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 前世 昭宁十三年,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漫天的白雪纷舞似乎要将世间一切的色彩都包裹在这素净的雪色之下。此时,已经是年关将近,邺城中的百姓大多都在家中围着暖炉喝着热茶,同家人们团聚在一起。 城内路上行人寥寥,突然从远处传来了阵阵的马蹄声。有人闻声望去,却只是看到了一队颇是怪异的组合。那是一队黑甲骑兵在前开路,后面缀着的则是十几辆奢华的马车,一看便知那马车里坐着的人定是朝中高官。 黑甲骑兵身上那充满肃杀之气的铠甲,和那马蹄处高高扬起的雪沫都叫路上的行人没有与之对视的勇气。只能是低下头,小心翼翼地站在路旁的角落中,直到耳边最后一丝车轮碾过雪块时发出的脆响也消失不见时,那些行人才敢重新将头给抬起来。 这疾驰而过的一队人马并没有给路上的行人带来太多的感觉。唯有一个五六岁的男童抬头看了会儿那队人马离开方向,拉了拉自己父亲的手问道:“爹,那些大人们是要去长宁街吗?” “嗯。”男童的父亲并不是一个多言的人。 男童又说道,“那他们定是去找那位大人的,我知道那位大人就住在长宁街。”男童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雀跃。不过,这些雀跃并没维持上多久,男童转眼间便变得有些忧虑。他小心翼翼地摇晃了几下自己父亲的手臂,问道:“爹,是不是又要打仗了?” 男童的父亲闻言停下了脚步,伸出厚实的大手拍了拍自己儿子的头顶说道:“不怕。就算真的要打仗了,只有长宁街的那位大人在,我们便会战无不胜。” 只这么一句话,男童心中所有不安就像是被一双大手给抽走一般,继续高高兴兴地和自己的父亲向着家的方向走去。天气这么冷,他的娘亲一定是早就煮好了一大锅热汤,等着他和爹回去呢。 那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停在了长宁街唯一一处人家的门口。那个男童其实并没猜错,的确是有一场恶战要开始了。 马车停稳之后,从车上陆陆续续地走下了不少朝中重臣,只是他们眼底此刻除兴奋,还有一抹掩藏不住的惧意。两种全然不同的心情在这群人的心中交织着。 “李大人,我们这便进去吧。”或许是因为心中底气不足的原因,这群重臣们此刻都聚在这位李大人的身后。 这群人中唯有众人口中的李大人面上是一片的平静,既无兴奋,也无惧意。他点了点头,率先走上去叩响了那黑铜色大门。不过,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大门一碰就开,就像是这座宅邸的主人早已是知道他们这群人要来,特意给他们留了门。 这下就连这为首的李大人面上也留露出了几分异色。其余人中胆小的更是恨不得能此刻转身就跑,远远离了这是非之地。可现实又哪里容得他们退缩,一行人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一进到宅邸内,众人才发现这宅中看起来空荡荡的,就像是没有人一般。 “这摄政王不会是跑了吧?”有人小声说道。 李大人闻言,面上的神色更是又紧绷了几分,就在此刻,众人听到了一阵丝竹之音,连忙是打起了精神,在黑甲卫的保护下向着丝竹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嘣”的一声,房门被黑甲卫给重重踹开。丝竹声腔在门被踹开的那一瞬间戛然尔止。屋内所有的乐师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齐转头看向闯进房内的这群不速之客。唯有这宅邸的主人依旧闭着眼睛,斜靠在位子上。 或许是这屋内的一片祥和之气,刺痛了一些人的眼睛。一个面颊瘦削、眼珠浑浊的男子,奋力地从挡在前面的黑卫之间寻了空处,将自己的脑袋给挤了进去,高声地叫嚷道,“沈端和!你这个窃取国政的妖妇!今日便是你命断黄泉之日,还不过来,速速受死!” 那男子的尾音还未说完,便被沈端和随手掷过去的酒杯给砸得满面血污。 这下子那些还想要开口的说话的人一下都噤了声,就连身子也是重新瑟缩回黑甲卫士的保护圈中。这个时候众人才想起来,他们此刻面对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女流之辈,而是一手让栖吾国日月转换的摄政王。 纵然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余载,但是众人犹是记得在启元十三年,皇宫地砖上铺满了皇室的鲜血。那是眼前这个女子,沈端和亲手犯下的杀孽。然后,这个女人便拥立了先帝幼子登基,而自己则是把控朝政,做起了摄政王,当今圣上转眼间就成了她手中的提线木偶。 沈端和缓步从高位上走了下来,她的目光从每一个正对着她的人脸上扫过,却是发现那些人皆是垂首,避开了她的眼神。沈端和极是轻蔑地喉间溢出了一声冷笑,单看这架式,不知道的还以为身处死局的是这群废物,而不是她沈端和。 不,其实还有一人非但是没有避开她的眼神,甚至还坦然地回望了过来。 “看来这么多的人中,只有李大人你是有话要同我说。”沈端和语气漠然地说道。 李大人,李啸叶身前的黑甲兵士主动地让出一条路来,让李啸叶得以站在人前。 “罪臣沈氏,不敬君王,把控朝纲十余载,私设府兵,拥兵自重,你可知罪?”李啸叶朗声地说道。他和他身后的那群庸碌草包不同,他清俊的脸庞上没有丝毫外露的情感,让人无法窥见他此刻的心思。 沈端和在听到李啸叶为她列下的条条罪状之后,面上渐渐是泛出了一丝笑意,她开口说道:“李啸叶你似乎是忘了一条罪,我此生犯下最大的罪理应是弑君之罪才是,那个狗皇帝的脑袋可是我亲手砍下来的。” 众人闻言皆是一噎,他们未曾想过他们苦心遮掩的事情,竟是被沈端和就这么给揭出来。就在此时,沈端和却是直接将手中的长刀抽出,那雪亮的刀尖直指着众人说道:“李大人放心,我是知罪的。” 沈端和的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阵刀刃出鞘的声音,显然沈端和的行为已经是触及到了这群黑甲兵士敏感的神经。 “沈端和,你今日已经是没有胜算了。”李啸叶微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一切说道。沈端和从来都是一个聪明人,所以李啸叶才觉得她此刻的行为是反常的。 “这样分明的事情就不劳李大人再来提醒一遍了。” 就在沈端和说完这句之后,众人立刻就又是听到了一阵兵刃出鞘的声音。众人立刻查觉出不对,向着沈端身后望去,却是愕然地发现,那些哪里是什么乐师,分明就是沈端和豢养的死士,而兵刃出鞘的声音正是这些人将自己藏匿于乐器中的兵刃抽出的声音。 “杀!” 随着沈端和的一声令下,她身后的那些死士们便冲上前同那些黑甲兵士绞杀成了一团。沈端和继续向前走去,偶有几个冲到她面前的黑甲兵士也是被她几刀毙命,再没了生息。 沈端和一直走到距离李啸叶只剩下几步远的地方时才停下了脚步。此刻,沈端和的身后是混战成一团的黑甲兵士和死士,而李啸叶的身后早已空无一人,那些人早就在见势不妙之时就奋力地逃走了。 “我当年就知道你李啸叶非是池中之物,所以我才选了你。”沈端和用似是叹息地语气说道:“一直以为,你做的都很好,今日也是。” 李啸叶的眼中露出了些许的迷茫之色,正当张口想要问些什么时,却是兀地觉得自己心口一凉,低头看去之时,已是一柄长刀穿胸而过,李啸叶再张口之时,却只是喷出了一口血沫。 沈端和自是知道李啸叶想要开口问的是什么,只是此刻已是无心去回答李啸叶这个将死之人的话了。沈端和最后回身看了四周,便引颈自戮。在沈端和手中的刀刃将她的脖颈割出一道巨大的伤口时,那些死士便不再恋战,迅速抽身而退,不知逃往了何外处。 倒在地上的李啸叶看着眼前一幕幕,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但是很快在他的眼前就迎来了永久的黑暗。 第一卷 第2章 今生 昭宁十三年,冬,栖吾国摄政王沈端和身死,万民哀悼。 昭宁十七年,夏,栖吾国被北燕所灭。同年,北燕新君决议迁都于原栖吾国国都。次年,北燕新君听于心腹建议决定修史。 为彰显栖吾国皇室昏聩,北燕新君为沈氏一族平反,直指栖吾国鲁哀帝于启元十三年谋害忠良沈氏一族(逼沈家幼女为家人复仇),鲁殇帝于昭宁十三年,逼死沈氏唯一后人,沈端和。不顾沈端和曾多次平叛,御敌之功。至此,沈氏一族于史册之上再无污名。 在无人知晓之时,北燕新君的心腹打开家中密阁,那里面供奉的赫然是沈端和的牌位。那人对着沈端和的牌位叩首后,不禁痛哭道:“如今大人心愿可是了了。” 沈端和再次睁开双眼时,看到的却是一顶团花锦簇的帐子,沈端和微愣。那日冰冷的刀锋划开喉管的感觉尚且还存留着几分在她的颈间。沈端和的眼神随即一肃,她是个用刀的好手,所以没有人能比她明白,那一刀之后,她是决计没有活下来的可能,但如今眼前的一切又算是怎么回事? 