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一   可能你也听说过,人死之后,就会有黑白无常,或者牛头马面来把死人的灵魂带到阴曹地府,继而投胎转世。不过,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这一切,都只是传说罢了,或者说,并不完全正确,人死之后,是会有阴间的使者来把死者的灵魂带入地府,不过这些使者并不是什么黑白无常,也不是什么牛头马面,而是——阴司鬼差,而且这些鬼差,并不是地府的人,而是由阳间的活人担任的,这些人,代代单传,上一代的人死去后,下一代就会自然继承这一职责。这些阴司鬼差,平时和常人无异,不过他们每个月都会接到三次任务,到了特定的时间,这些人就会晕晕睡去,然后他们的灵魂就会来到地府,由黑白无常派发任务,告诉他们,到时候地方,什么时间,抓什么人的灵魂回来。你要问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情,唉,因为,我就是一个刚刚接任的,阴司鬼差!   其实我爸在世的时候,我根本就不知道,我家们是干这个的,上个月我爸突然变得很反常,陆续把家里的房产和存款,全部转到我的名下,我问他什么原因,他也不告诉我,总之,直到把家里所有的事儿都安排停当了,才把我叫到了身边,然后很正式的,递给了我一块小铜牌牌儿,我接过这小牌子看了看,感觉像是个古物,最少也得有几百年的历史了,这牌子,正面写着一个篆体的“差”字,背面写着两个字,我认不出,老爸告诉我,那两个字写的是“阴司”。我还没顾得上问这块牌牌的来历,他却直接和我讲了这么一个故事:   自秦始皇一统天下之后,经历连年征战,又加上修葺长城、直道等工程,战死,累死的百姓无计其数,阴司招魂的鬼差人手严重不足,最后,只得派了使者来找始皇帝商议如何解决,最后,李斯想出了个办法,就是人活人充当招魂的鬼差,这些人平时正常习作,只需在地府有任务的时候,按要求,把亡魂带入地府就可以了。不过因为这些事情不能张扬,所以规定,接受这些使命的人,死之前,不得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而且这些人,每代都只会有一个儿子,继而代代都要承担这个职责。作为回报,这些人世代都会过得非常富足,到了人生的最后一段,也会提前得知自己的死期,然后也好在到日子之前,安排好自己的身后事,最终,安乐死去。然后,李斯从自己的族人当中,选择了九十九个人,之后这九十九家,世代相传,一直为地府工作,直到如今。   传到我这代,也不知道有多少代了,而且按老爸说的,他也不知道其他的九十八家都到哪儿去了,总之,他这辈子的使命算是要结束了,接下来,就要由我来接替他完成这个任务了,交待完这一切,他就要去地府报道了。说实话,他讲这些故事给我的时候,我真觉得是天方夜谭,我想他一定是和我开玩笑,可是没想到,当天夜里,老爸真的就在睡梦中安神地离开了。   料理完后事,我一个人待了很久,我手里一直拿着这个牌子,心想,这事儿也太不靠谱了吧,老爸一向身体健壮,怎么突然说没就没了,另外,这个什么阴司鬼差的事儿,到底是真的假的,就算是真的,凭什么就要选择我来做这个什么鬼差呢?这鬼差,到底要怎么做,做什么,我真的还没弄明白呢!直到,昨天,我终于相信这一切了,也终于知道这活儿是怎么干的了。因为,昨天下午,我接到了第一次的任务。   昨天下午,我刚去派出所,把老爸的户口注销之类的事办完了回来,一进门,突然感觉天旋地转的,我顺着墙坐在了墙边,然后就眼前一黑,等我再张开眼的时候,我就站在了一个长长的队伍当中,我前面和后面的人,都低着头,他们的脸都看不太清楚,好像有一层薄薄的雾气遮挡着,不过我注意到,他们的腰上,都别着一个和我手里一样的小铜牌儿。排了一会儿,终于轮到了我,我面前坐着的,正是传说中的黑白无常,我还没来及害怕,他们就把一张纸递到了我的面前,然后挥手让我离开,招手让下一个人过来。我转过身来,看到纸上写着:2019年2月4日,除夕,16点35分,河南省,郑州市,陇海路铁英街路口,许定昌,死因,酒后车祸。   拿着这张纸,我心里想,这难道就是老爸说的,阴司鬼差的任务?我走出地府,眼前,已经来到了陇海路铁英街路口,下午我去派出所的时候才从这里走过,这会儿路上的人不比刚才那会儿少,今天是除夕,前几天下的雪还没化完,街上满是过年的喜悦气氛,我正看着边儿上的一个小男孩儿从树下的积雪当中团了个雪球,正准备往墙上砸呢。只听耳边,轰的一声响,我转身一看,一辆自东向西的黑色轿车,正好撞上了一辆对面过来的电动车。我赶忙往前跑了两步,这时我发现,我居然可以从这些人身上穿过去,我伸出手,看了看,也不透明啊,我又试着用手扶一下边上的一个大爷,结果,手一下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太神奇了,我又看了看我的手,好像没什么不一样啊。再仔细看看身边的人,他们好像根本就看不到我,我突然感觉右手的手里很热,抬手一看,我的掌心突然亮起了一块红光,同时,刚才被撞的骑电动车的男的,眉心也亮起了同样的红光,我无意间把手往上一抬,那个男的头顶的红光,刷的一下就飞到了我的掌心,这一切,就发生在一瞬间,我根本还没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身背后,突然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大洞,说是洞,洞口却是竖着的,正对着我,我走到侧面看,只有一条细细的红线似的光,从背后看,什么也没有,我试着走进洞口,一进来,这洞口随即就消失了。我看看四周,原来我就这样回到了地府,来到黑白无常面前,他们看看我,冲着桌上指了指,我看到边上有一个人,右手也带着红光,他把手往桌上的纸上一按,红光就消失了,然后,这纸慢慢地飘了起来,变成了一个半透明的人形,接着,这个透明的人,随着桌后面的一条长长的队伍向远处走去。我也学着,把我的右手,往面前的纸上一按,也一样出现了一个透明的人,然后他也随着那个队伍去了。紧接着,我张开了眼,此时的我,还坐在家里刚进门儿墙边上。   今天,我又从那个路口经过,去商店买烟的时候,听着老板正和一个朋友聊着,说昨天下午,这路口出了个车祸,一个骑电动车的男的,当场就让撞死了!   天啊,这一切都是真的,老爸说的事儿是真的,那个什么阴司鬼差是真的,那个铜牌牌是真的,连昨天我去地府的事儿全都是真的。这事儿,跟谁说谁会信啊?科技发达的今日,居然会有地府,有鬼差,还有黑白无常,这话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可是,这一切现在居然真的发生了,真的,是真的。   之后,这一天我都没敢出门儿,我真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这一切,太夸张了吧?我正纳闷呢,突然听到门响,打开门,是我一个发小,马志,我一把把他拉了进来,然后把门儿关上,他问我:“怎么了,兄弟!”   “你信这世上有鬼吗?”   他点了点头:“信啊,兄弟,是不是老爷子回来看你了?”   “什么啊,我是说,你信不信这世上有地府,有黑白无常?”   他又点了点头说:“信啊,兄弟,老爷子都走了七八天了,你就别难过了,我这不就是过来看看,你这儿还有什么要帮忙的。有什么尽管说,哥哥能帮得上的,绝对没有二话。”   “我没事儿,我就是想跟你说,我昨天去地府了,我才知道,我们家居然是代代相传的。。。。。。”说到阴司鬼差这几个字的时候,我突然说不出声了,我停了一下:“我说,我居然是。。。。。。”又是这几个字,根本说不出来。我突然想起来,老爸那天晚上反复叮嘱我,这件事儿,不能告诉任何人。   “兄弟,你怎么回事儿,你想说什么?什么地府,你想太多了吧,是不是晚上没睡好,我理解,兄弟,我知道这几十年来,你们爷俩过的不容易,现在叔这一走,你一时半会儿是接受不了,不过你可不能乱想啊,你有什么想不开的,跟哥说,别憋到心里!”   我心想,是憋着,那几个字我根本说不出口,但又想想老爸说过的话,摇了摇头:“没事儿,志,我可能是这两天没休息好,刚才有点儿乱,放心吧,我没事儿!”   马志还是不放心,打电话跟他老婆请了个假,说今天就在我家陪着我住了,我这兄弟,对我真的是没话说,不过他说了很多话,我却基本上没听进去,我满脑子里想的是,这阴司鬼差,我就算是要干上一辈子了吗?   对了,说了半天,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姓叶,叫知秋! 卷一 二   我是一名婚礼主持人,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司仪,其实我们自己更喜欢把自己的职业叫做,婚礼主持人,当然不是因为这样听着更高大上,而是因为,入行的时候,听老一辈的主持人讲过,在中原地带,司仪,是主持红白两事的,可是近些年来,随着行业的发展,主持红事,和白事,已经成为了两种独立的行业,所以像我们这种,专职主持婚礼的人,就不能叫做司仪,而应该叫做婚礼主持人。不过太多的人还是分不清楚这里面的道道,所以外人叫我们这行做司仪,我们也就这行应着了!   我入行已经十几年了,最开始的时候,去主持一场婚礼,也就一个主持人,一个摄像师,没有任何道具,就两个人就可以做完一场婚礼了,整场下来的费用,也就是七八百块钱,可是现在,光是婚礼现场的工作人员,就增加了许多,大多的婚礼,都有两到三台的摄像,加上主持人,音响师,督导师,还要有一到两位摄影师。现场的道具更是多得不得了,灯光,音响,舞台背景,T台,LED屏,等等等等,太多太多了,连我这个行内人都觉得太过于繁琐,可是就这样一场几万块,十几万,甚至几十万的婚礼,却早已成为了市场的主流。一场婚礼下来,十几万的婚庆费用,加上十万左右的酒席费用,再加上酒水,饮料,婚礼当天的各种开支,一天下来,没个三五十万,根本想都别想,唉,所以这都三十出头儿了,我还一直没有结婚,这结婚的代价,真的太大了!   老妈十几年前就去世了,从高中开始,就只剩下老爸和我相依为命,不过好在老爸单位的效益向来不错,虽然我们爷俩的生活孤单了点儿,可是家里的条件还算是不错,从小到大,我好像还真没为钱发过什么愁呢。现在想来,是不是就是老爸离走前和我说的那样,我们这种阴司鬼差,生活相对都会比较富足啊!   老爸去世,已经十几天了,这几天,马志和其他几个朋友,时不时地,都会来陪着我喝喝酒,聊聊天。没事儿的时候,我也想了很多,其实,这个什么阴司鬼差的差使,也没什么不好,反正我平时工作的时间也没休息的时间多,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是一种兼职吧,不过这所谓的生活富足,是不是会给我带来什么好运呢?   今天一早,公司打电话通知我,五月一号的新人要约着我见面,虽然家里才办完白事,可是工作还是要继续,我和新人约了下午两点,在公司见面。   和往常一样,我总是会提前半个小时来到公司,我们这行,平时不坐班,有事儿的时候来公司,没事儿的时候,就在家休息,今天到公司的时候,老板陈老师不在,店里的伙计艾茴自己在公司看着。   “叶哥,新人刚才打电话了,说马上就到,你先坐这儿等会儿吧!”   我点了点头,坐到沙发上,点了支烟,拿出手机,翻看着最近的新闻,烟还没吸完,听到上楼梯的声音,我赶忙把烟灭掉,来到楼梯口,新人小两口手拉着手,走了上来,我上前先做了个自我介绍,然后把新人请到沙发就座。这对新人,新郎四十岁左右,新娘二十三四,聊了一会儿,知得,新郎是二婚,新娘是头一回。这个新郎举手投足之间,让人感觉就是一个暴发户,不管什么事儿,都是由他做主,根本不给新娘留一点儿说话的机会。   我问新郎:“哥,请问咱当天一共要办多少桌酒席呀?”   “三十桌吧,男方二十五桌,女方五桌。”   我还没来及说话,只听见新娘在边儿上小声地嘟噜:“五桌不太够吧?”   他一听,突然加大了声音:“回去跟你爸妈说,就让来五桌人,来那么多人干啥?我的酒席都是四五千一桌的,他们一个人就随一二百块钱,让他们来干啥?”   新娘听后,低着头,微微点头。   虽然入行这十几年里,我见过各种各样的新人,不过男方这么强势,还这么摆谱的,我还真是头一回见。   因为要和新人一起计算一下,当天所要准备的酒水饮料的数量,所以我就又问新郎:“当天咱家准备的白酒,基本上是一桌两瓶。。。。。。”   我话还没说完,他就抢话道:“不用摆两瓶,一桌摆一瓶就行了,我用的酒,可是剑南春,那么贵的酒,一瓶就够了,请他们来,是来吃饭的,又不是来喝酒的,意思意思就行了。”   我苦笑了一下:“行啊,那就按一桌一瓶准备,然后再加些备用的就行了。那烟咱准备一桌摆多少呢?”我平时都是告诉新人,一桌要摆两盒烟,看他那么“牛”,我还是不说了,问问他的意思。   “嗯,烟嘛,一桌十个人,摆十根就够了,而且又不是每个人都吸烟,我用的是中华,四五十一盒呢!”   听到这儿我都无奈了,这位到底是暴发户还是刚进城啊,在他眼里,剑南春加中华,是不是就是最高级别了呀?那让那些用五粮液和茅台的人都怎么办?不过没办法,不管他怎么样,事儿还得继续进行。   好不容易,把婚礼当天所需的物品清单列清楚了,我回头和艾茴说:“小艾,去帮咱哥把刚才列的单子打印一份,让他们回去好准备。”   我回过头,新娘又小声嘟噜起来了:“咱那天去酒店试菜,我觉得那儿的菜量特别小,我几个姐妹也都说,在那儿办事儿,客人总是吃不饱,到时候,要是菜真的不够了,能不能让客人加点儿菜呀?”   一听到这话,新郎直接就火了,冲着新娘大喊:“我请他们来,是看结婚典礼呢,不是让他们来吃饭的,吃不饱,他们自己想办法解决,加什么菜?”   