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带夫出嫁   夜色中的江边,大雨倾盆,我推着一辆轮椅,慢慢地走下江堤。   只要一步,只要再往前一步,我们就可以了结这一切了。   “晋之,你不害怕吗?”   他的眼底印着满堂江水,雨水将他一双麻木的腿也彻底浸湿。   一双,已经被医生宣告死亡的双腿。   晋之的眼里没有恐惧,他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言言,你太傻了,你不该和我一起死。”   人生的前十五年,越小言和夏晋之是青梅竹马,后七年,是情侣,作为夫妻生活,是三年。   我的生命里都是他,我也是他的全部。   作为新锐建筑设计师站在颁奖台上对着台下的我表白,仿佛还是昨天的事情,一晃他便躺在了血泊之中,酒驾的卡车司机撞上出租车后坠入汪洋的大海。   医生用一封肢体瘫痪的确诊书彻底了结了我们清贫却幸福的生活,无数的欠费通知和现实的痛苦一样像滚下山坡的巨石,压得我透不过气来。   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借了所有可能借到的钱,最后还是只能被医院赶出来。   这一夜的雨很大,雨幕让我浑身湿透,心也彻底变得冰凉。   紧紧的握着冰冷没有温度的轮椅,只要再往前一步,一起坠入这汹涌的江水之中,一切一切的现实都将告别。   而我和晋之,依旧可以永远在一起。   我不再说话了,眼底的毅然决然一凝,“噗通”一声,不带任何留恋的坠入了冰凉的江水之中。   瞬间掀起的巨大水花,最终还是淹没在满塘江水之中。   这是一对相依为命的孤儿最终还是败给现实的故事,尽管他们曾经多么努力的想要和现实抗争。   混乱中,有一个人影在水中拼命的朝我靠近,紧接着有一双有力的手紧紧的抓住我,很快,我们的身体紧贴在了一起。   我知道那是晋之,我挣扎的动作顿时停止,内心的恐惧也消散下去。   一切,终于结束了。   “滴滴滴……”   当我再度清醒过来的时候,我以为自己上了天堂,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天堂却是医院的样子。   “她醒了。”一个人声将我彻底唤醒。   “厉总,她醒了。”又一个恭敬的嗓音。   哒……   哒……   哒……   三声清浅的脚步声,金贵的皮鞋敲打在冰冷洁净的地板上,那声音不疾不徐,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加清晰。   忽而,我的眼前彻底清明起来,站在我眼前的,是一个足以让人震惊的男人。   屋外的光线耀眼非凡,男人高大的轮廓镀着一层雪白的光,让那高大的身影变得极不真实。   让人惊讶的不是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而是那张脸上一双冷到了骨子里的眼睛,仿佛有着万年不化的寒冰,冷血、麻木、毫无任何的感情色彩。   男人像是上帝一般高高在上的、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还记得我吗?”   我木讷的摇摇头,我应该记得他吗?   男人低沉..的嗓音很快再度响起:“想救你男人吗?”   “那就把和我结婚。”   和我结婚……和我结婚……结婚……   我还没想清楚明白,那仿佛带着回响的声音彻底消失了,我再一次晕厥了过去。   这是,半个多月以前发生的事情。   半个多月以后的衍州城内,有一件大事发生。   衍州城首富厉高恒的嫡长孙也是厉氏集团未来唯一的继承人厉修远,在厉氏集团第一酒店玫瑰大堂举行盛大的婚礼。   不少的媒体早就蹲守在酒店的门口,无数的闪光灯像星宿一般不停闪烁,不敢懈怠一秒。   无数的上流社会名人涌入,场面一度如走红毯一般隆重热闹。   可即便如此,媒体恐怕连一张疑似新人的照片都没有捕捉到。   ……   而此时此刻我的手上握着满天星簇拥着百合的纯洁花束,却忍不住用力的不断收紧自己枯瘦的手指。   镜子里的那个新娘淡眉星目,眼波如水,嫣红的嘴唇温柔恬静的脸庞。   繁复精美的礼服裙摆如花瓣一般绽开,坐在镜子里的女人宛如一朵散发着淡淡幽香的空谷百合。   她是这场婚礼的主角,是所有人羡慕能嫁给厉家大少厉修远的天之娇女。   我看着镜子里的那个新娘苦涩的笑了起来,而镜子里的那个新娘也同样苦涩的对我笑了笑。   “晋之,我没有办法,这是我们唯一的出路了。”   当时,我哭着恳求晋之,说我要和他离婚,说我要嫁给厉修远,说我要陪厉修远演一场戏,为了能够得到钱,换得他的双腿重生。   “言言……言言……言言”,晋之沉默了许久,最终告诉我,“我……我没有资格阻拦你。”   于是,就在这场婚礼的前一个礼拜,我拿到了和晋之的离婚证书。   “你只要好好陪我演戏,这样便可以救你男人。他的治疗费用我全部承担。”这是厉修远亲口承诺的。   我沉浸在自己无限悲痛的回忆之中,却有一个严厉的声音响起:   “且不说你的家世学历,就光你那个残障的表哥,就足以让我们厉家成为上流社会所有人的笑柄了。”   残障的表哥……   这只不过是为了瞒天过海,成功的让晋之能留在我的身边而撒的谎罢了。   严百丽不喜欢我,自从我们见第一面时我就知道了。   严百丽作为厉家的女主人,向来注重自己的颜面,一提起这些事情,她就感觉自己仿佛积食了似的。   又如一块石头堵在心口,怎么也舒畅不了。   那一双凤眸正斜眼看着我,我只能正襟危坐,一动不敢动坐在休息室铺满蕾丝花边的楠木长凳上。   严百丽却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碍眼的东西似的,她的眉头忍不住蹙了起来,整个人高高在上的样子:“所以,你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有这个人的存在。以后,我会好好教你怎么样成为一个合格的厉家人。在这之前,你要明白一件事情……”   严百丽的话戛然而止,周围一片短暂的寂静无声,强大的压迫感让我低垂已久的脑袋僵硬的慢慢抬了起来。 正文 第2章唯一的出路   马上便看见严百丽的一双眼睛,如雄鹰一般直勾勾的瞪着我,我吓得赶忙又垂下了脑袋。   然后,严百丽的话便从我的脑袋上砸了下来:“给我们厉家传宗接代,是你这种人唯一的用处,记住了吗?”   微如蚊鸣的声音从我沙哑的嗓子里发出:“知道了……妈。”   “不要叫我妈!”只是简单的一句话,竟令严百丽这个浑身珠光宝气的富家太太抓狂。   她还欲说些什么,休息室的门从外头敲了两下随后被轻轻的推开。   “厉夫人,越小姐,准备进场了。”   ……   由侍者牵引着,拖着长长的裙摆走在铺满白色玫瑰的红毯路上,这条路仿佛一望无际永远走不到尽头似的。   我的眼神空洞,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幽灵,任由着侍者带着我木讷的行走。   我的心也是空的,被放在了夏晋之所在的地方。   “你只要好好陪我演戏,这样便可以救你男人。”厉修远的话还言犹在耳。   是啊,又不是真的结婚,我不用如此惧怕这些豪门太太,我只要尽力陪他演戏就好了。   这么安慰着自己,我的眉梢总算能够稍微舒展开来,可是下一秒钟,我整个人一滞,脚步才刚刚停下,眼眶里就忍不住的噙满了眼泪。   