俏无比的脸: 他的鼻梁很挺,即便被凌乱的刘海遮住了还是能清晰地看见那张脸的轮廓。他闭上眼睛,呼出的气息像烟雾般消散在空气里。 好奇心促使玉笑停下了脚步。 “喂。”突然一个低哑的声音响起。她吃了一惊。原来是那个少年。他在喊她。 她小心翼翼地将车停在路边,走上前去。 他的眼睛带着深深的防备,然而嘴角却微微扬起,像是在笑。 “你……喊我吗?”玉笑停下脚步,用英语小心翼翼地问道。她不知道他是什么人,看上去似乎跟周围金发碧眼的居民并不一样;他看上去像是个被遗弃的孤儿——眼神里有着所有孤儿院里的孩子特有的防备,或是因吸毒而堕入社会底层浪荡街头的人,倘若抓住这个新闻,或许……她心想着将手摸向了微型录音机。 “关掉那个东西吧。”没想到他再次开口了。出乎意料的是,他说的不是英语,而是玉笑最熟悉的也是早就不再用过的汉语。他的声音并不显得冰冷,相反,那声音轻柔而好听,在寒冷的风中掷地有声得回响着,让人怀疑这声音的出处是否来自一个落魄的街头少年。他抬起头,看着玉笑那张惊讶的脸。 “我这样子,是不是很像瘾君子啊?”他笑嘻嘻地看着她。 玉笑蓦地呆住了。 他怎么会知道她的想法…… 她仔细打量着他。的确,那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的脸庞。不知怎的,他的眉宇间竟透露着一股不羁。 “对不起。”半晌她用汉语回答道。他笑了。 “你是……中国人?” “不是。”他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看上去不知所言。 “那你……” “不要问那么多,你的好奇心很重。”那个少年突然很没有礼貌地回绝了。 真是莫名其妙。玉笑暗暗想到。 此时街上已人烟稀少,所有的声音都被夜的寂静放大了一倍。玉笑踟蹰着,不知该去该留。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不回家吗?”她盯着一旁的猫咪问道。 “还是让我问问你吧。这么晚了,你还没有回家烧饭,你那个房东老头估计已经气急败坏了吧。”他反过来说道。 “你怎么知道……” “只是猜测罢了。”他不屑地扭过头。 真是火大。 “好吧,”玉笑的心里七上八下地想着,“那你还知道些什么?” “你想知道吗?” 玉笑忐忑地望着他。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但是这一点的确值得探究。 “是。” “那好吧。”他闭上眼睛,算账一般地娓娓道来: “你很小就失去父母了,住在那个脾气暴躁的老头子家里。你在一家报社里工作,老板是个不讲理的商人,经常冲你发火。你一直想离开那个老头,但是又没有勇气。而你的老板经常安排一些无法完成的任务来刁难你……我说的对吧,玉笑?” 她不可置信地盯着那张脸,下巴几乎掉到了地上。显然她已经被困在一个不受自己控制的局面中了。 “你,到底是谁?”半晌,玉笑发问道。在他看来,这个奇怪的人要么已经跟踪她很久了,要么就是受到某个黑暗组织的指使来调查她——虽然那听上去荒诞不已。 少年没有回答。他温柔地伸出手去抚摸那只小猫,小猫便顺从地来到他的身边,伸出粉粉的舌头舔舐着他的手指。 “好吧。”玉笑叹了口气。“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强求你。” “生气了么?”少年望了望她,继续逗着地上的小猫。 然而他不屑的举动再次让玉笑陷入对过去十年痛苦地回忆中。这个无名无姓的陌生人,竟一语道破那些让自己不堪的往事。 少年旁若无人地说道: “不要害怕,我对你没有恶意。也不要惊奇,因为这些东西都写在你脸上了。你一无所有,我也一样。”少年的语气突然失落下来。 “我……”玉笑没好气地嘟哝道。 “你跟他们不一样。”少年再次转移了话题。 “什么?” “今天你从这里路过的时候,我看见了你身上的东西。” “什么叫我身上的东西?”玉笑糊涂了。 “是只有那里的人才有的东西。但是这太奇怪了……”少年说着陷入了沉思。 “你能不能说清楚点?” “你不会明白的。”少年冷冷答道。“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可是……” “不要告诉任何人你听到的,”他补充道,“我能清楚地读到你的思想,还有,不要跟着我。”说完,他踩着水洼,一步一步离开了桥洞。 寒冷的雾气包围了玉笑。她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再次瞠目结舌。 那天以后,玉笑心里一直惦记着那个古怪的少年。 他不是凡人。她这么想到。尽管他说话的时候面容冷漠甚至蛮横无理,但是,对于一个陌生人能熟知到那种地步,也是相当可怕的。她下定决心找到他。 可是纽约市这么大,上哪去找呢?连续四天,他都没有再出现在那里。那个神秘的少年,简直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她不知道他住在哪里,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然而一种强烈的想要见到他的欲望攻占了她。 终于在第五天,她又看见了他。 她发现他的时候,他正靠在林荫道的车站旁。天已经黑了,而他看上去筋疲力尽。 “喂。”玉笑将手中的面包举到他的面前,来回晃动。他看上去又冷又饿。 “不是叫你别跟着我么……”他瞪了一眼玉笑,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只是碰巧路过罢了。”玉笑胜利地一笑,撕下一块面包。“吃点东西吧。” “我不吃。” “不吃东西会死的,你以为你是神仙吗?”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与施舍。” 玉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不是施舍。”玉笑无奈地耐着性子解释道,“这样子,算你欠我的好不好。你答应帮我一个忙。” “你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告诉我你是谁。” 少年犹豫了一下,盯着玉笑手中的面包出神。 “算我求你了,好吗?”她凑近他,满怀期待。 “枭。”少年勉强答道。 “枭……好奇怪的名字哦。”玉笑哑然失笑,“不过,倒是跟你这副行头挺配呀。”她笑道。 少年接过面包,终于不客气地大口大口吞咽起来。 “你多长时间没吃东西了?”看见他狼狈不堪的样子,玉笑忍不住问道。 “四天。” “不会吧,四天?!”玉笑不由得吃了一惊。从那天晚上开始,他就没再进食了。可是,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孩,连续四天四夜不吃东西,竟能存活了下来,这个人难道…… “你是神仙吧?”玉笑大叫一声,惊得路边的行人纷纷回头看着这两个形迹可疑的人。 终于,他吃光了所有的面包。擦了擦嘴准备离开。 “等等,你要上哪去?”玉笑拉住他的胳膊。 “不用你管。”少年挣脱了玉笑的手。 玉笑定定地蹲在那里。 他回过头,眼里似乎有东西闪动。但是他什么也没说。 “谢谢你的食物,有朝一日我们还会见面的,但是,请你不要再跟着我了。”他说完,拖着沉重的脚步绕过电线杆,朝一个陌生的方向走去。 “喂。你还要面包吗?”玉笑冲着他的背影喊道。 他没有回头。 一个主意闪过玉笑的脑海。 其实,只要悄悄的跟着他,就可以知道他的一切不是么? 虽然他已经强调过让她不要跟着他。 她这样想着,脸上露出了笑容。 夜晚的寒露悄悄爬上了肩头。 她必须十分小心。不能引起他的主意。 他走得很快,玉笑跟在他的后边一路向南。夜色加深,隔着夜色,他只能勉强看见他的衬衫在风中飘荡,而他的脚步极轻极快,仿佛插上了翅膀。走了一截之后,她看见他拐向了一条东西走向的街道,于是紧紧跟在后面。 逐渐,视野变得开阔。她看见枭上了威廉斯堡大桥,顺着大桥一直往东走去。海风从东海岸吹来,鼓动着他的衣服。桥上的车辆匀速行驶着。桥下的河水看上去深不见底,似乎要将桥吞了下去。月光静静地铺在桥面上,照的人心旷神怡。 终于他们下了桥。他继续朝东,不久又转向北。走了一会儿,脚步慢了下来。 锡安山公墓。 看着枭继续朝里走去,玉笑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看个究竟。 此时周围已十分寂静,鲜花和野草夹杂着藤蔓死一般地伏在大大小小的墓碑上。他小心翼翼地绕过那些坟墓,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方形墓碑前停下了脚步。 玉笑躲在一棵树后面屏息凝视。 只见他望了望周围,回过头来对着那块墓碑,伸出手在上面划了一个标准的“S”。 这时,一道幽蓝色的光亮从他的指尖冒出来。 玉笑吓得张大了嘴巴。 那道光越聚越亮,它的周围也随之被照得越来越亮。幽蓝色的悬浮物像水母一般悬浮在半空中,不停地旋转、缠绕,终于,那道光变的同正午的阳光一样刺眼。玉笑捂住了眼睛。 