刚才不是还说请人家来就是来吃饭的吗?呵,我心里暗笑。   之后,聊到婚礼的流程细节,说到新郎要在台上单膝跪地给新娘献花,然后说一句:“亲爱的,我爱你,嫁给我吧!”结果,这位新郎一听,眼一瞥,冲我来了句:“我为什么要跟她说我爱你?”然后转过头去看了看新娘:“你说是不是?”新娘委屈地点了点头。   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接他的话了:“婚礼上,大多的新人都会在开始的时候向新娘献花,然后说些誓言之类的话。”   “嗯,也是,不过这些话,我说不出来,要不,兄弟,你帮我说吧!”   天啊,我帮他?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这话他都能说得出来!   “呵呵,哥,你这样不太合适吧,我总不至于当天站在台上,先替你说一句,嫂子,我哥爱你,然后,再替嫂子跟你说一句,哥,我嫂子也爱你吧?”我说完这话,他的一句话,让我真的当场没话了。   “咦,可以啊,我觉得挺好!”   十几年了,我真没见过这么极品的新郎,我真的好奇,这个新娘到底看上他哪儿了。   最后,真的是硬着头皮,把这二位送走了。他们刚一出门儿,艾茴就冲着我笑了起来:“这男的太厉害了。”   我无奈地摇着头:“是啊,你没看,刚才几次都把我说无语了。”   “叶哥,以你的口才,能把你说到无语,他也是牛人啊!”   我点了点头:“是啊,我真服了他了。我已经开始担心,五一当天的婚礼了!”   又说笑了一会儿,艾茴说要去做片子,我看时间还早,就想着吸支烟,再坐会儿再走,刚把烟点上,突然又感觉天旋地转的,我心想,又来了!   是的,又来了,我又来到了地府,又见着了黑白无常,他们还是没什么话,只是递给我了一张纸,上面写着:2019年2月10日,17点32分,河南省,洛阳市,古城东路紫月华府,33号楼601,胡玫茵,死因,脑梗。   这回还是个外地的活儿,虽然我去过几回洛阳,可是这个什么古城东路在哪儿,我还真不知道呢。   出了地府,眼前又出现了一个闪着红光的洞口,我走了进去,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一家的客厅,我在屋里转了转,家里好像没人,这时,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紧跟着,大门打开了,一个看起来六十多岁的老太太,一手提着几袋子菜,一手拿着钥匙。她刚一进门,把菜往桌子上一放,忽然向后一倒,躺在了地上。我抬起右手,手心果然又亮起了红光,然后老太太的眉心也一样亮了起来,我一抬手,她那道红光就飞到了我的手心。我正要转身离开,只听见身后有人大叫了一声奶奶。   我回过头一看,门口站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儿,手里的风车,掉在了地上,飞身跑到老太太的身边哭喊着:“奶奶,奶奶,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说话啊,奶奶!”   看着小女孩哭着摇晃着老太太的身体,我猛的心头一酸,还没来及多想,右手的手心突然抽着疼了一下,我心想,这是不是提醒我早点儿回去交差啊。我走进面前的洞口,在洞口关闭的瞬间,我好像还听到了小女孩揪心的哭喊声。   等我再张开眼睛的时候,我发现我依然坐在公司的沙发上,手里的烟,还没吸完,再看看表,好像刚才我离开的时候,这里的时间跟着停止了,我起身走到艾茴的身边:“小艾,刚才我是不是睡着了?”   “没有啊,我刚才看见你点了根烟,这不是,烟还没吸一半呢,你怎么会睡着呢?”   “哦,可能是家里最近的事儿太多,我这几天没睡好,有点儿困了,这儿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行,叶哥,家里有什么事儿随时说话,事儿都过去了,想开点儿。”   我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公司。   不知道为什么,我耳边一声能听到,刚才那个小女孩儿的哭喊声,搞得我心里很不舒服。唉,我开始觉得,这个什么阴司鬼差,并不是我想的,这么好干! 卷一 三   你说,这阴司鬼差干的事儿,到底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呢?从公司回来后,一直都在考虑这件事儿。   晚上七点左右的时候,马志和另外一个发小汪剑飞打来电话,说要来我家陪我,挂了电话,我到小区门口的超市里买了一件啤酒,又从对面的饭店里打包了几个小菜。到楼下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在楼下等我了。   我们三个是从没上学的时候就在一起玩儿,到现在,二十多年的朋友了,平时没事儿的时候,也都不怎么联系,不过一但谁有什么事儿要帮忙,其他两个人绝对没有二话。最近我老爸的事儿,从头到尾,都是他们两个帮我张罗的,这几天,他们没少来陪我。   “你还是只喝啤的?”马志问我。   我点了点头。   “天儿这么冷,我今天不喝啤的了,我这儿带了瓶白的,飞,你喝哪个?”   汪剑飞接过他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来的白酒:“我今天也喝点儿白的吧,喝着暖和,谁跟这家伙似的,一年四季都只喝啤的。”   我们三个分别把酒倒上,一边吃,一边聊着,从时事,聊到小时候,又从小时候,聊到汽车,最后,不知道谁说起了开夜车遇鬼的事儿。   听到这些,我不禁又想起了今天下午那个小女孩儿凄惨的哭声。   “说实话,你们两个信不信这世上有鬼?”   马志递给我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支:“信,为什么不信,老祖宗几千年传下来的事儿,没一点儿根据,怎么会传这么多年?”他拿着烟盒,冲汪剑飞晃了晃。   汪剑飞摆了摆手。   “飞,你这一点最好,一直不吸烟,不跟我们两个似的,哈哈哈哈。”   我接着说:“以前我一直觉得,鬼神这些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我不敢说这世上一定没有鬼,但我还真的没想着会有一天会见着。”   汪剑飞一皱眉头:“秋,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两个哥哥,咱正儿八经的说啊,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种人,会替阴曹地府接引亡魂,你们说,他干的事儿,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呢?”   马志这会儿说话,舌头已经不太利索了:“当然是好事儿了,让那些亡魂早点到下面投胎,省得在阳间流窜了,这不是好事儿是什么?”   “要说,是好事儿,不过也得分事儿啊,要是接的是个正常的鬼,还好说,要是接的刚好是个冤死鬼,人家大仇未报,你呢,急着拉人家去投胎,人家也不心甘啊。”   我点了点头说:“也对啊,要是一个坏人死了,拉走就拉走了,要是个好人,我也不忍心啊。”   马志拉着我的胳膊:“你忍不忍心的有什么用,说的就跟你会干这活儿似的,哈哈哈哈。”   我笑了笑,没再说话。他们两个,一会儿就把话题扯到了别的地方了。   转眼,桌上的酒菜,都打发的差不多了,看看表,已经十一点半多了,马志站起身来,冲我一挥手:“这么晚了,不喝了,秋,今天就到这儿吧,明天就初七了,该上班了,我得回去了。”   汪剑飞也点点头,我一边扶着马志,一边扶着他,把两个人送到了小区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把他们两个送上去,又跟司机交待好他们两个的住处,还好,他们两个住的很近,只差不到一站地,我把钱递给司机,又拉着汪剑飞的手交待了几句,让他热乎好马志。然后看着车远远离去。   走到楼下,我隐隐约约听到有一个小孩子的哭声,开始我以为是我听错了,大冬天,夜里快十二点了,谁家的小孩会在这里哭啊?我站在楼前面的花坛边上,仔细又听了听,真的是有小孩子的哭声,我冲里面压着声音说了句:“谁啊?”   花坛里还真有人回应我了:“是我。”   我揉了揉眼,只见花坛当中,有一个黑色的人影忽忽悠悠地来到了我面前。我仔细一看,我的妈呀!这是个黑乎乎,又有些透明的人影,好像是个小孩儿,又看不太清楚。   “你,你,你,是谁,大半夜的,在这儿干什么呢?”也不知道是喝了点儿酒的原因,还是被吓的,我怎么感觉我说话也不利索了。   “叔叔,你能不能帮帮我?”听声音,这应该是个小男孩儿,我壮着胆子,微微低头,仔细看了看。是个小男孩儿,看起来有不到十岁,这么冷的天,他居然穿着夏天的衣服,而且衣服很脏,脸上身上也很脏。   “你,你,你是什么人?”   “我在这儿呆了一年多了,从来没有人能看见我,叔叔,你能不能帮帮我?”   “这外面这么冷,你,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他摇了摇头:“我感觉不到冷,自从我死了之后,我就感觉不到冷热了。”   死后?看来我真的猜对了。大冷的天,三更半夜,我和一个小鬼,站在楼下对话,这画面,光是想想,也觉得后背发凉。   “要不,你跟着我,去我家坐坐?”这话说出来的同时我就后悔了,不是有句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嘛。我这不会是引狼入室吧?   他点了点头,我只好带他上了楼,我家住三楼,我上楼的时候,特意留心听了一下,他上楼是没有声音的,走到楼梯转角,我偷着斜眼看了看他的脚下,他走路的时候,真的是脚不沾地的。   这么多年来看的电影都是真的,你说,这也是怪了,拍电影的人是怎么知道鬼走路脚不沾地呢?   一进门儿,我就把家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他跟着我进了门,站在电视前面,或者应该说,飘在电视的前面,一动不动。   又让电影说中了,他还真的没有影子,我真想知道是哪个人最早拍出来鬼的这两点的,我真服了他了,我敢说他也一定见过鬼。   我慢慢从他身边走过,坐到对面的沙发上。   “小朋友,你,你坐下来说话吧。”   他点点头,边上刚才马志坐的那个小椅子,突然吱的一声,来到了他的身后,然后他慢慢地坐了下来。   咦,这种情景是不是哪个电影上也有过,他还有法力,完了,看来我真的是引狼入室了。   我们俩面对着面,坐了十几分钟,我不敢说话,他也不说话。   我看了看表,已经一点钟了,我们两个这样坐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想来想去,还是我先张口吧:“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也不记得了,我死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活着的很多事儿都记不得了。”   “哦,那你刚才说让我帮你,是让我怎么帮你呢?”   他微微抬起点儿头,我这才看清楚,他脸上有很多血印,有一只眼睛还向外突着,只是一个黑色的洞,没有眼珠,虽然我早就知道他是鬼,也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可是猛地一看到这张脸,我还是差点儿叫出声来。   “叔叔,我知道,你是鬼差,我想求你帮帮我,我想投胎。”   “你,你,你怎么,怎么知道,我,我,我是鬼,鬼,鬼差呀?”我怎么感觉我说话越来越不利索了呢。   “别的鬼跟我说过,普通的人身上会冒白光,神仙的身上会冒金光,妖怪的身上会冒绿光,鬼差的身上会冒红光。”   我自己看了看自己的肩头,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我怎么没看到有什么红光。   他看着我:“这种光你自己看不到的。”   “哦,好吧,我,我是阴司鬼差,不过我前几天才刚干这行儿,我什么都不懂,我怎么才能帮上你呢?”其实这些话,我说的也非常地不利索,看着他那张脸,我强忍着,尽量不发抖。   “我是去年的时候,在你家门口的路上,让一个酒驾的司机撞死的,因为当时是半夜,他没有报警,而是下车把我的尸体放到车上,然后拉到郊外扔到了河边。这一年多里,我一直在这附近游荡,想找到那个撞死我的人。不过这一年多来,我一直没有找到,可是我自己却变得渐渐透明了,生前的记忆也开始一点点的忘掉了,附近的大鬼们告诉我,这是因为我的尸体被火葬了,而我的尸体不完整,所以我也投不了胎,而且会一天比一天透明,直到慢慢消失,如果没有人帮我把尸体找全,我就下不了地府,只能慢慢等着消失了。”   说实话,他说的话,我听得并不仔细,只是大概听懂了,他是想求我帮他把他的尸体找全了。他说话的同时,我只是在好奇,他死了之后,为什么没有个像我这个的阴司鬼差把他带走呢?是不是他们也有旷工的呀?   之后我问了他半天,才了解到,他当天出车祸的时候,左眼被撞飞了,司机抬走他的尸体的时候,把那只眼留下来了,后来,他家人报了警,最终找回了他的尸体,并为他办了后事,可是因为那只眼最后也没找回来,所以他去地府报道,鬼差说他投不了胎,因为要投胎就必须有全尸。   哦,电影上说让人死无全尸,是不是就是让他们死后不能投胎呀?够狠的。   “事儿,我是听明白了,可是我要怎么才能帮你把你的左眼找回来呢?”   他指了指我的腰间,我顺着他指的地方一摸,是老爸留给我的阴司鬼差的小牌牌,我把它拿了出来:“你指的是这个?”   他点了点头:“是的,那些大鬼们说,你把这个令牌放到眼前,透过上面那个小孔,就能帮我找到眼睛了。”   我看了看手里的牌子,上面还真有一个小孔。   既然是这样了,就跟着他去找找吧,找不找得到,最少也得帮帮他,小孩子看着也挺可怜的。   他带着我,来到我们小区的门口,然后又往南走了一段,来到一个饭店的门口,他指了指路中间:“我当时,就是在这儿被撞死的,我的眼睛,应该就在这附近,不过我在这附近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着。”   我按着他说的,把小铜牌放在眼前,右眼透过那上面的小孔往外看。哇,这一看,这世界都不一样了,平时我看到的房子,树,马路,全都没有了,感觉就是一大片的空地,然后,还有很多脚不沾地的“东西”在四处飘荡。   “喂,小朋友,那些四处飘着的,是不是全都是鬼啊?”我指着前面问他。   他顺着我指的方向看了看:“是啊,他们都是鬼,他们如果想让你看到,就会现身,你们鬼差就可以直接看到他们了,如果他们不现身,你们就只有透过这个小孔才可以看到他们了。”   说话的这会儿,有几个飘着的朋友围到了我的身边,好像在观察我,还有一个好奇的飘到了我的面前,几乎和我面对着面,看着那张惨白的脸,我吓的张大了嘴,他看到我手里的令牌,猛地一惊,回过头去大喊了一声:“是阴司鬼差!”   这一声过后,我这附近的鬼朋友全都跑光了。   我透过这个小孔,在附近转了几圈,也没看出什么问题来。   “怎么才能找到你的眼睛呢?”   “我们鬼身上其实也有光的,是灰色的光,不过,非常的淡,你要仔细看,才能看的到,我想,我的眼睛应该也会有这样的光,叔叔,你帮我再找找看吧。”   大概又找了半个小时,我看到一个坑,里面隐隐约约好像有点光亮,我把令牌拿开,原来是个污水井。我从路边找了个木棍,把井盖撬开,然后再用令牌上的小孔往里看,这种光亮好像强了一些。我用木棍在井里挑了几下,井里全都是垃圾和树叶,也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人清理了,那种臭味儿,真让人受不了。翻了半天,挑出来了一个网球大小的东西,上面也是缠着许多的脏东西,我又找来了一根树枝,加上刚才的木棍,夹了几次,才把那个球儿夹了出来,小男孩儿上前用手把上面的杂物剥开,里面真的有一个黑色的小球,透过我手里的令牌看,上面确实泛着一层很淡的光。   “真的是,真的是,谢谢叔叔,谢谢叔叔!”小男孩儿手里托着那个“眼球”兴奋极了。   “找着就好,总是没辜负你的期望,行了,那你就可以去转世投胎了。”   小男孩儿把那个眼球往他眼眶的位置一塞,他本来看着肿着的左眼,慢慢地恢复了正常。   “叔叔,我还得求你个事儿!”   “我还能帮上你什么吗?”看着他恢复后的脸,我心里总算是没那么毛了,而且小男孩儿的脸上也有了笑容,看起来也没那么恐怖了。   “你能不能把我带到地府,助我投胎呀?”   这可怎么办呀,我每次去带亡魂,都不是主动去的,现在突然说让我把他送到地府,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去呢!   我和小男孩儿说,我刚做阴司鬼差,不知道怎么帮他,他说可以找一个大鬼来,他应该知道怎么办。但前提是,我要先答应,不能带走那个大鬼。我随口就答应了,因为第一,我也没有必要抓那个鬼,第二呢,我也不知道怎么抓走他。   小男孩儿让我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等他,他去找那个大鬼。我一个人,夜里一点多快两点,坐在空荡的街边,虽说鬼我也见了,也并不至于那么可怕,不过这样的夜里,坐久了,心里还是感觉怪怪的。   我接连吸了两支烟,终于等到了那个小男孩儿。   “你出来吧,我和鬼差叔叔说好了,他不会抓你,放心吧!”   话音一落,他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打扮怪异的“鬼”。   那鬼冲着我点了点头:“差爷,您好,我叫王大,您安好呀!”   这鬼说话的腔调怎么怪怪的,我问他:“你从哪儿来呀?”   “回差爷,我是光绪三十二年生人,按现在的话说,应该是1906年,我是河北人,1928年跟家人来郑州做生意,结果遇着抢匪,把我们一家都杀了,家里其他人都让差爷们带走了,因为我当年被匪人们分了尸,到现在都没找回全尸,所以一直在这儿游荡了几十年。”   1928年死的,现在都2019年了,这家伙死了都九十一年了。   “我说你的打扮怎么和现在的人不一样呢!”   “回差爷,我这几十年,也没人给我烧点钱和衣服,我这不就拾着点儿破衣烂衫的将就将就得了呗!”   “说说正事儿吧,这小男孩儿的尸体,我刚算是帮他找全了,他想让我帮他转世投胎,而我呢,实话说,也是刚干这差使,也不知道怎么办,他说,你一定知道,你能不能教教我呀?”   王大一听,满口答应,原来,我只需用这阴司鬼差的令牌,在手心划一个小口儿,然后把掌心按在那个小男孩额头,就可以把他的鬼魂收在手里,然后再用这沾了血的令牌,在空中划一个圈,就会打开通往地府的大门了。   我按王大所说,在手上划了个小口儿,然后把小男孩的的去收在了手中。王大问我还有什么安排没有,我摆了摆手,他就嗖的一声消失了。   我把小男孩儿送到地府,看着他走进了投胎的队伍当中,我长出了一口气,做这鬼差六天了,送来了三个亡魂,这次,总算是做了件好事,希望这个小男孩儿下辈子能投到一个好人家,别再有这么悲惨的命运了。 卷一 四   晚上的睡梦当中,我送走的那个小男孩儿又一次来到了我的床边,在他身背后,站着的,是白无常,小男孩儿拍拍我,然后回头看了一眼白无常,他冲小男孩儿微微点了一下头,然后突然背过身去。   小男孩儿轻轻地附到我耳边,小声的说:“叔叔,我给你送来了一个好消息,你记着这几个数字。。。。。。”   我还没弄明白什么事儿,他就说了很长的一串数字,然后直起身来:“另外,我也是来和你告别的,谢谢叔叔,我一会儿就要去投胎了,下辈子,我一定好好的,你放心吧!”他突然用手遮着嘴小声的说:“记着这些数字,其实是他们让我告诉你的!”说着,他指了指身后的白无常。   我摸了摸小男孩儿的头,他冲我摆了摆手,然后转身和白无常一起,转身穿过了我房间的墙壁,消失了。   因为夜里帮完小男孩儿找回眼睛回到家里都已经三点多了,再加上晚上喝了点儿酒,我这一觉,一直睡到十一点多。   收拾完之后,我换好衣服,准备下楼找个饭店好好吃一顿,最近几天过年,门口儿的饭店都差不多关门儿了,我一个单身汉,又不会做饭,大过年的,除了朋友们来喝酒,其他的时候差不多都是吃方便面过来的。今天各行各业都正常上班了,我也得去好好慰劳一下自己了。   小区不远的地方,有一家方记包子,正宗的开封灌汤包,我平时常来。   点好包子,我一摸,口袋里的烟没了,我来到路对面的一家小超市:“来盒红旗渠。”   接过烟,看到老板正和身边的人聊双色球呢,这家店也卖彩票,也卖烟酒,我前两年也买过一阵儿双色球,不过最多也就是中五块钱,再大一点儿的奖,一次也没中过。   咦,对了,昨天夜里,那个小男孩儿说的那一串数字,不会是双色球吧?   我又回忆了一下梦里的一串数字,好像还真是七组数字。管他呢,是不是,我先买了也不多。   “老板,帮我打一组双色球,数字是。。。。。。”   “一次五注,你说了一组了,其他四组呢?”   我想了想,也不敢肯定这些数字就是用来买双色球的,既然买过一注了,其他的就随便吧:“其他四组随机。”   拿着彩票,回到包子店,我的包子已经上来了。   今天周二,晚上刚好双色球开奖,九点的时候,我特意换了台,等着看一会儿的开奖。   天啊,我真的中奖了,不过可惜,不是一等奖,是个二等奖,不过就这样,奖金也有二十一万多呢。哈哈哈哈,真没想到啊。   这是不是就是做鬼差的好处费呀?管他呢!过几天先把奖金领了再说。   我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群,先跟马志和汪剑飞说说这个喜事儿。   马志先回了话:“恭喜啊,兄弟,你这就是否极泰来了,新年上班头一天,你就交个大运,这一年,绝对发了!”   汪剑飞也在下面回复:“是啊,今年好运全来了,秋,你得请客吃饭啊!”   “行啊,就明天晚上吧,你们两个叫着嫂子,带着孩儿们,马志,就你们家楼下那家解先生吧,你明天去定个房间,我请大家!”   马志回复了一个“OK”的表情图。   汪剑飞说:“刚好,你嫂子前两天还说呢,说秋家最近事儿都办完了,就一个人在家,也不会做个饭,让叫你没事儿来家里坐坐呢,这刚好,明天咱全都聚聚。”   又聊了一会儿,他们两个都说要睡了,人家明天都还要上班,退出了微信,点开了个游戏玩儿会儿。   刚玩儿一会儿,我听见有人敲门,看看表,都十一点多了,这会儿谁会来找我呀?   我来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一看,不是人,是王大!   他这大半夜的来找我干什么呀?   我打开门,他冲我一个劲儿的哈腰:“差爷,您还没休息吧?”   我点了点头:“进来说吧,省得真路过个邻居,想着我干什么呢!”   他进来后,顺手把门关上,然后低着头,站在门口的过道儿里。   “进来吧,别站过道啊,找我有什么事儿啊?”   他往前走了几步:“差爷,这不是有事儿来麻烦您了吗?”   “什么事儿,说吧!”   “差爷,昨儿咱不是帮了个小鬼投胎嘛,我回去跟我们这些老少鬼们一说,大家都夸您仗义呢!”   “行了,行了,别说奉承话了,直接说正事儿吧!”   “是,是,是,差爷,我们那儿,想投胎又投不了的,多了去了,我今天带来一个,也是想求您。。。。。。”他话没说完,故意把最后一个字托了长音,然后看着我的表情。   看来真的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啊,这事儿开了头,是不是以后就没完没了了呀?   王大看我没说话:“差爷,我知道您好心,也知道这事儿挺麻烦的,我们几个都商量好了,只要您帮了这个忙,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就随时听您的调遣,有什么事儿,只要您老说句话,我们哥几个绝对鞍前马后。”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行了,你说说这回要我怎么帮你们吧!”   话音一落,王大轻咳了一声,从门口,进来了一个白衣女鬼,应该说是穿过门进来了的。   这女的一身白衣,头发很长,几乎遮住了全部的脸。这身儿打扮不也是电影里常有的扮相吗?   这女鬼走到我面前,飘飘下拜:“差爷万福。”   王大在边上和我解释了半天,原来这女鬼比他还老,是清光绪五年的人,十六岁被家人从开封卖到了郑州,给一家富人做填房,后来因为多年不能生子,备受冷落,最终服毒自尽了。   “差爷,烦请您助我转世投胎,吴张氏在这儿给您磕头了。”说着,就要跪下。   我赶忙上前拦住她:“别,别,不用这样!”我扶着她的胳膊,她这才慢慢起身。这是我头一回摸到“鬼”,感觉和扶着一个人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感觉她的身上很冷,手离的近些,都会有丝丝寒气袭来:“你说说,我应该怎么帮你吧!”   她微微欠了一下身子:“当年我夫家在我死后,把我埋在了城南十里的地方,因为没有给我立碑,我死后就没有名分,所以一直不能投胎。”   我转身问王大:“不是每个人死后都会有鬼差带你们下地府投胎吗?昨天那个小男孩儿说是尸身不全,不能投胎,这位,大。。。。。。”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这个女鬼:“她这是没有名分也不能投胎,这转世投胎还有这么多要求吗?”   “回差爷,这人啊,如果是寿终正寝了,不需要鬼差带路,他们自然就会到地府报道了,至于我们这些横死之人,大多都会由您这些位鬼差大爷带入地府,不过因为横死之人太多,而鬼差又太少,再加上地府规定的又有很多条件,所以自然会有一批死了却投不了胎的,早些年,有些僧人或是修道之人,偶尔也会帮我们超度,助我们投胎,不过近几十年来,僧人和修道的人越来越少了,我们这种孤魂野鬼自然也就越来越多了。像我这种,死了百十年了,尸身也找不全的,也就慢慢习惯了,可是还是有很多的兄弟姐妹,多少年来都在等着有朝一日,能有转世的机会的。这不是昨天,您老好心帮了我们一回,今儿我不就厚着脸皮再来求您了嘛!”   听他这一说,看来不止我们平时办事条条款款的多,原来做了鬼,想投个胎也有着各种要求呀。听他说的,这么多的游魂几十年也等不到投胎的机会,也真是够可怜的。反正对于我来说,也只是举手之劳,能帮还是帮帮他们吧。   夜里十二点多,我开着车,车上坐着两个鬼,一起往城南驶去,顺着京广快速路,一直开到南三环,然后,吴张氏指着路,我们向西来到了嵩山南路。然后左转顺着嵩山路继续向南。   “这再往前不就到云鹤陵园了吗?”   “回差爷,就在去那里的一段小路上。”   这地方我还真知道,我爷爷奶奶就葬在那个陵园。眼看就要到南四环了,她领着路让我右转进了一条不知名的小路,又开了有十几分钟,来到了一处空地,空地周边长满了野草,空地上还停着几辆汽车,我一看,这地方我还真来过,有一年,跟着老爸来给爷爷奶奶上坟的时候,就堵在这儿了,我就是把车停到这片空地然后走着过去的。   