这条路的尽头,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清秀却惨淡的男人,脸颊已经足够消瘦,皮肤白皙毫无血色,紧紧的攥着轮椅上的钢筋支架,指节仿佛要崩出血来。   脸上却淡然的笑得像是冬日里的暖阳,正遥遥的凝视着我。   “言言,你今天很漂亮。”晋之坐在冰冷没有一丝温度的轮椅上,声音却温柔极了。   “到时候我们可以在衍州城的郊区买一套大房子,开车上班也会很方便,我们会有个很乖,很可爱的孩子……”   记忆里,他给我勾画的蓝图像是一个盛大的泡沫,“嗙”的一声彻底破碎了。   我笑了起来,望着坐在轮椅上难得西装革履的男人说道:“谢谢,你今天……也很帅。”   红毯这头的大门“咯啦”一声悠长沉重如一抹大提琴的余韵,众目睽睽之下,我拖着长长的裙摆,用轮椅推着晋之进场。   让新娘推着残障的表哥进场,是厉修远的主意。   霎时间,底下的宾客纷纷侧目,细碎的语言像蚊虫一般四下造作着。   “她怎么……”那头眼看着妻子严百丽就要站起来,一只有力的手掌紧紧的攥住,让严百丽不得不坐了下来。   厉子峰是厉修远的父亲,他微呷了一下嘴唇,示意着摇了摇头。   严百丽立刻朝坐在丈夫身边的人看了看,厉修远的爷爷厉高恒好整以暇端坐在原地,视线投向高高的主席台上。   他的目光聚拢,一动不动,似乎全然没有注意到周遭之人的议论纷纷。   严百丽只好作罢,一双杏眸满是不甘的看向红毯上推着轮椅款款移动的我。   不满意,实在是不满意!严百丽的脸上仿佛写满了这样的话。   而我,已经走到了红毯的尽头。   我始终看着晋之,从前我总是像只雨伞,把他的肩膀当做挂钩,整个人靠在他的身上。   可现在他坐在轮椅上,每一次我蹲在地上同他说话,当我站起来的时候,他只到我的胸前。   晋之修剪整齐的额发下,隐藏着一条四厘米长的伤疤,是车祸留下的。   晋之一直轻轻的握着我的手,现在的他比从前更加隐忍,根本不敢用力,却轻轻的颤抖着。   终于,这两只携手走过二十多年的手朝空中缓缓移去。   我眼前的视线朦胧,早就如漫起了厚重的浓烟,这才由下而上,看见了站在我们面前的一个男人。   厉修远,一个像冰块一般的男人。   深黑色的西装像是他冰冷的黑色外壳,隐约的金丝线间或闪耀。   他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睛里,有一种镭射一般的力量,声音低沉,精细不可察觉,仿佛将人的脖颈死死缠住,让人不得不按照他的声音去做。   他的胸前别着一朵白色的小朵百合,同样用满天星簇拥着,洁白如他如玉的肌肤。   此时此刻,男人正眼神晦暗不明的看着我,唇角上抹着鲜明的弧度。   笑,他居然在笑。   厉氏集团的嫡长孙结婚,总是要做戏给外人看的吧?   我整个人变得极其的紧张,在男人的面前,不敢松懈半分。   很快,晋之亲手将我的手搭在了厉修远厚大的手掌心里,三个人的手掌短暂的交汇。   晋之的手不易察觉的紧了紧,那一瞬间,他的手指分明是如触电般微微颤抖。   我望着晋之,而他淡淡的抬起眸看向骄傲的站在身前的男人,忧郁的双眸之中,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很快,晋之收回了自己的手,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突然从我的心里抽走了,工作人员立刻推着轮椅旋转了方向。   那只刚刚才触摸过我手掌的手此时又放在了冰冷的轮椅支架上,紧紧的攥着,仿佛想要抓住些什么,人却始终没有回头。   那枯瘦的背影,像一抹抓不住的水流,轻飘飘的越走越远。   “看来你稍稍收拾一下,也不会那么不堪入目。”突然,耳边一股温热的气息靠近。   厉修远的声音压得底底的,却十分清晰,变得更加..。   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力量,是他的手臂霸道的环在了我的腰间,已经卷着我一起走到了神父的面前。   “越小言小姐,请问你愿意嫁给厉修远先生,一生一世,无论生老病死……”   眼前的场景一瞬间仿佛与三年前的那场誓言交错混杂在一起……   “言言,这座教堂快要拆了,我们会是在这里结婚的最后一对新人。”   刚刚领证的那一天,没有酒席,因为也没有亲人,没有礼服没有金戒指,因为也没有钱。   甚至没有神父来见证。   可晋之站在我的面前,将一只白色野菊花花藤编制的圆环套在我的手指上,告诉我:“越小言女士,请问你愿意嫁给夏晋之先生,让他来照顾你,直到世界的尽头。永远都成为一场笑话,世界不再有你和他,到你们一起进入坟墓的那一天。到下辈子,到你们再相遇的那一天。” 正文 第3章嫁入豪门   “越小言小姐?”   主席台上,穿着黑色牧师袍子的神父再一次问道。   厉修远的眼神淡淡的,却直直的睨向我,带着莫名骇人的气息。   我知道的,自己已经全然没有了退路。   于是,我目光笔直的看着厉修远,嘴唇一张一合之间,露出洁白的牙齿,酒窝也对称在白皙小巧的脸蛋上。   我的声音依旧清浅温柔,可内心却无比的坚定:“我愿意。”   我是为了治好晋之的腿,我是为了晋之有一天能够重新站起来。   霎时,厉修远正不动声色的看着我,眸光一凝,那冰冷的眸子清冷的,带着滚滚蔑视和嘲讽。   其实我一直不明白,这个世界上的女人那么多,而我越小言只不过是最卑微最渺小的存在。   他厉修远是堂堂衍州城首富的嫡长孙,未来厉氏集团堂堂正正的接班人,他想要找人演戏,堵住悠悠众口,有的是人选。   可为什么,偏偏是我?   恍然间,那男人冰冷的眼神终于让我想起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他……   “医院不是救济院,更不是福利院,你不交钱难道要医院给你买单?”   “残障是没法救治的,与其浪费钱不如去给你的残障丈夫好好做心理辅导,认清现实是你们这种人最好的办法。”   护士将整整一沓的缴费通知尽数扔在地上,我已经赊欠了太多次了,能借的钱都借了,能想的办法都想了,已经是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了。   我当时蹲在地上,脑袋重重的垂着仿佛要落到地上去,毛躁的长发用一只发毛快要断掉的头绳胡乱缠着,身上穿着一件泛黄起球的条纹罩衫,已经好几天没有换过了。   脚底上的那双鞋塑胶凉鞋的绑带断了一根,用胶带缠上。   的确,在别人看来,像我这样的人,是没办法救晋之的。   眼泪早就挂在了两排睫毛之上,但我不能让眼泪就这样落下来。   过去晋之总是对我说,虽然我们是孤儿,是穷人,但是也应该有骨气,要比一般的人更加坚强。   事故发生到现在,晋之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过,在这种时候,我又怎么能让眼泪轻易的落下呢?   头很昏,只觉得下一秒钟自己就会彻底的倒下来,但是我死死的攥着那些厚厚的付费单。   用力的,恨不得将指甲嵌进自己的血肉里去。   下一秒钟,我拔地而起一般,音色柔软语气却极其强硬的告诉那护士:“费用我一定会缴清的!我这种人也一定会治好我丈夫的腿!”   “天真!”当时,有一个男人站在不远处的柜台边上,西装革履,浑身上下都是名牌,人只是往人群中一站,便是最耀眼的存在。   而他的声音也一夕拨开那些纷乱的人群,清晰的传来。   我永远也忘不了当时他脸上那一股清冷高傲又写满了嘲讽的模样。   ……   余光里,厉修远正看着我,我只好强忍住泪水,视线从台下的晋之身上挪开。   