沈端和一双眉毛微微蹙起,她抬手将帘子掀开,却在看清楚屋内陈设之后,浑身僵硬地呆立在了原处。这,这分明就是她曾经闺房的模样,这房间的每一处角落都是她曾经最是熟悉的。片刻过后,沈端和像是醒过来神,她疾步走向房中的梳妆台。 铜镜中映照出的女儿模样,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生得肤质似雪,明眸皓齿,最是鲜嫩的年纪。沈端和伸出手想要摸一摸那铜镜里的人,却是又在指间将要触碰的时候迅速缩回。 铜镜中的面容是沈端和再熟悉不过的了,那是曾经的自己。这个时候,她有父母,有兄嫂,还有尚未出世的小侄子,一切都美满得如同一场梦境。可就是因为这样,沈端和才不敢去触碰,她怕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一碰就碎。 就在沈端和呆坐在梳妆台的时候,“吱咯”一声房门便被人推开了。一个打扮利落,面上犹带着几分英气的丫头走了进来。她看到沈端和呆坐在那里的样子似是吓了一跳,连忙走到沈端和的身边。 “小姐,怎么醒了也不叫珍珠一声?”那丫头望着沈端和的眼中全是担忧,一边说着,一边手脚利索地去给沈端和拿外衫。 就这么一转身的功夫,那名名唤珍珠的丫头便错过了那滴突然从沈端和眼眶中坠下来的泪。她的珍珠早就在启元十三年,她率兵杀入皇宫时,为她挡箭而亡了。 珍珠没有察觉到沈端此时的异样,口中依旧是不停地说道:“小姐你这一觉可是足足睡了一天一夜,怎么叫都叫不醒。老爷请来郎中来看,那个郎中却说小姐无事,不过是睡着了。当时,老爷就对那郎中破口大骂,说他是个庸医。要不是当时有夫人和两位少爷拦着,老爷怕是直接要提刀将那郎中给劈了。” 说到这里,珍珠将外衫披到了沈端和的身上,“小姐,如今你可算是醒了,这就是吉人自有天相。不过,小姐你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若是有的话,珍珠立刻就去叫郎中。若是没有,珍珠便去将小姐醒了的事情去禀告给老爷和夫人。” “珍珠,我没事。”沈端和看着珍珠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没有人知道沈端和此刻是强压下了怎样翻涌的情绪。 就在珍珠确认沈端和无事,转身欲走的时候,沈端和却是突然伸手拽住了珍珠的衣摆,说道:“珍珠,我睡的时间有些长,脑子也有些懵,一时想不起今日是什么日子了。” 珍珠原以为沈端和是有什么不适了,一颗心正要提起,在听到这番话后才是将心给彻底放了下去。笑着说道:“今儿是十月初三。” 沈端和接着问道:“哪一年?” 这下珍珠可就是有些奇怪了,这记不清日子是正常,但是连哪一年都给忘了就是有些稀奇了。不过,珍珠到底是没有多想,只当作沈端和是睡昏了头,说道:“小姐真的是睡久了,如今是启元十年。” 沈端和在心中飞快地计算了一下,她生于玄照四十三年,今年应该是十三岁了,“我这边已经是无事了,珍珠你快去告诉父亲、母亲,还有兄长们,也省得他们担心了。 “是,小姐。”珍珠听到沈端和的话后,急匆匆地便是向外走了。室内只留下了沈端和一人。沈端和独自坐在那里,思绪却是渐渐飘向她的上辈子。 上一世,沈家镇守边关,却是因为君王疑心。满门在宫宴之上被设计鸠杀,唯有沈端和因病留在了边关,这才逃过一劫。但是,沈家却是背负上了谋逆这般无可洗刷的罪名。 沈端和也是坐到了摄政王这个位置之后,才发觉栖吾国从上至下已然是腐朽不堪,救无可救。索性,沈端和便也不去救这必亡之国了。她用武力平叛,用武力挟持朝纲,让栖吾国继续苟延残喘地存在下去。因为她想让这国亡在皇室的手中,让皇族永受千古唾骂,让他们也尝尝身负污名的滋味。 在把持着朝政的十余年中,甚至是不用沈端和亲自动手,那些真正有才学的子弟便会被那些老勋贵给压制得永无出头之日。朝中唯一的能臣便只有新任太傅李啸叶,因为这人是沈端和亲点的,所以无人敢碰。 在沈端和的刻意放纵之下,渐渐这整个栖吾国便是只能靠他们二人运转。沈端和死了,大军溃乱,李啸叶死了,满朝庸碌,栖吾必亡。栖吾国皇室身上的骂名再无洗刷之日。 想到这里沈端和已经是无法压抑自己从喉间满溢出来的笑声,开始放声大笑起来。自前世家人身死之后,沈端和已经是有许多年未曾像今日这般畅快地笑过了。 笑过之后,沈端和伸出手,轻轻拂上了自己的面颊,触手之处是一片冰凉湿润的感觉。沈端和这才意识到就在自己方才放声大笑的同时,她眼眶中的泪珠早就是随着自己的笑声成串滚落下来,浸湿了脸颊。 沈端和轻轻捻掉了自己指腹处那点子湿润的感觉,这才随手拿了一块帕子将面上的泪水擦了个干净。 “今生不会再让你们枉死了。” 第一卷 第3章 不该出现之人 沈端和将自己梳妆好后,没坐上一会儿的功夫,便听到了一串迅捷的脚步声。沈端和立刻将自己的目光投向房门处,果然在下一瞬间就有一大群人直接涌入了她的房中。 眼看着自己的父母和两位兄长在时隔多年之后,又这么好端端地站在自己的面前,沈端和几乎是要压抑不住自己眼中的那股热意。 只是还未等沈端和说些什么,她就被拥入了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中,这怀抱中还弥漫着她儿时最是熟悉的梅香味道。这是她母亲的怀抱,沈端和只是略微犹豫了一下,便放任自己沉溺在这一片温暖之中。 赵清婉一边伸手抚摸着沈端和的背脊,一边说道:“你这孩子可是吓死娘了,一家人正好生吃着饭呢,怎么就一下昏睡过去了。娘还以为你是得了什么急症,如今总算是平安无事地醒过来了。” 沈端和听着耳边自己母亲温柔中夹杂着庆幸的声音,不禁有些怔愣,这已经是她多久都没有听到过的话了。 “娘,平安已经没事了。”沈端和的乳名平安。即使是她如今已经长大了,家人还是习惯唤她的乳名。 沈端和从母亲的怀中微微地抬起头来,便看到了站在几步外满面担忧的父兄。沈家一门俱是将臣,便是她这个寻常人家里都是娇养着的闺阁小姐,也是从小舞刀弄枪长大的,论武艺沈端和不输于这世上任意一个男子。 不过,也正是这一家将门的气氛,反倒是让沈家的男儿都生得有些冷硬,不会将过于细腻的情感直接表露出来。就像是现在,沈端和父兄们心中的担忧不比赵清婉少上半分,但他们却不会围着沈端和嘘寒问暖,不过是站在一边巴巴地看着。 “父亲,大哥,二哥,平安已经没事了。”沈端和抬起头说道。 沈父连同沈家的两位兄长那严肃的神情,皆是因沈端和这一句话有些许地松动。 沈父轻咳了一声,说道:“平安无事就好,等下叫你大哥把郎中请来,再诊下脉。” 沈端和点了点头,左右她身体无事,如此能让家人安心也是好事。 尽管前来诊脉的郎中已经是反复说了好几遍沈端和身体康健,什么事情都没有,但是沈端和依旧是被她的母亲拘在院子中,哪里也不让去好好休息了几日。 沈端和依稀记得前世自己在这个年纪的时候,最是闲不住,一日里少说有半日都在和自己的两个哥哥四处去玩,可是如今她的心境早已不复前世那般,这整日玩闹的事情她现在真的是做不到了。 趁着这次静养的功夫,沈端和老老实实地待在了自己的房间内,将前世这个时候应该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部都给顺了一遍。沈端和心中暗忖,若是今生同前世没有太大的变化,那不久之后可就是要有一件大事要发生了才对。 沈端和这几日一直乖乖地待在房中,一是为了想清楚之后的路该如何去走,二则是为了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在经历了前世的各种变故之后,沈端和虽然依旧是沈端和,但终究是有些东西已经发生了改变,这种改变旁人或许觉察不出,但是至亲之人却是一眼能看出。 前世今生之说过于飘渺,沈端和不打算同任何人说起此事,自然也就不会留下任何的破绽。 只是沈端和未曾想到自己这段时间异常老实的举动,反而是惹来自家母亲的担忧。 这日,沈父一回家,便看到自己的妻子正有些闷闷不乐地坐在窗边,顿时,心下有些奇怪。于是,走过去问题:“夫人,这是怎么了?” 沈母看了眼沈父,这才没好气地说道:“还不是平安那孩子。” 沈父一听沈母这话,下意识地就以为沈端和又不听话,翻窗跑出去玩了,毕竟以前这样的事情沈端和可是没少做过。于是出言安抚道:“夫人宽心,平安既然有力气跑出去玩,那正是说明身体健康,这是好事啊!” 沈母一扭脸,就听到沈父这样说,顿时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偷跑出去也能被说成是好事,这到底是在养女儿,还是养儿子呢。这要是换做平常,性子泼辣的沈母早就是要柳眉倒竖,一双纤细的玉手狠狠掐上沈父腰间的软肉了。可是今日沈母只是气了一瞬的功夫,便又是发起愁。唯有沈父全然不知自己逃过了一劫。 沈母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一眨眼都过去了三天的功夫了,平安这孩子居然还老老实实地在自己的房中待着,既不闹着要出去,也不自己偷跑。” 沈母这话可是让沈父也是吃了一惊,这大门出,二门不迈的事情可是从来都不能放在他们女儿身上的。 