当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那道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空无一人的公墓。她试图弄清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发现那个少年也随着方才的那道光消失得无影无踪! 玉笑不记得后来是怎么逃出那里的,只记得眼前一片昏黑,恐惧从四下袭来,她拼命地奔跑,奔跑…… 身后传来守门人的狗吠声…… 倘若让房东老头知道她去了哪里看见了什么,他一定会立马疯掉。 玉笑带着那个秘密等待着。 直到这一天。 正文 西克莱提亚(失落的大陆)2 马路上的人群没有散去的意思。 交警们满头大汗地维持着秩序,但是无济于事。很显然,所有酒足饭饱的人们正从内心期待着另一幕少年悲剧的商演——比起在剧院里收费的节目来说如此真实的场面应该更具有视觉上的震撼力,很多人都掏出了手机和相机。 “玉笑!你回来……”老人的声音像坏掉的钟在她的背后响起。 但是玉笑已经飞速地穿好了鞋。 她重重地摔门而出,飞奔下楼。 她驱车离开了砖红色的住宅楼,乘着暮色在余晖未散的马路上飞奔。行人纷纷投来怪异的眼光。她像是一只受惊的鸟,穿梭在车水马龙的第五大道上。 两旁五颜六色的建筑物全都朝后退去。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千万不要,千万不要……她在心里飞快地祈祷着。东116,东57,东46……她希望自己是一个飞镖,这样便能在须臾间穿过人群涌动的中央公园和红绿灯……终于,她气喘吁吁地赶到了东42街的路口。 就要到了,就要到了…… 她默念着,远远地看见黑压压的一大片人群。议论声,呼喊声不绝于耳。玉笑停好车挤到人群的外围。 此时,太阳正顺着大厦的窗户滑下。美丽的彩霞铺满了头顶上方的天空。如此美好的天空底下,却有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出现在三百多米高的塔尖上,企图用一跃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抬起头焦急地仰望着塔顶。 风穿过克莱斯勒大厦的顶端,暮色更加深沉了。那个少年依旧在滴水嘴兽边徘徊,似乎在欣赏着人生中最后一秒的壮丽风景。 此时,救护队已经抵达了现场。警官命令人员将救生垫铺在了建筑的低端,同时摆出了救生网。但那是徒劳的,即便是再强大的救生设施,也无法承受如此惊人的高度。唯一的下场就是…… 这样不行。玉笑赶忙奔向电梯。但是那里已经围满了人。已经没有时间了。她必须赶在警察之前到达建筑物的顶端问个清楚,否则…… 远处的桥梁和工厂在晚霞底下显得尤为清晰。 枭站在棱角上极目远眺。 脚下的建筑有如一块一块的方糖触手可及,只要轻轻一跃—— 脚底下的人群开始不安,躁动。 那是他永远无法理解的嘈杂。 突然,他听见了一个声音。 那声音越来越近,恐慌而急促,仿佛是来自背后。 他心里微微一颤,回过头。 玉笑已经出现在那里。人群中发出一阵嗟叹。 “玉笑?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中略带着责备。 “不要这么做,求求你。快停下。警察就要找到这里了,你快跟我离开!” “离开?去哪里?”他对面前女孩的话语完全不理不睬。 玉笑情不自禁地朝脚下望去。太高了。 她不禁一阵头晕目眩。 “你害怕么?&39;他突然间问。 她看上去微微颤抖。 “无论你在想些什么,现在都必须跟我离开这里,这太危险了。” “我不要。”枭冷冷地回答。 风声灌着耳膜。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 玉笑诧异地望着他。 风吹动她乌黑如缎的长发,她的眉心微微蹙起。 太阳很快就要落下去了,脚下的人群开始变得不耐烦。四周的楼层的灯光纷纷亮起,斑斓地照耀着枭麦穗般的灰色头发。黑色的大鸟排成一行队列从他们旁边的空中飞过。 “如果让你陪我一起跳下去,”他回过头,灰色的头发如同绚烂的羽毛一样飘动,“你愿意吗?” “我……”玉笑呆住了。她不敢朝下看,生怕下一秒自己就会像一粒沙尘一般坠落,不知踪影。 “可是我不想死啊。” “不敢,那就说明你跟他们一样。”枭指着攒动的人头,毫不客气地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玉笑站了起来。 “愚蠢的人们哪,”枭张开双臂,如大鸟一般地走向天台的边缘。余晖从侧面照到他们站着的地方,在大地上投下模糊的影子。枭不屑地望着几欲散去的人群,微微一笑,透明的瞳孔闪现难以理解的光芒,“你真的以为我是来寻死的吗?” 说着,一阵风吹来,他的身体微微前倾。 “小心!”玉笑扑上去试图抓住他的肩膀。 可是她并没有抓住。相反,顺着风的方向,玉笑像离弦的箭一般脱离了塔顶,跌了下去。 正文 西克莱提亚(失落的大陆)3 人群中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喊。 “玉笑!”枭的瞳孔因预料不及的惊吓而放大,变得空洞。 空中传来少女惊悚的呼喊。 所有的人都朝一边闪开。她死定了。 然而就在这时,枭已纵身跃下,速度极快。他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塔顶,头朝下像一个跳水运动员一样。身后的大厦的玻璃幕墙一格一格飞快地往上退去。风呼呼地涌来,猛烈地灌进他的衣服,看上去就像一只白色的鸟,在空中变换着姿势…… 两个人在空中划出两道优美的弧线。 呼吸就像被什么阻隔住一般。脑海中已经丧失了想法,只感到身体被巨大的黑洞支配着,而黑洞的尽头就是一切的休止符。玉笑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夕阳通过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到地面。人们顿时被照得丧失了视觉。 就在这时,在人群的上方,出现了大片大片的羽毛。它们遮天盖地地纷纷落下,被风吹得旋转翻滚。那些羽毛形状很美,仿佛是天使的羽翼;飞舞的羽毛越来越多,渐渐地遮住了人们的视线。 在夕阳的最后一抹光辉中,克莱斯勒大厦的周围被羽毛组成的云朵包围! 传说中惊鸿的一瞥。 一个纤细的身影从漫天羽毛里冲出来,一个完美的回旋,将下落的少女接住,然后再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云霄。与此同时,一个插着翅膀的身影在人群中投下了清晰的影子…… 枭抱着玉笑绕过层层大厦,飞过了大桥,似乎飞了很久,终于停在了一个废弃工厂的空地上。他轻轻地将她放下,准备离开。 “等等!”玉笑惊魂未定地叫住了他。 眼前的少年竟完好无损地站着,在他旁边的地面上有几片洁白的羽毛。 “是你,是你救了我的!你会飞?” “你差点就没命了知道么。真是胡来。”面前的少年似乎毫不理会她的惊讶。 “你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了。” “可是我不明白!” “跟着我你只会陷入越来越多的麻烦中,所以,别再这么做了。对不起,再见!” “你要去哪儿?”玉笑说着慌忙站起身。 然而少年早已张开翅膀消失在工厂的上方。 玉笑感叹地望着天空,低下头捡起地上雪白的羽毛。 “要我再说一遍吗?那个男孩他在哪里!”电话那头,老板气急败坏的声音充斥着报社的每一个角落。 “我说过了,我不知道!” “那你怎么会在那里?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玉笑沉默了。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市中心引起了交通混乱的少年轻生事件一定已经引起了各大媒体的关注,而作为报社的通讯员,不仅没有带来具有价值性的报道,反而莫名其妙地出现在镜头前……玉笑一想到自己是怎么飞过一栋栋高大的建筑物逃离现场的场景就不由得直打冷战。 “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老板显然已经抓狂了。 玉笑闷闷地挂了电话。 她终于明白了枭为什么会那样说。没错,这个世界是疯狂的。 她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唉声叹气地想。 怎么办? 等到天一亮,所有人都会找上门来问个究竟,而他们绝对不会相信自己的话,关于“生着翅膀的人类”以及“神奇的锡安山墓碑”的故事,而到那个时候,就连疯狂的房东老头都没办法救自己了,很大的可能就是自己被当做神经病患者被关进监护病房…… 不行,绝对不行。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突然,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闪过她的脑海。 有一个地方。 