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无字教案 　　七月上旬，梦想成为最牛教师的白小海师大毕业。八月下旬，白小海穿戴一新，怀揣热情，走进临县一中报到上班。 　　对白小海来讲，刚工作的几天都是快乐的，如梦似幻的像万花筒。瞧见那一位位或文气，或粗犷，或娇媚小巧的同事，白小海都会主动热情的献出微笑，表达一个新人晚辈的尊重。 　　足足一周的暑期师德学习结束。任教年级、班级公布之后，白小海望着崭新的高二教材，心情忐忑的备课了。 　　“下午两点，过来说课！”没有寒暄客套，感受不到任何长辈温情，通话便结束了。 　　“郁闷！”白小海将电话丢在桌子上，望着空无一字的教案发呆。昨晚几位新教师一起喝酒，有些多了，直到现在，脑子还晕乎乎的难受。 　　上午自主学习，下午集体备课。参加工作的新教师，备课结束，需主动积极的去师父那儿说课。说课获得师父认可，明天才能给学生上课。如果说课不合格，那今晚就别想睡觉了。 　　按照常理，新教师都教高一，从零起步，与学生一起成长。一中语文学科比较特殊，因为多位女教师生二胎请产假，高二需要调配教师。 　　白小海很幸运的被选中了。 　　新教师直接教高二，这教学难度可想而知。白小海还听说，自己任教的两个班级，不仅语文成绩不好，调皮捣蛋的学生还很多。 　　“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小海，我看好你哟！” 　　“要想给学生一杯水，教师必须准备一桶水！小海——你有很多水！” 　　“学生嘛，很容易应付，你只管大胆站在讲台上，板着脸，口若悬河的讲便可以。” 　　“乱讲可不成！第一课如果上不好，以后你休想在教坛混了。你是试用期教师，如果教不好，学校可以提出解聘的！” 　　…… 　　老前辈的叮嘱五花八门，有随意洒脱的，也有端庄郑重的，有信口胡诌开玩笑的，也有苦口婆心希望自己认真工作的。 　　不一而足，白小海全都记住了。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别人说的那些，只能借鉴，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换句话讲，一切都要靠自己。 　　“白小海，你可以的！你要成为全国最牛的语文教师！加油！”短暂愣神之后，白小海对着空气热情的挥舞拳头，翻开教材、教案，低头思考如何上好第一课。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 　　“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木直中绳，輮以为轮，其曲中规。虽有槁暴，不复挺者……” 　　一刻钟之后，白小海没挺住，额头砸在教案上，昏昏沉沉睡着了。 　　天下间的所有困难，都可以在梦里解决。可是，睁开眼面对现实的时候，又另当别论。 　　夕阳羞怯的从窗外照进来，手机上的时间定格在四点三刻。距离师父下班，还有一刻钟，自己必须去说课了。 　　“完蛋了！死定了！” 　　教案上的口水印记清晰而又深刻，教学目标、教学重点都没有写，等下见到师父，如何交代？ 　　“不管了，总不能不去！”白小海立刻抓起手机、教材、笔记本，神色慌张的走向副校长办公室。 　　白小海的师父张莹莹，刚刚被提拔为副校长，年纪不到三十，至今还未成家。教科室安排师徒结对的时候，大有深意的将两人安排在一起。 　　“蓬蓬——” 　　“进来!” 　　“你怎么才来！整整一下午，你还没有准备好教案？你这样的工作效率，如何适应我们一中的工作节凑？” 　　“白小海，你现在已经不是学生了，作为一名新教师，你要将教学工作摆在第一位。进入一中的学生，都是要考985、211重点高校的精英！语文学科如果拖后腿，学生的理想实现不了，你对得起那些含辛茹苦的家长吗？” 　　“我事情这么多，教学上依然不敢放松，我一周的课都准备好了，你只准备一课，居然拖到现在，我真怀疑你大学怎么毕业的！” 　　“现在开始说课，不许看教材、教参，不许看写好的教案。” 　　…… 　　除了敲门、推门之外，白小海连张嘴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神情尴尬的站在张莹莹面前，挤出一丝苦笑聆听教诲。 　　脑袋嗡鸣着，大颗大颗汗珠不争气的向下滚。望着张莹莹的教案，白小海羞愧的无地自容。可是，作为男人，被女人如此数落，面子有些挂不住啊！ 　　白小海真想怒吼两声，然后摔门离开。张莹莹的年纪与堂姐相仿，讲话却一点儿女人味都没有。再怎么说，自己也是新人吧，什么都不懂，你做师傅的，总应该先传授经验，然后再数落吧！现在好了，走进办公室便挨批。这女人，活该孤独终老！ 　　张莹莹的训斥终于结束了，俏脸挂着寒霜，等着白小海说课。 　　“师父，我可以坐下吗？”原本准备进来道歉，实话实说，现在，白小海改主意了。还好师父没看教案，否则真要死翘翘了。师父年纪不大，脾气很大。前两天拜师的时候，只知道师父是副校长，不怎么喜欢讲话，哪想到，师父居然喜欢训斥人！ 　　一个年轻女人做到副校长，肯定受了不窝囊气，开学工作千头万绪，师父压力很大，需要释放一下！也罢！作为弟子，先从出气筒做起吧！ 　　“坐吧！有矿泉水，随便喝！”梳着短发，穿着深蓝职业套装的张莹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过激了，声音平和一些，缓和紧张的气氛。 　　教科室的好心，张莹莹当然知道。可是，自己的终身大事，哪需要他们关心。如果不是碍于情面，张莹莹断然不会答应收徒弟，男徒弟就更不行了。 　　刚刚提拔副校长，方方面面压力极大。如果白小海不争气，教学一塌糊涂，那岂不是打自己的脸？张莹莹可以有条不紊处理自己的事情，却无法控制白小海这样的新教师。 　　可是，作为校级领导又不能与下面科室斤斤计较。勉强应承下来，以后有机会，尽快将白小海推给别人。 　　“给你一刻钟，讲清楚上课流程！知识点说清楚，教学流程说明白，课后作业也交代一下，其他废话不要讲！”瞧见白小海喝完水，张莹莹单刀直入催促，避开白小海目光，望着办公桌上的君子兰凝视。 　　“咳咳！”喝了半瓶矿泉水，脑子清楚了。咳嗽一声，清清喉咙之后，白小海开始说课。 　　说课这个环节，在实际教学当中很少使用，只有重视集体备课的学校，才经常开展说课活动。说课的真正目的，便是课前交流教学设想，集思广益，讨论出一个切合实际的教学方案。大学实习的时候都进行过说课活动，因此，白小海并不陌生。 　　“知识点通过学案落实；教学流程很简单，诵读即可；课后作业侧重翻译和背诵！” 　　“完了？”视线从君子兰移开，落在白小海脸上，张莹莹隐忍着拍桌子的冲动确认。 　　“完了！按照你的要求，我已经说清楚了各个教学环节，而且，还都很简单。师父，你还有什么补充吗？”白小海毫不畏惧的盯着张莹莹，声音平和冷静，简直变了一个人。 　　自己根本就没准备，如果说多了，肯定会露馅儿。既然张莹莹让自己简单一点儿，那就别多说了，以免影响师父约会。 　　“——”张莹莹盯着白小海，脸色由红转白，深呼吸数口缓解愤怒。参加工作五年了，张莹莹还头一次见到这么厚脸皮的新教师。给白小海一刻钟，似乎多了，十五秒足够了。自己先前训斥那么多，真是浪费时间。 　　“师父，你觉得我的设计怎么样？”白小海开始反击了，你先前骂我，现在我让你好看。“师父，你帮忙指点一下吧！” 　　“咯吱！”右手握紧的水笔，发出咯吱声响，张莹莹真想甩手扔出去，砸在那无耻之徒的脸上！ 　　太气人了！这么简单的教学设计，已经开天辟地了，他居然还好意思让自己提出建议指点。低头瞧见白小海的教案，张莹莹愤怒翻开！ 　　完了！ 　　瞧见师父翻开教案，白小海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可是，下一秒，白小海愣住了，因为那本流了口水的空白教案上，居然写满了俊秀小字…… 正文 第2章 逐师出门 　　张莹莹神情复杂的盯着教案，白小海凝视着张莹莹心潮澎湃。翻动教案的声音与两人的心跳混杂，如窗外那破碎的残阳正在白与黑的交替中犹豫纠结。 　　我没写教案啊！ 　　白小海挺直腰，瘦削的身体微微前倾，伸长脖子，目光落在教案空白页边的位置上。口水印记还在，自己并没有拿错教案。可是，那一行行俊秀的黑色小字到底怎么回事儿？ 　　深呼吸！深呼吸！短暂惊愕之后，喜欢看侦探推理小说的白小海，脑中涌出若干种可能。 　　梦游？ 　　我睡着之前，正在备课，脑子里有很多教学设想。睡梦中，荀子来了，控制我的魂灵，梦游般的写下教案。 　　异能？ 　　可是，不应该吧！临县高温半个多月，还没有下雨的迹象，我没有无端被雷劈，怎么可能生出异能呢。 　　暗恋？ 　　我长这么帅，学校年轻单身的女老师那么多，趁睡着的时候，暗恋的女孩来了。她盯着我，羞红脸，轻轻的将我的教案拿走，写完之后，又小心翼翼的放回去。如果不是这个缘故，我怎么会流口水呢？ 　　有鬼？ 　　据说，学校以前是坟场，曾经埋葬过一位宋朝的皇妃。难道，皇妃在地下呆久了，趁着日落出来游荡，瞧见自己努力工作感动了，于是暗中帮忙？ 　　…… 　　一份完美的教案，从教学目标到板书设计，均无可挑剔，甚至可以送到县里参加评选。 　　可是，也正因为教案设计太完美，张莹莹现在很矛盾。 　　“你不想说点儿什么？”短暂沉思之后，张莹莹抬起头，神态尽量平和温柔的询问，准备再给白小海一次机会。 　　