吴张氏让我把车停在空地上,然后领着我来到了空地的西南角,她指了指边上的一棵大树:“差爷,我当年就是被埋在这儿了。”   “那我应该怎么做呢?”   王大在我耳边小声的说:“您用您的令牌在这片地上,写上‘吴门张氏之墓’,这几个字就行了!”   “就这么简单?”   王大点了点头。   我按王大所说,用令牌在地上写了这几个字。每写下一笔,令牌划过的地方都会有红光出现。   写完之后,吴张氏再次飘飘下拜:“多谢差爷大恩。”说完,她双手猛地插入了地下,再抽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红色的小木盒子。然后她打开来,里面放着几件金饰。   “差爷,您的大恩我此生难报了,这是当年我的随葬,我就把它孝敬给您吧?”   我再三推辞,王大也在边上劝我收下,说这是吴张氏的一片心意,我不好再推,最后只好收了起来。   后面的步骤我已经知道了,应该和昨天晚上的差不多了,我又用令牌在手心划了个小口子,昨天晚上的伤口还没长好呢,这回就又划开了,唉。   把吴张氏送入地府,我回来的时候,王大还在车边等我。我冲他一点头:“走吧,上车,搞定了。”   回来的路上王大和我聊了很多,他告诉我,像我们这样的鬼差,现在全部下来也就有七八十人了,其他的不知道什么原因,都没有了,而且现在的社会,大家都把钱看的很重,其他的鬼差,除了每个月固定的三个招魂任务以外,其他的时间,都各做各的生意,根本不会帮他们这些游魂野鬼。还有些人,利用这种关系,大开方便之门,但却是明码票价,帮一个游魂转世就要收多少多少钱,那些没钱的游魂,就连这种机会也没有了。这是什么世道啊,怎么这也能当成买卖做了?   王大说,以前他见过我爷爷,也见过我老爸,他们也常常会帮一些游魂野鬼转世投胎,而且从没张口要钱,还说我很有他们当年的风采。其实我不敢说自己有多么高尚,钱嘛,谁不爱呢?可是我一直任为,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该我挣的钱,我从不伸手,另外,钱这东西,多少算多呢?像我现在孤身一人,有车有房,又有收入,已经挺好的了,反正我是挺知足的。所以我就和王大说,以后再有这种事儿了,尽管开口,我一定尽量帮忙。   王大自然是千恩万谢,还答应我,以后要做我的线人,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只管张口就行。   第二天,我找了个金店,把昨天晚上吴张氏给我的几件金饰卖了,卖了五块多块钱。然后我找了家佛教用品商店,买了些元宝,纸钱,还买了几件纸衣纸裤,这些东西晚上烧给王大,也算是感谢他这两天的辛苦了。   从这天开始,我除了白天自己的工作,又多了两份兼职,一份,是正常的招引亡魂,另一份,就是晚上帮助王大陆续给我带来的这些大鬼小鬼们。 卷一 五   想了想,从干了这差使到现在,总共才八天,中了个彩票,交完税还有十六万左右呢,加上那天吴张氏给我的金饰又换了五万块钱,这两样下来,这几天我就挣了二十多万呀,这可比我主持婚礼来钱快多了。照这样干下去,是不是我的婚礼主持反到成了兼职了呀?   晚上约了马志和汪剑飞两家人吃饭,这会儿才初八,没出十五都是年,大过年的,这晚上见了两个孩子,我这个当叔叔的不得表示表示嘛?   我开车来到二七广场,这附近的商场多,我得给两个孩子挑两样礼物。谁让我口袋里的钱不安分呢,挣了点儿钱,不花花,还真不舒服,哈哈。   逛了一下午,给马志的儿子,挑了个遥控飞机,给汪剑飞的女儿,买了个一米多高的大熊,这下晚上这两个孩子一定会开心的不得了吧!   把东西放车上,看看表,已经六点了,我直接来到马志家楼下的解先生酒店。   从小在西郊长大,这一片儿的好吃的好喝的,哪家儿我都混得门儿清,这家解先生,最早的时候,就在铁道边儿上,一个很小的饭店,现在,少说也有十几家的分店了,而且哪家的生意都非常好。今天来这家,应该算是他的总店的,就开在马志家楼下,早些年,家里办事儿,都是来这儿吃,近些年,我在这儿也主持过好几场婚礼了。   进了门儿,我跟服务员报了马志的名字的电话,她直接把我带去了包房。门儿一打开,汪剑飞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秋,来了,来,先坐,我下班直接过来了,他们都还没到呢!”   “嫂子和妞呢?”   “妞在家写作业呢,一会儿你嫂子带着她就过来了。”   我打开手机微信:“志,我和飞都到了了啊,就在你家楼下,你还迟到是不是?”   我挨着汪剑飞坐下:“你现在还常来这儿吗?自从我搬走,这三四年了,我都没来过这儿了。”   “咱院儿这附近,也就这家饭店上点儿档次,不来这儿也没什么可选的呀!”   “要说也是,不过这家店真开了不少年了,有二十年了吧?”   正说着,包房门打开了,马志带着老婆儿子一块进来了。   “小宝,叫叔叔!”马志扶着儿子指了指我。   “叔叔好!”   “好,小宝好,志,儿子这一胖,越来越像你了啊,就是比你小时候白点儿!”   一边说,我一边赶快起身给嫂子安排坐位,平时我们哥三个见着,什么玩笑都开,不过我对这两位嫂子,还是挺尊重的,嫂子们平时也挺照顾我的,知道我单身一个人,这两年没少叫我去他们两家蹭饭。   “秋,过年好啊,最近过年,家里事儿也多,你家那事儿,我光让马志跑了,我还得照顾老的,还得看着这个小的,真没顾上。”   “嫂子客气什么啊,我那儿的事儿,都安排完了,都是志和飞帮忙跑的,现在都恢复正常了,没事儿,你放心吧。”我转过身,对马志的儿子小宝说:“小宝,来,叔叔问你,叔叔的车后备箱,你会开吗?”   小宝点了点头:“会!”   “我就知道小宝最厉害了,来,拿着叔叔的钥匙,去门口,停车场里,把叔叔后备箱里的两样礼物拿出来,一个是你的,一个是天天妹妹的。”   我话都没说完,小宝一把就接过我的车钥匙转身就跑了。   “最后记着把你叔叔的车锁好。”马志赶快跑到门口冲他喊。   不一会儿,这小子就把两样东西抱回来了:“叔叔,给你的钥匙。”   “真乖,这个飞机是你的,小熊是妹妹的。”   这小胖孩儿把那个熊往沙发上一扔,两个手抱着他的飞机:“我知道,男孩儿才不玩儿娃娃呢!”   “小宝,你谢叔叔了没有啊?这么没礼貌。”嫂子站起来冲小宝说。   “谢谢叔叔!”   我们坐下又聊了几分钟,汪剑飞家的嫂子带着姑娘天天也来了。   天天刚一进门儿,小宝就冲过去了,拉着她的手说:“妹妹,你看,秋叔叔给我买的飞机,厉害不厉害?对了,还有你的礼物呢?你看!”   两个孩子各自抱着自己的礼物,别提多高兴了。   汪剑飞家的嫂子拉着我说:“你给她买个这么大的熊干嘛呀?多贵呀!把孩子都惯坏了!”   我还没来及说话,汪剑飞就站起来了:“人家秋昨天中了个双色球,二等奖,这点儿小钱算什么,是不是秋?”   我们又乱了一会儿,马志坐在边上,负责点菜:“老规矩啊,我都只管点了,你们自己想吃什么,赶快说,不然我全点了啊!”   我们应了一声,汪剑飞就和两位嫂子聊起孩子们的学习问题了,我转过身来冲着两个孩子:“来,小宝,天天!”两个孩子一块跑到我身边,我一手抱一个:“今天还算是过年,你们两个小家伙,是不是要给秋叔叔拜年呀?”   两个小家伙互相看了一眼,异口同声:“秋叔叔过年好,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嗯,真棒,没问题,有红包!”   我把他们两个放在,从兜里拿出两个红包,一人发了一个。   马志刚好点完菜,看见我给孩子们红包,又不愿意了。他一张口,四个人都一起冲着我来了。   “好了,好了,两位哥哥,两位嫂子,这事儿就这样了,我是给孩子们红包,又不是冲你们,平时我去你们两家蹭饭你们也没管我叫我饭钱啊,说多了都外气了啊!”我没等他们说话,就赶快把酒倒上:“来,来,来,大朋友们,小朋友们,不管是酒还是饮料,来,一块儿举个杯,干杯!”   我真的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平时老爸在的时候,什么时候吃饭都是就我们爷俩,偶尔陪他喝上几杯吧,他也总是话不多。平时我见完客户也好,婚礼完后也好,也常常会有新人安排的饭局,可是我都尽量的少参加,可能是太拘束了吧,我还是喜欢这群人的聚会。   喝到九点多,两位嫂子都带孩子回去了,就剩下我们三个,又天南海北的聊了半天。最后,马志给我叫了个代驾,把我送回了家。   回到家里,我想起来,今天上午还给王大买了些东西呢,这天黑了,我还是早点儿烧给他吧。   我来到洗手间,打开排风扇,然后找来一个家里的旧不锈钢盆,把今天买给王大的衣服裤子先拿过来,刚准备点火,听着外面有人敲门。   我一看,正好是王大来了:“来吧,直接进来吧,我就不开门儿了,正好要找你呢!”   王大穿过大门,看我在洗手间铺的一地都是元宝,纸钱,连忙问我:“差爷,您这是干什么的呀?”   “这几天你也跟着跑了好几回了,另外你也没少教我东西,我这就是想给你点儿劳务费,呵呵。”   王大听了一惊:“这怎么使得啊,我也没出什么力,而且我也是帮朋友,再者说了,给您效劳,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啊。”   “行了,行了,别说那么多了,你不是要做我的线人嘛,就当我先付线人费了!”   “线人费,是什么?”   “就是给帮我办事儿,我给你钱,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   我拿起那几件纸衣纸裤,正要点火。   王大突然伸手拦了我一下:“差爷,您先别点。麻烦,麻烦您,要是您真想把这些赏给我,能不能在这上面写上我的名字,不然,我收不到。”   “哦?还有这一说?元宝和钱,还有这些衣服,都要写吗?”   “元宝不用写,衣服什么的就得写了,至于那些钱……”   “钱怎么了?”   他犹豫了半天,才慢吞吞地说:“现在我们那儿,花不了这些钱!”   “什么叫花不了这些钱呀?”   “你们阳间的人,印的冥币各种各样,几乎家家都不重样,有的印的好,有的印的连看都看不清楚,所以我们下面的人都不收这些钱了,花不出去。”   还有这么一说呢?想想也是,光是我见过的冥币,就有好多种,有印玉皇大帝的,有印毛爷爷的,有的是彩色的,有的就是纯红的,看来人家阴间的人也不傻,也不是什么钱都愿意要的。   “那你们花钱的时候都用什么呀?”   “回差爷,都用这些金元宝和银元宝。”   “哦,好吧,那这些钱我就不烧了,其他的这就烧给你。”   我烧完之后,王大兴奋地来到盆边上,把里面的元宝和衣服全都拿了出来。   “把衣服换上吧,看你穿的,像个什么样儿?”   “得咧!”说完,他一转身,就换上了我刚才烧给他的一件长袍和裤子。   然后他又把头发整了整,把辫子扎了起来,我这才算真正看清楚他的脸,看年龄,他应该也就二十多岁,这么年轻,就送了命,在这儿游荡了近百年,也真是够可怜的了。   “谢差爷的赏!”他冲着我一个劲儿的哈腰。   “别谢了,另外,以后也别叫我什么差爷啊,爷啊什么的了。你看着也就二十多岁,我也不知道你死后这百十年怎么算,反正光看样子,我还是比你大点儿的,要不,你以后就叫我秋哥吧!”   他不好意思的张了张口,又摇着头不说话了。   “再乱叫别的,我就生气了啊!”   “是,差……”   我一瞪他:“嗯?”   “是,秋,秋哥!”   “好啦,以后就这么叫就行了,说说正事儿吧,今天你小子来,又是给我安排活来了吧?”   “秋哥,看您说的,不求你帮忙我就不来看您了吗?我今天来啊,是想给您介绍几个朋友。”   “什么朋友?”   他拍了拍手,从他身后的墙里,又走出来了两个鬼。一个比王大高一头还多,看着得有一米八几,另外一个,比王大还低,最多也就一米六出头儿,不过却非常非常胖。我其实就是个胖子,不过要和这家伙比起来,我的心里,就真的平衡了。   “秋哥,这两个,高个儿的叫胡二,胖子叫马三,我们哥仨是把兄弟,我跟他们说了您这几天的事迹,他们两个主动求着我,让我带他们来,给您效力。”   看着他们三个,一个瘦高,一个矮胖,再加上王大在边上,一身清朝的打扮,这画面,太怪异了。   我点了点头,点上了一支烟:“别那么客气,也说不上什么效力不效力,既然跟着王大来了,以后就都是朋友,以后也跟着王大一样,叫我秋哥吧!”   他们两个一起冲我一低头:“是,秋哥!”   他们这一叫,我怎么感觉,我跟电影里的黑社会大哥似的了,想到这儿,我心里暗笑。   王大一一向我介绍,那个胡二,是七十年代的时候在工地上干活儿,不小心从楼上掉下来摔死的,因为工地的工头怕担责任,也没往上报,就草草地把他找个地方埋了。   马三是八三年前后,因为感情的问题,自己吃安眠药死的。因为他没有亲戚朋友,所以死后几个月才被人发现,发现他的时候,尸体早就臭了,最后按着无人认领的尸体,被火葬了。   问及他们两个为什么不转世投胎,一个说,觉得人太没有人情味了,倒不如在阴间和鬼们打交道,反到正在,所以不愿投胎做人了。另外一个说,怕再投胎还是生得这副模样,还是找不着老婆,所以还不如做个自由的的鬼呢。   真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想法呀,这两个人也算是够奇葩的了。   我问王大,以后要想找他们几个了,应该怎么办,他说,只要我用令牌在纸上写上他们三个任何一个人的名字,然后把那张纸一烧,他们就会来了。不过我对他们提了一个单独的要求,就是他们每次来的时候,都必须敲门,不许他们直接穿墙进来,我怕我他们哪天突然冲进来,我受不了。 卷一 六   因为老爸年轻的时候就很喜欢看电影,那会儿电影院里的电影基本上都是红色电影和一些国产电影,想看香港片和外国片的时候,都要借录像带,这个词儿可能很多90和00后都会非常陌生,不过我从小就跟着老爸看电影,所以现在,看电影也是我平时最大的爱好。   