除了方才厉修远和我说话的时候,脸上稍稍有些笑意,现在又是那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眉头总是拧着。   直到神父的话说完,他才微微侧过头看着我,狭长的眼睛如残月一般弯了起来。   我紧了紧手中的花束,他的目光如炬,我听见他说出那三个字来:“我愿意。”   婚宴到场的不是和厉家有些交情的,就是企图和厉家攀上交情的人。   敬酒的客人源源不断,什么时候厉修远已经被拽到了一众贵公子的人群中去了。   严百丽早就站在了我的身边,大概是担心我这个搬不上台面的女人,丢了他们厉家的颜面。   “我当然对小言是非常满意啦……”严百丽对着一众上流社会女眷侃侃而谈,脸上的笑容仿佛要裂开,那副神情好像所言非虚似的。   正说话间,宴会厅现场的大门突然“嘎”的一声巨响被从外推开。   声音之大,几乎令在场的所有人瞩目。   我随着众人寻声望去,门口,一个身材妖娆打扮妖艳的女人,由侍者开门引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端着托盘乘着礼盒的男人,严谨的低垂着脑袋。   女人长了一双狸猫似的勾人双眸,笑起来脸上的笑纹如两条粼粼的水波。   心口一颤,我心想:好灵动的女人。   那女人傲视群雄一般视线轻轻一扫,很快便落在了我的身上。   下一秒钟,便踩着一双如钻石般闪耀的银色高跟鞋摇曳着......的身材朝着这边走来。   严百丽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变,那女人踩着恨天高还没走几步,严百丽飘逸的裙摆已经从我的眼前一晃而过,人就热情的拥了上去。   就只听她口中一口一个“仪儿”亲热的叫着,“仪儿啊,我的宝贝,你终于来了”,“仪儿,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告诉我”。   这女人显然是一众人等的宠儿,一时间嘘寒问暖的声音不断。   寒暄几句,眼前的漂亮女人视线突然一转,一股莫名强大的气息瞬间朝着我席卷而来。   并非我妄自菲薄,只是自从入了豪门的这一张网,所见的每一个人都仿佛带着盛大的气压,要生生将这个渺小的我给挤碎了不可。   心中立马“咯噔”一下,握着花束犹豫着要不要主动迎上去,漂亮的女人却踏步到了跟前,朝我伸出了一只手来。   娇俏一笑间,脸颊上的笑纹又开始荡漾。   “你好,我是上官仪,我是厉修远的……发小,怎么说我也该叫你一声嫂子。”   “你……”   我正想将手搭上去,一个“你好”就挂在嘴边,可上官仪已经收回了自己的手,转向身后,从侍者的手中接过一个盒子语速飞快的说道:“不过叫嫂子实在有些别扭,你比我大,以后我就叫你小言姐吧!”   只得默默的收回了自己尴尬的手,手掌间,被白色蕾丝手套遮住的里头,一条细软的项链紧紧被我握住。   那是晋之送我的礼物……   “小言姐,你说好不好?”上官仪笑着,已经将盒子搭在了我的手上。 正文 第4章天价贺礼   不知道盒子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压得我的手往下重重一坠,勉强接住盒子,手上的花束差点儿掉了。   “这是我送给你和修远哥的结婚礼物,快打开看看。”   话虽这么说,但不及我有任何的举动,上官仪已经自顾自的将盒子打开,一旁的严百丽也踱步过来,贵妇们纷纷投来好奇的眼神。   “咯”的一声响,铸成小小金银花形状的金色锁扣被打开,躺在雕花木质礼盒里头的竟是一块碧绿剔透的翡翠手镯。   我向来不怎么佩戴首饰,对这样的珍贵翠玉更是不胜了解,却只见一旁的严百丽一瞬间拿手帕遮住了自己的烈焰红唇,眼眶里泛着晶莹说道:“这竟然是……?”   “嗯。”上官仪娇俏着笑意满满的点了点头。   这个女人的表情转变太快,很快有些落寞的说道:“修远哥哥要结婚,我也没什么好送的,一点薄礼聊表心意。”   贵妇们的表情神态各异,有不屑冒酸水的,有艳羡万分的。   上官家向来实力雄厚,能和厉家配得上的,整个衍州城内,没有第二家。   “哟,上官小姐这也太谦逊了,这要是薄礼,那当我们送的是什么呀?鸡毛掸子吗?”   人群里一个身材臃肿的贵妇一句玩笑话,一时引得众人啼笑皆非。   尚佳拍卖行上个月翻了十五倍之多成功出售的翡翠潋滟手镯,以五千万高价成为整个上流社会讨论的热点。   媒体没爆出来,可各家私底下早就知道了,价值连城的翡翠,被上官仪收入了囊中。   上官仪喜欢翡翠,是众人都知道的。   只是竟想不到,她会把这么贵重的东西当成礼物送出去。   五千万对厉家虽然不算什么,但这样的礼物却足已让严百丽脸上有光。   只是当时,我却并不知道自己手中握着的东西有多么价值连城,在我看来,和普通的手镯也没什么差别。   “仪儿,你真是……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严百丽脸上的笑容都快要溢出去了。   真是可惜,这么好的上官仪却不是她的儿媳!她的表情和话语已经完全透露出了这样的心思。   “谢谢。”我的声音有些哑哑的,不敢主动做些什么,是多说多错少说少错。   只是将盒子合上,递给了一旁专门负责接收礼物的工作人员。   却不知道我这样的行为,被当做最傲慢没有礼数的证明,竟然没有配合着多说几句重谢的假话。   一众贵太太们一时没有说话,眼神交错着面面相觑。   严百丽暗暗的蹙起了眉头,但碍于一众人在场,却不敢发作。   很快她笑得更夸张了,扭头眼神便锋利无比,对着那工作人员高声说道:“这个要仔细收好了,单独放好,等着我……我们小言去清点。”   严百丽说完又靠在我的耳边轻声说道:“等会儿她们问你什么你别说话,让我说就行了,一会儿你就说自己酒精过敏,要先去休息。”   “像你这样上不了台面的儿媳妇还是早早退场的好。”   并非没有任何的脾气,受得了任何人的轻视,可我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怎么样都无所谓,我也无力应付这些贵太太们。   我只想要知道现在晋之被安排在了哪儿,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陪厉修远做戏是我的工作,我很快就能够赚到足够的钱,给晋之治病。   我心不在焉的想着心事,轻轻地抿了一口杯中的红酒,一股苦涩加辛辣的感觉划过唇舌之间,刺激的味道第一次尝试,呛得我忍不住咳嗽起来。   很快,严百丽朝我剜了一眼。   “哦……”   那头,一众和厉修远年纪相当的富家子弟突然传来热闹的起哄声。   就看见厉修远手中还端着一杯酒,朝我所在的方向款款而来。   灯源复杂的光线交错在他的脸上,随着他的移动,那张冷漠硬朗的脸上忽明忽暗,男人却微微勾起了唇。   “妈,小言。”   厉修远笑着,将手臂顺势搭在我的肩膀上,甚是亲昵的模样。   霸道的一钩,我便一个踉跄,朝男人胸膛靠去。   我忍不住扭头抬起下巴看向他,此时他正低头看着我,长长的睫毛闪动着,像是蝴蝶舞动着轻薄的翅膀。   “小言,你还好吧?”他的声音清浅,却异常的温柔,一手夺过我手上的酒杯,就势放在一旁的桌上。   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男人吗?那个脸上清冷高傲又写满了嘲讽的男人?   他有一双笑起来十分温柔的眼睛,细长的眼角如弯月一般。   这是我今天才发现的事情。   我只感觉仿佛有一股电流瞬间贯穿我的身体一般,绷紧浑身的神经,我想要挪开一些距离,可男人的手却死死的扣在我光裸的肩膀上。   