“说什么？”白小海回过神，盯着教案，心里泛着苦涩，真不知如何解释。只是睡了一觉，醒过来之后，教案上却写满俊秀小字。实话实说，师父会信吗？ 　　“有什么意见，请你直接讲，我知道自己做的不好。”心里生出不好的感觉，那种做错事，已经被家长知晓，即将挨骂挨揍的怪异感。白小海硬着头皮回了一句，希望尽快离开。 　　“教案很完美！我提不出意见！你做的很好！”残阳余晖落在脸上，温度骤升。张莹莹身体后仰，倚靠着松软的靠背，刀子样的目光落在白小海脸上，声音拖长，表情有些异样。 　　山雨欲来，而且还是暴风雨。 　　反语！ 　　讽刺！ 　　傻子都听得出来，张莹莹话里有话，同样的言语，夸赞和讽刺是完全两种不同的神态。白小海心里猛的一抽，嘴唇蠕动，却又不知道应该说点儿什么。 　　张莹莹是副校长，又是自己师傅，教训几句也是应该的。算了，自己一个大男人，何必与女人斤斤计较。 　　“——那——我——可以走了吗？”白小海挤出一丝苦笑，试图缓和尴尬的气氛，站起身，准备离开。 　　“走？——”张莹莹笑了，只是，那笑容很冷，“你不是想让我提意见吗？” 　　“你不是没意见吗？”白小海微微皱眉，无名火起，最烦女人阴阳怪气的，想说什么，那就直接一点儿。 　　“作为一名教师，最重要的是什么？” 　　“学高为师，身正为范。师德高于学识，身教重于言教。” 　　“抄袭教案，算不算有违师德？” 　　“抄袭？”白小海扭转头，怀疑听错了，盯着张莹莹，眼角抽动，耳朵都红了。上纲上线的硬扣帽子，一份教案居然上升到违背师德的高度，这错误，自己可承受不起。 　　张莹莹缓慢站起身，声音又提高三分，表情瞬间变得严厉，“你是新教师。不懂，可以来问我，也可以问其他同事，这不丢人。备课时间短，你来不及写教案，可以如实讲，我也不会怪你！可是，你居然抄袭他人教案！” 　　“你有什么证据？”这女人太过分了，没有任何询问，她便判定自己抄袭。这已经超出工作范畴了，她居然侮辱自己的人格。白小海想骂人，想打人。可是，自己是教师，怎么可以有辱斯文呢。深呼吸，控制怒气，白小海保持风度，轻蔑冷笑反问。 　　“证据？呵呵——”右手两指敲击教案，张莹莹一字一顿说道，“教案设计太完美，这就是证据。我看过你档案，实习的成绩只是合格。你现在的这份教案，可以直接拿去评奖。” 　　“作为副校长，你仅凭直觉便妄下判断，不觉得过分？” 　　“我过分了？”张莹莹合上教案，盯着白小海说道，“你将教案中蕴含的教学原理讲一下。只要你能讲出七分，我立刻向你道歉。如果我冤枉你了，我管你叫师傅！” 　　“——”白小海的脸色由红转白，盯着张莹莹，心里发苦。自己根本没写教案，内容是什么，自己都不知道，又怎么说得出来。至于教学原理，更无从谈起。 　　“没话讲了？”张莹莹眼神嘲讽的望着白小海，嘴角泛起冷笑，步步紧逼的训斥，“白小海，你不会连承认错误的勇气都没有吧！” 　　“我没写教案！”白小海盯着张莹莹，一字一顿的高声强调，“备课的时候，我睡着了！醒来后，便来你办公室了。可能——我拿错教案了！” 　　“拿错了？”张莹莹随手拿起教案，翻到封面的位置，“这名字不会错吧，这字迹都一模一样，你还狡辩！” 　　拿到教案，写上自己名字和任教班级，那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不会错。再看教案，那字迹的确极像。可是，白小海发誓，那不是自己的字，仅仅神似而已。 　　“随便你怎么说吧！反正我没有抄袭教案！”继续争吵下去也没有意义，这件事也怪自己，在张莹莹打开教案之前便实话实说，那就不会误会了。 　　“白小海！”，张莹莹更生气了，“你还是不是男人？既然做了，为何不认？” 　　“我没抄袭，为何要认？你想让我承认什么？我是不是男人，要不要脱衣服验证？” 　　白小海也火了，自己只是没写教案，又不丢人。张莹莹太自负，太霸道，认定一个结论之后，她居然得理不饶人。 　　“你也算男人！”张莹莹随手将教案丢向白小海，准备收拾东西下班。只是，教案失了准头，擦着白小海脸颊飞过，翻滚着落在门边。 　　学生抄袭作业，教师随手丢回去重做，这是课堂上比较常见的场景。 　　学生不听话，班主任发火扔东西，这也很正常。或许太生气的缘故，或许因为心情的确不好，丢出教案的瞬间，张莹莹忘记了白小海的教师身份。 　　空调冷风吹拂，纸张委屈的翻动，发出委屈声响。争吵戛然而止，四目相对，火星迸射。 　　右手五指微微抖动，白小海真想抽张莹莹耳光；张莹莹意识到自己过分了，脸颊泛红，却未能说出那三个字。 　　数秒的宁静，犹如几辈子那样漫长。尴尬挂在脸上，两人却都试图用目光杀死对方。 　　“张莹莹，张副校长，你不配做我师傅。从此刻开始，我没有师傅，你被我开除了！”白小海忽然报复般的笑了，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隐忍住打人的冲动，面带笑容的拿起自己的物品，捡起那份带来屈辱的教案，平静的走向门口。 　　人被狗咬，不能疯狂的咬回去。教案的事情肯定能查清楚，到时候，再让张莹莹道歉。 　　“谁稀罕！”解除师徒关系，张莹莹求之不得。只是，师傅被徒弟开除，未免太丢人。 　　“口说无凭！白纸黑字，留下点儿凭证。你到隔壁办公室等我，我们写一份解除师徒关系说明。” 　　“好！”白小海没回头，拉开门，决然走了出去。 　　一刻钟后，隔壁办公室，响起校办公室主任乐苗娇媚的声音。 正文 第3章 矛盾加深 　　所谓的解除师徒关系说明，白小海都懒得瞧上一眼，即便乐苗主任好心调解规劝，白小海依然坚定的签字离开。 　　教学工作还未开始，便得罪了副校长张莹莹，白小海的心情糟透了。 　　张莹莹年轻漂亮，仕途一帆风顺，拥护她的人很多。白小海很清楚，主动解除师徒关系之后，自己的教学之路将会很难走。 　　已经到了晚饭时间，白小海却一点儿饥饿感都没有。暂时不想回家的白小海，返回办公室坐下，反复翻看那份该死的教案。 　　完美的教案。 　　字美，教学设计合理，时间分配合理，问答设计合理，板书设计合理…… 　　教参、教案集，教材解读翻看多遍，白小海都没有找到一模一样的教案。 　　白小海拿出手机拍照，转换成word文档后，百度搜索查询，足足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有找到一模一样的教案。 　　“张莹莹，你凭什么说我抄袭！”手机丢在一边，右手握拳砸着桌面。张莹莹言之凿凿说自己抄袭时候，还以为她见过这个教案。这样来看，张莹莹也不能确定自己抄袭。如果自己先前看过这份教案，那就不会发生被冤枉的事情。可惜，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份教案的存在。 　　为何会这样？ 　　这份完美的教案到底怎么回事儿？即便有人想帮自己，也应该留个姓名吧！ 　　“嗡嗡——”电话屏幕闪烁着语文教研组长方天的名字。白小海稍稍犹豫片刻，按下接听键。方天打电话，应该只有两种可能，象征性的关心新教师备课情况，或者追问师徒关系解除的事情。张莹莹那女人被自己逐出师门，肯定很不忿，方天知道之后，打电话询问斥责，也很正常。 　　“你好，方组长！”电话接通，白小海礼貌打招呼，心里做好应对准备。 　　“明天下午学生注册报到，班主任进行始业教育和开学典礼。高二语文教学计划稍作调整。后天正式上课，我们从荷塘月色开始讲授，先讲散文单元，你提前备好课，写好教案，考核组可能会听你课，你好好表现。” 　　方天开门见山，没有解释为何要调整语文教学计划，也没有询问其他事情，讲完之后，连个再见都没说，便直接挂断电话。 　　报复！ 　　突然改变教学计划，考核组又可能听自己的课，哪有那么巧的事情。既然语文教学计划有调整，为何不早点儿告知自己？考核组听课从语文教师开始，开大会的时候，的确讲过。只是，为何一定要听第一节课呢！ 　　张莹莹是副校长，也任教高二年级语文，她随便建议一下，方天肯定会乖乖听命。至于听课，那就更加正常不过了，因为张莹莹就是文科考核组组长。 　　“蓬！”白小海右手握拳，砸在教案上，“我要用完美的表现，狠狠打你脸！” 　　“关机！备课！”优先解决后天的教学问题，诡异教案的事情，暂时先缓一缓。不过，趁着明天有时间，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特别是脑子。 　　“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翻到荷塘月色，低声诵读美文，眼中焦躁渐渐淡去，闪烁着异样的兴奋神采。白小海发誓，拼着不睡觉，也一定要精心设计教案，上一节完美的亮相课，让张莹莹见识一下自己的才华。 　　…… 　　夜幕掩映，临县一中恬静的进入梦乡。明天开始，这里将再次变得喧哗。与学校仅有一街之隔的华城社区五幢一单元顶楼，张莹莹正对着电话努力劝说。 　　“王老师，你这个时候提出不做班主任，我真的很为难。高二七班的确有些问题，可是，那些学生品行都不坏，并没有传说的那么不堪。王老师，你克服一下困难，坚持一年怎么样？” 　　“坚持不了！暑期体检，我的甲状腺有结节，最近两天嗓子疼的讲不出话来。我请了三天假，如果结果不好，还要继续请假。高二七班班主任，你另外安排人吧！张校长，不好意思，我还在开车，挂电话了！” 　　“嘟嘟——”张莹莹还想再劝说几句的时候，王老师已经挂断电话。 　　张莹莹踱着步，有心再打过去，想了想，放弃了。不管王老师真病，还是假病，强扭的瓜不甜。