沈父的眉头也是皱了起来,“难道是平安身体不舒服,瞒着我们了吗?”除了这个理由之外,沈父实在是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缘由了。 “也不是,珍珠说平安的身体好得很,每日都会在院子里练武,刀法看着比之前还精进了不少。不过,珍珠也说,现在平安常常在房中发呆。”沈母将这些日子以来沈端和的反常之举都说了个遍,这才看向沈父,指望着他能说出什么好办法来。 沈父身为男子,自然是没有自己妻子这般心细如发,方才自己妻子说的这些事情在他看来根本就不算是什么大事。小孩子嘛,性情不定也是常有的,有什么可值得担心的?不过,多年夫妻相处下来,沈父就算是生一颗榆木脑袋也是明白自己此刻不能将心里想的话给说出来,不然定是他要遭殃。 沈父在心里将话琢磨了一下,这才说道:“许是平安懂事了,知道咱们担心她,这才乖乖留在家中。不过,都三天过去了估计她也是闷坏了。依我看,平安既然已以是没事了,就别这么拘着她了,回头再闷病了。明天让老大、老二陪她去跑几圈马,全当是松快松快筋骨了。” 沈母这次倒是没有再拦着了,也是点头同意了这件事。 “行,有临儿和沛儿在,我也能安心一些,他们兄弟俩行事一向妥帖。” 次日一早,沈端和就被珍珠直接从被子时给拽了出来,还有些迷糊的时候,又被套上了一身骑装。正在沈端和想要张口问些什么的时候,却是被珍珠给一把推出了门外。沈端和一抬眼,便看到自己的大哥沈临和二哥沈沛同样是一身干净利落的打扮,手中还拿着马鞭站在她的院子中。 就在沈端和尚且还是有些愣神的时候,就听到自己身后隐隐传来了珍珠清脆的声音,“珍珠知道小姐这几日定是无聊了,今日小姐可是要玩得开心些。” 沈临见自家妹子的脸上犹带着疑惑,解释道:“走,今天我和你二哥带你打猎去。” 沈端和就这样略带着几分茫然地眼看着自己的两位兄长走到了家门口,心底充斥着她有说过自己想要去打猎的迷茫。不过,沈端和本身对打猎这件事也是颇感兴趣就是了。边关不比栖吾国别处热闹,打猎也算是这里唯数不多的乐子了。 要用的马匹就被小厮们牵到了正门口,只是沈端和抬眼望过去的时候,却是看到一个不应该在此时出现这里的人混迹在了小厮之中。 沈端和原本还剩下一点儿瞌睡在看到那人之后迅速消失。 ‘他怎会在这里?’ 第一卷 第4章 前世故人 尽管在上一世沈端和从未见过那个人在这个年纪时的样子,但是,人的相貌再怎么随着年纪的增长而变化,也是能看来最初时的那个影子。此刻,沈端和已经是有八九分能确定,那个身形瘦弱,正牵着缰绳的小厮,就是她上一世为自己选好的刀,李啸叶。 李啸叶曾经是沈端和计划中最为重要的一环,所以,沈端和了解李啸叶的所有一切,这其中自然也就包括李啸叶所有过往的曾经。毕竟只有将所有的一切都握在自己的手中,沈端和才能保证自己的这把刀不会逆了她的心意,扎到旁人的心窝子里去。 细算下来,李啸叶今年不过十四,他那不受宠爱的娘亲在他十岁的时候就亡故了。此时,李啸叶是李府中唯一的庶子,而那李夫人又不是能容人的人,李啸叶在李府一直过活得很是艰难。上一世的李啸叶可是从未在十四岁的时候离开李家,独身前往边关,还做了他们家的小厮。 沈端和想到此外,心中竟突然升起了一股子兴味。不知这李啸叶究竟是她有了一样的迹遇,还是今生当真不同于前世了。 沈端和心中揣着事,一时没注意脚下,回神的时候却是发现自己已经是落后于两位兄长半步了,连忙快走了几步跟了上去。 二哥沈沛见沈端和跟了上来,低声问道:“平安方才在想事情吗?” 沈端和也没有打算隐瞒什么,直接点了点,说道:“我看那牵着大哥的蹑云的小厮有些眼生,便想了想他是谁?” 大哥沈临自然也是听到了沈端和的话,开口道:“平安不知道也正常,他是我两月前捡回来的,名叫李啸叶。本来就是打算顺手救条人命,后来才发现他也没有个归处。不过人是挺机灵的,我也就把他留在身边当小厮了。” 沈临这话说得很是随意,好像是这一切就真的只是种种意外的巧合叠加在一起罢了。但是,沈端和却是明白,若是李啸叶有了同她一样的迹遇,也是从前世重生回自己身上的话,那事情便不会像是沈临说的那般,只是巧合了,而是这个李啸叶苦心算计好了一切,就等着沈临自己一脚踏进去了。 ‘只是李啸叶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为了报前世的杀身之仇吗?’沈端和在心中推测道。 现在沈端和知道的信息还是太少,几乎还推算不出什么来。但她却是已经在心中暗自有了决断,若这李啸叶真的是她一样,那便是决不能留了。重来一世,沈端和不会纵容任何的危险出现在自己家人的面前。 翻身上马之后,沈端和手握缰绳,居高临下地看着李啸叶,说道:”你就是李啸叶?啸叶...”沈端和含糊地念叨了一句,“听着不像是个人的名字,反倒像是个玩意儿。” 沈端和在前一世初见李啸叶的时候说过同样的话,那时沈端和也不是有意去羞辱他,而是在考校他的心性。李啸叶的父亲李言卓贵为当朝太傅,但是李啸叶在李府过的日子,却是和外面的乞儿相差无几。 就连李啸叶这个名字,都是李言卓在李啸叶五六岁的时候,才想起自己这个儿子还没有名字随口起的。只因其母善于啸叶。可以说,名字便是李啸叶心中的痛处。 当时,沈端和端坐在大殿之上,看着殿内丰神俊朗的男子不卑不亢地说道:“啸叶,衔叶而啸,其声清震,橘柚尤善。大人说的没错,草民的名字的确不过是《旧唐书》上的小把戏。不过,既然是成了草民的名字,那它以后也就必须要像一个名字了。 正是有了当初李啸叶这番回答,沈端和才决定选择了李啸叶,因为她看得到日后李啸叶是能做到位及人臣,甚至说便是没有她的帮助,李啸叶只依靠自己也是能爬到百官之首的位置,还过是会多花费些时间,多走些弯路罢了。 如今沈端和旧话重提同样也是为了试探,只是这次她试探的东西却不是李啸叶的心性了。 沈端和眼见李啸叶单薄的身子似乎是在瞬间僵硬了一下,就再没有了旁的动作。李啸叶此时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小厮,面对主人的取笑,纵然心中屈辱,但亦是不敢表露出分毫的不满。沈端和的眼底滑过一丝审视,却是再没有多说什么,驱马向着猎场去了。 跟在沈端和身后的沈临和沈沛彼此对视一眼,俱是在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疑惑之色。他们两人都知道自家妹子的性子虽不似寻常女儿家那般温婉,但也从来不会嚣张跋扈到随意口出恶语。 所以,沈临和沈沛这一路上都要将自己的脑袋给想破了,也没有想出沈端和今日为何要发作这么一通。直到到了猎场,三人一同勒马。沈沛这才得空问道:“平安,大哥的小厮可是在平日里冲撞过你?” 听到这话沈端和这才发觉,自己方才的一番话在自家两位兄长的跟中恐怕是处处都透着古怪,因为十三岁的她是断不会如此行事。 沈端和的眼神瞟向一旁的大哥沈临,见他也是默不作声地看向这边,沈端和便知大哥也是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不过是被二哥先问出了口。 “冲撞?这倒没有。”沈端和淡淡地说道,面上一片从容之色,“不过是我觉得那小子似乎是几分机灵劲,这才想要试探一下,看看他心性如何。” 沈端和这话虽是有几分的牵强,但细想之下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沈沛又问道:“那平安可是试出什么来了?” “没有。他一直低着脑袋,我能看出什么来?”沈端和状似随意地说道。 “今日就让那小子跟着平安吧。”一直未曾开口的大哥沈临一语便将些此事下了定夺,“只是平安日后莫要随意口出恶语,轻贱仆从了。” 沈临作为长兄,照顾着两个弟妹,一言一行俱有着长兄风范。此刻,他出言告诫沈端和,沈端和自是立刻点应下。 “是,大哥,平安日后不会如此了。”沈家不论是沈沛,还是沈端和在长兄面前总是听话的。 十月已是秋天,不过猎场林子里的树叶还未来得及尽数落尽,只是开始微微泛黄。每年这个时候,那些猎场中的动物们不是忙着收集越冬的食物,就是在将自己吃得圆滚滚的,如此一来,正是打猎的好时候。 沈端和背着一把弓,骑马踏入了林子中。早先,她已经是和两位兄长约定好了,这次要比试一下,看谁打下的猎物最多。所以,此刻沈端和的身后只跟着李啸叶一人。 李啸叶清楚记得自己在昭宁十三年的冬日,被沈端和给一刀毙命。人死如灯灭,李啸叶未曾想到自己还会有再次睁开双眼的那一天,甚至还是回到了自己年幼的时候。 李啸叶在确认自己得来重活一世的机会时,简直就是欣喜若狂。上一世,因为自己的弱小,李啸叶留下了太多的遗憾。这其中有他早早就亡故的母亲,也有沈端和。 想起沈端和,李啸叶原本充斥着整个心腔的欢喜骤然冷凝了下来。他伸手抚向自己的胸口,那里依稀还残留被利刀穿膛而过痛楚和冰冷。平心而论,李啸叶心中并没有半分对沈端和的恨意,即便自己是死于她的刀下。 前世,李啸叶在李府的后宅中饱受磋磨,所以他想要出人头地,想要将李府那些轻贱过他的人,一个个都踩在脚下。所以,最后他反去算计了沈端和,因为一个国家由一个摄政王来操控,那是异常的,而他做的事情便是拨乱反正,名留青史。 