她回忆起那天晚上跟在枭后面所看到的一切。如果那是真的,那么那里一定有一扇门,一个通道,枭一定是通过那扇门抵达另一个世界里了,一定是这样! 玉笑越想越激动。 虽然那个地方无时无刻不散发着恐怖的气息,但是倘若不去看个究竟,就永远不知道那是真的还是假的,而且,她还想找到他问个究竟呢…… 这么想着,玉笑悄悄爬起来,穿好衣服。 夜变得更冷了。大街上没有一个人。她立刻拦到了一辆出租车。 半个小时后,她来到了锡安山公墓。出租车离开后,她就朝那个地方走去。 难以言状的死寂。寒气从四面袭来。 玉笑努力克制着恐惧朝墓群里边挪去。她必须小心地避开守门人的视线,而且不让机灵的狗发现。她仔细回想着那天的路线,同时谨慎地绕过那些奇形怪状的藤蔓和石碑,终于一方小小的不起眼的石碑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的心扑扑直跳,几乎要蹦出来了。 石碑上没有字,不知是为谁立的,也不知是谁将它放在了这里。它看上去落满灰尘,而且印着浅浅的苔痕。玉笑鼓起勇气,学着枭的样子在那块碑的碑面上画了一个大大的“S”。 一秒钟,两秒钟。恐惧像黑暗一样侵蚀着她。终于,一道亮光出现。 美丽而柔和的亮光像是萤火虫的翅膀,她欣喜地看着那光芒在手的周围越聚越大,越聚越亮……她感到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便闭上了眼睛。身体仿佛飘在了半空,飘荡,飘荡,随后她的脚踏上了另一片大地。 正文 西克莱提亚(失落的大陆)4 玉笑缓缓地睁开眼。 墓碑还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立着,然而墓碑已经不在锡安山公墓里了。此时呈现在玉笑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山谷,满天繁星在头顶上如同开一一个大洞,周围有溪水潺潺流淌的声音。所有的感官都被激活了。玉笑惊叹着,发现周围山上长满了郁郁葱葱的树木,在夜空低下茂密而微波起伏,有如深黑色的海洋。 原来这是真的。玉笑迈开了脚步。丛林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当她行走在树林间时,头顶上的叶子完全遮住了星空,使得方向都难以辨认。四下没有一个人,偶尔传来鸟类翅膀扇动的声响。山谷里安静的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 玉笑掏出了电话。终于有了一丝亮光,但是她发现一点信号都没有。她小心翼翼地摸索着,正当她试图攀上一个山坡的时候,一道绿光从身旁的树林里一闪而过。那是一双野兽的眼睛,玉笑吓了一大跳,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就在这时,一只巨大无比的兽爪朝她伸来。 “小心!”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玉笑感到身体被人拦腰抱起,然后整个人被抛向了空中。 漫天璀璨的星光,而脚下是海水一般荡漾的丛林。风在耳边嗖嗖地刮过,如同做梦一般。她缓缓回过头看清那个人的脸。 那是一张微微黝黑泛着古铜色的脸,额头上点缀着油彩。他项上戴着许多串不知名的项链,串有各种大小不一的玛瑙,看上去就像是某个宗教仪式的标识。满头的深褐色头发被扎成了千万束细细的发辫,在风中摇摆。那个人身上的衣服是兽皮做成的此时他的一双手正十分灵活地抓握着藤蔓。随着速度越来越快那是野兽已经被他们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那个人终于在一个山腰处停了下来,他小心地把玉笑放下,然后自己轻轻一跃离开了藤蔓。 玉笑这才看清楚那人的完整模样。他的身高足足有两米,一双脚掌像树根一样紧贴着地面。然而他的脸上却带着与其身材相差千里的温和笑意。 “你没事吧?”他问道,声音像兽般有力。 “没事,刚才真是谢谢你了。”玉笑一边打量着四周一边惊魂未定地问道,“这是哪里?” “黑釜山。附近就是我家,跟我来吧。”他热情地说着,带着她来到一个树荫环绕的木屋子前,那屋子十分高大,四周生满了松柏的枝叶。他打开门。 屋子里的光线昏暗,但却很温暖。挂钟的下面是一个火炉,里面的木炭烧的正旺盛。“巨人”端来一杯热茶。 “你是谁?”玉笑望着“巨人”不由得问道。 “我叫巴雅,是这里的猎人。这里只有我一个人。”火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脸有些微微发热。 远处传来野兽的嚎叫。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吓死我了。” “那是甲脖,它们喜欢夜晚单独行动,不过不用怕,它们都听我的话。” 玉笑羡慕地望着巴雅。 “对了,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来到这里呢?” “我是玉笑。我是来找一个人。” “一个人?” “你见过他吗?”玉笑放下茶杯比划道,“灰色头发,皮肤苍白,很瘦的一个人。他来过这里吗?” 猎人迷惑地摇了摇头。 “其实,我是从那儿来的,通过那块墓碑。” “墓碑?”巴雅出神地盯着玉笑,似乎想起了什么。 “就是山谷里的那块无字碑。它是一扇门,我也是今天才相信的,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巴雅突然明白了。那是旧教时期留下的墓碑,一直摆放在那里,战争结束后就再没有人去过。难道…… “对不起,你不知道吗?” “原来传说是真的。”巴雅自言自语道。 “传说?”玉笑越发糊涂了。 “是啊。”巴雅站了起来,突然有种无法抑制的兴奋。 “那个人说他叫枭。你认识这个人吗?” 猎人摇了摇头。玉笑显得很失望。 她也是看见他进来所以才跟进来的。对于这个地方,她一无所知,而眼前的这个人似乎又与世隔绝了太久。 “小姑娘,你是外洲人对吧。”巴雅突然说道。 “什么?”玉笑狐疑。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巴雅继续问着话。 “不知道。”玉笑开始敷衍了,心里在思考着别的事情。 “第六洲。”巴雅转过身,像对一个孩子说故事一般。 “第六洲?”玉笑茫然地重复着。 “对。被神明封印的大陆,西克莱提亚。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巴雅显得有点不可思议。 玉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好吧,让我们从头说起。”猎人突然来了精神。“这是人类自发现五大洲之后发现的一个新大陆,早在洪荒时代就已存在。祖先将它叫做西克莱提亚。神明赐予这块陆地以无上的美丽与自然的智慧,几万年来都是第六洲人的宝贵财富。生活在西克莱提亚世界里的人们拥有着微妙的感知力,通灵和各种神力……” 玉笑一边听着一边想起枭的那双眼睛。 “我们原本生活的幸福祥和,一切生命都按照其自然规律繁衍,可是自从人类踏上这片土地,灾难就产生了。”巴雅说着,黯然地低下了头。 “神明为了保护这片奇特的大地,将其封印了起来。就在那时,洪水淹没了村庄和城市,人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后来一个叫诺亚的人乘着方舟来到了这里,和他的爱人重建了家园,然而从那以后,很少有人再发现这个地方。” “诺亚方舟?”玉笑不由得叫了出来。 “是啊。神明心存怜悯,并没有将它完全封印起来,而是开了几扇门窗。后人便接住西克莱提亚的神力将它们做成各种形状,也就是暗门。你说的墓碑,应该就是吧。” “真的吗?” 巴雅望着窗外的星空。从这里望去,银河格外清晰明亮,玉笑再也没有见过比这更美的夜空了。 “虽说很少有人看见这片大陆,但还是有人来到过这里。” “哦?” “中国东晋末期的桃花源记,还有大西洋北纬三十度的百慕大,你们的很多故事其实说的都是这里。” “什么?”玉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要惊讶。虽然五大洲的人们并不了解我们的存在,但是我们却对那边的世界略有所知。你想知道为什么后来再没有人见过桃花源了吗?” “为什么……” “那是因为那个村子后来发生了战乱,政府控制了那扇暗门,自然也就没有人能够找到了。而从百慕大莫名消失的船队并没有消失,而是来到了这里。第六洲。这些入口因时代变迁而不停地变换着地点,所以一般很少有人能够找到。” “这么说枭他……”玉笑有点领悟了。 “他也是第六洲的人。”巴雅叹了口气,“玉笑,这里对你来说还是太危险了,你还是回去吧。” “为什么?”玉笑接着追问。 “你不了解这里的情况。况且,你根本不属于这里。” “我不可以回去,你也不知道那边对我来说有多危险。更何况我已经知道了这个地方,就一定要找到那个人。” 巴雅诧异地看着她。 “今晚你就睡这里吧,小姑娘。