赶鸭子上架的事情，尤其不适合班主任工作。没有爱心和责任心的班主任，根本做不好班级管理工作。 　　回到家，洗完澡，心情刚刚缓解松弛一些，王老师电话打过来了。 　　半个月前，好话说尽，王老师才勉强答应担任高二七班班主任。哪想到，王老师身体又出问题了。 　　明天下午学生报到，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等着自己处理。时间这么紧，王老师不做，让谁担任高二七班班主任？ 　　“烦死了！”头发湿漉漉的，还未来得及吹干。原本平复的心情，此刻又变得烦躁了。随手将熊猫抱枕丢在床上，蹦跳着滚向床角，张莹莹顺势扑倒在床上，脸颊砸进松软的枕头。 　　“咚咚——莹莹！”象征性敲敲门，散发着玫瑰花沐浴液味道的乐苗，穿着性感粉色睡裙一步三摇的扭进来。 　　两人都是单身，家在外地又都是学校领导，为了工作方便，两人在学校对面住了这套三居室。平常的时候，乐苗很少留在家，几乎每晚都有应酬。明天开学，今晚难得空闲。 　　这次局里提拔副校长，临县一中推荐乐苗和张莹莹。两人一起参加工作，又都抱定独身主义，平时是无话不说的好闺蜜。这次竞选副校长，乐苗失败，张莹莹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是，职位只有一个。因此，两人独处的时候，张莹莹尽量不提工作的事情，以免乐苗误会。 　　“那么帅的男人，你居然都不珍惜，现在知道后悔了。”瞧见张莹莹没起身，乐苗顺势躺下，推搡揉掐张莹莹白皙的胳膊调侃。 　　“我宁愿做尼姑，也不会喜欢敢做不敢认的男人！再说，我对奶油小生没兴趣！倒是你，喜欢吃嫩草！” 　　“咯咯——” 　　乐苗娇笑，松散宽大的睡裙随着席梦思床垫左右摇摆，鼓荡着浓浓的魅惑。此刻，如果有男人推开房门进来，荷尔蒙肯定爆表。 　　“淫荡！” 　　“小莹莹，你该不会喜欢女人吧！我警告你，如果真有那一天，人家要做男人呢。” 　　“哼！寡人现在翻你牌子！”张莹莹一骨碌翻转身，抱住乐苗上下其手。 　　“咯咯——快住手——否则我——咯咯——” 　　“你喊啊！嘻嘻——” 　　“咯咯！” 　　“咯咯！” 　　下班归来，胡乱调侃已经成了两人的习惯。也只有这一刻，张莹莹才将自己当成女人。乐苗喜欢笑，即便心情不好，乐苗也笑得很动听，笑得眼角弯弯很美妙。 　　疯闹一番，两人肩并肩躺在床上，闭着眼，各自想着心事儿闲聊。 　　“朱毅刚才微信给我，询问你和白小海的事情。” 　　“朱毅知道了？”张莹莹睁开眼，脸上的笑容收敛，“消息怎么传的这么快？” 　　“可能还不仅朱毅知道，教科室、教务处、政教处那些猴精，恐怕也都知道了。你与白小海争吵声那么大，各个科室领导又没下班，肯定都听到了。而且，你办公室又靠近女厕所，指不定哪个女教师听到，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开了。你是当事人，肯定不会知道的！” 　　“苗苗，这件事会不会是白小海故意泄露抹黑我？他抄袭教案，人品肯定不怎么样。招聘白小海来我们学校，便是朱毅副校长负责的。白小海恶人先告状，为自己洗白。” 　　“你是瓷器，白小海是瓦罐。如果他存心报复你，完全有可能这样做。不是我说你，今天这件事，你处理的不圆滑。师徒结对，根本就是走形式，你怎么还当真了。教科室将白小海安排给你，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如果不喜欢，根本就不用搭理白小海这样的小人物。现在，你俩解除师徒关系闹得风言风语的，既得罪了白小海这个小人，也得罪了教科室。朱毅副校长分管教科研，师徒结对都是他负责，你这么一闹，他这个副校长也不好意思。” 　　“我可没想那么多。只是看不惯，气不过。刚刚参加工作，备课便这样敷衍，我看不过去，忍不住教训几句。如果他老老实实承认错误，那就罢了。他居然还理直气壮的辩解。学校既然让我做他师父，那我就尽心尽责。至于其他人怎么想，我才不管呢！我个人问题，哪需要外人瞎操心。” 　　“大美女！你的事情，还是抓紧点儿吧，否则，你家老爷子又要安排相亲了。说实话，以你的条件，不找个副局级男朋友都不好意思领回家。教科室那些人也不知道怎么想，居然撮合你和白小海！” 　　“打住！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不要议论了。我与白小海已经没有师徒关系了，他愿意怎么折腾便怎么折腾。这件事暂时还不能公开，真正解除师徒关系，需一年期满。原本，我还挺后悔的，毕竟，我也有不对的地方。现在，我心安了。这样阴暗的男人，我还是离他远点儿比较好。” 　　乐苗笑了笑，坐起身，拢了拢头发，随意道，“王老师下午来办公室请假，早不来，晚不来，我猜肯定为了逃避高二七班班主任。” 　　“你猜对了！王老师不做高二七班班主任了。他是老教师，以身体为由，我还能说什么？我正愁呢，明天学生注册报到，我现在去哪里抓班主任？明天中午前，这件事一定要解决，否则，七班那群活宝指不定弄出多大乱子。” 　　“白小海教高二七班语文，你不考虑一下？” 　　“算了吧！让他担任七班班主任，那我以后就别想轻松了。” 　　“呵呵！随便你！你分管学校德育，用谁不用谁，都由你决定。作为好闺蜜，我只是建议。明天局领导来校视察开学工作，我要提前准备材料！亲爱的，晚安！” 　　“啵啵——晚安！”张莹莹飞吻两下，目送乐苗离开房间，然后再次躺倒在，闭上眼，默默盘算合适的班主任人选。 正文 第4章 胡思乱想 　　白小海离开学校的时候，已经夜里九点多了。开着二手帕萨特回到家的时候，五岁的妹妹已经睡着了。 　　“儿子，过来，陪老子喝点儿。”电视机的音量开到最小，父亲白峰正光着膀子喝酒。身高与体重几乎相等的白峰，无论站着，还是坐着，都像笑容可掬的弥勒佛。 　　“我妈呢？”晚上没吃饭，的确有些饿，坐在父亲对面沙发上，抓起一个猪蹄子狂啃。 　　“雀后不在家，肯定在棋牌室。喝完酒，我去接她回来。”白峰喜欢喝白酒，茶几上却放了两瓶冰镇雪花，顺手打开一瓶，放到白小海面前。 　　母亲崔晓华活得很潇洒。早上九点去花店，傍晚五点准时收工。回家陪女儿三个小时之后，便会拎着小包，带上零钱去棋牌室。 　　这么多年了，崔晓华的生活都如此按部就班，即便白小海高考，崔晓华都没有改变自己的生活节奏。 　　五年前，崔晓华一时大意怀孕了。十月怀胎，为白小海带来一位精灵可爱的妹妹。 　　为了女儿，白峰每天都提前关饭店，每晚八点之前，肯定回家守护自己的小情人。至于儿子白小海的喜怒哀乐，白峰从不过问。 　　白家自建三层别墅，汽车两辆，商铺三间，每年收入都在百万以上。 　　白家虽然不是大户人家，却是远近闻名的小康之家。用白峰的话讲，咱白家不给国家添麻烦，早点儿进入小康，早点儿享受幸福人生。 　　白小海师大毕业，签约哪里，白峰和崔晓华从未问过。甚至，昨天早晨醒过来，崔晓华还问白峰，儿子开学读大几了。 　　儿子进入县一中教书，这是无比荣光的事情。用白峰的话讲，白家世代都是厨子，现在，总算出了一个文化人，以后白家也可以向书香门第靠拢了。 　　崔晓华却觉得儿子入错行了，自己那么美丽的基因遗传给儿子，他怎么也应该去做小明星。再不济，也应该苦练赌术，做个雀神，继承自己的衣钵。 　　家里不缺钱，只要白小海开口，老爹老妈都会争抢着给钱。因为这事儿，白峰与崔晓华两人还红过脸，吵过架，甚至摔了盘子和花瓶。 　　“喜欢宝马，还是奔驰？SUV，还是越野？我一个老哥们开4S店的，内部价，便宜十几万。你那二手帕萨特，赶紧处理掉儿。老子不缺钱，你别开那破车丢人！” 　　女儿是心肝宝贝，即便喝得半醉，白峰依然警觉的压低嗓音。瞧见儿子啃完一只猪蹄子，将自己面前的那只丢过去。 　　“代步工具罢了！我不要新车！学校距离家里不远，三十分钟都用不上，只要能开就可以。你和华姐赚钱不容易，没必要摆排场！” 　　吃了一个猪蹄子，又喝了半瓶啤酒，白小海的心情舒服了不少。想到明早去医院需要空腹验血，白小海拿起餐巾纸擦手，不再吃了。 　　“不好吃？我亲自做的。饭店那几个师傅做不好这个，他们不知道你口味。明天我给你熏几只。”瞧见猪蹄子剩下半只，白峰抓过来啃了两口，然后挤眉弄眼的解释。 　　“好吃！我不饿！明天学生报到，后天正式上课，还有事做。” 　　“你瞧你瘦的。不知道，还以为我家开棺材铺的。饭店里啥没有，你偏偏饭量那么差。你看看我，多结实！小海，你当老师我不反对，但绝对不能将身体搞垮了！” 　　“我明早去医院检查身体。” 　　“咋了？生病了？”听到儿子要去医院，白峰立刻放下酒瓶子，伸出油腻腻的大手准备检查，却被白小海躲开了。 　　“常规体检！国家政策好，教师每年都有一次免费体检。” 　　“事业单位就是好！嗯！好好检查！对了，重点检查前列腺，传宗接代的地方不能出事儿。你小子，读大学之后，便不让老爸检查了！嘿嘿——” 　　“爸！”白小海那张脸立刻红了，站起身，径直上楼，走向自己房间。 　　“臭小子！你那点儿零部件，我啥没见过。还不好意思了！嘿嘿！”白峰骂了两句之后，继续喝酒看球赛。 　　白小海一个人住在三楼，妹妹与爸妈住在二楼。径直走上三楼，洗澡刷牙之后，白小海将手机放在床头充电。 　　“唉！”十一点了，白小海依然没有任何睡意。按照以往，白小海睡前都会玩几局CF。可是，白小海今天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空调开到二十度，白小海依然浑身冒汗。