他指间的温度炽热,被触碰的肌肤仿佛被火烧着了似的。   “小言不胜酒力,身体还不太舒服,我让她先回去休息了。”男人的眉峰犀利,笑着对一众贵太太们说道。   “什么不甚酒力?我看小言姐好像还没喝过一杯酒吧!”   原本一脸自信骄傲的上官仪,此时有些焦躁,急忙说道。   她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可看向厉修远的眼神却变得瞬间水润了起来。   上官仪喜欢厉修远……   我默默的看向那个精致美丽的女人,从她那双含着秋波写满了不用言说情愫的眼睛里看到了这样一个事实。   “酒-精-过-敏。”   厉修远目光转瞬挪到上官仪脸上,他那双眼睛目光如炬,让人瞬间不寒而栗。   一时间上官仪的话堵在了嘴边,竟是心口一颤,到底不敢多言了,一时之间只剩下眼波中的诸多幽怨。   酒精过敏吗?看来母子两个还真是相似,连害怕她在众人面前丢脸想出来逃跑的借口都如出一辙……   夜已深了,早先有佣人放下食物就离开了。   礼物满满当当堆放在沙发上,明晃晃的大房间外,月亮已经高挂,竟有夜莺在树梢上啼叫。   按照厉家的规矩,新人第一晚是要在老宅中度过的。 正文 第5章幼稚的夫妻游戏   我什么东西也没吃,因为我知道,夏晋之那个傻男人肯定也什么都吃不下。   总算可以把手套脱下,掌心那条细软的项链,是晋之大学实习,拿自己的第一份正式工资给我买的礼物。   虽然是纯银的项链,但链子实在太细了,断了好几次,也修了好几次,终于成了眼前这一副苍老的样子。   很想将它戴在自己的脖子上,然而这一身都是昂贵的装饰,这条苍老的项链只能被藏在蕾丝手套之中,紧靠着掌心的纹路。   他现在在哪里?那些人有没有好好照顾他?上厕所不方便怎么办?他是不是在胡思乱想?   “咚”的一声巨响,门被人毫无征兆的砸开,原本思绪纷杂顿时被门口的声响震得烟消云散。   手指一颤,项链就瞬间从指间滑落。   我下意识就弯腰要去捡,门口,男人已经踏着虚晃的步子进来了。   厉修远原本白皙如玉的肌肤此时一片绯红,隔着六七米的距离,我也能闻见他身上浓重的酒气。   厉氏集团未来的接班人大婚,这样的场合免不了应酬,厉修远口中低吟骂道:“一个个的照死里……”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便悄无生息了。   这头我正弯着腰拾起坠着音符的项链,一时错愕的看着门口,画面似乎一度僵持,我看见厉修远的耳朵更加爆红。   很快,顺着男人的视线,我慢慢收回视线望向自己的胸口。   露肩的衣服,设计师为了突出身体的曲线……   几乎飞快的捂住了胸口,然后我直起了腰来,接着满脸涨红。   我不知道自己这样的举动,分明是在控诉厉修远……   厉修远本就通红的眼睛,顿时染上了怒意。   他是圈内有名的绅士,就是美人上塌也不为所动,不允许任何人质疑他的人品。   “你放心,我厉修远永远都不会对你这样的女人产生任何兴趣!”厉修远沉稳的声音笃定的说道。   他说得对,是我的表现显得太小气了,我只好垂下脑袋,十分羞愧的小声说道:“对不起。”   厉修远很快迈着长腿大方的朝我所在的沙发走来,伸展着长腿长手搭在沙发背上坐下,礼物堆放得太过密集,他只好坐在我的身边。   可这下两个人的距离实在太近,我只好朝沙发的边上又挪了挪,浑身紧绷着僵硬的直起了自己的腰。   不敢去看厉修远,只能视线笔直的望向前方,可男人却是饶有兴致的盯着我。   我想眼下我一定又是满脸通红,因为紧张已经让我的额头漫起了一次细密的汗珠。   “呵……”很快,一声轻笑,从男人的口中传来。   我侧过头看向他,那种清冷高傲又写满了嘲讽的样子又在他的脸上重现。   “你用不着这么紧张,我们之间是单纯的利益支配关系,我付钱,你做好我交代的事情。”   “有些事情我需要再一次重申,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越界,是我对你最大的要求。”   他的声音冰冷,那种公事公办的口吻像是上司在传达对下属的命令,如何能够让人不紧张呢?   “越界的意思是……”我想要尽心完成他交代的任务,只能问个清楚。   可他却突然毫无预兆的凑上了前来,一只手还搭在沙发背上,另一只却是环在我侧边的沙发边上,将我整个人禁锢在他雄壮有力的身躯里。   他没有碰我,我却觉得他身上温热的气息已经完完全全的将我包围。   “比如,现在……”   他的话说道一半,一双寒气逼人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停顿的功夫,让我觉得空气都要凝滞,我只听见自己因为极度紧张而狂跳不止的心跳。   眼前的男人怎么说都只是一个人,不是一只会吃人的猛兽,在这英俊斯文的外表下,我却觉得他的内心真的住了一只猛兽。   或许,他下一秒钟就会变成一只猛兽,把我全部吞入腹中。   说不出为什么,他让我感到害怕……   “你不应该有任何的紧张。”他终于再一次开口了,我额头上的汗珠更密了。   “什么?”   “难道你还对我抱有任何期待吗?”   “当然,没有!”我想也没想的说道。   我的心里只有晋之,无论他能不能够再站起来,过去,现在,未来,我的心里永远都只有他!   “很好。”他微微勾勒着唇角笑了起来,只是那森冷的笑容一闪而过。   “一个嫁过人的穷酸女人,最知道自己的身份,这也是我选择你的原因。”   “钱我会每个月打给你,时间期限为三年。”   “三年就够了,我厉修远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能自如的操控整个集团。”   他不屑的看着我,告诉我:“也不用同你再玩什么幼稚的夫妻游戏。”   他的话或许不太好听,态度冷漠,姿态优越的不像话。   但是于我的心里却是放心不少……   晋之,你看到了吗?眼前这个男人绝对不会对我有任何其他的想法的。   “那……晋之现在在哪里?”我忍不住犹豫的问他。   “你男人一个晚上没有你,是不会死的。”我的话才刚刚说完,厉修远便这样不悦的说道。   男人终于撤开自己的手臂,整个人有些疲倦的靠在了大红色的沙发背上,一边有些烦躁的扯开自己的领带。   我不敢再多说下去,不知道哪一句话会惹得他不痛快。   可我也不知道自己还应该再干些什么,只是这片刻犹豫的功夫,男人不悦的声音便再一次传来:“你还在等些什么?”   “什么?”我满脸的疑惑不解,此时男人的眉峰更加凝重,显然是更加恼怒了。   “你在这里这么久,就一直坐在这里浪费时间?”   我将双手绞在一起,手心里紧握着晋之送我的项链,不知道该如何缓解自己的紧张害怕,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的话。   不坐在这里还能离开房间去找晋之吗?   见我还是不解他的意思,他终于舒展了眉头,却不是高兴。   从鼻尖轻哼了一声,明确的指着浴室的方向告诉我:“去洗洗你浑身的臭味吧!我可不想和一个臭气熏天的女人待一个晚上。” 正文 第6章有钱人都视金钱如粪土   臭气熏天?   进了浴室?我忍不住往自己的身上嗅了嗅。   他们把一堆的化妆品香粉一类的全往我身上抹,到现在都是五米开外的浓重香气,哪里有什么臭味呢?   倒是厉修远那个男人,浑身都是难闻的酒气。   每个月打到账上的钱,是五十万。   就算是在过去,晋之一年也不可能赚到这么多的钱。   想到这些钱,还是算了,厉修远脾气不好,但好歹三年之后也不用再见到他了。   