录像带之后,我们看的是VCD,到后来的DVD,小时候街边儿会有不少这样的租影片的小店,那会儿也不懂什么盗版正版,反正有新片儿了就去租来看。周润发,成龙,刘德华,小时候别的同龄人还不知道他们是谁的时候,我就能如数家珍似的把他们的电影从头讲到尾。   因为老爸最喜欢看动作片,所以小时候看的最多的,就是成龙和洪金宝的电影。慢慢地,我也喜欢上了他们的电影,特别是他们兄弟一起合作的几部电影,更是看了又看,“A计划”、“快餐车”、“飞龙猛将”,每一部,我都看了不下几十遍。   现在,他们都老了,洪金宝的电影越来越少了,成龙的电影到是年年都会有,记得去年成龙的“英伦对决”上映的时候,我和老爸头一天就买票去影院看了。   春节前,老爸去世了,之前他的身体一直挺硬朗的,我说什么也想不到,他会走的这么突然,而且会这么早,我还一直幻想着,回来我结婚了,就赶快要个孩子,省得老爸总是在同学聚会回来后,和我夸完那家的孙子,又夸这家的外孙。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一切,都只能成为奢望,再也实现不了了。   他走之前,突然交给我了一份诡异的差使,忙完了他的后事,又忙了几天“鬼差”的差使。今天总算是能休息一下了。   我打开电脑,在网上找来了一部老电影,也是我最爱的经典电影之一,成龙的“双龙会”。这部电影,是我个人感觉成龙最经典的其中一部电影,想当初,看这部电影的时候,只觉得里面的情节很搞笑,两个成龙的对手戏很有意思,现在看来,里面客串的明星也非常多,而且成龙的几场打戏,也场场经典。那会儿把这部电影租来的时候,我记得我一个多星期都没舍得还,一天一遍的看,看了七八遍的时候,里面的台词我都快会背了。   点开这部电影,我眼前突然模糊了,一转眼,老爸已经走了十三天了,记得上次翻看这部电影的时候,老爸还在,看完电影后,我们爷俩还一起喝了几杯……   如今,物是人非,电影,还是那部电影,可是一会儿看完后,谁又会和我一起坐着喝酒呢?   其实长大了才知道,父爱,可能是这世上,最难表达的爱,我的父亲也是一样,他从来不会表达他对我的爱。小时候,老妈还在的时候,每次我犯了错,或者考试成绩不理想的时候,都是他动手打我,而老妈则一直护着我,曾经有一段时间,我还挺恨老爸的,我觉得他根本不爱我,只会打我。直到后来,老妈去世了,老爸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之后不到一年的时间,老爸的头发就白了一大半,他来没在我面前再提起老妈,其实我心里很清楚,老妈不在了,他的魂儿好像也不在了,这一点从他的眼睛就可以看出来,之前,他的眼睛总是看起来非常有神,可是打那之后,他常常会目光呆滞,眼神空洞,而且也再没有了往日的光彩。   老妈走了以后,他再也没有打过我,也没有再骂过我,我们爷俩也渐渐开始有了共同的话题,我也渐渐体会到了他那种含蓄的爱。   这会儿,眼前真的像放电影一样,和老爸在一起的一幕幕,不断闪现,他教我骑车,教我打篮球,教我钓鱼……   我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我真的控制不住,我抬起头,用力的揉了揉眼,那一幕一幕的,还是没有停止。   我转过身去,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感觉看到的每一处,都有老爸的影子,床头,他在台灯下为我缝补裤子;床尾,他把我随手乱丢的衣服,一件件整理好;沙发上,他拿着手机,一边看,一边和我分享着最新的趣闻;厨房里,他又是切又是炒,最后,站在门口叫我:“小子,吃饭了!”   不行,不行,我真的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这十几天来,我尽量不让自己真正闲下来,我就怕会这样,可是这种情景,我也知道,我根本躲不过去。不管是办老爸后事的时候,还是后来马志他们来陪我的时候,我从来都不提及这些,我一直装做很冷静,我不想让他们为我担心,也知道,这事儿谁也帮不了我,也替不了我。这种情感,就像大堤决口了一样,一但有了一个缺口,就一发不可收拾。   爸,我真的想你了,真的,你为什么走的这么突然,我都还没来及好好孝敬你,你就这么走了。想想我好像前几年还常和你对着干,和你顶嘴,现在想来,真的好后悔呀!   我真的应该早早学会珍惜,我应该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现在,这些我都懂了,可是,又有什么用呢?谁也不能让时光倒流,我除了后悔,还能怎么样呢?树欲停,而风不止,子欲养……唉!   我到洗手间洗了把脸,然后从冰箱拿了两瓶啤酒,我从来不喜欢一个人喝酒,今天我也是同时拿了两瓶,可能是习惯了和老爸一人一瓶,关冰箱门的瞬间,我才意识到,我拿了老爸的酒,可老爸却已经不在了。   我一样把两瓶酒都打开,打开电视,把台换到中央四套,老爸最喜欢看这个台的时事新闻。我拿着手中的酒瓶,和桌上的那个瓶子,轻轻的碰了一下:“老爸,干杯!”   我也不记得我最后一共喝了几瓶,不过我知道,我并没有喝醉,其实我不想醒着,我宁可醉了,可是我好像越喝,就越是清醒,一些我感觉早就忘了的事情,这会儿也都慢慢的泛上了心头。我把酒瓶放到床头柜上,倒头就睡,希望睡着了,心里就会好受一些。   这一夜,我不停的做梦,梦里不止有老爸,还有老妈,他们手拉着手,在月下散步,在湖边赏花,在一起做饭,最后,我们一家三口,坐在一起,边吃边聊,那画面,我真的期待了太久太久了。 卷一 七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感觉头疼厉害,睁开眼,嗓子干得难受,我起来倒了杯水,喝完水,看看表,才刚过十二点。   这时门外有人轻轻地敲了两下门,我以为是王大来了,结果却不是,是胡二和马三。我让他们进来,问他们为什么突然来找我。   胡二看了看马三,马三把他往前推了一下,向他使了个眼色。   “秋,秋哥,我和马三儿,有事儿想求您!”   我看着他们的紧张的表情,知道一定有什么麻烦事儿了:“别磨磨唧唧了,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王大怎么没来?”   “就是王大的事儿,他,他被人抓走了!”   “什么?被谁抓走了?怎么回事儿?”   他们两个说了半天,我才听明白,说是有个什么百年的古树,树下有个黄鼠狼精,把王大抓走了?   “什么?郑州居然还有妖精呢?”   “怎么会没有呢?金水河边儿,有一棵四五百年的古槐树,数百年来,吸收了日月精华,已经成为了树仙,在树下,有一只黄鼠狼,千年来一直啃食古槐的树根,居然也沾得了仙气,修成了人形,而且可能是因为沾了仙气的原因,所以他法力很高,我们这些小鬼,平时从附近路过都要多加小心,就怕犯到他手里……”   他们说的这棵槐树,我还真知道,我从小是在姥姥家长大的,姥姥家住的,就在这大槐树不远,小时没事我就会来这大槐树边上的小广场玩儿,没想到,这棵槐树还是个神仙呢!   十几天之前,我以为鬼神的事儿都只是传说,这几天刚接受有鬼的事实,没想到,现在居然听说,就在郑州,还有百年的树仙,还有百年的妖精,这也太恐怖了,这是不是都可以拍成个电影儿了呀?   “那王大怎么会被他抓走呢?”   “秋哥,你不知道,王大吧,平时手脚不太干净,偶尔会偷个小东小西的。这次……”   马三接着说道:“今天傍晚的时候,王大我们三个从金水河边路过,看到大槐树下放了许供果,我们三个就开玩笑说,看谁敢去偷一个来吃……”   胡二低着头说:“都怪我,不该开这个玩笑,我也没想到,就偷一个苹果就会被他抓住呀!”   我又仔细询问了一番,结果他们吞吞吐吐半天,才说清楚,原来王大本来在群鬼当中,就属于那种备受欺负的主儿,这两天因为攀上了我的关系,感觉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总在外面吹嘘了自己现在有多厉害。胡二的一句玩笑,给了他一个逞能的机会,本想在兄弟面前露个脸,结果没想到最后弄了这么样一个结果。   其实说实话,我自己都弄不清楚,我这么个阴司鬼差的角色,到底有几斤几两,说不定,在人家有头有脸的鬼神眼里,我就是个最不起眼的小卒子。现在可好,我自己还没飘呢,他到先飘起来了。这事儿出来了,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解决。   “你们不是说,那棵老槐树已经成仙了吗?那就在他眼皮儿底下出的事儿,他也不管管吗?”   “那老树仙,本来就又老又聋的,那黄大仙又会欺上瞒下,溜须拍马,把老树仙哄得团团转,根本不会帮我们,再说,我们也根本见不着人家呀!”胡二摇着头说道。   “这事儿,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我干这差使才不到半个月,这样的事儿也是头回遇着。不过既然事儿出来了,咱一起先去看看,看人家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吧?”   二鬼听了我的话,自然连声答应。还好,那棵古槐树离我住的地方也不远,刚喝了点儿酒,我也不开车了,骑着电动车,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来到树下,我围着树转了一圈儿,接下来应该怎么才能见着这老树仙呢?   正想着,身后有个低沉的声音:“上差,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我转身一看,一个道士打扮的中年人,冲我打了个施了个礼。   我看他这打扮,知道一定不是人,但也不好意思直接问人家是什么鬼怪。于是我也冲他低了一下头:“老先生客气了,不知先生如何称呼啊?”   “贫道姓黄,名寒,别人都管我叫黄老道!”   姓黄,莫非他就是那……   这会儿胡二和马三也赶到了,马三躲在我身后,小声地在我身边说:“他就是那个黄大仙儿!”   我点了点头:“黄先生,你好,我初入江湖,刚做这差使不久,也不知道这圈儿里的规矩,也就不跟您绕弯子了,我有个朋友,名叫王大,听说他今天晚上得罪了先生,不知他现在何处呀?”我学着电影里人物的语气和他说话,感觉好像有点儿林正英的范儿呀,哈哈。   “哦,王大呀,我知道,今天晚上他路经此地,我请他在我的住处喝杯茶,不如,我们也到舍下说话吧。”   这话说得正合我意,这会儿虽然刚过十二点,街边儿的人少多了,可是万一谁从这儿路过,看到我一个人对着空气说话,非以为我是神经病的。   “那,打扰了!”   他笑了笑,把右手拿着的拂尘一挥,我的眼前随之一亮,等我再看清楚的时候,已经站在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之内了。   黄老道把我请到正堂,让我在正堂左边的椅子落座,我知道这左为上,左边的椅子一般都是要由主人,或者是官阶高一些的人坐的。看来,他还是比较尊重我的,这样,我心里终于有了些底气。   我缓缓坐下,黄老道在我的边上坐下,然后一抬手,指着胡二和马三:“二位,也请坐!”   他们两个看了看我,我微微点头,然后他们就坐在了我右边的两把椅子上。   “听他们说,这里还住着一位老仙翁,不知我今天能否有幸得见呀?”这几句文,拽的不错吧?   “上差说的是老槐翁吧,他年岁大了,此刻早已休息,我们也不便打扰了吧?”说完,他拂尘一挥,我面前的桌上,就多了一杯香茶。   “上差,请!”说着,他手中也多了一杯茶。   我也学着电影里人家喝茶时的样子,双手托起茶杯,说了声:“请!”   喝之前,我还犹豫了一下,这黄鼠狼精给的茶到底敢不敢喝呀!不过,人家既然说了,再不敢喝也得喝呀。   一小口下去,嗯,这茶还真香,虽然我不懂茶,不过这茶的香味儿,我还是品得出来的。   “嗯,好茶!”   “上差,我今天把那王大请来,没想到会心动您的大驾,那小子来的时候也没报上您的大名,不然,我早就让他回去了,还劳烦您亲自跑这一趟。”   “哪里,哪里,我听胡二他们说,是这王大的手脚不干净,惊扰了您的清修。我这里替他给您道歉了!”   “不敢,不敢,今天这事儿,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既然您也来了,我自然不会再为难于他。来啊,把王大请出来!”话音一落,从他身后的小门,进来了两个人,前面的,就是王大,在他身后,跟着一个又高又壮的大汉。   王大一见我来了,赶快跑到我的身后。   “上差,人,我就还给您了,今天的事儿就当没发生过,以后,您也认着我的门儿了,再打这儿路过,可一定要再来我这儿喝杯茶哟!”   我连忙赔笑:“一定,一定。”   我转身看了王大一眼,他一看到我的眼神,赶忙低下了头。   “黄先生,今天已经这么晚了,我们几个,就不多打扰了,改日有空儿再来您府上讨杯茶喝!”   “客气,客气,行,既然您说了,我也就不多留您了。”   眼前又是一亮,恢复视力的时候,我和王大,胡二他们又站到了古槐树下。   “行,那我就不再远送了,上差,您请!”黄老道说着,冲我又施一礼。   我点了点头,转过身来,跟王大说:“快走!”   一路上,我头都没有再回,一直骑到小区楼下。进来家门儿,我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刚才和人家拽文拽了半天,其实我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人家要真的不给我这面子,我也一点儿办法也没有,还好,那黄老道挺客气,没想到这么顺利就把王大给带回来了。   