刚才与老爸一番交流之后，白小海更加担心自己的身体有问题。 　　从小到大，身体还算健康。 　　可是，不管吃多少东西，都不长肉。大学四年，同寝室的兄弟都增肥成功，唯独自己，依然瘦骨嶙峋。因为偏瘦，大学导员多次让自己申请困难补助，那些好心的女同学，也经常塞零食给自己。 　　大学生活结束，心中充满各种不舍。已经参加工作了，再也不能无拘无束。 　　从小到大，关于学业的事情，爸妈都没有操心过。应聘临县一中成功签约，家里也完全不知情。爸爸像大大咧咧的兄长，母亲则像潇洒的大姐姐，还有精灵一样可爱的妹妹，对这样的家庭，白小海十分满足。 　　万一自己身体有问题，或者得了什么绝症，那这个家——“唉！” 　　读大学的时候，每年也都体检。不过，那些检查都很敷衍，检查视力、身高、测测肺活量，一点儿用都没有。 　　诡异教案的事情反复在脑海里闪烁，等到现在，都没人承认这是恶作剧。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自己真的有问题。 　　到底是身体问题，还是精神问题，明天去医院体检之后，便知道了。 　　回来的路上，白小海已经想好了，万一自己患了什么绝症，一定要隐瞒病情，让爸妈、妹妹快快乐乐的生活。等到哪天自己熬不住了，找个山沟沟等待死亡。 　　如果能够治疗，那也不能让爸妈操心。自己已经成年了，应该学会独立。如果是梦游症、异能之类的毛病，那自己一定要搬到外面住，绝对不能伤到家人。 　　“爷爷、奶奶，保佑我！”白小海双手合十，闭上眼，虔诚的对着白炽灯祈祷体检结果正常。 　　思量再三，白小海没有将那本诡异的教案带回家。没有弄清楚原因之前，那本教案很危险。放在学校一夜，明天下午去看看情况，如果那俊秀小字还在，没有增加，也没有减少，那应该就是偶然事件。 　　虽然家境优越，白小海却从不依赖爸妈，所有事情，都愿意闷在心里自己琢磨。在爸妈眼里，白小海早熟，只是，大学四年，却没有领女朋友回来，这让白峰和华姐很不爽。 　　白小海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除非万不得已。只是，这次教案的事情，白小海心里没底。 　　关灯，躺在床上，一个多小时之后，白小海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睡梦中，白小海感觉自己变成了无所不能的超人，端着华夏国最新式的激光武器扫射。 　　后来，那激光只剩下三尺，白茫茫的闪亮，最后又变成教案大小，自己居然躺在那份教案上睡觉，身体周围还不断闪烁着各式各样的老人…… 正文 第5章 学生受伤 　　早起，挂号，交费，体检。 　　从早晨八点开始到中午，白小海一直饿着肚子，拿着各种单据，进出各种科室，一项项筛查身体。直到下午两点多，肝功能结果出来，白小海那颗忐忑的心才真正踏实。 　　与单位免费体检不同，自费的体检结果当天便知晓了。各种化验结果数据，都有区间参考数值，只要有箭头上升或者下降的，白小海都问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看完最后一张数据结果，白小海松了一口气，自己虽然瘦，但各项体检指标都正常，甚至，有些数据指标接近了专业运动员标准。 　　因为身体单薄，白小海有严格的作息习惯、饮食习惯、运动习惯。在大学的时候，白小海虽然不算运动达人，但在各类体育比赛当中却经常获奖。 　　身体瘦弱，却不虚弱，用专业的话讲，白小海脂肪数值低，肌肉指数极高，属于拥有极强爆发力类型的人群。 　　身体检查结果正常，白小海总算松了一口气。可是，想想那诡异的教案，白小海又很不甘心，即便吃中餐的时候，白小海都一直盯着脑CT片子打量，试图找到点儿什么。 　　脑部CT检查结果很简单，脑子里面并没有发现什么怪异的黑点。纤维均匀分布，纹理间距没有增加，也没有减少，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身体没问题，那应该就是外部原因了。先吃饭，然后回学校去看看教案。” 　　从早晨出来到现在，白小海都专心致志的进行各项体检，为了确保检查不受影响，白小海将手机丢在车里。按学校的日程安排，这个时间，学生已经完成报到，正在进行始业教育。 　　始业教育之后，便是全校大扫除，下午四点整，将进行全校师生开学典礼。 　　白小海问过那些老教师，按照惯例，除班主任和校领导之外，其他任课教师都不用参加开学典礼。而且，作为任课教师，今天即便不去学校，办公室也不会查岗。学校的中心工作便是学生报到注册，今天最辛苦的，便是全校所有班主任。 　　高三年级不用分班，学业压力又大，报到注册后，便开始正常上课。高一学生刚刚入学，对学校环境陌生，肯定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高二年级按照文理分班，班主任更换了几位，高二学生也不存在重新熟悉校园和升学压力问题，因此，高二年级很容易出事情。其中，尤以高二七班为甚，据说，原来高一的所有刺头都安排在这个班级，管理难度可想而知。 　　作为新教师，白小海被分到高二任教，教学压力的确很大。但是，也正因为是新教师，不用承担班主任工作。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明天正式上班，不能继续自由自在了。身体检查结果正常，也算喜事一件，白小海准备回家庆祝一下。 　　“晦气！”走出医院餐厅，白小海将手里的所有检查单据丢进垃圾桶，用华姐的话讲，医院的东西不要带回家。当然了，药品和卫生巾除外。 　　“老子龙精虎猛，身体强健。妖狐鬼怪，你们休想靠近我！”丢了化验单，白小海心情大好，挥舞双拳，高踢腿，哼着歌，快步向车子走去。因为来得早，车位比较空，白小海的车子停在急诊室边上，距离医院大门很近。 　　“滴~嘟~滴~嘟——” 　　一辆救护车呼啸驶来，高音一秒，平音一秒，间隔一秒，循环反复。每次听到救护车的声音，白小海都会立刻停住脚步为急救病人祈祷，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咯吱——”救护车停住，后面车门快速打开，救护担架缓慢抬下来，上面躺着一位穿着蓝白校服的男学生。 　　“小心！小心！” 　　“快！” 　　最后跳下救护车的两名男人神情焦急，瞧见他们样貌的时候，白小海愣住了——高二年级主任胡天华和政教主任霍东。 　　出事了！ 　　白小海微微一愣之后，立刻小跑追上去。报道第一天，学生意外受伤，而且还被急救车送进医院，这可不是小事儿。也不知道是哪个班的学生，班主任真够倒霉的。 　　“胡主任，霍主任！”追到急诊治疗室门口，胡天华和霍东被拦在门外，白小海主动上前打招呼并自我介绍，“我是新教师白小海，我能帮忙做点儿什么吗？” 　　“唰——”两道目光冰冷而又愤怒的投射过来，刀子般的刺进白小海心脏。 　　那种遇见杀父仇人一样的目光，无情而又陌生的落在自己身上。心脏猛的一抽，疯狂跳动，白小海感觉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难道我不应该打招呼？难道我不应该主动示好帮忙？作为临县一中的教师，遇到自己学校的学生受伤，我总不能视而不见吧！ 　　再说，自己也是高二教师啊！ 　　白小海认识霍东，却从未讲过话。公布任课名单那天，自己与胡天华简单聊过，他的眼神为何那样陌生呢？ 　　“你——”胡天华嘴唇蠕动，脸上的肌肉抽搐，强压怒气，隐忍住低吼骂人的冲动，“你做的好事！” 　　“老胡！”霍东拉了胡天华衣袖一把，眨眨眼，示意不要冲动，“事情还没调查清楚。学生安全要紧，其他事情，回校再说。” 　　“哼！”胡天华冷哼一声，恶狠狠的盯了白小海几眼，扭转头，望向受伤的学生。 　　白小海尴尬的站在那里，进退维谷。那张英俊的脸颊涨得通红，心里充满委屈。学生受伤，我主动关心询问，难道也有错？开大会的时候，校长说过，首遇责任制，我遇到了，主动上前示好帮忙，没有错吧！ 　　难道，因为我出现在医院的缘故？按规定，今天我的确应该在学校上班。作为直接上司，胡天华发现我不在岗，很生气，所以才那种眼神看我？ 　　好像不对！瞧霍东的意思，似乎还要调查什么，而且，很可能与自己有关。 　　“咳咳——那我先回去了！”两位领导盯着急诊室手术床，自己则被丢在一边。热脸贴在冷屁股上，白小海也很恼火。赌气说了一句之后，扭转头，决定离开。 　　“你给我站住！”白小海刚转身迈出一步，胡天华的声音便像惊雷一样响起，旋即瞧见胡天华那张铁青的脸挡在身前。 　　白小海吓了一跳，立刻后退两步，身体靠在墙壁上，神情紧张的望着胡天华。 　　“老胡！冷静点儿！”霍东立刻挡在两人之间，双手掐住胡天华肩膀劝慰，“白小海是新人，什么都不懂。他第一次担任班主任，又是七班这样的班级，出事儿也是难免的！” 　　“班主任？”白小海糊涂了，连忙摆手道，“你们弄错了吧，我不是班主任啊！七班班主任是王老师，不是我！” 　　“你——”胡天华愤怒的已经想打人了，都这个时候了，白小海居然还推卸责任。 　　始业教育，七班乱成一锅粥；大扫除，七班男生跑到体育馆打篮球，刘刚摔倒之后晕厥抽搐。从中午学生报到开始，便没瞧见班主任白小海，电话也打不通，他现在居然装无辜，还说不是班主任。如果这里不是医院，胡天华已经准备揍人了。 　　“白小海，你这话什么意思？昨晚学校德育小组临时决定，任命你担任高二七班班主任，难道你不知道？”霍东感觉有些不对，低声追问原因。 　　