然而,一分多钟之后,我们就再一次见面了。   咚咚……   “你怎么了?”门口传来敲门声,男人询问的声音也依旧是高高在上的语气。   我此时正攥着自己的一缕头发,这礼服实在太麻烦了,后头的设计也十分古怪,有两条拉链纠缠住,手绕到背后,却是怎么扯也扯不下去。   废了好大的力气,垂在背上的头发被拔了下来。   疼,疼的我瞬间尖叫了一声。   “说话!”   于是,男人就那样站在了门外,手攥成拳头又敲了两下门。   “我没事。”我摸摸自己的脑后,头发被拔掉的那一块儿生疼生疼。   从面前的镜子瞅向门口,磨砂玻璃外头那个高大的影子还在。   我犹豫了一会儿,干脆咬牙说道:“那个……礼服的拉链好像坏了。”   门口的身影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那个高大的人影却还在磨砂的玻璃门背后,形成一个高大的黑色的剪影。   “麻烦帮我叫个女士来帮帮忙。”我的声音温润胆怯,小心翼翼。   “开门。”男人还是坚持这样说道,低沉的嗓音不咸不淡。   他这是……   “帮我叫个女士过来吧!”   竖着耳朵听着门口,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声音才再一次响起:“你觉得有哪一对新婚夫妇会在除夜让别人来帮忙解开新娘的衣服?”   “……”   不知道厉修远是不是生气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怕他生气。   我只好拖着礼服走到门口,踌躇犹豫,将反锁着的门先微微拉开一条缝隙。   蹿出脑袋来,顺着门缝看去,厉修远站在门口,视线往上移了好一会儿,看见他解开的衬衣纽扣,露出一片麦黄的肌肤,肌肉充实富有质感。   而他的脸上,也在昏黄灯光的映衬下,像是一具富有质感的雕塑,正面无表情的低眸看着我。   “哪里?”他的确不高兴,用那低沉带着些许沙哑的声音开口说话的时候,一双剑眉很快蹙了起来。   我立马底下自己的头,再也不敢仔细看他,手别扭的朝身后一戳,告诉他:“在后头。”   他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一个炽热的温度放在我的肩上,我的人便在他宽厚有力的手掌下旋转,直到彻底背对着他,他的手什么时候慢慢触在我的脊背上。   屋里的空调开得让人忍不住战栗,他手上的温度却炽热得像是要烧着了一般。   抬眸朝四处看看,正对着的一副壁画两旁,挂着两扇修长的镜子,那镜子印着房间里昏暗的光线,印着两对我们。   画面同样柔和暧昧,厉修远那永远阴沉冷漠的脸,此时像是老虎睡着了一般,变成一只温柔的猫儿。   那一双狭长的眼睛,正认真的低垂着,视线搭在我白皙裸露在外的肌肤上。   而那炽热的手掌,带着指腹磨砂一般的触感。   不一会儿,“咯啦”一声长响,拉链被解开了。   男人微微愣住,嘴唇轻抿,下巴的线条依旧被刀刻一般的锋利,抬起脸来,望着镜子里的我,仿佛一秒中看穿我正从镜子里偷看他。   不知道是不是那一刻来得太快,我竟然一时忘了要移开视线,男人的眸光永远深沉淡定,长长的眼睫毛扇动了一下,告诉我说:“好了。”   然后,不及我说任何道谢的话,男人已经退了出去,那一个穿着纯白衬衣的修长男人,款款消失在了门口。   我这才捂住自己的心口,脸颊,那些正滚滚发烫的地方。   “看来你这个女人配不上昂贵的衣服。”   等我洗漱完出去的时候,男人解开的衬衣纽扣几乎到了最下端,我的视线从一开始不偏不倚的看见那么一副妖孽的面孔,配着充实有力的性感身材,像是一种天然的勾引,到死死盯着墙壁,感觉自己犯了罪。   等等……他说了些什么?   他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我,准确的来说,是盯着我身上的长袖套装,这是我从那些装满各色睡衣的橱窗里,唯一能够挑选出来的成品了。   而其他那些,就好像只是一块简单清凉的布,简直衣不蔽体,   所以,并非我再一次怀疑他的人品。   可男人望着我身上的衣服,只是轻蔑的笑出了声。   避免他再一次说出刻薄的话,我赶忙朝梳妆台走去了。   十五分钟之后,厉修远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一边用干毛巾拨弄他半干的头发,一边朝房间的沙发走去。   什么嘛,这个男人不也穿了和我一套的睡衣?   见我的视线紧紧的跟随,厉修远一个的凌冽的视线投来:“你看什么?”   摇头像是拨浪鼓儿:“没……没。”   不一会儿,男人朝堆满礼物的沙发走去……   原来有钱人也不是视金钱如粪土的,余光里看见厉修远正在倒腾着那些礼物。   “咚咚咚”的几声,那些礼物接连从沙发上滚落下来。   声音不小,我有些错愕的站了起来,以为是厉修远突然发了大脾气。   却只见拨开高高的礼物堆,将各色精美包装的礼盒挥在地上,厉修远从礼物堆里头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   果然,有钱人还是视金钱如粪土的。   厉修远马上拨一串数字,自顾自的朝阳台而去:“安,把我之前和你说的文件现在发给我,对,现在……”   等阳台的门“沙沙”被关上,那一丝不苟的的声音也彻底听不见了。   我这才浑身松懈下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感觉连房间里的空气都变得充裕了不少。   “咚咚”……   我的放松没有持续多久,门口,三声节奏一致不轻不重的敲门声过后,一个中年女人的嗓音音色有些尖锐,却态度恭敬的说道:“修远少爷,越小姐,先生和太太让我给你们送些醒酒汤来。” 正文 第7章玫瑰,野菊   醒酒汤?   我站起来打算去开门,突然,阳台上的门“哗”的一声被瞬间拉开。   “先这样。”厉修远匆匆交代一句挂断电话,便迅速朝我走来,火急火燎的。   他双眼发红,瞪着我说道:“脱了。”   “啊?”   我还尚且在状况之外,他却已经开始解开自己的睡衣扣子,一两颗解开之后,干脆一把将那衬衣造型的睡衣粗暴扯开。   眼神瞬间扫过一整个房间,视线落到地上那一滩混乱的礼物堆,便将那睡衣胡乱扔到了那些混乱的礼盒中去了。   “修远少爷?我是简妈,修远少爷?”门口的人还在催促着。   一分多钟之后,我穿着一件吊带睡裙,厉修远裸露着精壮的胸膛,搂着我光裸的肩膀,一起走到门口前他用手指揉了两下我的嘴巴,一点没有温柔,痛的我想叫出来。   不过,他对自己也下了狠手。   我很快明白他寓意何为,当他拉开卧房大门的时候,一脸的冷若冰霜哪里还有方才那临危不乱又绞尽脑汁的样子?   “简妈,你烦不烦?”厉修远蹙着眉梢一脸的不耐烦。   “噗呲”一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肩膀上有一只摧花的辣手,手指瞬间收拢,拧的我的肩膀生疼,将我的笑容也一齐拧住。   我只好学着他一脸的恼怒,尽量板着一张脸。   他怎么做,我就跟着怎么做。   眉头蹙起来,昂起下巴瞪大眼睛。   “……”   男人一时语塞,只有对面的佣人挂着满脸的笑意。   简妈抬了抬手中的托盘,那上头乘着一套小副的陶瓷茶盏,磨砂的圆口形茶具,上头印着黑色的菊花,看起来有些奇怪却莫名好看。   茶盏里的两杯醒酒茶也在简妈手腕的轻轻晃动之下摇了摇,快要满溢出来,却始终在杯壁边缘晃荡。   “喝茶~”   简妈的视线早就扫过我俩通红的唇瓣,扫过沙发上那混乱的景象,笑容变得越来越暧昧,忍俊不禁的样子。   