我赶紧点上一根烟,王大他们三个一个个低着头,站在我面前,一动也不动。   “王大,今天这事儿,我想不用我说,你也都清楚,我刚干这,才几天?我自己都不知道,在这神鬼的圈子里,我自己有几斤几两,你可好,先给我找个麻烦,我以前都还不知道,郑州还有妖精呢,今天见着他的时候,我腿都是软的。还好,人家给面子,不然要真翻了脸,你说我有什么本事救你回来呢?”   王大连忙点头:“秋哥,对不起,我错了,我也没想到,他会因为一个苹果和我计较,我知道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我手里夹着烟,手还是有点儿抖:“老大,我干这行才十几天,除了招魂以外,我是一点儿法术也不会,今天这一场下来,我也是长见识了,再有这事儿,你们谁也别再找我。”   “不会了,不会了!”   吸完这根烟,我深吸了一口气:“唉,既然事儿已经过去了,我也不多说你了,以后应该怎么办,我想你们都比我清楚,我听胡二他们说,你现在在外面见人就吹,你是我的人,啊不,我的鬼,我的名号在外面有用吗?你就敢乱吹!”   “当然有用了,以前,他们总是欺负我们三个,自打我跟他们说,我现在是跟着您混的,那些小鬼们,个个见着我都点头哈腰的。”   “哦,你说的意思是,你还吹的有理了?”   他连连摆手:“不是,不是,以后不吹了,不吹了!”   我真不知道今天这事儿是应该怎么处置他,看着他们三个低着头,我想发火,可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别的我就不多说了,最起码有一点,以后,你真得把你那手脚不干净的臭毛病改一改,以前,没人全你烧纸,你过的不容易,现在不一样了,前几天我不是才给你烧过钱,以后,没钱了就找我要,我烧给你,那种小偷小摸的,真不能再干了。”   “好,好,好,一定不干了!”   “唉,算了,算了,不说这事儿了,今天这事儿,到让我有些好奇了,我这个阴司鬼差,到底算是个什么等级,是不是就是一个最低级的小卒子呀?”   他们三个一看我不再追究今天的事儿了,都放松了下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和我讲了起来。   原来在阴间,阎王,判官的下面,就是我们阴司鬼差,至于黑白无常,有点儿像办公室的文员,平时很少出来办差,所以级别也不高,而且他们一说我才知道,原来,黑白无常并不是只有两个,而是非常非常多的,不然整个阴间,就两个黑白无常,哪能忙得过来呀,按他们所说,我理解的黑白无常,就是阴间的公务员。而传说中的牛头马面,基本上就是地府的保安罢了。   王大说,我们这些阴司鬼差,招够一百个鬼魂,就可以得到晋升,说我们这行也分成好几个等级,级别越高,法力也就越强,像我这种刚刚入门的,也就等于是个实习生,没有任何法力。   我算了算,我一个月招三个鬼魂,一年三十六个,差不多三年才能凑够一百个,这也太遥远了。我问王大,像我帮的吴张氏还有那个小男孩儿,算不算数呢?他说,以他的了解,应该是算的。这么一说,还有点儿意思,我这才干了不到半个月,就招了四个鬼魂了,如果我再多帮几个小鬼,说不定一年半载之后,我就可以升级了,不过也不知道升了级能有些什么法力。   “我老爸临走之前,是个什么等级呀?”   王大想了想:“好像是六级吧!”   “啊?才六级,我老爸不至于几十年就招了六百个鬼魂吧?”   “当然不是了,第一级,是一百个升级,第二级,就二百个,第三级四百,第五级八百,第六级……”   这说的怎么像我早些年在网上玩论坛的时候泡级别一样呀,每上升一级,要求就会提升一倍,这样一算,我老爸这一辈子,最少也招了3100多个鬼魂呀,太牛了!   “我什么时候才能跟我老爸一样,混到六级呀!”   王大他们三个说,以他们的了解,这两千多年来,历代的阴司鬼差,只有十几个升到了八级,九级的好像也就两三个,最高的十级,好像一个都没出现过。我老爸做到六级,已经是百年难得了。这一说,我就更没信心了,我这辈子,就把老爸的成绩当成目标吧!   “对了,不说这个话题了,胡二,你们那会儿跟我说,那个黄老道,非常难惹,不过刚才我和他打这一回交道,怎么感觉他并不像你们说的那样啊,挺和气的啊。”   胡二撇了一下嘴:“他这是给您面子,他平时对我们可不是这样,另外,我想着,他也是不想和您结仇,他私下里为非作歹,做了不少坏事儿,总之,以后您还是离他越远越好。”   不用他说,我以后也不会去招惹他,不过我心里突然有种感觉,我感觉这一次,绝对不会是我最后一次和他打交道。唉,希望我这个感觉不准吧,我可不想再惹上什么麻烦。 卷一 八   今天是2月14日,情人节,而我呢,已经一个人度过了三十四个所谓的情人节了,所以今天我的计划,就是不出门儿,免得看到路上一双双一对对的,心里不舒服。   老爸走了十四天了,我一直都没有好好收拾一下房间,今天刚好计划不出门儿,就把老爸的房间好好收拾一下吧。   其实老爸的房间布置得很简单,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电脑桌,也就这么多东西,他的衣服,大多我都在葬礼当天烧给他了,留下的也不多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全部打包好了,有些特别旧的,我单独装起来准备扔掉,其他的,一会儿下楼,到小区的广场里,投到衣物回收的箱子里,希望还能帮到些贫困的人们。   把衣柜清空之后,我注意到了衣柜当中的一个小抽屉,平时家里的一些证件,和老爸的一些老照片,就放在这里,前几天我还从这里拿过家里的户口本,既然今天整了,干脆把这里没用的证件之类的也清理一下吧。   其实我记得小时候还在西郊住的时候,我常常会去扒家里的老证件,现在想想,也不知道当时的乐趣在哪里,不过现在最少有十几年,我都没好好看过这些东西了。   这本儿,是老爸当年的大学毕业证,上面的照片看起来,老爸好像除了头发黑了些,瘦了些,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呀。   嗯,这本儿,是老爸的工作证,是八六年的,这么老的东西他还存着呢?   接着翻,我居然翻到了爸妈当年的结婚证,大红色的,和现在那种暗红色的完全不同,打开来,看到爸妈幸福的笑容,我的眼眶不禁又湿润了。   我对着这本儿证书,愣了好半天,好像前几天爸妈还都在我身边,可是为什么突然就只剩下我自己了呢?   不想了,不想了,我把这些证件,都整理了一下,哪本儿我都不舍得扔了,以后没事儿了,我再来翻翻看,对于我来说,这些,都是我永远不想忘记的美好。   我把证件摆好之后,发现抽屉的左上角,有一张很旧的白纸,这会儿只能看到一个角儿,我轻轻往外拉了一下,感觉好像卡住了,我低着头,往里看,可能因为抽屉安装的位置太低,我根本看不到最里面。我直接把抽屉卸了下来,整个搬到床上,这一看,才发现,这张纸是被一个和抽屉等宽的一个硬纸盒卡住了,这个纸盒就贴在抽屉的最里面,平时如果从抽屉里拿东西,根本就看不到。   我扣了几下,盒子卡得很紧,不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也不敢太用力,怕会把盒子弄破了。我找了一把家里的钢尺,沿着盒子的边儿,慢慢往外翘,这才慢慢儿地把盒子取了出来,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一把差不多五十厘米长的宝剑,没有剑鞘,只有这么一把黑漆漆的宝剑,这把剑不像平时在电视上或者外面卖的那种,剑身是银色的,这把剑的剑身却是黑色的,映着光看,有些泛古铜色,我仔细看了看,好像还没有开刃儿,可能就只是一把装饰用的宝剑吧!   老爸为什么要把这么一把像工艺品一样的宝剑放得这么隐蔽呢?哦,我想到了,是不是和这个阴司鬼差有什么关系呀?难道这就是老爸使用的法宝?   我小心地把这把剑擦了一遍,发现这把剑还有一处和别的宝剑不同,这剑的把手和剑身都是一体的,不像别的宝剑那样,剑把是木头或者其他材质的,剑身是金属的。这把剑就像是一块整金属雕刻的一样,真的太奇怪了。擦拭之后,这剑在灯光下,微微泛着古铜色的金属光泽,看起来挺好看的,我把它拿到客厅里,把它摆在了电视柜上,做个装饰,还是挺别致的。   我刚把抽屉装好,公司打来电话,说这会儿有对新人来到公司,想了解一下婚礼的事宜,让我尽快过去。我们这行就这样,平时没什么事儿,有事儿,基本上就是随叫随到。   我到公司的时候,老板陈老师和艾茴都在,新人等了我半天,刚出门儿,去对面超市买喝的了。   陈老师过来给我递了一根烟:“知秋,最近家里的事儿都忙完了吧?”   “嗯,都弄完了。”我点了点头。   “行,那就行,万事儿想开点儿,有事儿随时说话啊。”   “好咧,陈老师,你放心吧!”   我当年入行的时候,是一个邻居的家的哥哥,偶然在路上遇到了我,因为我搬家的原因,我们都有十几年没见过了,一见面,他告诉我他现在是做婚礼主持人的,当时,对于我来说,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行业,那会儿,我刚二十四,身边儿的朋友也没人结过婚,我除了几个表哥表姐的婚礼外,基本上也没参加过婚礼,所以我几乎都不知道,现在主持婚礼已经成为了一种职业。   他听我说起,以前我是学播音专业的,就随口说了一句,以后跟着我做婚礼呗!不知道当时人家是客气还是玩笑,不过我到当真了,因为当年大学毕业以后,我也去电台实习过,可是到最后,因为各种原因,一直没能转正,只能改了行,现在听他说,做婚礼的主持人,和我的专业也算是差不多对口,所以我之后就真的去他的公司找了他,然后跟着他正式入了行。   不过入行之后才发现,这个行业,没有什么真正意义的老师,因为除了一些规矩民俗之外,其他的东西,都是非常灵活的,特别是一上台,完全靠的就是临场的应变,所以他开始带我,也只是让我跟着他参加他主持的婚礼,让我多看,多问,可是对于我一个外行,看是可以,问,也不知道应该问些什么。   跟着他三四个月,跟了差不多十几场婚礼,他直接就开始帮我接婚礼了。头一回见客户,我连基本的民俗都不了解,因为他从来没有正式地和我讲过这些,我只是在他谈客户的时候,坐在边儿上看。现在想来,我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硬着头皮把前几场婚礼做下来的。   做了三四场婚礼后,他跟我说,我把你带到一位老行尊那儿吧,我当年出道就是在他公司,他也是我的老师。于是,我就迷迷糊糊的,被他带到了陈老师的公司,之后,他就几乎消失了,他再有婚礼,也不叫我跟了,也再没帮我接过婚礼。可能是我太笨了,他觉得教不了我,或者,是我哪里做得不对,惹到了他?这些事儿,十来年过去了,我也一直没弄明白。   不过还好,陈老师是一位真正的好老师,虽然他也没有正式的像上课一样的教过我,不过,不管是我谈客户,还是给新人策划,还是主持婚礼当中,有了任何的毛病,他都会一一指出,并告诉我应该怎么改正。   在他的指导下,我自己都感觉自己进步很快,起初我刚来公司的时候,公司里有六七个固定的主持人,我是年龄最小,入行最晚的。五六年前,我就已经成了公司的首席主持人了。   所以后来,再有人问到我,是谁带入的这行,谁是我的老师,我都会把陈老师的名字报出来,因为在我眼里,他永远都是我的老师。   我们这行,人员的流动性很大,公司和主持人的合作,其实也都只是君子约定,没有固定的合同,也没有固定的工资,有婚礼了,公司就推荐给新人一些主持人,新人看中谁了,公司就和谁联系,做一场婚礼结一场的钱,所以这样的合作关系,经常会有人因为各种原因改投别家公司,或者自立门户。   十年下来,我们公司,算上我,坚守十年以上的,也就两三个人了,虽然常常会有新人加入,不过也都像流水一样,今天来了,明天又走了。   当然,这十年里,也有不少公司和我谈过合作,但我一直坚持,偶尔合作可以,我长期驻守的,只有陈老师的公司——百事喜!   其实陈老师比我大十八岁,我刚来的时候,嘴上叫他陈老师,可是心里清楚,我们相差了一辈儿,我应该管他叫声叔,可是他的性格有些小孩子脾气,平时爱说爱笑,从来也不摆老师或者长辈的架子,后来他主动说让我管他叫哥,管他老婆叫嫂子。嫂子我是叫了,可是这十多年来,我一直都管他叫陈老师。   等了一会儿,新人提着几瓶饮料回来了,分给我们三个每人一瓶,然后,我陪着他们上楼,来到公司的会客厅。   简单聊了一会儿,听新郎说,他家是都市村庄的,婚礼当天,可能会非常地乱。其实他这一说,我就明白,因为这样的婚礼早些年我也主持了不少,这种乱的婚礼,在台上,砸鸡蛋的,喷饮料的,还有的还会用上灭火器,那种阵势,真的太可怕了。   其实现在我听到这样的婚礼,真的都不太想接,因为婚礼上一旦乱起来,根本没有分寸,轻则弄一身鸡蛋饮料,重则,还会有受伤的可能。我回过头冲楼下喊了一声:“小艾,你上来一下!”   艾茴上来后我跟他说:“你找一下咱电脑上存着的那些特别乱的婚礼让二位新人看一下!”然后我转身和面前的新人说:“说实话,我真的从来不喜欢婚礼上有人乱的,这样的婚礼下来,新人真的会被整得很惨,我不知道你们心里现在有概念没有,我们这儿做这样婚礼太多了,有些视频还都留着,你们一块儿来看看,先有个心理准备吧!”   他们两个看了有十分钟不到,新娘就不乐意了:“你那帮伙计都非得这么乱吗?”   新郎点点头:“没办法呀,想当年我作恶太多了,这次都是回来报复的。”   “那鸡蛋,饮料都会上吗?”   “那是基础,当年郑州最早在婚礼上用灭火器的,就是我。”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也会上那些东西?”   