“我不知道啊！昨晚睡觉之后，手机一直关机。我身体不舒服，早晨便来医院检查身体，刚刚结束，没有人告诉我担任班主任的事情啊！” 　　白小海更糊涂了，自己怎么被班主任了。怪不得胡天华那么凶，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小海，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和胡主任有事商量！”霍东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拉着胡天华走到楼梯口低声耳语。 　　“老胡，昨晚，你没通知白小海？” 　　“没！我以为政教处会通知。”胡天华脸色缓和一些，大致猜到原因了，声音低了很多。 　　“我以为你通知了。开学事情这么多，我还准备忙完今天，再与白小海谈呢！所以——唉！”霍东那张脸涨得通红，按照程序，的确应该政教处通知。现在麻烦了，白小海完全不知情，这责任算谁的？ 　　“那——现在怎么办？”学生受伤，家长还在赶来医院的路上。如果让家长知道七班没有班主任，那这件事可就大了。现在的家长都不好惹，万一将这件事捅给媒体，一旦扩散，德育副校长张莹莹肯定要吃处分的，甚至免职。 　　“短信！我昨晚虽然没直接通知白小海，今早却统一给全体班主任发了注册报到提醒和日程安排。白小海肯定收到短信了，只是，他一直没开手机！” 　　“万一他删了呢？白小海的电话是否开机，我们又不知道。” 　　“走！”霍东一拉胡天华，扭转身走向急救室门口。两人心照不宣的走到白小海面前，霍东咳嗽两声之后，拉着白小海走出急诊大楼。 　　“白老师，麻烦你拿一下手机，我想确认一些事情。” 　　“好！”白小海也没多想，答应之后，快步去车里拿手机。为了证明自己确实没有带手机在身边，白小海侧着身子打开车门，方便霍东看到自己拿手机的全过程。锁好车门之后，白小海快步走到霍东面前，大方开机。 　　“滴滴滴——” 　　“滴滴滴——” 　　“滴滴滴——” 　　开机之后，各种提醒音像爆豆子一样炸裂开来，未接来电几十个，未读短信几十条，各种微信信息上百个。 　　“你看吧，我没什么秘密！”白小海笑了笑，将手机递给霍东。“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昨晚回家的时候，手机没电关机。今早忙着体检，便没开机，直到你们出现，我都没看手机。” 　　白小海的确没开手机，也没刷朋友圈的习惯。 　　瞧见那么多未读信息，霍东便知道白小海没说谎。可是，高二七班学生意外受伤，这件事可大可小。现在，明显自己失职，这责任自己承担不起。 　　让白小海承担责任，霍东又有些于心不忍。任命白小海担任班主任，都是张莹莹副校长的主意，自己原本就不同意。 　　“好的！”接过手机，霍东尴尬的笑了笑，然后低头快速浏览。事情很快便能查清楚了，自己是无辜的。瞧见霍东翻阅电话的时候，白小海松了一口气。霍东翻阅的速度很快，再次抬起头的时候，表情怪异的望着白小海。 　　“我没说错吧！我真不知道。”白小海耸耸肩，主动开口，心里暗道，你们不用道歉了，我原谅你们。 　　“这——张副校长的短信，昨晚十点四十五发的信息，按照道理——你——” 　　霍东将手机递过来，微微眯起眼睛，嘴角流出释然的表情。 　　听到张副校长的时候，白小海立刻警觉的接过手机，瞧见短信内容的瞬间，白小海那张脸变成酱紫色。短信有三条，每条都很短： 　　“经学校研究决定，聘任白小海担任高二七班班主任工作；” 　　“因拨打电话未通，短信未回，默认知晓；” 　　“因你未及时上岗引发的一切后果，你自己承担。” 　　每条短信最后都有张莹莹的名字，每条短信后面都有时间显示。 　　白小海什么都不知情，却需要承担学生受伤的管理责任！ 正文 第6章 谁的责任？ 　　开学第一天，急救车进出临县一中校园，学生打篮球摔晕的事情迅速传播发酵。 　　教育局领导视察的车子，尾随急救车进入临县一中，反而被师生忽略了。 　　幸好学生无碍，送进医院没多久便苏醒了。轻微脑震荡，留在医院急诊室观察二十四小时之后，便可以返校上课。 　　开学典礼结束后，临县一中德育领导小组在三楼小会议室召开紧急会议。会议只有一个议题——如何处理高二七班意外受伤这件事并做好善后工作。 　　“刘刚，高二七班学生，学习成绩中等，高一无违纪。喜欢打篮球。今天大扫除的时候，与班级其他同学一起跑到体育馆打篮球，抢篮板的时候摔倒，撞在篮球架子上晕厥。” 　　“老胡和我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张副校长第一时间拨打了120，送到医院急诊室的时候，高二七班班主任白小海已经在那里了。” 　　“刘刚同学是外地人，父母在临县打工，赶到医院之后，我和老胡做了解释。刘刚买了意外伤害保险，多余的费用和营养费学校承担。我问过急诊室主任了，刘刚这种情况，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预计明天傍晚，刘刚便可以返回学校读书。” 　　“刘刚父母还要赶回去上班，家里还有一个上小学的孩子需要照看。白小海主动留在医院陪护刘刚过夜，明早我去换他返回学校上课。”人员到齐之后，霍东神情严肃的汇报情况。 　　刘莹莹低头摆弄水笔，脸色不好看，其他三位校长则严肃的板着脸。局领导刚好撞见这件事，一直等着处理结果。因为刘刚的意外受伤，局领导连杯茶都没喝便离开一中了。 　　为了顺利开学，行政领导提前十天上班。全校师德培训以及各种会议，也反复强调学生安全问题。开学第一天，便出现这样的事情，朱小侠校长的脸色很不好看。 　　“这件事怪我。大扫除的时候，我应该站在高二七班门口或楼梯口。白小海刚刚参加工作，没管理班级经验。大扫除的时候，各班都比较乱。七班那些刺头趁机溜走，白小海没有发现。作为年级主任，我将问题考虑简单了，应该负主要责任。”霍东讲完之后，胡天华立刻主动揽责。 　　“这是我的责任，与胡主任无关！”张莹莹抬起头，掷地有声的说道，“任命白小海担任班主任是我提议的，我没有深思熟虑，便任命新教师担任高二七班班主任工作，我应该承担主要责任。刘刚保险之外的费用和营养费，我来承担。” 　　“胡闹！”朱小侠扭头瞪了张莹莹一眼，脸色铁青，很是不满。 　　“我们召开紧急会议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为了追究谁的责任？学校发生任何事情，都是我校长的责任，与你们有什么关系？揽责？——简直乱弹琴！”朱小侠开口了，张莹莹自然闭嘴。乐苗低头进行会议记录，不参与任何发言。 　　分管学校科研和安保工作的副校长朱毅，虽然是德育小组成员，却不会轻易表明自己的态度。分管学校教学和工会的副校长熊朝忠向来油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挺直腰，板着脸。 　　学校工作，分工不分家。一旦出事儿，承担责任的都是校长。类似意外的事情，平常的时候也发生过。只是，今天日子特殊，刚好被局领导撞见了。 　　临县的所有正校长，每周都要去教育局汇报一周工作。可以想象，朱校长去汇报工作的时候，被局长点名批评，该有多难堪。 　　开学工作，从县里到局里都很重视。开学第一天发生这样的事情，肯定要被当做反面典型，反复挨批的。 　　校长的难处，不是各个处室主任能够理解的。一旦处理不好，未来仕途都会受到影响。张莹莹刚刚提拔做了副校长，因为太年轻，资历浅，其他人已经有怨言了。张莹莹胡乱揽责，一旦形成文字材料，那仕途可就毁了。 　　霍东、胡天华都是人才，学校重点培养的后备副校级干部。他们两人，都是朱小侠校长器重的骨干，当然也不能胡乱承担责任。 　　朱毅不方便开口，因为白小海是他招聘的。召开德育领导小组会议之前，四位校长开了小会，基本处理意见已经商议好了——白小海承担主要责任。 　　已经商议好的处理结果，张莹莹还胡乱讲话，这就是不懂政治。以朱小侠的脾气，没有直接拍桌子骂人，已经算给张莹莹面子了。 　　会议室安静了，除了朱小侠之外，其他人都低着头聆听。 　　“今天召开紧急会议，不是为了追究谁的责任。学生无事，这才是最重要的。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们心情都不好受。努力十多天，不求表扬吧，但总不能挨骂！” 　　“现在好了。因为这么一件意外，我们十几天的努力化为泡影。副局长离开的时候，脸色已经不好看了。怎么处理，处理谁，我这个做校长的都不一定有话语权。” 　　“首先，调查清楚整件事，让白小海写出详细经过报告。白小海是新教师，刚刚接手这样的班级，难免手忙脚乱。张副校长是白小海的师父，不能仅仅指导教学，还要传授一些管理班级的经验。政教处、年级组也要多关心新班主任起步工作。” 　　“其次，我们这些做领导的，也要好好反思。任何时候，做任何决定，都不能意气用事，都不能带有个人情绪。从第一个学生返校那一刻起，我们便必须绷紧神经。学生安全，牵动每一个家庭。我们不能让学生成才，那是我们无能。如果我们还不能让学生安全健康离开学校，那就是犯罪！” 　　“今天这件事给我们提了醒，学校安全工作还需加强。今天还没有结束，晚上不能再出任何事情。今晚，学生熄灯之后，所有领导才能离校。今晚，我住校值班——” 　　…… 　　朱小侠足足讲了十多分钟，没有追问事情原因，却暗示了初步处理意见——白小海承担主要责任，领导层自我反思，改进工作，弥补漏洞。 　　