如果你执意留在这里,我也不勉强。明天一早,我就送你出黑釜山。” 正文 西克莱提亚(失落的大陆)5 南国的雪原,如同一望无际的沙漠,只不过前者是纯白的雪,后者是黄橙橙的沙子。 虽说不如北国的壮观,但也粉妆玉琢、相差无几。枭披着破旧的狐皮行走在雪地里,狂风吹起一地的飞雪,如花瓣般漫天翻卷,飞在他的衣服上、路边的树杈上,又慢慢的消融。他的脸色十分苍白,耳边一个空洞的声音连绵不绝地回响着: 肮脏的肉体,不洁的灵魂…… 驱逐,杀掉…… 他低下头,映入眼帘的是胸前的那个标记。雪白的肌肤上,一个暗色的疤痕突兀地深植在上面,如一滩污水般泼在胸膛的正中央,洗涤不去。它四处伸展着,似乎在雪中发出得意地狂吼、叫嚣着它的得意。 肮脏的暗痕,不洁的象征。 他跪倒在雪地上,痛恨地撕扯着皮肤,发出困兽一般的咆哮。雪横扫在他削瘦的身体上,他跌跌畔畔的匍匐着,身后的狐皮有如一张巨大的网。 几千米外的黑釜山上,玉笑极目远眺。 传说中的第六洲,西克莱提亚。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历史也应该重写了。 她策马朝北行去,那里将是赛伦国的聚居地,而那个叫做枭的家伙的消息也能从那里打探到一些吧。玉笑不由得想起少年那张藏着秘密的脸,似乎有着不可告人的仇恨。到底是什么呢? 玉笑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一个村庄的入口。 “爸爸!”一个清脆的无助的童声传入玉笑的耳际。她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五岁左右的女童正迷茫地站在道路的中央,双手张开。而就在这时,远远地一群人骑着马从道路的尽头呼啸而来。马上的人个个身穿金色的铠甲,头上扣着厚厚的钢盔,看不见面容。马蹄声越来越近,排山倒海地扬起一路灰尘,村民见状纷纷躲开。 “小心!”玉笑跳下马背,飞快地朝那个女童奔去。小女孩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仍四下寻找父亲的身影。说时迟那时快,玉笑抱起了她翻滚着身子,离开了危险地带,身后,那帮人马立刻如一阵风沙般席卷而去。 女孩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哭声引来了一个中年男子的注意。 “罗娅!”男子看到这边的吵闹声,立马赶来,失声呼唤。 “终于找到你了,我的孩子!”他从玉笑手中接过小女孩,父女俩抱在一起,父亲抬起头,惊魂未定地望着士兵远去的方向。 “爸爸……”女孩呜咽着投降男子的怀抱。 “谢谢你,小姑娘!你救了我的孩子。”男子转过身对玉笑说道。 “不客气,应该的。”玉笑望着小女孩,露出了欣喜地笑容。 “你是从外地来的吧,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玉笑。我是从外洲来的。” 男子的脸上顿时浮现一层阴云。 “嘘。”他赶忙做了一个手势。 玉笑不解地皱起眉头。 “小声点!你怎么会来到这里?不知道赛伦国有多危险吗,孩子?&39; “我是来找一个人的。他叫枭,您知道这个人吗?” 男子摇了摇头。 “你跟我来。”男子说着带着玉笑来到了自己的住处。 那是一栋两层阁楼,和村子里大多数人一样,庭院里窗台上都种满了各式各样玉笑从来没见过的奇花异草。他们刚到门口,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便迎了出来。 “这是我的妻子,美夏。玉笑,你和罗娅去楼上休息一下吧,你的马也需要一点食物了。” “好。” 玉笑一下子松懈了下来,靠在窗台边上。昨夜的那些经历还在脑海里轮番上演,而此时此刻,小罗娅正好奇地躲在楼梯口边上望着自己。 楼梯下面传来小声地议论。 “……要是让圣府军发现我们收留了外洲女孩,麻烦就大了。” “美夏,你听我说……” “扎尔,现实点吧。那个女孩无论在哪里都会被盖米尔找到的,而我只是不希望让我们的小罗娅也陷入危险中……” “可是她才这么小,孤身一人来到这里,我实在不忍心将她赶走啊……” 一声叹息。谈话声中止了。 “我想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玉笑已经来到楼下,望着愁眉苦脸的夫妇俩。 男子愧疚地低下头。 “对不起,我虽然不明白你们说的是什么,但是,你们好像有话要对我说。” “玉笑,”美夏为难地开了口。“你还是赶紧离开赛伦国吧,这里太危险,我们保护不了你。”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所有人都是这么说……” “也许你不知道吧,孩子。盖米尔正在四下找你。” “盖米尔?那是什么人?” 男子看上去十分为难,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开口: “好吧,我来告诉你。二十年前,一个深通黑暗力量的可怕的人控制了这个国家,他的军队——圣府军便成为了人人闻风丧胆的军队,他们无恶不作,从那以后,西克莱提亚大地生灵涂炭。我们忍气吞声的活着,靠着神明赐予我们的智慧居住在这个国家里。盖米尔就是那个杀死了欧斯王的人,他的毒咒可以致任何人于死地。没有人打败过他,所有的外洲人都沦为了俘虏,而那些不愿归顺于他的,不是被处死就是隐居在世人找不到的地方。盖米尔掌控了与外界来往的‘暗门’,从那以后就没有人能够自由地通过。后来,听说他在寻找一个外洲来的女孩,也就是传说中被选中的女孩,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圣府军为了这个命令不知抓走了多少无辜的孩子,但是真正的女孩至今还没有出现。” “他为什么要抓那个女孩呢?” “因为那个传说。” “传说……” “是神明的预言。早在二十年前,巫师们就发现了那个预言。说在世纪末会有一个外洲的女孩出现,帮助神兽打败黑暗国王的统治。” “神兽?” “看来你真是对这里一无所知呢。第六洲虽然美丽富饶,却被各种神灵的力量暗中支配着。陆地上有三个最为强盛的国家,分别是北边的蓝国、东边的渔国和中部的赛伦国。十年前的赛伦国还是风平浪静,自从圣府军掌权后,国家就开始对外扩张。盖米尔借助魔咒的力量威胁着其他两个国家的人民,双方战士祸不单行。盖米尔太过强大,他控制了所有圣府军士兵的思想,使他们绝对服从于他。那些被施过咒语的人纷纷丧失了记忆,只知道杀戮和剥夺。百姓痛苦不堪……” “真的没有一个人能打败他吗?” “传说只有神兽才能将他打败。预言将西克莱提亚的历史划分为十个纪,每一千年一个轮回,称千禧年。它们分别是元亚纪,鱼破纪,三羊纪,玄燕纪,白鹤纪,子鹿纪,象牙纪,银蛇纪,白虎纪和回亚纪。每一纪为百年,十个百年后为千年。回亚纪后轮回至元亚纪,循环往复。传说每一纪都有一个守护的神兽出现,每一个神兽都不同。” 这时男子接过了话语: “每纪的头三十年都是最繁荣的时期,新的首领掌管国家,大地一片平安祥和。然而后来,渐渐地祸起萧墙。代表各派神力与魔力的人出现在大地上,扰乱着政治,一直到最后三十年,之后大地就会被混沌和黑暗笼罩。如今是回亚纪的最后一年了。然而神兽却还没有出现。有人说它会寄托于人的身上,而那个人就是被神兽选中的人……” “可是,这一切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玉笑不解道。 “人们说,那个女孩会是发现和保护神兽的人,直到神兽被唤醒的那天,然后光明就会再次降临在西克莱提亚的大地上。” “原来如此。”玉笑不安地望着夫妇,不知道如何是好。 “对了,你要找的那个人,他叫什么名字?”男子突然问道。 “他叫枭。有一头灰色头发,你们见过吗?” “灰色头发?”男子的表情有些怪异。 “怎么了?” “即便是在西克莱提亚,这种发色也不常见啊。据我所知,只有欧斯家族的人才会有。” “欧斯家族?” “就是前任国王。” “哦……” “但是你说的这个名字,我们没听过。”美夏补充道。 玉笑的心再一次沉入谷底。 夜里,玉笑躺在干净的床上毫无睡意。 第二天清晨她就得再次离开。虽然那个奇怪的传说似乎没什么道理,但是考虑到夫妇俩的感受,玉笑便下定决心独自离开。然而第二天一早,一家人就早早地起来了。他们为她准备了一套衣服并将玉笑送到门口,送给她一卷地图。 “这是西克莱提亚的地图,是战前的一个巫师留下的。你带在身边,会用上的。”男子诚恳的说。 玉笑微笑着收下了。她骑上了枣红马的马背,在一家人歉疚的注视下离开了村落。 正文 塞伦国 玉笑在日落之前抵达了一个叫咔布的镇上。 这是一个玉笑从未见过的小镇。路两旁一排排精致的小楼上刻满了神兽的图案。整齐的墙面不同于之前的村庄,均被刷成了各种颜色,家家户户的窗台上都垂着花草的枝蔓。在住宅的底下,两排商店里摆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店铺里客人络绎不绝。暮色下,一个穿着鲜艳的年轻人正从路的尽头走来。 “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玉笑好奇地望着他。