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001章 群芳院 江横渡阔烟波晚,潮过金陵落叶秋。 嘹唳塞鸿经楚泽,浅深红树见扬州。 夜桥灯火连星汉,水郭帆樯近斗牛。 ······ 历代文人骚客有无数吟咏扬州的诗词,扬州是一个令人神往的地方,自古繁华,三秋桂子,十里桃花,参差十万人家,有山、有水、有风韵、更有美人,无数少年郎梦想着一夜成名腰缠万贯踏马而来,入佳人闺梦中不枉虚度此生。 (说明一下,我所写的历史背景属于隋朝隋文帝仁寿年间以及隋炀帝大业时期,此时扬州实际上应该称为江都,即后来隋炀帝南巡江都之变发生的地方,我为书写方便,一直便称作扬州,当然特定时候,会以江都称呼) 扬州,群芳院。 这里是扬州城内最大、最好、也是设施最为完备的妓院,很多男人白天拼命的奋斗就为了能在此一夜风流,成为日后每每与人闲谈的话资,或者成为酒过三巡拿来吹嘘而令人羡慕嫉妒的资本。 群芳院,名字虽然俗了点,可这三个字却是扬州刺史在喝完三杯最爱喝的桂花酒之后,兴致勃发亲自泼墨挥毫而写,字写得如杨柳摆动,莺飞燕舞,极其婉转婉约,极富文人气息。 群芳院院主能够攀上扬州刺史封疆大吏这样的高枝自然满心欢喜,背靠大树好乘凉,有这样一座大靠山估计想不发财都很难,急忙命人连夜旌表起来高高挂起,于是乎,群芳院成为了扬州城极为重要的一块金字招牌, 大凡来到扬州的文人墨客,若是在离开扬州之前没有进去过群芳院花丛中耕耘一番,那足以会令同窗好友耻笑,甚至会郁郁寡欢抱憾数年之久而不能还神。 有了群芳院一枝独秀,扬州其他的妓院都黯然失色,什么城北边的潇湘馆,城南面的燕春楼,瘦西湖边的桂云阁,在男人眼里,统统成为了不入流的地方,这些地方都是一些低等杂役、9527之类的仆人、西域胡人流连驻足的地方了。 群芳院有如此名气,自然也得有实力,能够勾得住男人的心,让男人将此地当做第二个家。 这一切得意于群芳院有四大头牌,莹莹、妍妍、慕慕、昭昭,四位头牌才艺双绝,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没有一定深入了解的人,你根本无法找出还有什么是她们不会的,她们就是男人们一掷千金的宠儿,家中怨妇咬牙切齿打小人的对象。 可是最近一段时间,群芳院出了一件大事,妍妍说自己深深爱上了一个男人,爱得刻骨铭心,爱得死去活来,爱得非他不嫁,从此往后,她的身体只属于这个男人,绝不会再有别的男人再去碰她,她甚至当着很多人的面说下个月就为自己赎身。 院主老妈子急的团团转,妍妍可是她的摇钱罐子啊,一旦赎身,会引发蝴蝶效应,到时院内卖身大军军心不稳,群芳院定然会被同行取代。 院主老妈子将那个妍妍爱上的男人恨得要死,她甚至想一不做二不休,买通杀手干掉那个男人,再切割七块八块的丢进大河中,可最终她却不敢对那个男人怎么样! 因为自从见到那个男人之后,她害怕了,凭借着她多年来在男人堆中摸爬滚打的经验,她感觉着这男人玉树临风的背后,可能会隐藏着令人致命的东西,尤其那双眼神,闪烁着深邃的寒眸,足以令想对他不利的人望而生畏而却步。 她放弃了,她已经赚了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财,子子孙孙都能躺在炕上吃了高利贷的利息而衣食无忧的过日子了。想想现在,她有必要为了一个妍妍、为了一个高级陪侍的女人再去铤而走险吗?换做是个傻子,估计都不会去做。 想通了这一点,她反而看这个男人越来越顺眼,当然顺眼的背后,是这男人每次来每次走,都会留下一笔不菲钱财,这钱财拿出来足以令一些少年郎们寒酸地躲起来。 “谁会和银子过不去呢?” 院主老妈子拿着一包银子,望着那男人渐渐走进妍妍的香房,自言自语道。凝神望去,那男人的身材都变得伟岸高大起来,甚至连她多年沉醉的芳心都忍不住一动,都忍不住隐隐嫉妒起妍妍来。 女人嘛,一辈子,从含苞待放到风华绝代,从风情万种到人老珠黄,岁月无情总会如刀一般毫不掩饰残忍地刺痛着女人最脆弱的心,唯一不变的,是谁不想找一个照顾自己一生、疼爱自己一生的男人吗? “妈妈,有姑娘吗?” 身后传来一位嫖客急促有些迫不及待的声音。 “这位爷,群芳院要是没有姑娘,那全天下的男人估计都死绝了!”院主老妈子转身回道,眼神一瞟,狠狠地从上到下打量着进来之人,生活的本能逼迫着她富有惯性地将此人扫描着,想找出眼前之人身上究竟带了多少钱财。 果然不负众望,此人腰间鼓鼓,不出所料,必然是个钱袋子系在腰间,而且里面装着纹银足有五十两左右,否则也不会这么实称。 再观察此人形象,身材不怎么好,个头只能算中等,身形还有点胖,没有大长腿,风度翩翩也扯不上边,尤其那张脸,竟然还肥肥的,毫无男人应有的粗犷硬朗,不过好在五官端正,没有歪瓜裂枣之感,皮肤吗?也算白,不似田里的庄稼汉,起早摸黑,一年忙忙碌碌,整个人都被晒得黑黝黝的。 一胖毁所有,一白遮三丑,眼前的男人要打分的话,基本上满分100也能打上80分,算过得去吧。 “妈妈,听说你们院中妍妍姑娘可是头牌,我慕名而来,着实想见上一面,了却心愿!” 