一会儿这个身材消瘦的中年女佣人便转过拐角消失不见了。   “应该是真的。”   厉家老宅的建筑外观,按照厉老爷子的喜好,遵循偏中式的设计风格,曲形的回廊,借景的镂空纱窗,挑高的龙角飞檐。   回廊的拐角处,严百丽面色凝重,似是不敢相信,便再问了一遍:“你确定他们是真的?”   “太太,我老简怎么说也是过来人了,这郎情妾意的,小两口全然被打扰的不高兴,怎么能有假?”   严百丽恍了恍神,将自己垂在脸颊边的一缕碎发别在耳后,便不耐烦的说道:“行了,行了,大晚上的,赶紧去睡!”   只是,此时此刻的房间里,我却睡不着了。   厉修远说,难保那些人不会故技重施,今晚我们可能只能躺在同一张床上来瞒天过海。   合衣躺在床上,却始终睡不着觉。   身旁有一个陌生的呼吸,即使多么轻微的响声,也被无限的放大。   这是我这辈子,除了晋之之外,第一次和别的男人同睡在一张床上。   “阿秋!”   忍不住打了一声喷嚏,没一会儿有一床被子被扔在了我的身上。   我睁开眼睛,床头昏暗的光线并不晃眼,男人正平躺在床上,两只琥珀色的眼睛像是两颗明亮的宝石,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天花板。   “你……睡不着吗?”盖好了被子,我忍不住问道。   “认床。”   “哦……”   侧过身去,气氛并没有因为我鼓足了勇气搭话而变得轻松一些。   其实我的心里有些疑问,只是不知道应不应该开口问他。   又转过身去,见男人还是那一双琥珀的眼睛,双手环在胸前,双腿直直的伸着,笔直而又修长,真的像人死时躺在棺材里的姿势。   昏黄的光线由床头那一盏玉簪花造型的暖灯散发出来……   “有话就说,我最讨厌支支吾吾的女人。”男人清晰稳健的声音突然传来。   他窥探人心的本事让我吓了一跳。   的确,我有话想说。   “那个……”我拨弄着两只手指间缠绕着的苍老链子,犹豫不决之间还是问道:“你为什么要假结婚呢?难道……”   厉修远的视线从天花板移到我素面朝天的脸上,他的眼神清冷孤傲,像冰,我的眼神温润怯懦,像水。   短暂的视线交汇之后,我的眼神慢慢的朝他的身下看去。   他的视线也逐渐跟随,朝自己的身下看去。   不用多久,男人便如受了奇耻大辱一般冲着我吼道:“越小言!你在想什么?”   完蛋了,完蛋了,老虎发威了。   “不是啊,因为你看起来就很……好,但是你……”   “你给我闭嘴!”   这男人彻底被我给惹毛了,白皙的脸突然翻红。   突然,男人一个翻身,压在了我的身上。   双手撑在我的枕头两畔,一双有着镭射功能的眼睛死死将我盯住。   “你给我再说一遍!”   “你……你要……要做什么?”   我结结巴巴的,看着他一双渐渐收拢的眼睛,那里头一种诡谲阴森的目光。   “你觉得我要干什么?”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变得莫名的性感,又带着威胁的口吻。   慢慢的,他那张英俊的脸朝我靠近,慢慢放大。   “不……”   我下意识的偏过头去,可不能这样,我怎么能够背叛晋之呢?   “哈哈哈哈哈……”一阵猛烈的嘲笑。   睁开眼睛,男人膝盖跪在床上,撑起了自己的身子,捂着肚子大笑了起来。   看着厉修远开怀大笑的样子,一瞬间的恍神,他此时此刻的样子,像一个大男孩儿,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搞清楚实际状况之后,我很快觉得自己也受到了奇耻大辱。   羞愧难当的当下,我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只好拉住身上的被子,将自己的脑袋盖住。   “越小言,你需要明白,穿越玫瑰花海的男人,不会轻易看上路边的一朵野菊花。”   男人的话从被子外头传来,带着那副骄傲的不可一世的口气。   是的,是我想的太多了。   我又想起晋之曾经用野花花茎给我做过结婚的戒指,从前,也会将野菊花编成一簇簇花环。   他那双手总是如此的灵巧,不止能画素描速写建房子,也能给我画眉毛编花环。   不知过了多久,身旁的位置再一次陷了下去,还有那呼吸,又逐渐变得平缓。   老虎睡着了吗?   我慢慢的拉开自己攥紧在手心的被子,探出头去。 正文 第8章姗姗来迟   厉修远一双舒展的剑眉下,狭长的勾人摄魄的眼睛已经闭了起来,男人双手交十放在胸前,依旧那一副棺材躺尸的睡姿。   我看着厉修远那一张俊逸的睡脸,在心里想着,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些人是会只喜欢野菊花的。   将自己身上的棉被分给他一半,闭上眼睛,以为自己会失眠,但是没过多久,我竟然也安详进入了梦乡。   “越先生……”   “我姓夏。”   “哦,不好意思,夏先生,我以为……”佣人露出满脸的尴尬之色,但在厉家这个富贵人家待久了,世面多少也是见过一些的。   那抹尴尬很快销声匿迹,佣人立马神态自若对晋之说道:“我就在隔壁屋,您要是有事就叫我,上厕所什么的……”   “我知道。”此时此刻的晋之,满脸的冷漠,一动不动的坐在轮椅上,不及那佣人把话说完,便冷冰冰的打断了对方。   当佣人退出去的时候,他正好旋转轮椅,面向窗口,看向那皓月当空。   窗外,曲折蜿蜒的回廊那端,无数的房间无数的光亮,一闪不闪,终于还是模糊不清了。   门外,隐隐传来佣人们的交谈,窃窃私语如墙洞里隐隐作祟的坎精。   “你说这新妇还真是有本事,就里头这位,可不比拖油瓶轻松呢!就这样,还能顺利嫁给咱们大少爷。”   佣人的话语中调笑,声音故意压低,却不比寒冷锐利的刀子轻松。   晋之握着轮椅的手紧了紧,心里像是被拿寒冷锐利的刀子深深的钝着。   “嘘,你小声一点。”听声是又有一人,极力的掩着声音,那声音断断续续的,不真切的像是午夜的梦呓:“不过……新妇身材苗条的很,也不像是有了……”   方才出去那佣人“咯咯”笑了起来,无比粗噶的音色:“这大户人家的事情,有了没有能让你知道?”   另一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两个人的笑声落入晋之自车祸后便日益敏锐的耳朵里变得更加刺耳:“再怎么十个月后不就知道了?……你瞧瞧今天那上官小姐脸臭的!”   “上官小姐?不是说上官小姐送了厚礼来吗?”   “上官小姐喜欢咱们家大少爷谁不知道?她那哪里是送厚礼啊,我看她啊是想给新妇一个下马威呢!”   “不过也是,上官小姐可从来不是好对付的呢……”   晋之很快累了,微微闭上了自己发酸发涨的眼睛,不再想听那些细碎聒噪的议论了。   他紧紧的闭着眼睛,即使不留一丝余地,可眼泪还是冲破了那些厚厚的障碍,打湿睫毛顺了下来。   只好抬起了下巴,仰头微眯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并蒂的水晶花灯。   灯早就灭了,孤独的悬挂在洁白无物的屋穹上,唯有更用力的攥紧手里冰冷的金属,眸中的汹涌才不至决堤奔下……   第二天太阳高升的时候,我已经洗漱穿戴好。   从浴室出来,听见一声悦耳的手机铃声,柴可夫斯基的六月船歌,钢琴曲低沉轻缓,声音不大,从放在床头的苹果手机里发出。   不过五秒钟,原本规整躺在床上的男人就瞬间坐了起来。   沉睡到清醒,仿佛根本不需要过渡。   我曾经看过一篇报道,说闹钟铃声响起,能够立马从床上爬起来的人,都是心机颇深的人。   床上的男人,一脸严肃正经的样子,睁着一双狭长的凤眼,用力的眨了两下。   