重生后的李啸叶回想起自己的前世在权欲的路上越走越远,最后却是做的过了头,忘记了初心,犹不满足。 李啸叶在李府待了好几日,才发现自己的母亲早已亡故,而自己也已经十二岁了,重生而来的他又一次的同自己的母亲错了过去。 李啸叶意识到这个事实之后,一时间心中翻江倒海。母亲是李啸叶心中将他和李府连接在一起的最后一条绳索,没有了母亲,李啸叶便没有了继续留在李家的理由。 李啸叶思索了片刻之后,做出了一个足心让他今生命运发生巨大转折的决定,他要离开李家,离开邺城,去边关见沈端和。 第一卷 第5章 狼群 李啸叶本就在李家活的同一个透明人无异,当李家人发现他不见的时候,他早已经不知是在去往边关的路上走了几日。 邺城是栖吾国的皇都,这里离沈端和在的边关太远了,再加上李啸叶现在还只是个孩子的身体,这一路上便愈发地艰难了起来。从李家离开到踏上边关的土地,李啸叶整整花费了一年半的时间,还将自己弄得狼狈不堪。 李啸叶有时行在路上都觉得自己是有些疯魔了,现在的沈端和根本不会是他认识的那个沈端和,亦不会知日后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这样的人是解答不了横在他心中的疑惑。可是,即便是知道如此,李啸叶还是来了。 在沈家做了几月小厮之后,李啸叶才有机会见到沈端和。和前世那个坐在大殿之上满面阴冷的样子不同,此刻的沈端和是温暖的。 李啸叶只匆匆看了上一眼,便低下了头去,却是在此刻听到了那和前世所差无几的问题。几乎在一瞬间,李啸叶的手心便被汗水打湿,他强压着自己想抬头的欲望,心中却是如江河一般翻涌。难道沈端和同他一样,也是从前世而来的? 不过,李啸叶的心很快平静下来了,因为这或许只是一桩巧合,毕竟前世同样的话也是从沈端和的口中说出来的。同样的话从同样的人口中说出来,这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李啸叶沉默着和其他人去了猎场,还好那些小厮们只以为是他的名字被人奚落了,心中不快,倒也没看出什么来。 到了开始狩猎的时候,有人急冲冲地跑过来和李啸叶说,要他跟着沈端和,这时,李啸叶才抬眼向着沈端和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垂眸,掩下了满眼的复杂之色。 沈端和的骑射功夫极好,不多时李啸叶就捡回了一只野鸡、三只兔子。在这个过程中,沈端和什么话都没有说,这片林子静得似乎只能听到弓箭离弦声,以及马蹄踏过层层腐叶的声音。 沈端和纵马一路向西深入林子。这片林子越是向西,树木便越是生得高大茂密,枝叶重叠之间几乎是要将所有的日光给尽数遮掉。沈端和又是向西驱马走了一段路,此时透过树叶的阳光越发少了,周围的视野也变得昏暗了起来,甚至就连风也变得冷了起来。 便是李啸叶这等从来都没有打过猎的人也知道,此刻应该是不宜再向西去了。可眼见沈端和似乎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李啸叶只好咬着牙挡在了沈端和的马前。 “主子,再往下走恐会遇到猛兽。”李啸叶说道。 沈端和早在李啸叶挡在她的马前时,就勒住了缰绳。在听完了李啸叶的话之后,沈端和握着手中的马鞭向着前方更是阴冷的树林一指,问道:“你可知,再往前走下去,我们会遇到什么吗?” 李啸叶不知,自是无法回话,只是沈端和似乎原本就没有等他的回答,自问自答道:“再往前便是狼的地盘了,那里住的是一群饿狼。” 李啸叶听到沈端和这话,心中不由得一突,这是想要他今日葬身狼腹吗?李啸叶在心中有些惊疑不定地想到。 就在此时,沈端和似是察觉到了他心中所想一般,开口道:“不过是狼罢了,有什么可怕的?畜生始终都是畜生,我是不会让你喂狼的,和我沈端和一起打猎的仆从被狼给吃了,这话要是传出去了,那还不如直接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也省得堕了我们沈家的晓勇的名声。” 沈端和说出这话时,语气中尽是毫不遮掩的骄傲,这让李啸叶有些侧目。似乎无论前世还今生,他眼前这个名叫沈端和的女子都没有一刻放下过自己的骄傲。 沈端和看到李啸叶眼中一闪而过的怀念,不由在心中嗤笑。如今她几乎可以断定这个李啸叶是有着前世的记忆。不过,这事情和她想象中的有些不同。 眼前这个重生的李啸叶分明就是对她,对沈家没有恨意,这让沈端和不由是改了之前要除掉李啸叶的念头。李啸叶这个人若是能为自己所用,那可是要比除掉他来得划算多了。 前世,李啸叶是沈端和亲手锻造好的刀,没有谁能比沈端和更清楚这把刀有多利了。 “走,我们去前面看看。” 沈端和虽然是动了将李啸叶留下来的念头,但是该有的试探还是不能少的,眼下沈端和便是打算借这林子的狼群一用。 然而,沈端和计划却是没有赶上变化快。不过是往西又走了几十步的距离,沈端和便听到幼童的哭泣声,以及一大串杂乱的脚步声,紧跟在这些声音之后的便是由远及近的狼嚎声。 沈端和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这幼童的哭泣声正在向着他们靠近,显然这是有人正抱着那个不停哭泣的孩童在躲避狼群的追捕。 沈端和当即立断打了一个呼哨,飞禽拍打翅膀的声音从一旁响起。李啸叶有些愕然地向发出声响的地方看去,却只是看到了猎鹰高飞的影子。 沈端和端坐在马背上,弯弓搭箭,那弓已经被她拉成了一个满月。她一双美目时刻戒备着前方即将出现的狼群。 “若是那抱着孩子的人有命跑到这里,你就让他们上马,然后速速出这片林子。”沈端和对李啸叶吩咐道。 “那主子您……”李啸叶一听沈端和的话便知,她这是没有和他们一起走的打算,不由得有些担忧地问道。 “不过一群畜生罢了。”沈端和的面上露出了讥讽的笑容,“你的马跑不过狼群,不想真的没命就听我的。” 就在说话间的功夫,那抱着幼童的人已经跑到了他们的面前。不过,在看到那人的时候,不论是沈端和还是李啸叶的眼中都划了诧异之色。 那抱着孩子逃命的竟是一个身形纤细、面容姣好的妇人,如今纵然是身形狼狈,也难掩她身上的贵气,像是她这样的妇人是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这密林深处,被一群恶狼追赶才是。 几乎是在瞬间,沈端和和李啸叶都意识到这次的事,是万不会如同他们此刻眼前看到的这么简单了。 却说那妇人本就是娇生惯养的,又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若不是她的怀中还抱着自己的孩子,恐怕她也不能坚持这么久。不过就算这样,那妇人也已经是快要到了力竭之时。 胸口处几乎要炸裂开的痛苦,呼吸间充斥着整个鼻腔的血腥之气,以及愈发沉重的双腿,似乎都在向这名妇人大声宣告着,你已经是跑不掉了,是注定要被这群恶狼给生吞了。 可是,妇人却是不甘心,她可以死,但是她一定要保全自己的儿子,这可是她唯一的孩子。就在妇人觉得自己已经是挣扎到了极限时,她却是看到了自己前方似乎是站着两个人。 妇人的眼中瞬间便升起一丝希望,她高声喊道:“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 那妇人本就是已经到了极限,在她开口呼救的那一瞬间,她气息便就彻底乱了,脚下一绊,竟是直接摔倒在地上,半天都起不来身。而就在这时,妇人身后已经是有一只狼向她的位置迅速扑了过去,看样子已经是等不及要用它的利齿去撕开妇人细嫩的皮肉了。 第一卷 第6章 猎狼 沈端和拉弦的手迅速松开,那之前还搭在弓上的箭便向着那狼疾驰而去,直接扎入那狼的眼窝之中。 此箭去势极猛,此刻只留余箭尾还留在外面,其余的部分尽数没进了那饿狼的脑子里。那狼被箭势冲得倒退了几步,随后踉跄地倒在了地上,呜咽了两声之后就再无声息,显然是已经死透了。 早在前世,李啸叶就明白不能用世人衡量普通女子的目光去衡量沈端和,但他也从未想过,沈端和这般年纪就已经是如此的勇武过人。一时间,李啸叶竟是看着地上那具狼尸愣了神。 沈端和已经是再次弯弓搭箭,准备应付剩下的狼,眼角余光扫过了李啸叶,却是发现他没有半分要上前的动作,不由怒道:“再磨磨蹭蹭的,我就把你扔进狼群里,喂狼去!” 听到沈端和的怒喝声,李啸叶这才像是醒过了神来。他急忙驱马上前,趁着下一只狼没有扑过来的空当,将那对母子给拉上了马。然后,便按照沈端和的指示,迅速驱马向着林子外围跑去了。 沈端和听着马蹄声渐渐远去,嘴角略略勾起了一丝冷笑,“还不算太傻。” 在这种时候,沈端和最厌恶的便是那些明明知道自己留下来只会添乱,却硬要死扛着不走表忠心的人。像是李啸叶这般既果断又听话的人,才是沈端和喜欢的。 沈端和深吸一口气,开始沉心面对眼前的这群恶狼。狼之所以可怕,那是因为它们总是喜欢群体行动,招惹了一只狼,便会引来一群狠,一旦被狼群给围住,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沈端和又射杀了几只冲在前面的狼之后,便发现狼不再单个出现,而是开始结伴出现,这说明狼群已经是来了。