只见他唱着歌,一路引来了无数目光。玉笑打量了一下那人,他的脸上涂着厚厚的油彩,一个高高的帽子斜斜地扣在头顶上,垂下来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眉毛,有如一个刚从马戏团里出来的演员。 “他是谁呀?&39; 玉笑拉住一个行人问道。 “他叫圈圈,是镇上有名的幻术师。每天他都会经过这里,卖他的那些奇特的药水。” “药水?” 玉笑不甚明白得盯着他看。这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在剧院门口看到的小丑,他们总是穿着滑稽的衣服涂着夸张的油彩,吸引着路人的眼光。而那只是大家司空见惯的伎俩,可是在这里,玉笑所遇见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有着与众不同的能力,甚至从路上随便叫住一个行人都可以为她变出精彩绝伦的戏法来…… “这位小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时圈圈已经走到她的眼前站住,伸出一只手。 “啀?” 年轻人从兜里取出一个闪闪发亮的小瓶。 “你想要知道你要找的那个人在哪里吗?”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说着梦话。他的语言似乎是上好发条的,动作像极了一个神经质的木偶。 玉笑这才看清他的脸。那是一张俊秀的脸,大大的眼睛上披着长长的睫毛。此时他的脸凑得很近,玉笑几乎能嗅到他的呼吸。 那双眼睛十分配合地扑闪着,他手中的小瓶子里氤氲着诱人的气体。 “你知道吗?” “当然。” 玉笑将信将疑地接过它。突然一个熟悉的冷冷的声音从玉笑身后传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 玉笑猛地回头,手中的瓶子也因惊讶而掉在地上,变成了碎片。 不知何时,枭已经出现在他们面前。此时的他戴着破旧的狐皮兜帽,优雅地骑在她的马背上。 “枭!”玉笑喜出望外。 然而小丑却对这位不速之客显得很不高兴。 “你是谁?” 枭没有说话,伸手去拉玉笑。 “等等!小姐,你的瓶子碎了。” “哦,对不起!”玉笑忙从袋子里取出钱币,“这些够不够?”然而那个叫圈圈的小丑没有接过那些钱币。 “没有得到答案的客人,怎么会收取钱财呢?” 玉笑微微一笑。 “不用了,我已经知道答案了。谢谢你。”玉笑说着在枭的帮助下跨上马背。 圈圈的脸上闪现出一丝不悦。 枭利落地扯了一下缰绳,枣红马立刻长嘶一声,飞驰而去。 就在他们离开后,圈圈看见了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就掉落在他们刚在离去的地上。他将它捡起。 那是玉笑的手机。圈圈好奇地捡起来,看了看,放进自己的衣袋,然后不易察觉地笑了。 “玉笑。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晚霞一半粉红一半浅紫,像彩色的绸缎铺满了天空。 枭驾着马带着玉笑一路飞驰,直到来到一个陌生的山林。他将她扶下马,然后轻轻放下兜帽。 灰色斑斓的头发在晚风中微微浮动,一双淡漠的眼睛在眉下若隐若现。 “终于找到你了。”玉笑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激动地说道。 “不是叫你不要跟来么。”他闷闷地答道。 “你又想赶我走么?”玉笑不以为然。 “这里已经不是之前的这里了,更何况你根本不属于这里。一个外洲人在这种时候冒冒失失地跟进来,简直是自取灭亡。”枭说着栓了马,走到山洞里坐下歇息。玉笑望着枭一身狐皮斗篷,再次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很陌生。 “你不想问问我为什么来这里么?” “还需要问么,我早就知道了。”他淡淡地回答。 玉笑猛然想起那天晚上他说过的那番话,不由得大窘。 “就是怕你一个人在这里被抓去所以才把你带到这里,不然你以为我会去找你?”枭不以为然地说。 “你就那么不想见到我么?” “是不想让你卷进来。” “听好了,这一次我是不会走的。你带我也好,不带我也好,我都会一直跟着你的,直到我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你……” “不要尝试说服我了。第六洲的故事,我已经大体听说,你也没有必要继续瞒着我了。” 枭看上去有些意外。 “我去找一些木柴,你在这里等着。”他说着离开了山洞。不一会儿,火光即照亮了山洞,深山里的空气顿时暖和多了。 枭静静地拨弄着木柴,一双几近透明的眼睛出神地盯着窜动的火苗。 玉笑惊羡地凝视着那对炭火。“你真厉害。” “什么?”被打断思路的枭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火。”玉笑指了指木柴。就在刚才,枭盯着那堆木柴不知做了些什么,突然,它们就燃烧起来。 “哦,从书上看来的。” “什么书,这么神奇?”玉笑好奇地问道。 但枭看上去却无精打采。 她并不了解他这几天去了哪里,也没有料到他今天会突然出现在镇上。她想起前些天的所见所闻,心中竟有了一些模糊的猜测。 “你想知道什么,说吧。”枭似乎猜出了她的心思,开口道。 玉笑这才从遐想中收回神来。 “你是谁?” 枭沉默了两秒,没有直接回答。“你跟我来。”他说着放下手中的树枝,走向山洞外。玉笑紧紧跟在他的后面。他带着她绕过两道山丘,走了数里,终于来到一片巨大的废墟前。 崎岖不平的地面上,横七竖八地散落着战士们的盔甲和武器。土壤散发着陈旧的血腥味,白骨像是经过了一个世纪,泛着石头般色泽。不远处的一面旗子上,赫然映着一只雄鹰。 “这是圣府军掌权之前的最后一场战役。那是十五年前的一个晚上……”枭专注地说着,玉笑听得十分认真,一直当他说到全军覆没的场景。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也不知道。”隼眼突然奇怪地颤了一下,“但我就是知道,师父他们经常说起,而最近我也会梦起这些场景……” “盖米尔的诅咒吗?” “没错。” “你还记得什么?” “我……想不起来。”枭突然双手抱着头露出痛苦的神色。 “你知道欧斯王吗?” 枭点了点头。 “你知道他的家族后来怎样了吗?” 他又摇了摇头。 玉笑皱了皱眉头。 “我在外界流浪了十几年,已经忘记了那时的事情,一个巫师收留了我,我们在那边一直生活着直到现在。” 原来如此。可是想到他突然回到这里这个问题,玉笑再次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们不愿意告诉我关于过去的一切,就仿佛我与这一切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 “他们?” “是我的朋友,他们和师父生活在一起。” “你为什么要离开他们?” 枭看上去闷闷不乐。“这段时间来,各种各样可怕的场景就像碎片一样,在我的梦中重组。我猜测,那就是我遗失的记忆。” “你失忆了?” “说不清楚。” “那你在梦里都看见了什么……” “战火,废墟,人们的哭喊,还有,还有……”他突然卡住了。 玉笑叹了口气。 “你应该告诉他们。” “错。他们不会允许我来这里的,其实我是来寻找答案的。” “答案?” “关于我的过去,我的父母,还有这个,”他说着脱下狐皮大衣,拉开前襟,露出雪白的胸膛。 “这是……!”玉笑的目光死死盯住了那个巨大的污迹般的标志。在微弱的星光底下,那就像是一只未长成的怪兽,模糊而骇人地四向伸展着。 “暗痕。”枭不动声色地解释道,默默地将狐皮大衣穿好。 “暗痕?” “被诅咒过的痕迹。身上有暗痕的人绝对不可以踏入赛论国的领土半步,而是注定要下地狱和不洁为伍。我们是圣府最大的敌人。” 玉笑望着面容憔悴的隼眼,不知说什么好。 “害怕了么?”他问。 玉笑摇了摇头。 “真是无知无畏啊。”枭叹了口气,转过身背对着那片废墟。 “要是下地狱的话,你不是早就下过几百次地狱了。还用得着在这里和我说故事吗?”玉笑的话语像露水般轻轻地落在夜的空气中,枭不由得笑了。 “地狱,不是为我们这种人准备的。” 玉笑不明白他的意思。 枭疲惫地闭上眼睛。玉笑望着他的侧脸,千万种猜想再次浮上心头。 正文 汉华唐1 金色的铺着黑纹地毯的宫殿里。 白色发髻下一对狭长的瞳孔正盯着跪在地上的男子。身材高大的盖米尔身披一件紫纹黑底的貂皮大衣,额头上一条深色细纹十分突出。此时那地上的男子正哆哆嗦嗦着拿出一份陈词。 “……陛下,这就是迄今为止我们所控制的暗门的位置,在下已经派重兵把守,坚决不让任何一个可疑人士出入……” “那些外洲人怎么样了。”他的声音犹如千年寒冰,落在地上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回陛下,已经将那些企图动乱的家伙解决了,剩下的仍在争取中。” 盖米尔的双眼眯起,跪在地上的男子心底一寒。 “留着他们,以后还有用到的地方。