朱小侠讲完之后，又象征性的表扬几句，稍稍缓解紧张气氛之后，便起身离开了。三位校长起身离开，乐苗随后。胡天华急着给高二年级班主任开会，也急急忙忙走了。 　　张莹莹坐在位置上，神情冰冷的像钢板，心里却堵得慌。 　　“吃点儿东西吧，今晚估计要到十点钟！”霍东站起身，挤出一丝无奈苦笑，“朱校长这样做，也是为你好。白小海是新老师，又是男人，先吃点儿苦头，可以加速成长！” 　　“不吃！我没胃口！”张莹莹站起身，愤然走向门口，即将出门的时候，又停住脚步，扭头看着霍东，“你为何不如实讲出事情真相？这事与白小海无关，理应我承担所有责任！” 　　“呵呵！”霍东苦笑，微微摇头叹气，“在医院的时候，我征求过白小海意见，他愿意承担所有责任。你这徒弟人品不错，关键时候，知道站出来保护师父！” 　　张莹莹愣住了，嘴唇蠕动，还想再追问几句的时候，霍东已经匆忙下楼了。片刻之后，张莹莹摇摇头，直奔教学楼，杀向高二七班教室。 正文 第7章 一点儿青光 　　夜深了，急诊室病房暂时安静了。刘刚吃完一大碗肉丝面，玩了一会儿手机，睡着了。 　　白小海伸了一个懒腰，蹑手蹑脚的走出病房。 　　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比那些吸血的蚊子可怕，融合在夜色里，涌进鼻腔，时刻提醒你这是什么地方。 　　没有病人出现的急诊室，也远离了生死，似乎与其他地方没有什么不同。望着那些低声耳语，偶尔偷闲的小护士，白小海忽然觉得自己很幸福。 　　昨晚这个时候，自己还担心身体生病。短短二十四小时之后，自己却成了守护病人的人！ 　　如果昨晚也像刘刚那样玩游戏，便能收到张莹莹的短信，那高二七班也不会出事，刘刚不会躺在急诊室的病床上，自己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今天开学，刘刚昨晚玩了通宵游戏，再加上篮球馆通风不好，连累带困乏，这才发生了晕倒的事情。 　　刘刚性格内向，不喜欢讲话。即便他知道自己是未来的班主任，依然不会热情主动搭讪。询问他学习的情况，只是简单应付几句，更多的时候，他都盯着手机，表情冷漠。 　　医生、护士为他忙了那么久，刘刚居然连句谢谢都没讲。作为旁观者，白小海除了苦笑之外，真不知道应该讲些什么，心里微微泛着苦涩。 　　高中毕业才五年，现在的学生怎么变成这样了？ 　　白小海清楚的记得，自己读高中的时候，班级也有刺头，也有调皮的同学，却不会像刘刚那样不知道感恩。 　　刘刚的家庭教育也有问题，爸妈确定儿子无碍后，便将一切推给学校。只要儿子不吃处分，这件事便算过去了，至于儿子犯的错，他们都懒得询问教育。 　　瞧着那些穿着白大褂却很少露出笑容的医生，白小海忽然想到自己的职业。教师虽然不穿白大褂，却需要在学生的灵魂里面穿梭，因为教师需要面对一个个不同的心灵。 　　身体有病，送到医院，抽血化验，拍片确诊，借助各种仪器可以锁定病因。如果病症比较严重，则可以会诊，甚至转医院。 　　教师教育学生呢？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高科技仪器能够诊断治疗灵魂的缺失。 　　灵魂、品格、精神，这些抽象的情绪真实存在，每个人都不同，却又看不到，摸不着。 　　内在情绪呈现出来的时候，才能通过那些动作、神情判断灵魂的高尚与卑劣。从这个意义上讲，教师的育人工作比医生困难多了。 　　肉体疼痛，直接明显。生病的人为了减轻痛苦延续生命，可以忍受各种药片或者手术刀的折磨，配合医生尽快治愈顽疾或者清除病毒。 　　治疗扭曲的灵魂呢？矫正肮脏的品格呢？任何人都不会将灵魂裸露在手术灯下放大。灵魂扭曲，品格低劣，拥有者根本不会感觉到疼痛。 　　既然不痛不痒，那为何要主动接受灵魂的治疗？ 　　互联网时代来了，学生的情感变得更加复杂。有了互联网，有了电脑和手机，学生将内心隐藏的更深，灵魂品格教育更难了。 　　物质的学校建筑变得高大上，教学手段日新月异，可是，如何矫正灵魂的病痛呢？ 　　五十岁的教师，即便夜以继日的与时俱进，更新知识体系，也做不到与年轻人的灵魂思想同步成长。师生之间的隔阂问题，绝对不能归因于代沟。 　　大数据时代来临，病症汇聚，治疗方案共享，医学变得越来越发达，生命得以不断延长。 　　思想的教育滞后了。 　　治病救命很直接明显，拯救虚弱的灵魂却无从显现。 　　在追逐分数和升学率的学校，又有谁愿意去挖掘学生的内心，去培养他们的人品。 　　刘刚也好，其他学生也好，从踏入校门那刻开始，便像工厂的半成品。经过一年一年的打磨之后，他们升入大学，拿到大红毕业证书，盖上合格字样，他们便可以工作生活了。 　　不！ 　　人的教育，不应该这样！ 　　教师不仅要传授知识，更应教会学生如何做人。作为高中生，如果连感恩都不懂，那他活着的只是肉体。 　　教师是灵魂的工程师。 　　这话没错。 　　可是，现在的很多教师都变成了教书匠，在灵魂塑造和品格培养方面，已经麻木了，甚至，很多教师已经忘了塑造学生灵魂，培养学生品格的重要。 　　“咔嚓——” 　　脑海深处猛然传来刺痛，鸡蛋壳碎裂般的声响突兀直接。 　　原本虚无黑暗的识海深处，划出一点儿青光。青色光点闪烁，犹如星云飘荡。身体温度骤降，四肢变得僵硬，这一瞬间，仿佛灵魂出窍一般，高速飞向那青光闪烁的地方。 　　“啊——”针扎神经一样的刺痛袭来，白小海低呼一声，身体笔直的倒在冰凉的铁皮躺椅上！ 正文 第8章 公然挑衅 　　上课铃声响起，白小海气喘吁吁的站在三尺讲台上凝视学生，学生也表情挑剔的盯着这个陌生人。 　　“从哪儿转来的留级生，年纪比我哥还大！”有人小声嘀咕一句，率先打破陌生人闯入班级的安静。 　　“真好看！他眼睛好迷人呢！” 　　“我喜欢他的鼻子，性感高挑，如果他是学霸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追他了！” 　　“帅哥，你不要站在那装聋作哑，自我介绍！” 　　桌子东倒西歪，乱哄哄的调侃声伴随着窃窃私语飞扬。有几位女同学，瞧见帅哥来了，还偷偷拿出小镜子补淡妆摆弄头发。 　　白小海动作缓慢的将双肩背包放在讲台上，目光从那三十九张朝气蓬勃的脸上扫过，大量信息快速涌入脑海，除了刘刚躺在医院里，其学生都到齐了。 　　不管高二七班如何不堪，从今天开始，眼前这些学生就是自己的兵。他们在自己的教育下重塑人格理想，克服各种困难，击败对手，实现梦想，成为国家栋梁！ 　　“蓬——”一本书擦着白小海的耳边飞过，重重的砸在黑板上，翻卷着白色水花落在脚边，瞬间将白小海拉回现实。 　　“快点儿，自我介绍！”最后排扔书的黑胖男生有些嚣张，满脸横肉的大声嚷嚷。 　　那本书飞过来的时候，识海里淡青色的光晕转动，淡青色文字缓缓浮现，一丝苦笑划过嘴角，白小海挺直腰，磁性的声音瞬间笼罩整个教室。 　　“鲁大能，身高一米八五，体重一百零五公斤，今年十六周岁，担任过体育委员，校篮球队中锋，入校至今，扣篮五次，其中一次崴脚，还有一次伤了右手小拇指。你选择政史地不是为了学习，而是因为文科女生多。” 　　教室突然安静的像太平间，冷飕飕的诡异。众人齐刷刷扭头，随着白小海的目光落在鲁大能脸上。 　　“你——欠揍！” 　　这新来的傻子，公然拿自己开涮，摆明来挑事儿的。感觉众人都盯着自己的时候，鲁大能像打了鸡血一样，双手摁住桌面，全身腱子肉乱颤，唰的一下站起身。 　　鲁大能站起身的瞬间，后排教室的光线一暗。胆小的女生神色紧张，扭转头，目光关切的望着讲台上的新同学。 　　多好看的一张脸啊。 　　鲁大能一巴掌下去，肯定会毁容的。几位花痴小侠女，握紧粉拳，已经做好了随时逃出教室的准备。 　　“你——色厉内荏！”即便站在讲台上，瘦弱的白小海也显得那样渺小。瞧见鲁大能火冒三丈的站起身，白小海非但没有缓和气氛退缩，反而又泼了一碗油。 　　“你——找死！” 　　“闭嘴啊！” 　　“完蛋了！” 　　前排的几位同学，或提醒或哀叹，目光盯着门口，渴望年级主任及时出现。这新来的学生，居然招惹鲁大能，这不是拿鸡蛋碰石头吗？ 　　鲁大能可是出名的刺头儿，这新同学却说他色厉内荏。即便鲁大能不喜欢学习，色厉内荏什么意思，他还是知道的。 　　“哗啦——”鲁大能脸色变了，右脚向后一蹬，椅子撞在后门上。强壮的身体撞歪桌子，迈开大步冲向讲台。 　　空气瞬间变得紧张，胆小的女生下意识捂住嘴巴。只需五步，鲁大能就能展开攻击。 　　“我是教师！”磁性嗓音精准嘹亮的盖住脚步声，鲁大能满脸通红的站在讲台前，扬起的右拳距离白小海只有一米，硬生生的停住，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僵硬。 　　殴打教师，触犯一中校规，虽然不能开除，却可劝退。 　　鲁大能脸上肌肉波纹般抖动，纠结片刻之后，狠狠的瞪了两眼，挥舞一下手臂，顺势转身走回座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走着瞧。日子长着呢，早晚让你滚蛋。 　　“你是老师？有没有搞错？” 　　“还以为你是学生呢！真无聊！” 　　“刚毕业的新老师教我们七班，这对我们不公平。我们要考重点大学，学校居然拿我们的当小白鼠，以为我们好欺负是不是？” 　　“我们要学习，我们要公平，我们要人权！” 　　…… 　　白小海没敲桌子，也没敲黑板，神情自若的拿起粉笔，在黑板正中写上名字，淡然肃穆的站在三尺讲台上凝望全班。 　　安静了！ 　　