沈端和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催动跨下的骏马,选了一个和李啸叶不同的方向跑去。 狼群一直追在沈端和的马屁股后面不放,不过即便是身后有着一群饿狼在追赶着自己,沈端和此刻的面上却是依旧带着几分从容。若是有几只狼追得太近了,沈端和便立刻拉弓射箭,让那几只狼命丧黄泉。这么看来,倒不像是狼群在追逐沈端和,反倒是像沈端和在戏耍着狼群。 沈端和一边骑马向前跑着,一边在心中细算时间。 ‘大哥、二哥应该是快到了吧。’沈端和在心中想到。方才听到呼哨飞走的猎鹰,就是为了将沈临和沈沛二人叫到沈端和这里来。不管怎么说,狼群的事情还是应该由他们兄妹三人一起动手清理干净,才叫合理。 沈端和心中估算的时间没有错,不过是又跑了一小段的路,沈端和便看到了策马疾驰而来的沈临和沈沛。 本来,这兄弟俩还有些疑惑,自家妹子怎么会突然用猎鹰去找他们,毕竟他们二人都知道这猎场之中没有什么东西能伤到自家妹子,若不是如此,他们也不会带沈端和来此处打猎。 沈临和沈沛远远就看到沈端和骑马向他们跑来,马屁股的后面还追着一群野狼。这下便是沈端和什么也不说,沈临和沈沛也知道沈端和找他们来是为了什么了,帮忙屠狼呗。 兄妹三人行动默契,几乎是不用说什么话,仅仅依靠眼神交汇便能明白对方的意思。不多时,原来声势浩大的狼群便倒下了大片,狼王见大事不妙,立刻长啸一声,带着自己的子民灰溜溜地逃走了。 沈端和兄妹三人倒也没有追赶的意思,就那么目送狼群跑远了。 良久,沈沛才开口道:“看来今日的比试是平安赢了啊。毕竟我和大哥之前都没有想到要猎狼。平安想要什么彩头尽管和大哥、二哥说。”沈沛的声音带着酣战之后的畅快。 和沈沛此刻的畅快不同,大哥沈临是在环顾四周都没有发现李啸叶后,脸色暮得阴沉下来。 “平安,你身边的小厮呢?”沈临问道。 其实已经是不需要沈端和再去回答些什么了,沈临在心里已经是给李啸叶这个人打上了不忠的烙印,认为对方一定是因为恐惧狼群,这才抛下了自己的主人,独自逃跑了。 沈端和见自己的大哥面色不快,便知道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了,开口解释道:“我安排他去安置那对母子了。” “什么母子?”沈临追问道。 沈端和便对着自己的两位兄长,将今日的所遇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最后,沈端和微皱着眉说道:“这事件怕不会如表面上的那么简单,不知道那妇人究竟是哪家的女眷,竟然会被人如此暗害。”说到这里,沈端和停顿了一下,随即话锋一转,便是说起了李啸叶。 “大哥,你这小厮倒是个不错,至少是比那些不知道自己的斤两的蠢人强上太多。既然,二哥说这次的比试是我赢了,那大哥不如是将这小厮作为彩头送给我吧。”沈端和开口夸了李啸叶几句,便是开始要人。 无论如何,沈端和都不放心将李啸继续留在自己大哥的身边,她的兄长为人耿直、忠正,更是会相信自己身边之人。沈端和担心要是继续将李啸叶放在自己兄长的身边,终有一日他会得了自己长兄的信任。 到那时,李啸叶再想背着沈临做什么小算计,那便是易如反掌了。故而,沈端和才觉得还是将人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盯着最为保险。 沈临却是没有像沈端和想的这么多,直接是点头同意了此事,“平安既然看得上他,那日后便让他跟着你吧。” 毕竟,沈临的身边如今并不缺人手,那李啸叶在沈临的眼中也算不得是什么排面上的人物,和一个无关轻重的小厮相比,自然是自家妹妹的要求更是重要。 “多谢大哥。”沈端和的面上露出了一个暖洋洋的笑容,叫沈临、沈沛此时的心情都变得好了起来。此刻,这兄弟俩看着沈端和此刻明媚的笑容,竟是不约而同的在心底希望自己的妹妹,可以像今天这样开心肆意地笑下去。 兄妹三人闲话几句,大哥沈临便撵着他们上了马背,“行了,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先去看看那对母子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沈临说道。 沈临此话一出,沈沛和沈端和自是乖乖听话,翻身上马之后,便向着猎场外围纵马而去。 另一边,李啸叶将那对母子拉上马之后,便直接向猎场外围跑去。他倒不是全然不在意沈端和的安危,只是李啸叶明白自己连同这对母子若是留在原地不动,那便会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累赘,所以行事才会这般果断。 那妇人在被李啸叶拉上马背的那一刻,便浑身瘫软成泥,唯有双臂上还留着力气死死地抱住自己的孩子。李啸叶看了一眼坐在她身前的妇人,在心中默默感慨这天下的慈母心肠或许都是一样的。 曾经也有一双细弱的双手,想要将他从李家那个深不见底的泥潭中拉出来,可是却失败了,甚至是为此赔上了自己的性命。思及此处,李啸叶突然是觉得有些悲伤,纵然天下慈母心肠皆是相同,但却不是所有的母亲都能和他马上的妇人一般幸运。 就在此刻,那妇人像是已经从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夺命狂奔醒过神来,轻轻地哄起自己怀抱中的孩子。一直到那孩子不再哭得撕心裂肺之时,那妇人才微微侧过头,用略带沙哑的声音对李啸叶道谢。 “方才多亏公子和那位小姐出手相救,不然今日妾身和妾身怀中的孩儿定要葬身狼腹了,此等大恩,他日必报。” 李啸叶前世在官场之中,起起浮浮,见过的牛鬼蛇神也就自然多了。所以,此刻李啸叶看得出来,眼前这位妇人说要报恩,绝不是一句虚言。 ‘看来今日的事情的确是不简单。’李啸叶暗暗思忖道。 “小的不过是个小厮,当不起夫人一句公子,今日之事也不过是奉小姐之命罢了。”李啸叶淡淡地说道,“还请夫人放心,小的定会将夫人送到安全的地方。” 听到李啸叶的话之后,那名妇人微微蹙了蹙眉,方才场面太过于慌乱,她未曾留意过搭救她的少年、少女之间的关系,所以她未曾想到,这冷静自持的少年竟只是一名小厮,一时间竟叫错了人。 随即那妇人便是眸光一闪,想起了今日让她和她孩子落入如此险境的人,眼底随即是翻起了滔天的杀意,不过口中依旧柔柔地对李啸叶道谢道:“那便多谢了。” 第一卷 第7章 襄王妃母子 李啸叶骑的那匹马虽然是一匹跑得不怎么快的驽马,但是沈端和兄妹三人在猎场中同狼群搏斗,也是花去了不少的功夫,所以最后倒是李啸叶先带着那对母子出了猎场,沈临、沈沛和沈端和三人这才姗姗来迟。 李啸叶远远看到有人来了,便翻身下马,顺便又是小心地将那对母子给扶了下来。等到沈端和兄妹三人翻身下马之时,那妇人竟是直接对着沈端和跪了下来。 “今日多谢沈家姑娘救我们母子二人性命,此等大恩,我襄王府同陈家必定会是结草衔环以报之。”那妇人沉声说道。 妇人的话让沈临、沈沛俱是愣了一下,就连原本打算上前去将那妇人扶起的沈端和也是脚下一顿。襄王府?陈家?能将这两者同时联系在一起的恐怕也就只有是襄王妃了,毕竟襄王妃的母族便是陈家。 兄妹三人彼此对视一眼,俱是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惊讶之色。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不过是一次随性的狩猎,竟是让他们从狼口之中救下了襄王妃这样身份贵重的人。 最终还是沈端和反应迅速,敛去了眸中异色,上前将襄王妃给扶了起来,“不过是举手之劳,王妃何需向我一个小辈行如此大礼。还请王妃稍候片刻,我兄长已经去遣人叫马车了。今日,王妃不如就在将军府修整一夜,待到明日,我们自会派一队卫兵护送您和孩子回王府。” 襄王妃顺着沈端和的力道从地上站了起来,言语中犹带感激地说道:“那便是劳烦沈姑娘费心了。” 不多时,沈家的马车就赶到了猎场,沈端和扶着襄王妃上了马车后,便是同两位兄长一起去前面骑马开路去了。 沈端和在马上却是不由得想起了前世的事情,今日是十月初七,若是沈端和没有记岔的话,前世就是在十月初十,襄王府传出了襄王妃和小世子的死讯,旁人都是以为襄王妃和小世子是身染了什么恶疾,这才撒手人寰,但是沈家人却是知道事情并非如此。 因为,前世十月初九的时候,襄王曾亲自登门拜访沈家,求沈家帮忙搜寻他的妻儿的下落。那襄王妃和小世子根本就不是死于什么恶疾,而是给旁人暗害了。沈端和犹记得,那时登门的襄王早已不复平素那高大俊郎的样子,而是彻彻底底地颓废了下去,一双眼睛布满鲜红的血丝。 或许早就在那时,襄王就已经是知道自己的爱妻和儿子已是陨命了,只是不见尸骨仍不死心罢了。襄王同襄王妃伉俪情深,想必当年襄王知道自己妻儿得被野兽撕咬致死,恐怕已是哀痛欲绝了。 沈端和突然是皱起了眉头,她想起襄王妃亡故三年之后在,襄王似乎就娶了襄王妃的胞妹为继室,这其中究竟是情不长久,还是另有原因,就让人无从得知了。 等沈端和三人回到家的时候,正正好就看见沈母就立在门口等着他们。