你先退下吧。” “是。”半晌,男子恭敬地站起身。 这时,一直站在盖米尔身后的银尾巴说话了。 “陛下。” “那个女孩的下落打听的怎么样了。” “据说在咔布镇看见了一个黑色头发的汉族女孩。” “消息属实?” “千真万确。” “很好,她现在在哪。” “听说被一个年轻人骑着马带走了。” 盖米尔皱了皱眉。 “不要打草惊蛇。跟着他们,然后暗地里给我抓住。” “是。” “记住,那个女孩是个祸根,必须要在回亚纪结束之前处理掉,否则后患无穷。” “陛下英明。” 盖米尔从座椅上起身走上台阶。他的脚下是赛伦国万里无垠的大地,周围宏伟豪华的群殿高低起伏地坐落着,有如俯首称臣的众兽。宽广的台阶一直延伸到大殿门口,宫城的脚下便是赛伦国最高的山峰——巴别峰。远方连绵起伏的山脉如青云般环绕着赛伦国和脚下华丽的王城。盖米尔面无表情地望着这一切,苍白的发丝在身后飞舞。 传说会有一个女孩来到这里,发现神兽,帮助它建立起新的国家。一旦传说变成现实,自己苦心孤诣建立起的王国就会不复存在,而回亚纪的最后一任黑暗国君便会毁于一旦。 传说便是传说。他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用绝望谱写赞歌,用仇恨装饰琼楼。”盖米尔的十指在权杖上来回摩擦,一丝不易察觉的诡笑浮上嘴角。 来到第六洲后的第一场大雪飘然而至。漫天的雪花如羽毛般铺天盖地袭来,卷走了赛伦国大地上残存的枯枝败叶。南国的雪景,如同一幅天然去雕饰的画,蔚为壮丽。在望也望不到边的云端之上,矗立着狼牙般陡峭的巴别峰,金色的宫殿在云雾笼罩中若隐若现。 “我们这是要去哪?”玉笑一边费力地爬着陡峭不平的岩石一边气喘吁吁地质问正在前面低头走路的枭。后者无比轻松地绕过层层障碍,银色的狐皮在他身后顽皮地飞舞。 “当然是都城。”枭漫不经心地回答。身后的枣红马发出咕噜咕噜的不满的声音。 玉笑仿若泄了气的皮球。 “还有多远才能到啊?”玉笑埋怨着。 枭不耐烦地停下了脚步,责备地看着她。 “怎么,你走不动了?” 玉笑投去责备的目光。 “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来了,现在后悔了吧。”颇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你这是嘲笑我吗?”玉笑暗自生气。 “从此处到都城还有很远,步行的话最快估计要一天。”他正色道。 “什么?那么远?!” “怎么了。”枭若无其事地反问。 “没什么。”玉笑闷闷不乐地说。 “你想回去了吗?”枭突然问道。 “不!我不回去。”玉笑回答道。她知道,即便是回到那里,事情也会一团糟吧。“好马不吃回头草,我跟定你了!” “傻瓜。”枭无端地笑了,伸出手。“来吧,我拉着你走。” 玉笑迟疑了一下,照做了。 风凛冽地吹着,枭一句话也不说拉着玉笑朝都城的方向进发。一直以来,他与那些真相隔绝了,直到最近才开始留心那些被师父藏匿起来的书,那些记载着赛伦国历史的百科全书;他知道,倘若自己不主动寻找那些被遗忘的碎片,它们就会永远像镜子里的自己一样,可触而不可及。 “他们到底在隐瞒什么呢,为什么,为什么我的记忆一片混乱……” 枭自言自语着,玉笑不由自主地望着他。那个叫扎尔的村民告诉她,十年前的战争让欧斯家族的一个王子流落凡间,那个人会不会就是…… 灰色的头发,苍白的脸,眼眸中似乎透着天生的贵气。玉笑为自己的想法所震惊了。 这时一队脚步声突然从身后响起。 玉笑刚回过头就被一个蒙面的人扼住了喉咙。她顿时感到眼前一黑。 “玉笑!”枭见势不妙,猛地一个飞跳跃上半空,然后朝地上的歹徒冲来。那群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从天而降的扫堂腿踢飞在四处,片刻失去了意识。 枭赶忙将倒在一旁的玉笑扶起。 “他们是谁?”她惊恐地望着刚才劫持自己的人,六神无主地问道。 “想必是被盖米尔那个老贼发现了,该死。” “盖米尔,他为什么要跟踪我们?” “来不及说这些了,我们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喂……” 玉笑见枭面色严肃便不好追问下去,只好驾着枣红马朝另一个方向逃去。天色很快暗下来,他们不知在马背上驰骋了多久,终于来到一个海边。深蓝的天下,巨浪拍打着鱼肚白的岩石,接二连三地发出狮吼一样的声响。 “这是哪儿?” “不知道。但是这里应该比较安全。”枭镇定地说。情急之下,他想起了这么一条路线,此时海滩上空无一人,然而在岩石的后边似乎有个拱形小屋透出点点灯光。 玉笑担忧地四处张望,枭则坚定地朝那个小屋走去。 他们来到了屋子的门口。枭脱下兜帽,灰色的发丝被月光染成了银色。咸咸的海风迎面拂来,不时传来鸥鸟悠长的鸣叫。 屋子里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咳嗽。枭正欲敲门,那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迎面站着的是一个身着神色斗篷的高龄男子,他的面容沧桑,似乎很久没有和陌生人说话了。 “进来吧。”他闷闷地说着,迈着缓慢的步子回到桌子边上。 玉笑跟在枭后面走了进去,咸咸的海风和巨浪的咆哮声顿时被关在了门外。他们打量着这间屋子。奇怪的药水味充斥了每一个角落,一个桌子和一张床成为了这间屋子的唯一摆设。在床脚系着一个渔网,网上沾满了五光十色的鱼鳞,看上去就像是渔人的住所。然而当他们朝一旁的桌子看去时,却看见了只有巫师的家里才能见到的器材。各种各样的药瓶和镜子琳琅满目地陈列着,而在桌子的正上方,已经摆好了一张洁白的布。 “你们终于来了。”那男子说着走向桌子后面的座椅坐下,目视着两人。 在第六洲的所见所闻使玉笑已经对这种招呼方式不再感到惊讶了。她看着巫师,心里七上八下。 “让我来先算一卦。”巫师说着让二人各从桌子上的鱼缸里抓了一把紫土。“将它们撒在这块布上。”他说道,他们照做了。 紫色的土细腻地从枭和玉笑的之间滑落,在洁白的布料上形成两块不同的图案。巫师盯着那块布看了看,然后郑重地抬起头。 “玉笑,你便是被选中的女孩。” “什么?”玉笑头一次被这么称呼,竟有些局促不安。枭则抬起头,用一种从未有过的眼神好奇地看着她。 “你是不是很奇怪。你不仅属于赛伦国,而且历史将因你而改写。” 他转过头对着枭,后者神情复杂。 “而你,将经历一场大劫。”巫师将视线投向正低头沉思的枭。 果然!最不愿意相信的事实从巫师那里脱口而出,证实了他的预感。 “大劫?那是什么,能不能告诉我们?”玉笑不解地追问。 “我只能告诉你们这些,这也是我所知道的。他的身上有种力量,就像是黑暗中诞生的灵石,既可以拯救一切也可以摧毁一切。” “你是想说,我是个没有未来的人,是吧。”枭的语气顿时变得僵硬。 暗痕,一定是暗痕。所有被暗痕缠身的人都不会被西克莱提亚大地所认可,其结局,不是被世人当做肮脏的异类便是成为没有身份的放逐者漂流外洲,那便是他所知道的。但是,他为何会感到无名的愤怒,那愤怒就像是一个失去声音的歌者对自己的痛恨,由里及外,如梦魇般困扰着他,挥之不去…… “枭……”玉笑担忧地碰了碰他。 “什么都不用说了。”他默默地推开门,再次来到呼啸的海风中。 烦躁,莫名其妙的烦躁。他看到玉笑的身影从小屋那边追过来,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十几天了,那暗痕竟像瘟疫一样躁动,每每让他从睡梦中醒来。每当那些碎片就要形成完整的记忆时,便会无端地断掉,留下他心灰意冷地放弃。 他曾经想过将这一切告诉师父,但是他坚信那是徒劳的。十几年来,不论是师父还是那三个人,始终对自己的事守口如瓶,就连那段丢失的历史也不愿对他提起。 所以他决定离开那个地方。 可没想到,来到这里得到的答案竟是一样的冷酷。 “既可能拯救一切又可能摧毁一切。”那是什么意思?一个被暗痕缠身的人,除了自己,还需要拯救什么吗?…… 就在这个时候,海岸处出现了一帮人。借着月光,枭看见了金色的铠甲和盾牌,他们像是被施了咒语一般浩浩荡荡朝岩石边的屋子走来。 不好,圣府军已经发现了这里! “枭!……”玉笑着急的声音从岸边传来。不久,她就看见了这一幕。只见那帮人已经与身穿白色狐皮的隼眼展开了对峙,情形岌岌可危。 该死的追兵。玉笑来不及想便急匆匆地跑回小屋告知那个巫师。 “什么?圣府军的部队!”巫师显然被激怒了。 “快去救救他吧!他们人太多了,枭一个人肯定招架不住的!”玉笑说着带着巫师来到岸边,果真,被敌军包围的枭已经难以抗衡,渐渐地败下阵来。 “快想想办法啊!”玉笑一边央求道一边朝着人群呼喊:“快离开那里!” 就在那时,从巫师的手中,一道光环缓缓升起。 “你快离开!”人群中,枭上下腾空的身影时隐时现。 “我不走!”玉笑生气了。 就在这时,枭朝巫师投去一个命令的眼神。海风席卷着他们,容不得一秒的迟疑。 “让她去坚尼街,找到一个叫‘汉华唐’的地方,把这个交给他们!”他在人群中吼着,然后扔来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 “是!”巫师竟然听话地应了。