新郎又点了点头。   “那咱还是旅行结婚吧,这婚礼我不办了!”说完,新娘转身就下楼了。   新郎跟我道了声歉,便追新娘去了。   他们一下楼,艾茴就过来了:“叶哥,你还是不喜欢做这种特别乱的婚礼啊?”   “是啊,多少年前,做过太多这样的活儿了,现在年龄大了,真的接受不了了!”   “你就是翅膀硬了,学会挑活儿了!”陈老师板着脸,从楼梯口走了过来。   我笑了笑:“你的意思是说,你想接这样的活儿?”   他突然笑着冲我摆着手:“我是接不了,谁爱接谁接吧,哈哈哈哈!”   其实陈老师这十多年除了教会我做婚礼,也教过我很多做人做事的道理,无形当中,我的很多习惯和喜好,也都和他越来越像,我知道他现在是最接受不了这样的婚礼的,我慢慢也对婚礼上的恶搞,越来越反感,所以我知道他刚才是开玩笑的,一句话就让他笑场了。   我们三个又聊了一会儿,陈老师说:“你们两个都没谈朋友,今天晚上就别自己回去吃饭了,去我那儿,让你嫂子做几个菜,咱三个喝点儿!”   平时谈完客户,或者婚礼之后,我常常会去陈老师家蹭饭,所以我想都没想,满口答应。   一到陈老师家,他女儿哆哆就过来拉着我:“叔叔,你这一阵儿怎么不来我家玩儿了呀?”   其实哆哆今年都已经二十多岁了,因为性格和他爸一样,所以平时还是像个孩子一样,另外,因为我刚见着她的时候,她小学还没毕业呢,所以在我眼里,她也一直都是个小孩子。   我跟她打完招呼,直接就奔厨房去了:“嫂子好,我又来蹭饭了。”   嫂子正忙着炒菜呢,回过头冲我笑了笑:“来呗,做的菜都是你喜欢的。”   我托着长音,喊了句:“谢谢嫂子!”   酒桌上,我和陈老师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当年我刚来公司的时候,我发现过了三十岁之后,我特别喜欢聊过去,特别喜欢回忆当初的事情。   最后,嫂子又开始催我赶快找个对象,结婚生子,我满口答应,不过心想,这事儿可不是我急就能急得来的呀。 卷一 九   这一夜,我睡得很好,十几天来,不是忙着处理老爸的后事,就是忙着阴司鬼差的差使。难得有一个安静的夜晚,梦里,我又见着了爸妈,他们现在很开心,还跟我说,让我放心,他们在阴间,一切安好。   今天起来后,我去把前几天中的彩票兑了,交完税还剩下差不多十六万。汪剑飞打电话说,他最近考虑把家里的车置换了,他看中了一款雷诺的车,问我还有什么建议,听他这么一说,我也想了想,我这辆福克期也开了差不多十年了,是不是也到了换车的时候呢?   因为我一直不太喜欢日系车,抛开爱国的情节不说,我总觉得大多合资的日系车,没有后防撞钢梁,是个非常不安全的因素,所以上次买车的时候,我考虑的车型当中,就首先把日系车淘汰了。这次如果换车,我想我还是不会考虑日系的。   我问汪剑飞,他考虑的是什么车型,他说,他头一辆车是标志的307,法系车的品质还是一向不错的,虽然近些年来,法系车在国内口碑大不如前,销量也在节节败退,不过他考虑的却依然是法系,不过这次想买的是雷诺的科雷傲。其实这辆车在国产之前,我也挺喜欢的,不过一是当时这车上市的时候,我已经买过车了,另外,当时也没有那么多钱,所以也只是关注了一段时间罢了。   我也在考虑,第二辆车是不是也应该换辆SUV呢?网上都说国内家庭换置第二辆车的时候,大多都会选择SUV,车身大,视觉好,看起来也更有面儿,而且说驾驶体验也是完全不同的一种感受。不过,静下来想想,其实家用SUV,大多还是在城市的道路上跑,就算偶尔跑一趟山路,那些家用SUV也很难发挥出真正越野车的能力。二十万左右的级别当中,本田的CRV,大众的途观L,还有汪剑飞看中的科雷傲,应该都是不错的选择。   大众的车,设计方面,太过于家族化,外观和内饰都很中庸,没有大毛病,也没有什么亮点,所以我第一个把途观L淘汰了。虽然我已经三十多岁了,不过我觉得我自己还挺年轻的,这种车,还是更适合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吧。   CRV,其实在各方面更为中庸,整车来说,都是大毛病没有,大优点也不多,上次买福克期的时候,我其实就考虑过它,现在看来,改过几次款的新CRV,依然是那么中庸,而且去年不是还出了个什么“机油门”,这车的机油能越用越多,也是够奇葩了,算了,这个也不考虑了。   至于雷诺这款,一方面,国产之后,我感觉它的那种法国式的独特设计感,越来越少了,车的外观和内饰,都更符合国内人的审美了,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好像变得太过普通了。另外一方面,我也不想和汪剑飞买个一样的车,我还是喜欢个性一些的,哈哈。   淘汰了这三款,我看了看,其他同级卖得比较好的车,还有两款日系,一个是日产的奇骏,一个是丰田的RAV4,其实这两款车还是各有优势的,不过想了想,为了安全,还是放弃日本车吧。   还记得多年前,我刚买了这辆福克期的时候,有一天傍晚,天刚擦黑,我去加油站加油,加完出来,刚把车头顶到路边,一辆飞驰而来的公交车就朝着我的车头撞了过来,还好撞的时候是侧面擦着撞过去的,我当时在车里,只是感觉到猛地晃了一下,下车看的时候,车前脸和防撞钢梁,都被挂飞了多远。   交通事故怎么处理不说,当时我看着这个情况,心里一阵的后怕,我如果再往前开一米,这一撞,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   边儿上有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大爷,走到我身边,拍拍我的肩膀说:“小伙子,你庆幸吧,我开了一辈子车了,刚才看着这公交车撞击的力度,你这车幸亏是个美国车,要换成是个日本车,最轻也得把你撞翻了,重了,你的车都敢跟着翻几番!”   虽然他说的话多少也有些夸张的成分,不过从那天起,我就更喜欢那些安全系数高,车身重的车了。当然,我也知道,车身重了,油耗自然也会更高,不过我还是觉得,安全远比这些更重要些。我也不是说日系车就一定不安全,不过可能我过于偏执了,我还是不敢轻易尝试日本车的。   对了,既然我一直喜欢沃尔沃的车,这次换车,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了呢?而且现在这个全球最安全的品牌,已经被吉利集团收购了,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我们中国的品牌了。   在网上找了沃尔沃XC60的资料,几年没关注了,这车的新款这么漂亮呀。刚买车那几年我在网上也看过这款车,那会儿的款型前脸看起来有些老气,现在改了款,看起来感觉年轻了许多。再看看内饰,黑色和琥珀色的搭配,也很有范儿,我很喜欢。   然后又在网上查了很多这车的参数和口碑,真的非常不错,不过也有人说,沃尔沃品牌总是会突然降价,很是伤人,哪天有机会了,还是试驾之后再说吧。   正想着哪天能去试驾呢,汪剑飞又打来电话,说今天下午他没事儿,想让我陪他去试驾一下科雷傲,刚好,我也正念叨着沃尔沃呢,我立马答应他,下午开车去接着他,一起去省汽贸中心看看。   这一下午,我和他先后试驾了科雷傲,途观L,RAV4和CRV,当然也试驾了我最喜欢的XC60。总的感觉,科雷傲2。0的动力还是有些不足,起步感觉有点儿肉。   途观L倒挺不错,不过我还是不太喜欢大众车的内饰,太老气了。   几款日系车,我都只是陪他看了看,我个人接受不了。最后我拉着他去沃尔沃店里试驾了XC60,感觉真的不错,不管是动力,还是制动,都让我很满意,不过我感觉我还是先入为主了,因为好感的原因,我看这车,哪儿哪儿都好。   对比之下,我选了中了T5四驱智逸版,39。19万,居然一点儿优惠也没有。   “中了彩票就是不一样啊,直接都考虑四十万级别的车了,我可不跟你比,我就看中科雷傲2。0的了,前一阵儿车展上,你嫂子看了,也说不错,裸车不到二十万,我觉得家用足够了。”   听他这一说,我想想,也对啊,我一个人,开个那么好的车干什么,够用不就得了呗!   “你说的也是,我回去得好好考虑考虑了,我一个人,开个二十万左右的车就足够了,好像真没必要换个这么好的啊!”   “说的对嘛,还是考虑一下我这个吧,咱兄弟俩一人一辆,一出去,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车,多得劲儿!”   “你这车,我真不考虑了,不然,你陪着我再看看大众的途观去?”   一开始是他拉着我去这家看,去那家试,这会儿,我的劲头上来了,又拉他陪着我转了好几圈儿。   最后他在电话里和老婆商量了半天,直接就把订金交了,我却看花了眼,一款也没挑出来。   送他回家的路上,他还一个劲儿地笑我,说我没有主心骨,看哪个都好,又看哪个都不好。我发现,我是不是不也得了那个什么“选择恐惧症”了呀!   他下车前,非拉我晚上去他家吃饭,我推辞了,从老爸走的那天,到今天为止,我天天晚上都喝酒,喝了十几天了,今天还是回去自己下个方便面,早点吃完早点休息得了。   他听我这么一说,也没再多留我,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快八点了。   煮好方便面,我刚把面端到桌上,就听到有人敲门。   又是王大,昨天好不容易休息了一天,看来今天这活儿又来了。   “进来吧,进来先坐着,有什么事儿,等我吃完了面再说。”   王大进来后,坐到我对面的椅子上,也不说话,就呆呆地看着我吃面。这吃着面,对面还坐着个鬼,这算是个什么画面。我看他一直盯着我,也没心吃了,赶快吃了几口,把碗送到厨房去了,转过身问他:“今天又是要帮哪个鬼魂了呀?”   他尴尬地笑了笑:“秋哥,真让您猜中了,我今天来,确实是又要劳烦您了。”   我早料到他是为这事儿来的,点上一根烟,坐到沙发上:“没事儿,有什么就直接说吧!”   “这次,这事儿吧,可能有些麻烦。”   “怎么个麻烦,你直说!”   “秋哥,前年夏天,有个新闻,不知道您注意过没有,说洛阳嵩县,有一个学校组织的旅游大巴,从盘山公路上掉下来了,车上十一个学生,带两个老师,一个司机,都没有救过来。”   他提的这件事儿,我好像多少有些耳闻,不过当年看到这个新闻的标题,我就没再点开,觉得这事儿太惨,不忍心看。   “你的意思是说,这次让我帮的,是这车上的人?”   他点了点头:“当年那事儿,实在是太惨了,车毁人亡,十几个家庭一夜之间就天塌了,因为死的人也多,来的那个鬼差也不尽责,当天只带走了八个孩子和老师,司机的魂魄,有三个被甩出车外的孩子,到现在还在外面游荡呢!”   这件事儿听着就让人心里很不舒服,这么大的事故,我们阳间的救援后续工作都做得不错,怎么阴间的人却做事这么马虎呢?   “那个鬼差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能这样做事儿呢?”   “唉,谁说不是呢,这三个孩子在山上游荡了一两年,这不,前几天,不知道是谁给他们指了条道儿,说让他们来郑州,来求您家老爷子帮忙,可是这几个孩子到这儿了,却听说老爷子已经不在了,以为他们的事儿彻底没有希望了。好在,您不是交待我,让我多留心这些可怜的游魂嘛,我一听说,就把他们三个给带回来了。”   前几天我是和王大,胡二他们三个交待过,让他们如果发现哪儿有那种求助的游魂就领到我这儿,我尽量能帮一个是一个。   “行,那就让他们三个进来吧!”   话音一落,从墙内穿进来三个身影。我一看,这三个孩子,穿的衣服几乎都快遮不住身子了,破破烂烂不说,全身还都脏兮兮的。   “王大,你先带这几个孩子去收拾一下吧,给孩子们换换衣服,洗洗澡,你还有钱吗?用不用我再……”   王大摆了摆手:“您放心,钱我还有的是,我这就让胡二,马三他们去安排这三个孩子。”   胡二和马三不一会儿就过来了,把三个孩子领走,让他们换洗去了。家里就留下了我和王大。   “秋哥,今天这事儿,和以前那两次,可能不太一样,得多麻烦您一回。”   “怎么回事儿,你说!”   “这三个孩子当时出事儿的时候,尸体被甩出了车外,两个,被压在了石头下面,一个顺着小河飘走了,所以当时的鬼差也没细找,才把他们三个落下了。另外,他们的尸体都是在十几天后才找到,他们三个的父母,有一个事后没几天就伤心过度,故去了。还有一个孩子的妈妈,看到孩子被压扁的尸体,当场就吓疯了。最后那个孩子更惨,本来他就是个单亲家庭,他爸爸早就不在了,妈妈一个人把他养大,他这一出事儿,她妈妈的身体彻底就垮了,到现在还下不了床呢。所以这三个孩子,就想着,求您单独再帮个忙!”   听他说的这三个孩子真的是太可怜了,我连忙接话:“行,行,行,没问题,说吧,让我帮什么忙!”   “这三个孩子都特别懂事儿,想求您在他们转世投胎之前,带他们去见见他们的父母,帮他们带句话。”   “这都不算事儿,没问题,我答应了,一定帮他们完成最后的心愿。”   王大连连冲我鞠躬:“秋哥,我替这三个孩子先谢谢您了。”   我知道王大平时看似没个正形儿,也常干个小偷小摸的事情,可是他内心却非常善良,看来这次他是真的非常同情这些孩子,真心想帮帮他们。其实我的心里又何尝不是真的想帮帮这些可怜的孩子们呢?   不一会儿,胡二和马三就把孩子们带回来了,这次进来,三个孩子都恢复了孩子们本来的样子,脸上身上,都洗得干干净净,还换了身新衣服,这样看起来舒服多了。这三个孩子,两个女孩儿,一个男孩儿,看起来,都是十一二岁的样子。   三个孩子一进来,听王大说,我已经答应了帮助他们,三个人手拉手,一起冲我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您,叔叔。”   