趁着襄王妃还未来得及下马车的时候,沈母拿眼睛狠狠地剜了自己的两个儿子一眼。 沈临和沈沛被自己的母亲这一眼瞪得是有些心虚,他们二人这才想起来,昨日父亲只是让他们带着小妹去跑两圈马,这打猎的事情说起来还是他们二人擅自决定。这等下要是被母亲知道,他们今日不但带着小妹去打了猎,还猎了一群的狼,那可就是有他们的苦头吃了。 当年,沈母能给自己的女儿起名为端和,就是希望自己的女儿日后能长成一个端庄和顺的样子,可如今看来沈母的愿望是注定要落空了。 此刻,便是沉稳的沈临在自家母亲的瞪视之下,都有一种转身欲跑的冲动,就更别提沈沛了。不过,幸而现在还有襄王妃和小世子在场。当着外人的面,沈母还不至于不给自己的两个儿子的面子,只是瞪了他们一眼,就向着襄王妃走了过去。 “王妃一路劳顿,还是先去休息一下吧。”沈母面色柔和地对着襄王妃说道。 “那便有劳夫人了。”襄王妃说道。方才在马车上,她已经是将怀中的孩子给哄睡了,只是经历了之前的变故,她一时间还不敢将抱着孩子的手给松开,就怕孩子离了她怀抱会发生什么意外。襄王妃如今也是被吓怕了。 沈母的眼神略略扫过了襄王妃怀中的幼童,见那孩子此刻面色红润正睡得香甜,便也没有多说些什么。都是做母亲的,她此刻自然是理解襄王妃的心情。 将襄王妃安置妥当之后,沈母对着身边的大丫鬟鸣音说道:“你先去找人将这件事情告诉老爷,让老爷决断要不要通知襄王府。然后,你去将我生的那几个不孝的东西找过来,我倒是要问问他们,怎么跑马才能跑到猎场里去。” 说到后面一句的时候,沈母已经是一双柳眉倒竖,显然是生了气。 所以,不论是准备随便找个借口去军营里避上几日的沈临和沈沛,还是准备细细盘问一下李啸叶的沈端和,最终都是被鸣音叫到沈母那里去。兄妹三人到的时候,只有沈端和的面色还算得上是坦然,而沈临和沈沛二人则是怎么看,怎么都透着一股子心虚。 沈端和有些诧异地看向自己的两位兄长,低声问道:“大哥、二哥你们这是怎么了?” 站得离沈端和略近一些的沈沛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之前,父亲说怕你总是闷在家里,别又是闷出了什么病来,就让我和大哥带你去跑马。但是,我和大哥商量了一下,觉得打猎比跑马更有趣一些,便直接带你去打猎了。只是,这个事情我们没有和娘说。” 至于,为什么没有和沈母说起么一件事来,那自然是因为知道沈母不喜欢看到自己的女儿,竟是养的和别人家的儿郎一般没有什么差别。 沈端和听了这话才算明白,怎么今日好端端的大哥和二哥就突然是拉着她去打猎了。这种来自家人无微不至的关怀,总是让沈端和觉得自己的心里整个都是暖洋洋的。 沈端和对着自家的两位兄长安抚地笑了一下,说道:“大哥、二哥你们放心,我们今日再怎么说,也是救了襄王妃和小世子一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想必母亲是不会太怪罪我们的。” 就在沈端和和两位兄长说话的档口,屋内突然传来了沈母的暴喝声,“怎么还要我去请你们三个进来吗?一个个平日里不见你们听话,现在倒是知道装乖,来我院子里充木头桩子了!给我滚进来!“ 听到沈母的怒吼声,沈端和兄妹三人俱是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沈端和甚至还有闲心去想了想,就她母亲这比爆炭好不了几分的脾气,当初是怎么想要给她起了端和这么一个温柔的名字的。 心里瞎想归瞎想,沈母这么一声暴喝之后,沈端和兄妹三人自是不敢再继续在院子里站着,连忙是进了室内。 “母亲。”三人行礼道。 “哼,也就是这个时候,你们三个才规矩些。”沈母重重地将茶盏放在了桌子上,茶水都洒出去不少,可见沈母没少用力。“平安你说,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娘,今日平安去猎场打猎时,见一妇人抱着孩子被狼群追赶,便出手将她救了下来,等退出猎场时,才知道这妇人原来就是襄王妃。”沈端和说道,言语之间便是将她们兄妹三人去猎儿郎的事情给掩盖下来了,这沈母的霉头自然是少碰一些就少碰一些的好。 “就这只是这样?不是你自己走进狼窝里去的?”沈端和素日里有多么的闹腾,赵清婉这个作母亲的可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沈母这话说的的确是不错,就连沈临和沈沛听到这话时,也是忍不住侧目看向沈端和,毕竟这事她可真的是做出来。 面对三道怀疑的目光,沈端和不慌不忙地开始说着瞎话,“娘,我没事往那狼窝里跑干什么?今日能救下襄王妃真的就只是巧合。您也别怪兄长们带我去打猎的事情了,若不是今日我恰好在那里,襄王妃母子二人就要命丧狼口了。我和兄长们到底也算是歪打正着地做了一件善事。” 沈端和说谎的时候是满面坦然,为自己两位兄长求情时又是微微露出了几分小女儿的憨态,倒是真的让沈母心中的怒气消散了不少。 “行了,都坐着吧。站成一排在我这里碍眼。”沈母没好气地说道。 第一卷 第8章 娇客 待沈端和兄妹三人皆已落座之后,沈母这才语气稍稍平和地问道:“当时,你们几个可是发现了什么异常之处?” 无论怎么思量,襄王妃连同小世子出现在猎场之中,身边没有仆从护卫也就罢了,可若是还被狼群所追赶,那这件事情便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了。 襄王府素日里与沈家并没有什么私交,甚至可以说,襄王是皇室用来监视沈家的棋子,两家的立场根本就不在一处。所以,沈母不禁是开始疑心,这次的事情是不是也是有冲着沈家来的那一份。 “女儿遇到襄王妃时,她已经是力竭,且当时猎场周围并无他人。若非女儿出手,襄王妃和小世子早已命殒。就是有人故意作下此局,襄王也断不会同意用自己的子嗣和妻子,去做引我们沈家入局的饵才是。”沈端和说道。 继沈端和说完之后,大哥沈临开口问道:“平安,你和那个带王妃出猎场的小厮,有没有在襄王妃面前自报过家门?” 沈端和想了想后,说道:“未曾,方才归家之后,我已经问过那小厮了,他也未说。” 沈母见自己长子突然提起此事,眉间轻锁问道:“临儿可是发现了有什么不妥之外?” “倒也算不上不妥。儿子只是觉得襄王妃认出平安是沈家人的速度有些快。”沈临说道。 沈母本以为自己的长子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却没想到竟然只是这么一件小事,好悬没一个白眼翻出去。 “你以为寻常家的女儿会同平安一般吗?一般的女儿家别说是在野狼面前救人了,看到狼的瞬间就能直接给吓晕了过去。放眼整个夏城,有哪家的女儿能像平安这般野?你当别人是傻子啊?就算是个傻子,看到敢在猎场里独自打猎的年轻女儿家,也知道那是我们沈家的姑娘。” 沈临被沈母的一番话说的是连头也抬不起来,不过却也是他忘记了,自家的妹子是和旁的女儿家不同,所以沈临倒也是乖乖低头挨训。 待沈母说完了,沈沛才开口说道:“娘,儿子倒是听说,这几日襄王府来了娇客。许是这事是什么后宅的阴私手段。” 沈母最初也是这般想过,但是后宅妇人的手段再狠绝,那也是放在暗处中的事情,这次的动静实在是有些大了。 沈端和见沈母开始陷入沉思之中,直接开口道:“娘,您为何不直接去问问襄王妃呢?不论她肯说,还是不肯说,这件事也总算是有个结果,比我们在这里瞎猜着强。” 沈端和说这话时面上一片轻松,在她心中,这的确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反正,襄王妃母子的性命是由他们沈家人救下的。那襄王再怎么想,也不会将这事情怪在沈家人的脑袋上。 可是在沈母眼中沈端和现在的这副表情就是年少不知事了,只是有句话沈端和却是说得对,去问下总比他们在这里瞎猜强。 “行了,等下我去问问襄王妃,就看她怎么回答了,你们都散了吧。”沈母说道。 一听沈母这话,沈端和兄妹三人立刻就从房中撤了出来。走到院子里的时候,沈端和叫住自己的两位兄长,说道:“大哥、二哥这几日还是去军营里避一避吧,咱们三个联手猎狼的事情瞒不了娘多久。父亲若是知道了,娘自然也就知道了。” 听了沈端和这话,沈沛连连点头。倒是沈临看了一会儿沈端和,缓缓地说道:“下次别自己去猎狼了。”沈端和自然知道自己是骗不过沈临的,也就乖巧地应下了。 这边沈母思量了片刻后,起身向着安置襄王妃的院落走了过去。 襄王府,一身着藕粉衣裙的少女正趴在窗前,伸手都弄着窗外的鸟雀。不过,只是过去了片刻的功夫,这粉衣少女就像是失了兴致一般,把手给缩了回来,懒懒地趴在那里不动弹了。 伺候在少女身旁的婢女见此连忙说道:“小姐可是觉得无趣了,不如奴婢去取两本有意思游记来给小姐解解闷子?” 少女极是不耐烦地对着那婢女挥了挥手,“游记那种东西有什么可看的!去,把墨染给我叫过来,像是你这样的蠢货光是待在我眼前,我就觉得心烦,还不快滚!” 那婢子被少女训斥的眼眶都开始微微发红,却也不敢分辨些什么,匆匆行了一礼之后,便退了出去。这婢子一边向外走去,一边心里是越发的觉得不舒服。 