他将那光环稳稳地罩在了交战的人群上方,然后所有的人都静止了一般。 “你在做什么?!”玉笑不可思议地询问。 “救人。”巫师冷静地回答着,蹲下身捡起了一枚镶着紫色宝石的戒指。他不由分说抓起玉笑的手腕,然后像一道光一样带着她消失在岩石上。 正文 汉华唐2 时间在须臾间静止了,又复苏了。 鲜血从枭的额头上流下来,他渐渐地体力不支……这时,巫师再次出现在海边,他昂起头,念出了一串冗长的咒语,然后那些士兵纷纷倒地,丧失了知觉。 枭绕过那群士兵来到巫师的身边。 “他们死了么?” “没有,我只是给他们施了咒语,改写了他们的记忆。”他仰头望天,“对付盖米尔,仅仅将它们杀死是不行的,他还是会追来。”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 “可是,你……” 巫师毫不在意地摇了摇头。“对于一个早就被放逐的人,到哪去都一样。”他拉开下巴下系着的丝带,一个又长又深的新月形伤痕赫然出现在脖颈上。 “你是……”枭刹那间瞠目结舌。即便没有在赛伦国长大,他也知道那个闻名西克莱提亚的名字。没错,眼前的男人正是被盖米尔毒咒所击中而幸存下来的巫师——齐空。 巫师淡然地拉上了衣领。虽然已是过去十年的事了,那道伤口至今仍让人历历不忘。 “那次战争结束以后,我就被盖米尔放逐,后来漂泊至此,从此隐姓埋名做了一个渔夫。十几年来,我等待着神兽的出现,和那个下落不明的王子,期待着有一天能够血洗王城以解心头之恨;而现在我终于等到了。” “氏夭塔殿下。”巫师说着俯首跪下。 “你说什么?!” “殿下!大将军已苦苦找寻多年,以为再也无法见到您了,但是没想到今天您竟然出现在这里!” “我想你一定是认错人了,”枭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得很不自在,“我不是什么殿下,我是枭!” “不!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了,不管过了多少年,不论你换了什么样的名字,我都永远记得你的脸。不会认错的!您就是欧斯王的后裔。” “哈哈哈哈。”枭突然冷冷地笑了。“你在逗我开心啊,齐空大师,您的名气我早有耳闻,但是如此张冠李戴似乎不合适吧。” 后者脸上的表情突然僵住。 “不会的,在下不会认错……不,这不可能……” “你快起来吧。”枭窘迫地说道。 “殿下!您难道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么?” 巫师的话突然似晴空霹雳。 的确,他有太多的事情记不清了。那正是困扰着他的噩梦。可是,就这么冒冒失失地认定自己就是那个人,岂不是太草率……况且,那只是对方的一面之辞。赛伦国人口众多,而自己一个身有暗痕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他口中的王子呢? 真是可笑。 “其实我一开始也在怀疑,但是那枚戒指证明了全部。这个世界上拥有那种紫宝石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当今的大将军白帝,还有一个就是他的孪生兄弟,失踪多年的二王子氏夭塔!” “少胡言乱语了!那是我的师父给我的,虽然贵重,但绝不是你说的那个。有些事,我会自己去查清楚,所以,请你不要再这么叫我了!” “我……”齐空看上去极度失望和震惊。 “那些士兵不过多久就会醒来,盖米尔应该也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我想,你应该不希望他们发现我们还在这个地方吧?”枭走出两步,对着身后的巫师说道。 “……是。但是,刚刚你被包围的时候,为什么不自己回到那个地方而是托那个女孩去呢?以我的功力完全可以将他们拖住。” 枭咳了一声没有回答。 巫师叹了口气,再也不发话。他抓住隼眼的手,像一阵风一样消失在月光下。 热浪伴随着海风一瞬间灌进了玉笑的衣袖。当她睁开眼时,已经站在了一个无比繁华的海滩上。 她茫然地四处看去。身后是像油画一般宁静的大海,而眼前,熟悉的画面层层展开:喧嚣的街道,彻夜通明的高楼,远处传来市民狂欢的热闹的声音,天空中不时地绽放着一朵朵绚烂的礼花,映照着脚下松软的沙滩。 这时,一个甜甜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姐姐,要贝壳吗?” 玉笑低下头,只见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姑娘正举着一篮子五彩缤纷的小玩意儿兴致勃勃地问。在她身后,一对情侣正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对于她的突然出现毫无发觉。 这难道是……玉笑呆呆地站在原地。而小女孩仍坚持不懈地向她推销自己的“产品”…… 插满彩色遮阳伞的海滩,路旁停着的情侣的自行车,还有刺耳的鸣笛……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回到了这个叫做纽约的都市。玉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开始疯狂地朝市中心跑去。 卖贝壳的小女孩不知所以地被晾在一旁,愣愣地望着她…… 正文 汉华唐3 华埠。坚尼街。汉华唐。他应该是这么交代的,没错吧!玉笑使劲回想着,时间在耳边飞快地滑过。 夜幕笼罩的唐人街。 看上去繁华而寂寥。 昏暗的路灯照在湿漉漉的街道上,就像一幅古老的画。雾气四起,飘飘然升上酒店门口悬着的灯笼和汉字,然后又飘到了树枝上。 究竟在哪里呀……玉笑一边祈祷着一边左顾右盼,四周竟然没有一个人,实在是不可言喻的微妙。 正在发愁,突然仿佛有悦耳的丝竹声从巷口传来。她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穿过模糊的橱窗和陈旧的招牌,玉笑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一个发着温暖光亮的店铺上。绿色的琉璃瓦支撑着金色的飞檐,一个不大不小的茶楼呈现在她眼前。 玉笑仰面看了一眼朱红色木格门正上方的青色牌匾,果真看见了“汉华唐”三个隶书的毛笔字从右到左整齐划一地排列其上。 “原来是茶楼……”玉笑一边纳闷一边咕哝着。正欲进门,不料突然撞在了一个身穿旗袍手持印花丝绢的女子身上。 玉笑吃了一惊。那女子倒开口了: “小姑娘,这么晚了,是要来店里喝茶吗?”她笑嘻嘻的,声音尖细,玉笑再次打量了一下她。 “不是,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女子面带愠色,“客人差不多都走光了。你还是明天再来吧。” “可是……” 由于是深夜,客人的确是屈指可数。几支修长的兰草寂寥地从角落里的花瓶中探出头来,在昏暗的地板上投下稀稀落落的影子。玉笑看见那茶楼里的墙壁上均粉刷着奇形怪状的兽型图案,各各栩栩如生。而在正对着玄关的香台上,一尊金光闪闪的神像正抬起一双好奇的眼睛望着门口这个陌生的客人。 就在玉笑举棋不定的时候,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女子背后响起了。 “是谁呀,梅夫人?” 玉笑看见一个精瘦干练的男人从楼梯口出现,朝门口走来。 “是一个小姑娘,嚷嚷着要找一个人。”那女子说罢挥一挥手绢离开了门厅。 那个男人似乎察觉了什么,他的眼睛定定地望着玉笑手中的戒指。 “这是枭要我带给您的!”玉笑忙将嵌着紫色宝石的戒指举止胸前。 男人接过戒指,注视了良久。 “你,跟我来。”男人望了望玉笑,小声说道。 客厅里传来细微的杯盏交错的声响,想必是正在收拾客人用过的茶具。明明已经打烊了,玉笑却惊奇地发现这里的人并没有要走的意思。男人头也不回地绕过客厅上了二楼,玉笑紧紧跟在后面。 然而,刚刚走上旋梯,映入眼帘的景象就让她惊呆了: 一张巨大的银色屏风映入眼帘,屏风上绣着一幅墨梅图。玉笑从未见过如此精美的画作,朵朵花苞像是喝饱了汁液,在修长的枝干上怒放着,深深浅浅的梅花的末梢处有一篇古诗,玉笑未能识得那诗文上的字。这时一股奇香从那梅花图后边逸出。玉笑跟了过去,眼前的景象更是让人应接不暇了:屏风后面其实是一件巨大的屋子,准确的说那不像是屋子;地面从屏风的根脚处便开始由阶梯代替,台阶一层一层环绕着筒状的屋体朝下,一直延伸到一个不大不小的平面。玉笑定睛一看,才发现这屋子是八角形的,屋顶比想象中还要高,上面吊着古色古香雕有神兽的灯笼,垂着鲜艳的流苏;而那个八角形底面的摆设更是令人叹为观止;各式各样的镜子很有规则地摆放在八角楼的每一面墙壁,而那墙壁是由祖母绿色的砖石砌成,连同八角形的地面构成了一个幽闭的空间。最吸引人的是那底面中央的一块两米来方的棋盘,棋子是金银做成的,在它的不远处斜放着一架木色的古琴。台阶下种满了和西克莱提亚大陆一样的奇花异草,而在八个角的位置各有一盏仙鹤造型的香台,每只鹤的喙里都衔着一柱焚香,它们缓缓冒着青烟,使得整个房子里看上去云雾缭绕。 玉笑这才看清方才那丝竹声的源头。