或许知道抗议没用，或许这些人精想观察敌情，或许因为那粉笔字很漂亮…… 　　“我叫白小海，语文教师，高二七班班主任。我不想介绍履历，因为你们有一百种办法获得那些代表过去的信息。我是新教师，一切都是零。” 　　“你们与曾经的我一样，在最好的年纪挥霍时间，浪费天赋，想要很多，却不想付出。你们想考重点大学，想要最好的老师，想成为所有人的焦点，想获得鲜花和掌声。” 　　“在这没有硝烟的校园里，只有成功者才配拥有最好的一切。你们可以说，校方的各种安排不公平。可是，当老师站在三尺讲台上，呕心沥血传授知识的时候，你们却在睡觉、聊天、偷看手机，试问，这对老师是否公平？” 　　白小海演讲的声音不高，语速不快，穿透力却很强。每一个方块字都充满神奇的魔力，兴奋的向学生灵魂深处游荡，清扫污秽。 　　…… 　　十分钟后，演讲结束。白小海还未来得及喘口气，曹景天举手起身。 　　“做人治学的大道理不用你教，我只想好奇的问一句，你有什么资格做我的老师？”曹景天的声音很冷，眼神大胆，公然挑衅白小海权威。 　　好戏开场喽！ 　　瞧见曹景天站起身，学生们眼里都涌动着兴奋的色彩。曹景天的父亲是作家，母亲是初中教师，严格意义上讲，曹家也是书香门第。 　　曹景天文学功底深厚，中考语文成绩全县第一。因不擅长数理化，高一期末总分排名不理想，分到七班之后，曹景天心里一直很不舒服。 　　其他学生保持沉默驯服的时候，曹景天站起身。有些话别人不说，他来说。有些事情别人不做，他来做。 　　不溢美，不饰恶，秉笔直书的史官精神深种曹景天脊髓。曹景天想要成为法官，只是，现实的成绩却与梦想越来越远。 　　进入七班，已经极其压抑了。其他学科教师水平一般，曹景天可以忍受。 　　唯独语文不行！ 　　在曹景天的心里，语文就是一切，教授自己的语文教师必须饱读诗书，国学根底深厚。可是，学校却派来这样的新教师敷衍了事，曹景天看不下去了。 　　淡青色小字像打印机一样闪烁，曹景天的个人信息涌入记忆。白小海舔舔干涩的嘴角，微微一笑，自己还未招惹曹景天，他居然主动发难了。这样也不错，一节课解决两个刺头儿，树立自己的班主任威信。 　　“这位同学，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说，你有什么资格做我的老师？”字正腔圆，铿锵有声。 　　“我师大毕业，有教师资格证，有聘用合同，当然有资格做你老师。”白小海眯着眼，避重就轻的挑逗。演讲可以课前准备，面对面攻辩就不能取巧了。 　　这个曹景天不用“我们”，而是“我”，足见他是一位相当骄傲自负的家伙。在他眼里，其他同学不配与他相提并论。同样，自己这样的新教师也不配成为他的语文老师。 　　中考语文状元，果然不同凡响。言语谨慎，选择自己演讲之后挑衅，深谙兵法之道。 　　“呵呵！”曹景天冷笑，双手背在身后，眼神愈发变得犀利，“大家都是聪明人，你应该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如果你有真才实学，即便你是路边的乞丐，我曹景天也甘愿做你学生。如果你是绣花枕头，凭借早就准备好的演讲稿糊弄人，那我还是劝你早点儿离开。” 　　“你的意思——我水平不够？”白小海耸耸肩膀，咧咧嘴反问。 　　“我的语文教师应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晓古今，了解时政。语文教师影响国学传承，更承担着育人重任。你先前说的那些有道理，我们都懂。我现在很好奇，你还会什么！” 　　挑衅！ 　　赤裸裸的挑衅！ 　　鲁大能兴奋的瞪圆熊猫眼，前所未有的专注，握紧拳头，做好随时落井下石的准备。曹景天挑战国学，课后，自己当然也可以挑战体育项目。 　　有意思！鲁大能甚至已经能听到运动场边山呼海啸的声音了。 　　刺激！比玩2K篮球刺激！ 　　高二七班前所未有的安静，所有人都很亢奋，都想看看帅哥教师如何应对曹景天的挑战！ 正文 第9章 我真的很美 　　如果白小海发火逃避，大声呵斥曹景天无礼，那就说明他没水平，肚子里没货。如果他不能驯服曹景天，那他休想在高二七班立足。 　　三尺讲台成了孤岛，白小海像灯标一样耀眼明亮，眼神扫视全班，叹息一声感慨道，“曹景天同学的这种史官执着精神很可贵，选择文比的方式也比鲁大能强数倍。教室是学习的圣地，不能动粗，却可以动嘴。语文学习，不仅要考高分，还要懂得学以致用。” 　　“曹景天同学执意考量我的国学水平，我本不应接受。我喜欢平淡自然，随遇而安。可老话说得好，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师生之间本就应该坦诚交流，所以，我决定向你们坦白——” 　　学生的心肝瞬间抽紧，神经紧绷的期待着，白小海准备认怂了吧！ 　　白小海挺直脊梁，目光深邃，鼻梁张扬的抖动两下，磁性的声音略显高亢。 　　“貌比潘安，知识渊博，高山仰止，能力出众，经史子集无不精通，数理化生也很优秀，擒拿格斗略懂一些，体育比赛三甲常客——不错，那就是我！你们想要的旷古烁今的优秀教师，正是在下——白小海！” 　　“————”高二七班更安静了！死一般的寂静！ 　　这是什么答案？还特么要脸不？画风转变太快了，老师不应该这样啊。 　　“噗嗤——”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瘦猴刘火没憋住，忍俊不禁，连连摆手道歉，好像自己做错了事似的。笑声打破沉寂，其他人愣了几秒钟后，也全都笑出声。 　　“你不要这样搞好不好？人家心里痒痒的，都有点儿喜欢你了！” 　　“你走错班级了，隔壁才是文科传媒特色班！这笑话还真逗！” 　　“你是猴子派来搞笑的吗？——呸——真不要脸！” 　　曹景天尴尬的站着，望着白小海，心里冰凉，彻底失望。白小海空有一副好皮囊，无能无才偏又狂妄乖张，这样的人怎么当老师？ 　　白小海也笑了，露出整齐的小白牙，好看的不要不要的。 　　“你们都不信？”笑声渐渐停息，白小海温和追问，脸不红，气不喘。 　　“不信！”众人异口同声，天花板颤抖抗议，躲在窗台睡懒觉的小鸟撅了撅剪刀尾巴，尖叫一声羞愧的飞走了。 　　“怎样才能让你们相信？”白小海的笑容更灿烂了，小白牙透着魔力闪光，抬手撩了一下额前的几根长发，优雅而又潇洒。 　　貌比潘安，应该不用论证了，女同学的火烫目光便是最好的证明。 　　“我问你三个问题，你能答得出，便算过关！如果你觉得不公平，也可以圈定范围。” 　　“的确不公平，有来有往，我回答完，也要问你三个问题。” 　　“奉陪到底！” 　　“你是学生，我是老师，你先问！我会的不多，记忆力也不好，早饭没吃，肚子还有些饿，你问点儿简单的！” 　　“请听题！”曹景天冷哼打断，“诸子百家注重逻辑辩证，请说一个名家典故剖析证明。” 　　“白马非马。《公孙龙子·白马论》，诡辩学代表作，公孙龙提出了逻辑学中的“个别”和“一般”之间的相互关系，但把它们之间的区别夸大，割断二者的联系，这是一种形而上学的思想体系。你涉猎很广，文史知识交融，中考语文状元之名不虚。” 　　曹景天无视夸赞，微微点头，却不觉意外。白小海口才厉害，肯定懂辩论，涉猎广一些，知道诡辩起源并不难。 　　“很多人认为羊大为美，认为这是美的来源，你怎么看？” 　　白小海微微一笑，转身在黑板上写出甲骨文“美”和“每”两字。形神兼备，即便鲁大能都看得懂那是什么字。 　　“各位同学，你们想不想谈谈美的来源？” 　　“不想！” 　　“别人回答不算！” 　　“不许作弊！快说！否则你就认输！” 　　击败老师，让老师当众出丑，这是每个学生的梦想，七班众人更甚。 　　白小海狡猾的咧咧嘴，“你们不知道，我讲起来才显得比你们强，才有资格成为你们的老师。诸位，听好了，这是一个重要的文言实词，高考知识点。” 　　“美”与“每”同源，甲骨文写作戴羽毛头饰的妇女，两个字都表漂亮，好看之意，鲁迅先生曾经把“美”解释成“戴帽子的阔太太”，也就是此意。 　　《大武》曰：美哉！周之盛也，其若此乎! 　　《管子·五行》人与天调，然后天地之美生。 　　《论语·颜渊》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 　　《庄子·齐物论》毛嫱、丽姬，人之所美也。 　　《醒世恒言·马当神风送滕王阁》满座之人见王勃年少，却又面生，心各不美。 　　“故美观是美，美德是美，美行是美，欢喜是美，不美也美。作为你们的老师，我真的很美！” 　　白小海讲完了，曹景天剑眉上挑。这个问题，属于古代美学范畴，这么偏僻的冷知识，白小海不仅知道，还举出详实名句证明，难道自己看错人了？ 　　曹景天读过大量古籍文献，典故说得出大意，却不能像白小海那样背出原文。 　　“什么玩意啊，不美也美！” 　　“胡扯吧！不过，我也挺美！嘻嘻！” 　　“对不对啊？瘦猴刘火，你把手机拿出来，问度娘，可不能被骗了！” 　　—— 　　“回答正确！”曹景天高声压制喧闹，神情郑重的说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正文 第10章 灵魂透析 　　目光环视全班，班级每张脸孔与脑海中的生冷名字一一对应。无论曹景天即将提出什么问题，白小海都有十足把握应对。 　　昨晚在医院的铁皮椅子上躺了一夜，直到现在，脑子还刺痛难受。如果不是霍东推搡自己，恐怕现在还昏迷不醒，甚至都来不及返回学校上第一节课。 　　从踏进校门那刻开始，海量的教育教学信息便不断在脑海里涌现。