曾经,她才是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第一得意的人。可就在几年前,这个墨染便不知道是从哪里冒了出来,一来就讨了小姐的欢心。等到这婢子回头看过去的时候,却是发现自家小姐身边早已经是没有了她能立足的地方了。 不多时,墨染便垂首进了屋内。她本是个颜色极好的女子,不过在平日里她更是善于将这份美貌隐匿于无形之中,让自己分毫不会扎了旁人的眼。 “小姐。”墨染轻声唤道。 那粉衣少女一听到墨染的声音,立刻就变得精神了起来,也不继续望着窗外,而是兴奋地扭头看向走入室内的墨染。原本就鲜嫩的面庞,此刻更是泛起了少年人的活力,像是沐浴在阳光雨露之中的花朵,充满了生机。 少女拉着墨染的手,让她坐到了自己的身边,并将头依靠在墨染的肩上,一边用手指勾着自己的发梢把玩,一边抱怨道:“墨染,你说这夏城怎么这样无趣啊,什么也没有。我那个姐姐也是个无趣的木头,等到我坐上襄王妃的位置,定不会和她一样,就知道去养那些无用的蠢物。”说着少女便颇是鄙夷地对着窗外的鸟雀翻了一个白眼。 原来,这位粉衣少女便是襄王妃的妹妹,陈玥儿。可她口中说出的话却是让人觉得心惊。什么叫等她坐上襄王妃的位置?难道她是存了要取自己的姐姐而代之的心思了吗? 坐在陈玥儿身边的墨染,在听到她番可以算是惊世骇俗的言论之后,却是连面色都没有变上分毫。只是声音轻柔地劝说道:“小姐,别这么着急,此事到底还没有个定论,小心隔墙有耳啊。” 陈玥儿将缠绕在指间的发丝向后一抛,坐直了身子,满脸不在乎地说道:“有什么可担心的。一个娇生惯养的王妃,加上一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稚子,还能狼口脱险不成?都这个时候了,说不定连尸首都凉透了。” 眼见陈玥儿已是有了几分的不悦,墨染连忙安抚道:“小姐说的是,可正是因为这样我们行事才要小心,功亏一篑,那就得不偿失了。” 陈玥儿冷哼了一声,但也明白墨染此话说的在理,遂是将话给听了进去。 “明日墨染你去找几个人进猎场看看,还能不能找到尸首之类的东西。”陈玥儿吩咐道。 “是,小姐。”听到陈玥儿的吩咐,墨染的眼中露出一丝笑意,她明白陈玥儿这是记住了她的话。 “哼,要是死无全尸了也是她活该。我才是爹和娘的女儿,她算是哪个排面上的东西,也好意思舔着个脸和我作亲姐妹!襄王妃本就是我的,她既然抢了,那么我就让她死!死得很惨!”陈玥儿犹是觉得自己心气不顺,小声骂道。 一旁的墨染这次却是没有再拦着了,只是由着陈玥儿的性子,将心里这股气发出去。气发出去了,日后的戏才能做得漂亮。 半天过去,陈玥儿总算是停了嘴,墨染这个时候给陈玥儿递上了一盏茶。陈玥儿连饮了好几口,这才觉得没有了之前那股口干舌燥之感。 放下茶盏后,陈玥儿对着墨染嫣然一笑,说道:“还是你最伶俐了,那些蠢的都不知道低头看看自己和你差在了哪里,就知道一味地往我眼前钻,等这次的事情过去后,我定是要把她们都给卖了。” “嗯,小姐高兴就好,到时候奴婢再给您选些得用的。”墨染应和道。 “你做事我信得过。对了,王爷什么时候回来?”陈玥满意地点了点头,问道。 “还有半个时辰吧。”墨染答道。 “那我可是要好好准备一下了。” 第一卷 第9章 蒙面人现身 沈家,沈母这才从安置襄王妃的院子里走出来,便见到沈端和一个鹞子翻身站到了她的面前。气得沈母抬手便向沈端和的脑袋上点去,“平安,你这孩子出去野了一趟,回家连好好走路都不会了吗!” 沈端和一边闪身避开了沈母戳过来的手,一边笑着说道:“娘,您别生气了,我这也是着急知道襄王妃到底是说了什么不是?” “你方才趴在屋顶上没听见不成?”沈母没好气地问道。 沈端和笑嘻嘻地说道:“这房顶太高,娘和王妃说话的声音又太小,所以女儿这才是没听清楚。想必等到女儿的功夫如同父亲和两位兄长一般时,此等小事就不用来劳烦母亲了。” 沈母听得这话只想打人,可是却看着沈端和笑脸是怎么也不下去这个手。 ‘罢了,罢了,这家里也只有平安还能有个笑模样了,剩下的三个姓沈的就是个木头桩子。’心里这么念叨了一遍后,沈母顿时是觉得心中的气散下去了一大半。 “就你,什么事情都好奇!”沈母忍不住笑骂了一句。 沈端和一听出沈母的语气有所松动了,立刻就腻到了沈母的身边,追问道:“娘既然知道平安的心思,那不如就遂了平安的愿吧。” 沈母被沈端和缠得无法,只好说道:“王妃虽然没有明说,但也算是暗示了几分,这事是襄王府的家事,平安你就不要多问了。王妃想要在我们家多留上几日,小世子到底还是太小了,不能再车马劳顿一番了。这几日平安你也别四外跑了,有空去同王妃说会话。” 沈端和只顾着听自家母亲的前半段话了,至于要陪王妃说说话之类的,显然是被沈端和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滤了出去。沈母一看便知道沈端和这是没听进去她的话,两根纤细的手指飞快地向着沈端和的耳朵探了过去。 沈端和被自家母亲这番动作吓了一跳,连忙偏头避了过去。“娘?”沈端和有些疑惑,不知道自己又是做了什么事,惹得沈母不高兴了。 “娘说的话,平安能不能做到?” 沈端和看了一眼似乎已是面带薄怒的沈母,最终还是将句‘我和王妃没什么可说的’给咽了回去,怂怂地说了一声“能。”沈母这才满意地放过了沈端和。等到沈母走远后,沈端和面上的笑容骤然消失,“家事?不见得吧。” 珍珠眼见自家小姐这才回家,没多久便又拎着马鞭又要出门去了,连忙在沈端和的身后问道:“小姐,你这是要往哪里去啊?” “出去跑马。今儿回来得早了,我还没尽兴。”沈端和随口找了一个理由说道。“对了,我之前带回来的那个小厮呢?珍珠,你去,让他备好马,和我一起去。别忘了说,我不喜等人。”说完这话,沈端和便直接出门了。 珍珠见此也不敢耽搁,急匆匆地去寻李啸叶了。 沈端和在家门口不过是等了片刻的功夫,便看到李啸叶牵着马赶了过来。等李啸叶在她面前站定,沈端和注意到他的额角已经是沁出了一分薄汗,看来真的是赶得很急。沈端和略有些满意地弯了弯唇角,对李啸叶说道:“跟上。” 言罢,便翻身上马,驱马上前了。李啸叶见状急忙跟上。 一路上,两人无言。但即便是沈端和什么都没有说,李啸叶却是觉得沈端和她是一定要向着猎场去的,毕竟襄王妃的事情总是疑点颇多,但若真的想要探究出什么,恐怕出就只能从猎场下手了。不过,李啸叶心中依旧存疑,他想不明白沈端和为什么会选他作为同行之人,沈家有太多的人都比他更值得信任了。 沈端和一进猎场,先是活捉了一只野鸡,这才向着今日遇到襄王妃的地方去了。到了地方,沈端和看了看襄王妃摔倒的地方,突然问道:“李啸叶,杀鸡你应该会吧?” 李啸叶听到沈端和这么问的时候,下意识有些茫然地“啊”了一声。只是沈端和却是没有什么耐心再去将话重复一遍了。直接是将那只还在扑腾的野鸡,反手扔进了李啸叶的怀中,在李啸叶手忙脚乱地将那只想要逃跑的母鸡按住之后,又是扔过去了一把短匕。 “不会也没关系,开膛破肚后,把鸡血洒下来就行。”沈端和满面不耐地说道,“从这里一直洒到北面的山崖,然后把鸡扔下去。等会儿我去寻你。若是遇到危险了,不论是用匕首自保,还是骑马逃命都随你。” 沈端和说完便策马向前,连李啸叶的应答声都没有去理会。李啸叶再抬头的时候,只看到沈端和骑马远去的背影。李啸叶低头看了看还在自己怀中扑腾得厉害的野鸡,最终是露出了一丝苦笑。 来的时候,他心中那点疑惑不过是自作多情罢了,什么信任不信任,不过是他恰好身处事中,省了麻烦罢了。 这般想着,李啸叶下手迅速地将怀中野鸡的脖子给直接扭断了。原本还在不断挣扎的野鸡抽搐了两下身子之后,便再无动静了。既然,她沈端和想要造出襄王妃已死的假象,那他自会尽力完成。 沈端和一路向着林子的西面去了,果然是看到了一个几乎被压出人形的浅坑,这里应该就是襄王妃昏迷地地方。落叶多腐,如今十月正是泥土混着层层落叶松软异常的时候,自然就更容易留下痕迹,也给沈端和省下了不少的麻烦。沈端和下马后,打了一个呼哨,那匹马便颇有灵性的自己寻了一处地方躲了起来。 沈端和在这附近转了一圈,终是发现了一处不寻常的地方来。有棵大树下面的土是新掘过的。 沈端和抽出腰间的佩刀,刀尖轻挑,便将那层新土给挑了开来。新泥飞溅,泥土之中露出一角湛蓝色的布料,这应该就是有人想要掩藏在此处的秘密了。沈端和刚要伸手去将那块布料拽出来,却是听到一道破空之声,一把银白小刀正冲着她的额头而来。 沈端和立刻缩手,脚下急退,这才避过了这暗器。接连又是数把小刀齐发,逼得沈端和不得离了树下那块地方。直到沈端和挥刀打掉了几把飞刀,这才得了几分喘息的余地。 “何人在此?”沈端和对着暗器发出的方向,厉声喝道。 四周一片寂静,无人应答。沈端和不耐地皱了皱眉头,提刀向那处走去。不过是三、五步的距离迈出,沈端和便看到一蒙面人“嗖”的一下从那边草丛里蹿出,直奔沈端和而来。眨眼间,沈端和便和那蒙面人缠斗到了一处。 刀光闪烁间,两人已经是过了十几招。那蒙面之人每接下一次沈端和的刀都觉得心惊不已,眼前少女的刀势实在是太过于沉重了,好像每一次都是带着千钧之势劈砍下来,且那刀刃上每一次斩下的力量都要比上一次更大,这早已经不是一个少女能拥有的力量了。 