在那古琴的后面正坐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她的头发如同乌黑的海藻,一双眼睛灵动地望着琴弦。她的表情安详沉静,而在她的身边则站着一位手持横笛的青年男子,他看上去一样沉醉在乐曲中,两人浑然一体,飘飘欲仙。 玉笑不禁怀疑起这茶楼的真正用途。 “我便是枭的师父,御也。这两位是枭的师兄和师妹,木寒和牧谣。”男人说着来到八角形屋子的底端,指着那两个天仙般的人,他们见状停止了奏乐。 他们纷纷向玉笑投来好奇的眼光。 “请坐吧。”那个叫御也的男人很有礼貌地让玉笑坐下,然后吩咐梅夫人泡了一杯热茶。 “我叫玉笑。你们,应该就是枭的朋友们了吧?” “是的。他应该都告诉你了吧。这孩子,不知何时开始便独来独往,前些天又突然失踪了。” “枭现在有危险。他需要你们的帮助。” “没想到他还是去了那里。”御也听上去忧心忡忡。“不过已经十年了,该来的总会回来。” “他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玉笑解释道。 御也轻轻叹气,道:“他虽然没有亲自回来求助,但他让你来,想必也是信得过你……” 玉笑迷惑地望着他。 “这孩子很要面子,不论做什么,只要下定决心单独完成就绝不会让别人插手。这次他会让你来,想必是碰到了更大的麻烦。”御也似乎陷入了沉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以告诉我吗?”玉笑诚恳地问道。 “那是十年前,他还不到我的腰这么高的时候……”巫师一边摇头一边回忆起那段往事。就在盖米尔屠城的那一晚,年轻的王后为了保护两个王子,不惜用身体挡住了两个男孩,盖米尔的权杖发出的毒咒让王后当场毙命,然而两个男孩还是未能幸免于难…… 他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丧失了记忆,身后跟从着神仙般的兄妹两人。他们将事情的经过一一告诉了他,从此他带着三人离开西克莱提亚,来到了这个叫美国的现代国家。为了维持生计,他们开始了普通人的生活,这座茶馆也由此诞生。兄妹二人平日里靠弹琴招揽这些外洲的顾客,闲暇时便替自己照顾失忆的枭。当然,为了不让二王子再次被危险盯上,他们为他取了一个新的名字,并对那段往事绝口不提。 “枭,这个名字是你们给他起的?”玉笑惊异道。 “对,”巫师长叹一声,“像雄鹰一样孤独的血脉,虽然被迫流亡,仍然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冲破云霄。这就是他!所以,我给他起了这样一个名字。” “你们,其实是希望他变得更加坚强的,对吧!”玉笑望着满面沧桑的巫师,内心一阵悲凉。 “但是自从那个冬天开始,他就被各种各样的噩梦困扰着,于是我猜想那就是劫难的开始了。” “劫难?” “一场战争不可避免了。”御也像是对她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道。空气中弥漫着焚香的气味,一旁的牧谣正安静地听着师父诉说着这一切。 “我想,他一定是因为担心我责怪他所以才不愿回来见我。唉……” “可是他已经被盖米尔发现了。” “正是如此,我才重新审视这十几年来我的做法。”御也叹了口气,“时间到了。逃避已不是出路。” “这么说,您答应和我一起去帮助他了?” 御也郑重地点点头。 “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 就在这时,玉笑感到一双眼睛正在角落处偷窥着他们。她猛地回头看见一个十岁大的女孩正幽灵般的站在镜子后面。 正文 汉华唐4 那是一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小女孩,浓密的黑发如瀑布一般倾泻下来,一直垂到腰际。她身着火红的长衣,腰带紧紧地系在腰间。可爱的刘海儿齐齐地搭在眉梢,几乎盖住了一对大而生辉的眼睛。精致的鼻翼下面是一张樱桃小嘴,此时正微微张开,似乎诉说着什么。在她的左手处,玉笑却看见一把与之年龄不符的红缨佩剑,而那双眼睛看着玉笑的时候,仿佛里面正燃烧着熊熊火焰,使人不寒而栗。 “她是谁?”玉笑听上去惊慌失措。 “哦,不用怕,那是樱子。是我的徒儿,她的父母也被盖米尔杀害了,来,樱子,到师父这儿来。” 女孩听话地朝他们走来。 那真是一个神话般的小人物,如果不是亲眼看见,玉笑绝对不会相信世上真有这么可人的尤物存在。然而当小女孩路过她身边的时候,玉笑却莫名地感到一阵幽谷般的寒气与杀气。 “告诉师父,今天的剑法练的怎样了?” 樱子抬起头在御也的身边耳语了几句,后者会意地点点头。 “樱子不要操心,我和玉笑去一个地方,很快就会回来。你要在家好好练习,知道了吗?”御也对这个叫樱子的小女孩说道。 “师父说的地方是那里吗?”樱子突然问道,眼神空洞,清冷。她的声音很甜,但是却跟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一样寒冷。 御也低下头,眼里流露出严厉之色,目视着女孩。樱子沉默了,低下了头。 “玉笑,你先休息。樱子,你跟我来。”御也说着走向八角形房间的其中一面墙,推开。小女孩亦步亦趋的默默地跟在他的后边。 他们来到一个院子里。四周的高墙十几年如一日地立在那里,清冷的月光照在他们头顶,樱子的剑鞘反射出千年寒冰一样的锋芒。 空旷的院子里只有一座石桌。院子的拐角有一棵樱花树,它忘却了春夏秋冬,沉默的盛开着,一阵风吹过,粉色的花瓣纷纷飘舞,在树根的周围铺了一层粉色的薄的纱幕。 “师父,为什么不让我跟你们一起去。”终于樱子忍不住说话了。她的声音包含了太多的委屈和幽怨,孤独的像飘零在院子里的樱花。 “现在时机还未到。樱子,你还太小。”巫师冷静地说道,语气也有这不容人质疑的语气。 “可是我的剑术已经足以去征战了,您不是说过吗?为什么还是不可以呢?”小女孩有点急了。 “樱子,你要知道,以你的剑术足以征战,但不足以对付盖米尔。你还需要再多加练习,日后,你总能达成所愿。放心吧,孩子。” “师父!我跟您后面学了这么久,多少年都过去了,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回到赛伦国替父母报仇,可是,为什么我还要留在这个地方!” “樱子。就是因为你天资聪慧,我才不会让你去冒这个险。你是飞狐,是人兽的结晶。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一旦走火入魔,后果不堪设想。”先前的争吵声停了,空气默的静下来了,樱子终于默默地接话。 “是啊。不能因为对敌人的憎恨就铤而走险,无论那是怎样的仇恨,都不可以让它控制自己的思想,这就是习武之人所必备的精神。你有了吗?” “我……”她惭愧地低下了头,不想认清这个事实。 “将紫伞的第七章练给我看。”巫师正色,命令道。 樱子拔出剑。顿时有风从剑的末端生出,所有的花瓣都在气的作用下朝着一个方向翻滚,然后旋转,凝聚……樱子的身体逐渐升上半空,与此同时,那些花瓣形成了针雨,在她的面前组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屏障。 “散!”她叫道。可是那些花瓣并没有按照她的意愿散开,而是无力的掉在土地上,就在这时,樱子也因剑法中断而重重摔倒下来。 “知道为什么失败吗?”这时,御也慢慢走到受伤的樱子身边,温柔地将她扶起。 樱子的脸上挂满委屈悔恨的泪水。 “这把剑名为血樱,其战斗力足以摧毁一座将军府。但是,你还没有学会怎样使用它。你的天性中有太多能毁灭自己的黑暗,耐心,毅力,坚忍,这些都是你需要学习的东西。而仇恨所衍生出来的急躁,怒气,动摇,这些东西你必须要克服掉。”御也背过身去,不想看徒弟伤心的摸样。 “师父。”樱子依然不甘心。 “好好练,什么时候悟出来了,什么时候再来找我。那时候,我便会让你回到赛伦国,完成你这几年来的愿望。” “是……”樱子望着御也一步步离去,热泪盈眶,还需要多久呢?盖米尔,你等着我来手刃你吧!她的眼光突地变得坚定。 毓秀草的香轻柔地萦绕在玉笑的睡梦中。 朦胧中,那些道听途说的故事再次飞向她的脑海。 只要找到神兽,一切苦难便会结束。 生活在悬崖绝壁上的鹰族,曾是欧斯家族的祖先。未经蜕变的雏鹰都会在某一个风平浪静的日子被父母扔下悬崖,然后飞向天空。后来,那种习惯演化为雏鹰自觉的降落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新的羽毛会取代之前的绒毛,称为“羽化。” 欧斯家族的所有后裔都沿袭了这个鹰族的特质。每当一个人长成之际,便会像鹰族一样,寻找一个高处,然后毫不犹豫地跳下;从那以后,他便成为真正的鹰族的人。 见过羽化的人都无法忘记那种壮丽的景象。 羽毛。 漫天飞舞的羽毛。 就像是从泥池里长出的荷花,无论淤泥想要怎么掩盖,都无法抹杀它的本质,掩盖不了他注定翱翔的命运,他们最终会在夕阳下绽放出令世人惊艳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