然后,我看见他抬起自己的手,往自己一丝不苟的头发上挠骚了两下,视线机械的左右移动,眨了眨。   然后,眼睛里的严肃笃定瞬间变成了一副懵懂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   我又忍不住想要笑了,厉修远这个像老虎一般的男人,有时候又总像是一只猫。   “你穿的这什么东西?抹布吗?”   “……”   猫什么猫?简直是一条毒蛇!   厉修远的洗漱时间,十五分钟整,不多不少的完成,很快便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的样子。   我发现,这个男人对自己的时间管理,有着超乎常人的要求。   当他自己穿戴完毕之后,从房间的柜子里扯出一件浅蓝色碎花连衣裙来扔在了我的身上。   张口便对我说道:“给你两分钟。”   “让我穿上这件衣服吗?”   他没有回答我,抬起自己的左手,将手腕上微微偏移了一些的手表精准的移正,然后那冷漠的声音开口道:“你现在还有一分五十五秒,当你听我说话的时候,时间又过去了两秒。”   一种极度紧张的感觉,我立马奔进洗漱间,身后一个令人发指的男人正帮我掐着秒表。   还是昨天晚上那个简妈,一步三回头看着我们。   她的视线不断徘徊在我和厉修远的脸上。   厉修远始终双眼直视着前方,笔挺整齐的西装仿佛是长在他身上的金贵皮囊。   男人面无表情,容颜又极度完美,整个人像是一款高端研发的职能机器人。   不知道转了多少条回廊,来到一处中心带着假山和流水呼啦的小院子,有三两个佣人正在修剪假山和院子里的花草,一只蓝色一只粉色一只香槟色的蝴蝶纠缠在一起,在那些统一着装的佣人身边交错飞舞着。   于是终于看见开敞的前厅,来到这里实在像是穿越了时空,古色古香的建筑物层层叠叠,繁复的偏中式装饰花了人的眼。   从大厅往右又穿过了两间空间格局截然不同的大小房间,来到了厉家老宅的用餐大厅。   “来的可真够早的啊!”   刚刚踏入门口,便听见一声带着嘲讽的话。   厉修远的表妹厉修敏,此时穿着一身碧绿的衣衫,戴着一副碧色的翡翠耳坠子,那张巴掌大的脸上涂抹着精致的妆容,连眼影都是绿色的,我觉得她的模样委实像是一只绿色的鹦鹉。   是她在说话,此时她的亲哥哥厉修缓正坐在她的身边,嘴角一挑,便轻佻的笑了起来,微垂着脑袋,长长的刘海儿遮住了大半张脸。   厉修敏还想说些什么,我身旁的老虎突然开口了:“爷爷,对不起,我来晚了。” 正文 第9章古怪的一家人   “来晚了有什么要紧的?昨天晚上是你新婚,这个点起来还太早了呢!”厉老爷子这么说着,眼睛里满是笑意。   老爷子满头的白发,短短的络腮胡须也全泛了白,像榴莲上的刺,包裹在苍老的脸上。   他和厉修远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很慈祥。   他的视线从我脸上一晃而过,只是那片刻的时间,我却觉得他脸上的笑容间或消失不见。   有一种浓重的杀气,从我的身上从他一晃而过的视线一扫而过。   “都坐下吃饭吧!”   厉老爷子的话温和却富有力量,原本还想多多刁难的厉修敏撇着嘴,那副委屈和不高兴的模样全然在脸上。   我完全琢磨不透厉老爷子的态度,他对我是喜欢还是厌恶。   跟着厉修远一起坐下,紧紧的挨着他,这种时候,周围的一切都是豺狼虎豹,倒是和这个男人待在一起更安全一些。   “爸爸,我回来了。”   我们刚刚坐下,门口两个佣人跟在严百丽的身后,瞬间退到了门外,严百丽自顾自走进来,我回过头她便瞪了我一眼。   她转变脸色的速度极快,坐下来的时候已经笑脸嫣然,笑望着厉老爷子回复道:“您的茶已经给温上了,吃了饭就可以用茶。不过这茶味重的很,爸爸还是少吃些好。”   老爷子面无表情的,声音不咸不淡,看不出情绪,只说着:“我自己会看着办。”   厉修敏倒是十分的殷勤:“爷爷,泡茶我也会的,大伯母每天那么多事情,这样的小事不如让我来做吧!”   “你觉得这是小事吗?”严百丽一句话,便堵得厉修敏无话可说。   严百丽的唇边森冷的划过一丝轻笑:“小孩子家家的,自己的学业都搞不定,还要温什么茶。”   “好了,大清早让爸爸消停一点。”厉老爷子还什么没说,厉子峰已经受不了了,说话的功夫,用手上的汤匙不断搅动着碗里的银耳粥。   厉修远似乎对眼前的景象习以为常,桌子底下他的手轻轻捏了捏我的胳膊。   来之前的路上他就已经和我说过了,要给厉老爷子敬茶。   见厉修远端起桌上的茶杯正要站起来,我便也马上伸手去够桌上的杯子。   这时,厉老爷子的声音像隐在黑云之中的闷雷,低沉稳重:“好了,我现在不想喝茶。”   厉老爷子的话让厉修远微微一愣,很快,他轻轻的抿了抿唇,放下杯子坐了下来,沉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这私底下的眼神交错,如刀光剑影。   不多时,严百丽再次开口说道:“爸,越小言还有很多地方,不能符合我们厉家少奶奶的身份,我打算近期给她报几个特长班,首先从礼仪开始学起,我会亲自指导……”   “不用了”,严百丽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打断了,“我觉得小言这样就很好,而且我们打算今天就搬出去。”   厉修远对自己的母亲说话,也依旧是一副不苟言笑无法商量的语气。   “不行!”严百丽不满极了:“我为什么指着你结婚,不就是盼着你结婚以后可以到家里来住吗?”   “这是你自己的想法。”厉修远沉着脸一边说着,视线划过自己身前的餐盘,修长的手指一边拾起右边第二个盘子里的一双鎏金筷子。   严百丽瞪了厉修远一眼,气结没有说话。   不过很快,她的眼神便朝我扔过来:“是你怂恿的吗?让修远离我越来越远?”   “我……”真是人在桌上坐,锅从对面来。   自从认识这家人,我几乎没能说过一句完整的话。   “大伯母,你不知道表哥是什么样的人吗?这种事情干嘛推到大嫂身上呢?”厉修敏很喜欢看严百丽不痛快,她脸上的笑容让眼睛都成个月亮弯弯。   “闭嘴!”厉子峰又再一次遏制女人的争吵,捂着自己的脑袋好像开始头痛。   原本严百丽刚还想多教训厉修敏几句,见自己的丈夫为自己出头,脸上立马露出了笑容。   然而下一秒钟,厉子峰便扭头厉声训斥道:“你也是,做长辈从来没有个做长辈的样子!”   严百丽挎着一张脸,却是敢怒不敢言。   “咳咳……”   这一切的争吵,随着坐在主座上的厉老爷子的一声咳嗽,终于停歇了下来,一时之间,一桌子的氛围变得阴森诡异,沉静的没有一点儿的声音。   只有对面厉修远的堂弟拿勺子撞着粥碗的“叮当”响声……   就连这一点点声音,也终随着厉老爷子的一记严厉目光而消失了。   我想起过去我和晋之的饭桌上,永远是笑声淅淅,争论唯一的一只鸡腿或者几片肉应该落入谁的腹中。   可眼前厉家昂贵的餐桌上,摆着精美多样的早餐,却不见被人光顾。   这一家人随时像动物园的雄狮猛兽,这个刚伸出锐利的爪子,那个便张开了血盆大口,那一个躲在暗处蠢蠢欲动,这一个已经开始磨自己的后槽牙了。   我的眼神正斜瞅着斜对面的那个叫做厉修缓的男人,老实说我看不太清他的长相,因为他的头发实在太不伦不类了,半长的头发快要垂到肩上,额上一缕长发完全遮住了一只眼睛。   另一只露在空气中的眼睛,双眼皮睫毛也是细长,突然眼皮一眨,视线朝我的眼底刺来。   他嘴角一直带着的意味不明的笑瞬间收拢了,一股令人战栗的寒意立马让人遍布全身,我整个人都瞬间哆嗦了一下。   “我和你说话,你听不见吗?”突然,一个声音响起。   