走进七班，凝视学生眼睛，脑海内便会呈现对方各种资料，有过往学习经历，有家庭背景，有性格优缺点，也有特长和不足，犹如灵魂透视一般，瞬间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也知道对方想干什么。 　　白小海更加惊讶的，还不仅如此，那神秘能力还能诊断学生的学习现状，并可以给出最完美的改进学习方案，进而推导出学生未来的发展方向。 　　对普通教师来讲，拥有这种灵魂透析能力，便可快速了解学情，精准的判断出每位学生面临的学习困境。然后依据系统给出的方法建议，帮助他们每个人取得最大成功。 　　我脑子肯定有病。 　　诡异教案的事情，肯定也与识海中的淡青色光晕有关。暂时来看，除了脑子发胀之外，这神秘能力没有什么危害，那就姑且尝试吧。 　　“获得学生好感，灵魂增加一寸，每天可进行灵魂透析三次！”识海光晕抖动，淡青色小字闪烁提醒。 　　走进七班，系统快速给出树立威信的方案。主动刺激鲁大能，发表励志演讲，再用渊博知识应对曹景天挑战，获得全班同学好感。 　　—— 　　“老师——”曹景天提出第三个问题了，白小海却浑然不觉，身边女生急了，轻声提醒。 　　“我没听清问题，你再讲一次。”白小海试图捕捉曹景天的目光，可惜，失败了。此刻，曹景天正扭转身望向后桌女生。 　　白小海目光顺势落在女孩身上，识海之内，光晕流转，淡青色小字提醒跳跃而出。 　　“罗雪，父母离异，与爷爷生活，刚转入一中，其他情况未知，精致萝莉极度危险。” 　　这次资料很简单，几乎没有任何用处。看来，灵魂透析次数限制是真的，而且第三次灵魂透析明显不给力。识海之内，青色光晕暗淡，先前的胀痛感也随之消失。 　　罗雪五官精致到完美程度，因为身材矮小的缘故，蓝白校服显得有些宽大。罗雪一直低着头，躲在曹景天身后，以至于白小海记忆里都没有她活跃的影像。 　　此刻，曹景天眼神忐忑的望着罗雪，其他男生也露出同样炽热期待的目光，教室安静的可怕，似乎都在等待罗雪女王点头应允。 　　极度危险？白小海瞬间明白系统给出的判断了。如果罗雪调皮捣蛋，那她的影响力犹如一枚核弹。 　　“请罗雪同学替我提第三个问题！”曹景天重复一遍问题，声音很轻，很柔，不是说给白小海听，而是提醒罗雪给自己点儿面子。 　　白小海回答出第二个问题的时候，曹景天便准备放弃提问了。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特意选择两个冷僻的国学问题，白小海都快速说出答案，而且，答案远远超出自己认知。 　　很明显，白小海不是草包，不是样子货。遇到这样饱读诗书的教师，那是自己的造化，曹景天险些与其他同学一起鼓掌叫好。 　　可是，大话已经说出，如果放弃提问，会被同学笑话。已经失败两次，必须扳回一局。 　　思考片刻之后，曹景天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请罗雪代替自己提问，无论她提出的问题难，还是简单，白小海是否答得出，自己都可以坐收渔利。 　　借刀杀人！ 　　这把刀子快不快，曹景天不知道，罗雪够美，这便是最锋利的武器。 　　如果白小海回答出第三个问题，刺伤了罗雪，那班级所有男同学都会义愤填膺。如果罗雪击败白小海，扳回一局，那自己颜面有光。曹景天坚信，罗雪一定会替自己提问的，如果不是爸爸出面找校长，罗雪根本进不了一中读书。 　　罗雪面容平静的合上书，从容站起身，面向白小海恭敬弯腰问道，“白老师，你觉得合适吗？” 　　“合适！有什么不合适的，我先前又没说自己一人提问！”瞧见罗雪站起身，曹景天兴奋的握紧拳头解释。 　　白小海试图捕捉罗雪目光的时候，小丫头机灵的避开了。那不是害羞，而是对长辈的尊重。罗雪果然不一般。她真的很危险！ 　　“合适！你问吧！” 　　“请白老师背诵朱自清先生的荷塘月色！”罗雪提问了，声音清脆如黄鹂，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问完之后，罗雪优雅落坐，微微昂起头，目光狡猾的望着白小海。 　　哗——全班都安静了。 　　按考纲要求，荷塘月色只要求背诵三个段落，现在，她居然让白小海背诵全文。 　　想给学生一碗水，教师必须拥有一桶水，这个要求似乎说得过去。 　　爽啊！曹景天兴奋的差点儿喊出声。 　　聪明！国学功底雄厚的教师，背诵经史子集不是问题。不过，重视国学的人有一个通病，瞧不起现代文学。白小海是新教师，荷塘月色还没教过，让他背诵荷塘月色全文，肯定不行。 　　“这不公平！”一位大眼女孩打破沉浸，为白小海抱不平。 　　“你这也太狠毒了吧！我还没看过荷塘月色呢！”又一位女孩嘟着嘴，白了罗雪一眼。 　　“你让白老师背，那你自己先背啊！” 　　男孩子喜欢罗雪，女孩子可不喜欢。短暂寂静之后，班级女孩子开始愤愤不平，甚至，有几个女孩子已经盯着罗雪公然表达不满了。 　　“白老师，如果你觉得这问题难，你可以考我！”曹景天冷笑，扭头直视那几个抗议的女生，罗雪提问，遭到攻击，当然应该由自己保护。 　　“曹景天，罗雪，你们确定考这个问题？”白小海波澜不惊的打量两人的时候，松了一口气。按照道理，今天应该讲授劝学。语文组长方天改变了教学计划，无心之中却帮了自己。 　　因为劝学教案的事情，与张莹莹吵了一架。准备荷塘月色的时候，白小海格外卖力。如果背诵其他篇目，白小海没有底气，至于这篇，呵呵！来吧！ 　　“确定！”曹景天瞧了一眼罗雪，郑重点头，“只要你能完成背诵，从今以后，你有资格成为我的老师！” 　　“这问题的确有点儿难度，我只背过三段，大学四年又醉生梦死的，真有点儿难啊！罗雪击中了我知识点的薄弱环节！背诵啊，这是多么枯燥的事情！”白小海走回讲台，踱着步，愁眉苦脸，故作为难。 　　“认输吧！”曹景天兴奋的盯着白小海，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犹如将敌人逼迫到死角的将军，正等着白小海缴械投降。 　　“认输？”白小海忽然停住脚步，直面全班，笑了。 　　“曹景天，我只是觉得难，并没说不能！如果我回答出这个问题，你臣服了，那罗雪呢？”罗雪很危险，必须趁机收服。否则，这小丫头带头闹事儿，七班就没法管了。 　　“这——”曹景天神情一愣，扭头望向罗雪。 　　“如果你背得出，我做语文课代表！”罗雪目光闪亮，盯着白小海铿锵有声的承诺。 　　“如果我倒着背呢？”白小海目光凌厉，盯着罗雪反问，语速很快。 　　瞧见白小海嘴角露出一丝狡猾笑容，罗雪心里一慌，可是，全班都盯着自己，自己必须给出回应，狡黠反问，“总不能以身相许吧！” 　　白小海微微摇头，严肃说道，“你能力如此出色，适合做班长！如果我倒着背出荷塘月色全文，曹景天做语文课代表，你做班长，鲁大能做体委！” 　　“啥？”咧着大嘴，等着看笑话的鲁大能不乐意了，“你们比试，凭什么拿我当筹码啊！我反对！” 　　“反对无效！”全班轰然，鲁大能的反抗声瞬间被淹没了。 　　“我没问题！”曹景天一直都是语文课代表，如果白小海通过考核，自己自然是课代表。 　　“好！”罗雪沉吟片刻，咬咬嘴唇，勉强点头。背诵一篇文言文简单，背诵现代文，而且还要倒着背，那根本就不可能。“不许错一个字！” 　　“标点符号都不会错！”火候差不多了，应该展示自己的才学了。白小海轻轻嗓子，高声吟诵。 　　…… 　　“朱自清，一九二七年七月，北京清华园。” 　　“今晚若有采莲人，这儿的莲花也算得“过人头”了；只不见一些流水的影子，是不行的。这令我到底惦着江南了。这样想着，猛一抬头，不觉已是自己的门前；轻轻地推门进去，什么声息也没有，妻已睡熟好久了。” 　　…… 　　白小海一边背诵，一边板书，那如水银泄地般的行草和着磁性的嗓音流淌。 　　白小海越念越快，手越动越快，吟诵与书写融合，学生的情绪随着韵律跌宕昂扬。 　　白小海似乎变成了朱自清，教室则变成了风月无边的荷塘。天花板没了，露出满天的星星，地面坍塌了，呈现出含情脉脉的流水。 　　“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 　　最后一句背完，白小海手里的粉笔化成齑粉飘散。极致的板书之美，极致的吟诵之美，极致的感悟之美嗡鸣回荡。 　　在这一刻，所有人的心在月下跳舞，在荷叶之上翩跹，在荷香和月色中流连忘返。讲台上，那年轻人笑容迷离，姿态狂妄，窗外的铃声响了，众人却无知无觉。 　　这一刻，白小海就是孔圣人复生，这一刻，白小海就是临县教坛最璀璨的星。 　　沉默！起立！鼓掌！ 　　哗啦！哗啦！ 　　掌声如雷，四十位学生的眼角都带着兴奋泪光。在此之前，他们都讨厌国学，枯燥，乏味。现在，他们对国学充斥着渴望。想到每节语文课都可以如此奢侈度过，他们望向白小海的眼神变得深沉狂热。 　　革命尚未成功，白小海还要继续扩大战果，微笑摸出手机，有力的扬起右臂。 　　“同学们，我们添加微信好友吧，摇一摇！” 　　“好——”欢呼声炸裂屋顶，高二七班同学兴奋的摸出手机，摆动手臂，摇啊，摇啊，热烈回应着白老师。 　　“咔嚓！”白小海突然按下连拍，摇晃手机的同学无一幸免，全被定格成画面。 　　“罗雪班长，收手机！立刻！”白小海拿起讲台上的空背包，顺手丢给罗雪，背包划出美妙弧线，有些诡诈，有点儿不要脸！ 　　—— 　　欢呼声戛然而止，气氛直达冰点，全班鸦雀无声，举着手机的学生终于明白那背包用来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