三个孩子一句话,把我的眼泪都弄出来了:“没事儿,没事儿,不用客气,叔叔帮助你们都是应该的。来,来,来,你们分别跟叔叔做个自我介绍吧!”   最左边的一个女孩儿先说话:“叔叔,我叫张紫妍,家是郑州北郊的。”王大在我耳边小声跟我说:“就是这个小姑娘的妈妈后来去世了。”   中间的小女孩儿又冲我鞠了一个躬:“叔叔,我叫魏琳琳,我家也是郑州北郊的。”王大小声耳语:“她的妈妈后来被吓疯了!”   最后的一个小男孩儿:“叔叔,我叫常志远,我家是郑州东郊的。”我小声跟王大说:“就是他妈妈现在躺在床上吧?”王大点了点头。   “好,三个好孩子,叔叔今天晚上,就帮你们完成你们最后的愿望,来,你们各自说说,你的愿望都是什么吧?” 卷一 十   我一直感觉现在的小孩子没有我们小的时候那么懂事,家里几个大人,围着一个小孩儿转,娇生惯养也是在所难免。不过今天这三个孩子,让我完全推翻了我之前对他们的看法。   三个孩子深知父母的养育之恩,也知道了他们死后,家里所发生的变故,所以他们的愿望,就是让我能带他们回去看看父母,能最后和他们说一声感谢。   三个孩子一边说,一边哭,我也听得时不时地擦擦眼泪,我注意到边上的王大,胡二和马三,一个个也都低着头,边听边哭。   孩子们说完,我清了清嗓子:“咳,行了,三个乖孩子,我全都听明白了,你们三个,都是好孩子,我能体会到你们的心情,更能体会到你们对父母的感恩之心。所以我们现在就开始,一个个的来,我一定帮你们完成所有的心愿。”   三个孩子相互谦让了半天,最后决定让我先帮他们三个当中年龄最小的,魏琳琳。   我开上车,让三个孩子上了车,王大执意要跟着我们,跟着一起上了车。   又是一个夜晚,又是拉着一车的鬼,这次,我们一路向北。   出门儿不远,顺着京广快速路,我们一直来到了天河路,魏琳琳指着路,我们一直开到了大河路才向东转。又继续开了十分钟左右,她指了指路北的一条小路:“叔叔,从这里拐进去!”   一方面天也黑,我真不知道这会儿到底到了什么地方,另外,这一片儿,我除了有一回婚礼跟着车队走过一回,平时还真没来过。   顺着这条小路走了没多远儿,就到了一处村庄,眼看前面的路况不太好,而且路又很窄,我问魏琳琳,离她家还有多远,她说,再往前走四五分钟就到了。   我让其他的两个孩子在车上等我,让王大在这里陪着他们,我自己领着魏琳琳下了车。   她在前面带着路,东拐西拐,走了五六分钟,我基本上已经分不清方向了,眼前,有一栋小楼,这会儿刚十一点,其他的房子都还有灯光,可是这小楼里,却是漆黑一片。   她站在门口,拉着我的手:“叔叔,这就是我家!”   我轻轻地敲了几下门,没人回应。   “孩子,你家里好像没人。”   我话音还没落,她就松开了我的手,穿门而过。随后大门打开了,她站在门里冲的招了招手:“叔叔,您进来吧,我爸妈在楼上呢!”   我跟着他慢慢地进了大门,房子里很黑,我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看到屋里子乱七八糟的,像是很久都没人住了,到处都积了很厚的灰尘,我小心翼翼地,跟着她,慢慢地,来到了二楼。看着这屋里的破败,我心想,应该是她走后,他爸爸两年多来只顾着照顾她妈妈,屋里很久都没有收拾过了。   她在前面领着我,走到了二楼过道最里面的房间门口,然后跟我指了一下:“他们就在这屋里呢!”   我站在门外,又敲了几下门。过了一小会儿,里面有个很微弱的声音:“谁呀?”   “请问,您是魏琳琳的父亲吗?”   这时屋里的灯光亮了起来,门也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看起来很瘦,头发很乱,胡子也没刮,两眼通红,穿着一身很破的棉睡衣:“我是,请问你是?”   他这一问,我到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了:“大哥,我是琳琳以前的老师,今天来找您,是有件事儿,不过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咱能不能找个地方坐下来聊几句?”   琳琳的爸爸转身看了看屋里,冲我摆了摆手:“行,小声点儿,她妈刚刚睡着,走,咱上楼上平台说吧!这屋里实在没有落脚的地方。”   他在前面领着我,来到了三楼的平台,这里搭着一个棚子,棚下,放着两把小椅子和一张破桌子。   “妞她老师,你坐这里吧,家里太乱,别嫌弃啊,妞走了之后,这家啊,就垮了,我天天陪着她妈,看病,熬药,唉,家里的钱也花得差不多了,另外,我也真没有心情去收拾,她老师,让你见笑了!”说着,他在睡衣的口袋里摸了起来,吸烟的人一看就知道,这动作是在找烟。   我赶快从包里拿出一根递了过去:“琳琳爸爸,您吸我的。”   他接过烟,我帮他点上,然后他蹲到了我的对面,揉了揉眼:“她老师,你别叫我琳琳爸了,妞没有了之后,我听着这两个字,心里就不舒服,你啊,叫我老魏就行了!”   我看着他眼角泛着的泪光,鼻子也是一酸。我看了看边上,跟着我们上来的魏琳琳,这会儿早已经哭成了泪人了。   眼看一根烟都吸完了,我张了几次口,都不知道这事儿应该怎么开口,想来想去,干脆直接开门见山吧:“魏大哥,您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不信!”他坚定地跟我说:“要说以前,我可能还信,现在说什么也不信,这世界上要是有鬼,为什么妞走了这么久,都没回来看过我和她妈一眼?”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我告诉你,妞现在回来了,你信吗?”   听到这话,他猛地站起身来,一把拉住了我的手,抓得很紧:“信,我相信,是不是妞妞回来了?俺妞回来了?她在哪儿呢?你告诉我!”   我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她,她这会儿就在你身边站着呢。”   他突然转过身去,冲着魏琳琳站的相反的方向:“妞,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你在哪儿呢,为什么不出来让爸看看呢?我的妞啊……”   我拉了拉他的袖子,指了指他的身背后,他转过身来,张开了双臂:“妞,你真的回来了?在哪儿呢?来,让爸抱抱你!”   魏琳琳哭着冲向了爸爸的怀抱,可是却从的身体直接穿了过去。   “魏大哥,您看不到她,不过她可以看到您,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她听得到。”   这时,琳琳爸爸突然放声哭了起来,我知道,他的这些眼泪,一定已经忍了很久很久了。他跪到地上,两手抓着头发,那哭声,听得我心里真的很不舒服。   魏琳琳,就跪在她爸爸的面前,也是一个劲儿的哭。   我上前把琳琳爸爸扶了起来,让他坐在边儿上的小椅子上:“大哥,您平复一下,妞好不容易回来了,你有什么话就和她说吧,也好了了她最后的心愿,让她安心上路,转世投胎呀。”   他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琳,妞,你知不知道,爸爸有多想你啊。”   魏琳琳使劲儿地点头,可是他爸爸却看不到。以前看电影电视上,都有个什么方法给人开个天眼,就可以看到鬼了,可是我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帮他,才能让他能看到女儿。我问魏琳琳:“孩子,你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你爸爸看到你吗?”   她摇了摇头,我忙问:“是不是用什么牛的眼泪,或者柚子叶擦眼就能看见了呢?”   “不是的,这些方法都是电视上骗人的,我听人说过,想让他们看到我们,除非是有法力的人,用法术才能做到的。”   我真恨我自己一点儿法力也没有,眼看着这对苦命的父女,却帮不上一点忙。   “叔叔,您不用难受,我知道您为难,没关系的,我能看到我爸爸,能听到她说话,就已经很满足了。”   孩子的话,让我体会到了她这个年龄并不该有的成熟,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孩子,你有什么话和爸爸说,告诉我,我来转告他。”   琳琳含着眼泪,开心地点了点头。   我在中间传达着,父女聊了很久,他们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我也在中间陪着他们,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聊了一会儿,琳琳爸爸说:“妞,你想你妈了吧?咱下楼去看看她吧?”然后他对着我说:“兄弟,她妈自从妞走了之后,就神经了,到现在也不认人,不过还好,不犯病的时候,也不惹事儿,你别怕啊!”   我们三个,又回到了刚才的房间,打开房门,我看到一个女人躺在床上睡觉,也穿着一件破旧的睡衣,从背后,也看不出别的什么。   琳琳爸爸坐到床边,搂着她,把她从床上扶了起来,小声在她耳朵边上说:“她妈,你醒醒,妞回来了,妞回来看你了。”   琳琳此时跪在了床前,大声地哭了起来:“妈,妈,琳琳回来了,妈,你看看我呀,是我,我回来了!”   说来也怪,她这一喊,琳琳妈妈好像突然清醒了似的,冲着门口大喊:“妞,是不是你啊妞?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是啊,妈,我回来看你了,你的女儿回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琳琳的妈妈好像能听得到琳琳的说话,不过却看不到她。娘俩面对着面,又是一痛的哭,琳琳爸爸过来拍了拍我,跟我指了指门外,我点点头,和他一起走到了门外。   琳琳爸爸把门顺手关上,一转身,直接就冲我跪了下来:“兄弟,你的大恩,我真不知道应该怎么报答呀!”   我赶忙把他扶了起来:“别,别,别,大哥,你这就太客气了,我只是刚好能帮上这个忙,看妞这么可怜,又这么懂事儿,就答应来帮他完成这个最后心愿,看着你们三口能再重聚,我这心里别提多舒服了。”   他点了点头:“唉,你看,也真怪了,妞这一回来,她妈好像一下子清醒了,这两年多,她都没和我正常说过话了。”   “那不是好事儿嘛!看来真的是母女连心呀!”   我又递给他了一根烟,边吸边聊。他跟我说起,当年的事故,也说起了事后,她妈妈是怎么病倒的,最后,还说起,这两年来,带她妈妈跑遍了各大医院,可是一直没有见着任何起色。   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门开了,琳琳从屋里走了出来,直接跪在了我的面前:“叔叔,谢谢您,我妈睡了,我的心愿了了,真的太谢谢您了!”   我一把,把她拉了起来:“好孩子,你别这样,我其实真的没有帮上什么忙,刚才我还和你爸说呢,看着你们三口重聚,我这心里也舒服着呢!”   “叔叔,您帮我跟我爸说,看他们二老没事儿,我就可以放心地离开了,让他们以后好好地过日子,不用再为我操心了,如果可以,我下辈子还要做他们的女儿。”   我把这话转达给琳琳爸爸,他又哭了起来。   虽然不舍,可是琳琳爸爸也知道,只有转世投胎才是正途,所以再不舍得,也只好跟女儿说了再见。   魏琳琳依依不舍地走到了家门口,我跟她说,让她先回车上等我。   她走后,我从背包里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五万块钱,这是前几天老爸的葬礼上,我收着的钱,还没来得及往银行存,今天知道要出来帮这三个孩子,我特意把家里所有的现金都拿了出来。看到琳琳爸妈的生活条件,我知道他们日子过得一定不容易,希望这些钱,能帮他们改善一些。   “大哥,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不多,你收着,大姐的病看来这一下子就好起来了,之后,你们就用这些钱,把房子收拾收拾,以后就好好过日子,这也是琳琳最想看到的。”   琳琳爸爸说什么也不愿接这些钱,我开玩笑说,如果他不收这些钱,我就不帮琳琳去转世投胎了,他才勉强把钱接到了手里:“兄弟,咱俩头一回见面,你就帮了俺家这么大的忙,我再拿着你的钱,我这心里……”   “什么都别说了,你们好好生活,把自己的身体照顾好,这样琳琳放心了,我也一样就放心了!”   他又拉着我的手,说了很多感谢的话,最后,特意叮嘱我,希望我能帮琳琳转投个好人家,希望他下辈子不要再受这些罪了。   他一直把我送到村口,我挥了挥手,让他回去,可是他一直站在那儿目送着我离去。   我不敢再回头看他的眼睛,他眼睛里透露出的那种父爱,让我又想起了我的父亲,可怜天下父母心,不管到了什么时候,父母对子女的爱,都是不会改变的。   我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回到车上:“好了,琳琳,你的心愿现在完成了,叔叔这就送你去投胎好吗?”   琳琳含着眼泪,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来,和另外两个孩子还有王大挥了挥手,最后突然扑过来,在我脸上亲了一口:“谢谢您,叔叔!”   我愣了一下,这孩子的一个吻,让我的心里特别特别的甜,我开心地笑了:“好的,叔叔会永远记得你的这个吻的。”   我按着前两次的方法,把魏琳琳送入了地府,回来之后,我转身冲着车后排喊了一声:“下一个,要去哪个小朋友家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