我一扭头,发现厉修远正在看我,而他正示意我,坐在厉修缓旁边的他的母亲,正恼羞成怒的同我说话。   “什么?”在严百丽的眼中,我一定反应迟钝样子笨拙还傲慢无礼。   “我让你把你那表哥送到疗养院去!”   “不行!”   因为太过心急,我忘记了原本应当刻意保持的恭敬和柔顺的态度。   说话的声音之大,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一桌子的人看着我,表情古怪,就连厉修远,脸色都变得阴沉了下来。   “过去一直都是我在照顾表哥,把他送到疗养院,他会不习惯的。”   “难不成你还打算继续贴身照顾他不可?别说是表哥了,就算是亲哥哥,亲兄妹之间也得避嫌。”   我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严百丽的话,眼巴巴的视线望向一旁的厉修远。   这种时候,他应该站出来为我说话的,他分明答应过我的。   我陪他演戏,但一切都不会有任何改变,晋之会依旧留在我的身边。   偌大的桌子,虽只有这寥寥的几个人,但却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虎视眈眈的盯着我。   厉修远夹起桌前的一道小菜,嚼在口中“咯吱”作响,吃香斯文,心情惬意,袖手旁观。 正文 第10章按照厉修远说的办   “这是你对长辈该有的态度吗?”   “你给我站起来!”   严百丽拔高了嗓音,突然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我顿时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听话站了起来,原本坐得好好的椅子,就被腿肚弹了出去,不及我扭过头去搀扶,椅子已经“砰”的一声巨响,摔在了地上。   椅子角上木头圆柱顶端左右各一个,都镶嵌着玻璃做的花雕装饰,在那声巨响中四分五裂了。   屋外立马有三个仆人冲了进来,收拾起了地上的残局。   一时间我只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帮忙收拾,踌躇着,仓皇的看向严百丽,她双手紧紧的攥着拳头,正气呼呼的看着我。   餐桌对面,厉修缓和厉修敏脸上看戏的笑容弧度不一,模样却如出一辙。   我再一次扭头看向厉修远,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厉修远倒端起了桌上的茶杯,很有情致的吹了吹,品起了茶来。   看来我只能自救,想了想先低头说道:“妈……对不起,是我的态度不好,但是我只有晋……表哥这一个亲人了,我真的不能把他一个人送到疗养院里。”   “把人送到疗养院,花的又不是你的钱,你以为我会刻薄到送你的表哥去边疆吗?我们厉家不是你以前见过的乡下人家,我口中的疗养院,怕是你这种人的天堂了。”   “对晋之来说,没有什么天堂!”我执着的说道。   无论是对他还是对我,只有我们彼此存在的地方,才有可能被称之为天堂。   而如今骄傲上进的晋之没了腿,这个世界上即使有我存在的地方对他来说也仍旧是地狱一般。   我垂在桌子底下的手,朝身旁的人够去,此时此刻,厉修远正有一只手轻巧的垂在自己的大腿上。   这个可恶的男人,我分明看见他的食指和中指交错的点着,像是在敲打着节奏,很惬意,很舒服,对吗?!   我拉着他的衣袖,用力的拽了拽,男人面无表情的转过头来,那犀利的目光,此时倒像是什么也不知道的无辜模样。   他看向我的时候,还勾着嘴角一个妖孽的弧度。   我一咬牙说道:“之前,修远答应过我的,嗯,对不对,修远?”   我重重的咬着字,眼神死死盯着厉修远。   我的话不假,他之前分明就答应过我!   厉修远放在桌子底下的手用力的一抽,随后修长的手指便放在了洁净光亮的玻璃桌上。   嘴角一个妖孽的笑容一晃而过,他这才把目光投向斜对面的严百丽,分明尖削的轮廓在我看来刺目更刺心,简直讨厌!   “妈,我的确答应过小言的。”   他的话蜻蜓点水,只给自己母亲略微交代了一句,便看向主座上的厉老爷子。   厉修远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总是那副不咸不淡不急不缓的样子:“爷爷,这一点小言和我一样,都十分重视感情。”   他的“重视感情”几个字一说完,对面的厉修缓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一桌子的人立马狠狠地朝他剜去,厉修缓依旧是那一副全然无所畏惧的样子,但总算是收敛了自己的笑意,痞里痞气的坐在原地。   厉修远这才转过头斜瞅着我,此时此刻,他又是那个清冷高傲又写满了嘲讽的样子。   “表哥对于小言,大概就像爷爷对于我一般重要吧!”   他的话,令我愕然。   他真的懂吗?我对晋之的感情?   严百丽的脸色变得极差,在她看来,她唯一的儿子在婚礼的第二天就站在了媳妇这一边。   晋之没有父母,所以我也从来不用面对婆媳问题,不过我从毕业起就当起了家庭主妇,住在筒子老楼的这些年,周围的朋友早不是上学时候那些时髦的姑娘,而是筒子楼里一个个和我一样整日为了家人操持家务的主妇。   时常听人抱怨,婆媳关系是一个世纪难题,好像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般难以摸清。   我对严百丽,有一种先天的畏惧。   “你这话……”严百丽的战斗力极强,还想继续反驳。   饭桌上,突然“嘣”的一声巨响,厉老爷子手中的汤匙,掉在了盘子里,淡青色的印花陶瓷盘托,差点儿没被砸出一条裂缝来。   “吵吵吵,就知道吵!嫌我命长吗?”厉老爷子说话的声音不大,却让人不由一惊。   在场的众人,短暂的沉默。   “大伯母啊,你何必触表哥眉头呢?有一句话你难道没听过了吗?娶了媳妇忘了娘,这可是人间不变的真理!”过了一会儿,嘴碎的厉修敏还是忍不住落井下石。   “闭嘴!”两道声音交错,厉老爷子和严百丽的声音异口同声。   厉修敏朝一旁自己的亲哥哥看了一眼,大概是想拉自己阵营里的人帮忙。   可无论她眨多少次眼睛,那厉修缓挎着肩膀痞气的瘫坐在那儿,时不时细嚼慢咽的吃着东西,就是不搭理自己的亲妹妹。   厉修敏只能黑着一张脸,站了起来,压着满腔的不愉快还是要和厉老爷子报备:“行,嫌我碍事我走就是。爷爷我吃完了!我先走了!!”   “那就赶紧滚!”厉老爷子对自己这唯一的孙女,是没有半点儿的怜惜。   厉修敏闻言,脸上更加气恼,脚在原地一跺便走了。   厉子峰眯着眼睛,嘴角下拉着,放下了碗筷,也和厉老爷子交代了一声,离席了。   “事情就暂时按照修远说的办!”最后,老爷子一锤定音,好歹,让晋之留在我的身边。   剩下那严百丽,一双不甘的眼睛发狠的瞪着我。   我不知道,只是这样简单的一件事情,竟会惹得大家如此不快。   我和厉修远走的时候,严百丽依旧摆着一副臭脸,准备了两大保温箱的餐食,却让简妈送来,自己站在十米开外。   严百丽等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向她低个头,可这头厉修远直到上车了还依旧一张面无表情的冰山脸,仿佛脸上的肌肉系统崩溃,只有一种展现形式。   这个男人,对自己的亲生母亲都这么的冷血无情的,更何况是对我?   一时间我竟然觉得有些安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