蒙面人又是接下沈端和一招之后,觉得自己手持长剑的那只手虎口已是被震得麻木。蒙面人明白,在这样下去他是必输无疑了。他当即立断对着沈端和虚晃一招,趁着沈端和刀势未收,他反身便逃。 沈端和虽是未曾料到蒙面人会如此利落地抽身,但也很快反应过来,追了上去。这两人一前一后,在这林子中拔足狂奔,一时间是惊得起无数的鸟雀。 沈端和眼见蒙面人是径直往着猎场外围跑去,就明白他打的这是什么主意。猎场外不过一条街的地方便是市集,那里总是人来人往,热闹得很。眼前拚命逃跑之人,想必打的就是混入人群中的主意,若是真的让他跑到那里,就真是的是再也找不到这个人了。 沈端和思及此处,脚下的步子更是迈得急促了几分。可恨她今年只有十三岁,若是换做是前世的自己,恐怕早已是将这人给擒住了。 这蒙面人对猎场中的林子熟悉异常,上蹿下跳,净是选着一些崎岖难行的小路逃命,让沈端和越追越是烦躁,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不知道是从哪里蹿出来的猴子。” 眼前之人挑得尽是一些难行的路,沈端和连自己的马都不能唤出来帮忙,眼见那蒙面人就要逃出猎场了,可沈端和与他之间还隔着几丈远的距离。 就在沈端和甚至是已经是开始思考,干脆不要捉活的,直接将刀掷在那人后心的时,她突然间是远远地看到,远处似乎是有两道人影正骑马向着此处飞速赶来。 待看清来人是谁是时,沈端和的眸子不由得亮了几分。高声喊道:“大哥、二哥帮我拿住他!” 第一卷 第10章 消失的线索 那蒙面人一听沈端和这话,便知事情不妙。脚下急转想要避开迎面而来的这两人。可谁知还未等他迈开步子,便有两道绳索紧紧地捆住了他的身体,然后便是一阵大力从绳索上传来,直接让他扑倒在了地上,啃了一嘴的土。 就在此刻,沈端和也是追到了那蒙面人的身前,直接伸手拽起那人的头,然后手法干净利落地直接将那人的下巴给卸了下来。 沈临和沈沛也是翻身下马凑了过来。沈临皱着眉头问道:“平安,这是怎么回事?” 那蒙面人现在虽是一身狼狈,但似乎是没有束手就擒的打算,此刻正趁着沈家兄妹三人交谈的功夫,左右扭动,想借此解开绳索。如今下巴被卸,他已是无法用口中毒药自绝,便也只能试试这种蠢办法了。 沈端和看了眼那动个不停的蒙面人,皱了皱眉,只觉得心烦,直接一脚上前将那人踢得昏死过去。沈端和的动作太快了,快到沈临和沈沛两人都没来得急阻止,就已是看到那人已经被自家妹子给踢晕了。 “这个人方才暗算我,想要害我的性命。与我交手几招之后,又觉得自己不敌,虚晃一招之后便要向外逃跑。若不是大哥、二哥你们恰好来了,我恐怕还真的是要让他给跑了。”沈端和一脚踏在那人的背心上说道。 沈临和沈沛在听到这人竟然是打算暗害沈端和时,皆是一股怒火涌上心头,都恨不得当场将此人给大卸八块了。 沈沛连忙上前开始检查沈端和身上有无伤口,而沈临则是沉默地蹲下了身子,将那本就已经是绑得很紧的绳子,又狠狠地绕上几圈,捆得那人胳膊都不过血了,这才罢休。 这边沈端和也是拉住了已经绕着自己转了好几圈的沈沛,说道:“二哥,我没事。只是这人应该是同襄王妃的事情有关。方才我刚发现了点什么,他就跳出来,想杀我灭口。” 沈家两位兄长未曾料到还有这么一层关系,顿时面色变得有些难看。最终还是沈临一锤定音地说道:“老二,等下你找人将这人秘密运回府中,我和平安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引来杀身之祸。” 沈家兄妹三人兵分两路。沈沛留在原处,让人雇佣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兜了七八个圈子这才将那袭击沈端和的人带回了沈家。而沈端和则是带着大哥沈临去了她发现异常的地方。 走在路上,沈端和像是想起什么,突然出声问道:“大哥,你和二哥怎么会来猎场啊?你们不是去了军营吗?” “啊,是父亲让我们来的。我和你二哥到军营时,父亲已经是知道襄王府的事情了。父亲觉得此事有异,所以让我们再来猎场这里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端倪。就算有一把火要烧起来了,也不能烧到咱们沈家的身上。至于襄王那里,父亲还什么都没有说。” 沈临素来寡言,能听到他像今日一般说出这么一大串话的机会简直屈指可数。沈端和明白,这是沈临在告诫她,不要再以身犯险。 沈端和突然停下了脚步,沈临虽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同样停下了脚步,等着沈端和。 沈端和的嘴唇蠕动了几下,终于是将话说出了口,“大哥,如今这把火大概是要烧到沈家的身上了。抱歉,是我莽撞了。” 沈端和低垂头,没有动。半响,一道低沉的叹息声自她的头顶响起,紧接着一只温暖的手在她的肩上拍了好几下。沈端和抬起头来,恰巧对上了自家长兄的目光。 “平安,我们是家人,一家人用不着说这些事情。”沈临说完这句话之后,便转身继续向前走去。沈端和似是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容,跟在了沈临的脚步后。 是了,他们是家人,是血脉相连的存在,有些话本就不需多言。 沈临和沈端和一路走到了那洒了鸡血的地方。沈临率先停下了脚步,看向沈端和,似乎是让她解释这是怎么回事。若是沈临没有记错的话,当时襄王妃不过是蹭破了一点油皮,可是出不了这么多的血。 沈端和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血迹,心想李啸叶这串血迹做的倒是挺像个样子的,但面上却是丝毫未露。 沈端和一脸淡然地对着沈临说道:“大哥,我来的时候便就看到这串血迹了。大概是有什么人被猎场中的猛兽袭击,受伤后仓皇逃走落下的血迹吧。不过,那人也是倒霉,从此一路向北,那里可是悬崖。这样逃下去,恐怕是没有活路了。” 话是这样说着,沈端和却是在暗地里对着沈临比了一个手势,而那手势的含义则是此事稍后再说。 沈临听完了沈端和话后,沉默地点了点头,便接着向前走去了。 就在沈临和沈端和离开不久之后,草丛中一阵人影浮动,又是一蒙面人钻了出来,在凑到那串血迹前看了几眼之后,便几个纵身离开了这里。 沈端和带着沈临来到大树根下的那处新土处,却见那里已经是被人翻了个底朝天,之前的藏蓝色布料更是再也看不能到分毫。 虽然早在之前沈端和发现草丛那里有异时,就料到了这点。但是当看到目前唯一的线索就这么断掉了,沈端和的心里还是不禁生出了几分恼怒。 “来处理痕迹的人很小心,不论是脚印还是打斗的痕迹,能清掉的都清掉了。”沈临伸手抚着树干上一处新的刀痕说道。 “所以,我觉得这件事不可能仅仅是后宅之事了。襄王只是个王爷,他家的后院争斗应该闹不到这种程度。”沈端和斜靠在大树上低声说道,“方才那番话,应该是能让那些幕后之人,认为襄王妃并没有和我们沈家人碰到一处,而是已经坠崖而亡了。只是今日沈家马车的事情,还要去想一个合适的说辞才行。” “这事交给我们去做就可以了,平安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沈临拍了拍沈端和的肩膀说道。 “大哥,我不是孩子。”沈端和微皱着眉说道。 沈端和有些不满于沈临这样把她排除在事情之外的态度。她只有三年的时间,三年后等待沈家的便是一场灭门的浩劫,若是她什么都不做,只会让惨剧重新上演罢了。 “我知道了。”沈临说道,“那些血是哪来的?” “野鸡血,我让小厮去洒的。”沈端和回答道,“他现在就在悬崖处等着呢。野鸡也扔在悬崖下面了,就算日后有人想拿这件事说事,我们也有说辞应付。” 此处既然已是没有什么再值得探查的东西了,沈临和沈端和便准备带上李啸叶打道回府了。 在回去的路上,沈临突然开口对李啸叶说道:“你是个心细的,以后好好跟着你家主子。” 李啸叶心中诧异,但依旧连忙低头称是,表了一番忠心。这表忠心的话还是李啸叶前世听到别人对他说的,如今反倒是被他给用上了。 等到襄王归家之时,王府已经是乱作了一团,到处都是乱哄哄的。襄王随手拉住一个从他身前跑过的仆人,皱眉训斥道:“闹哄哄的,半分规矩都没有!” 那仆从本就已经是跑得满头大汗了,在看到襄王之后,额上的汗水冒出得更快了,几乎是要成股流下。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子抖个不停,看样子是恨不得要将自己整个身子都埋到尘土中。 “王、王爷,王妃和小世子不见了!”那仆从说出这句话之后,便丧失了所有的勇气,就连眼睛都紧紧地闭上,不敢再睁开了。 襄王在听到这话,只觉得自己的眼前有一瞬间是空白的,他一把将那还跪在地上的仆从给拎了起来,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 襄王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你方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