那人说完,带着孟浪的眼神,嬉笑着急忙从腰中钱袋中取一锭银子交给老妈子手上,“有劳了!” 老妈子心里乐开了花,见一面就一锭银子,出手太阔绰了,扬州这样的大地方,挣钱就是来得快。 “行、行,当然行!我保管你在妍妍那住了一晚,第二天就算爹妈死了,都不想回去,还得留着住一晚!” “有点夸张吧?不是亲爹亲妈吧?” “额,您老瞧我这张嘴,口无遮拦,干爹干妈差不多!” 老妈子转念一想,刚才那个玉树临风胜潘安的上去了,这干什么事情总得有点规矩,说白了也得有个先来后到,于是堆起笑脸,笑盈盈回道,“爷,我看您一路风尘仆仆,想必很辛苦,要不我先给您泡上一开上好的碧螺春,里面放点姜片,请人为您按按背,洗洗脚,去掉身上的寒气,洗洗一路的风尘,再让一位二八佳人为您弹一首新作的曲子,小憩一番如何?” “我有点心急了,等不得,这就想上去?” “唉,自古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好事哪在乎急于一时啊!” 老妈子额头冒汗,这男人哪有这么急的啊,想必旁人口中所言饥饿的色鬼也莫过于此,可有人上去了,总不能又送一个上去吧? “实不相瞒,刚才有位客人上去见妍妍姑娘了,您要想目睹妍妍姑娘的芳容,能不能稍等会?”老妈子试探地问道,在她面前,这家伙算不得什么,确切的说她更看重五十两银子更为妥帖。 “那我在门外候着,可行?” “啊!”老妈子有点蒙圈,做生意这么些年,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人,此人莫不是有些特殊的癖好,比如偷窥之类,老妈子转念一想心中忍不住打上鸡皮疙瘩,再看看这男人圆溜溜的小眼珠子,这色眯眯的眼睛长的,放佛就是为了偷窥而生的。 又一锭银子放进了老妈子的眼中,“请妈妈行个方便!” “哎呦,爷,我一见到财大气粗的人,就什么事情都忘了,那您上去吧,左边第二间就是,不过您可说过,就在门前候着,我捉摸着那人一会就出来!” “为何?” “哈哈!”老妈子捂住嘴,“别看有人长得俊俏,风流倜傥赛过宋玉,可好看的人不一定中用嘛,我一看您,双腿有力,步履稳健,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爆发力,就连这张脸都是那么耐看,经得住考验,我觉得您才是真风流的人物。” “噢,妈妈您真识货!” 那人漫不经心回了一句,显然对院主老妈子的夸赞没放在心上,不在搭理老妈子,缓缓朝楼上走去! “切,什么人!一副掉儿朗当的样子!” 老妈子也不搭理他,低头轻声说道,“爱看就看去,真要有什么事情,叫护院马三拳轰他出去就是,实在不行,扬州衙门可不是吃素的,一年几千两的保护费可不是白给,谁敢在这里撒野!” 老妈子心里这么一想,心头对此人奇怪的举动也就不当回事了,自顾自捏着二十两纹银嬉笑着招呼别人去了。 那人上楼后,便径直往妍妍香房走去,果然屋内不怎么热闹,这才多少功夫,翻云覆雨的声音难道已经渐渐散去了? 那人轻轻松了口气,嘿嘿一笑,看来时间算的还算准,否则真给别人当成有什么特殊癖好了。 门居然没有关上,轻轻一推便开,想来妍妍姑娘一定是相思成灾情难自禁,有情郎一进来,用脚带上门,没用手将门拴上。 “该死下人,好大胆子,没招呼怎么就进来了!”屋里的男人从榻上翻身而起,披上衣骂道。 妍妍也裹着丝滑的被褥嗔怒道,“快出去,真是没规矩,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最近下人怎么呢?怎么这么没规矩,看来,得要妈妈好好教育一番了!” 进来的那人倒也不见气,自顾自脱掉身上一件外罩着的衣服,抖了抖上面的灰尘,挂在衣架子上,浑身上下露出了里面一件青色的圆领袍,一看便是上等面料,正宗的蜀锦。能穿上这样衣服的人,不是达官显贵,就是来自大兴城等繁华之地。 扬州自古也很繁华,也盛产绢丝之类的丝织物,人也心灵手巧善与织造,所以扬州一带的本地人基本用不上蜀锦。 “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榻上的男人坐了起来,显得一丝紧张,但心神很稳,仍一个字一个字地询问着。 “你话问的有点荒谬,你能来,我为何不能来!只要有钱,群芳院那里去不得!”青衣人不紧不慢地回道,一张圆脸上丝毫看不出内心里究竟在想着什么? 卷一 第002章 少年郎 青衣人不急不躁,自顾自地斟上一杯上好的桂花酒细细地品味着,床榻上的男人心神更有些局促,诧异的眼神冷冷瞧着,大凡沉着冷静的人多少总有些门道,真正没本事却一定要莫名其妙装逼的人毕竟少之又少。 “信不信我让护院马上将你轰出去?到时你有什么三长两短伤筋断骨可怨不得我!” “看来,卢公子在温柔乡中缠绵了数月,如今身上的一股悍气都消失殆尽了吗?怎么说话这么没有底气?软绵绵的像个读书人,凭你的实力,十来个壮汉围住你,都不一定能近你身,你需要请来看家护院的小角色吗?” 青衣人不紧不慢地回着,若无其事,还咂了咂嘴,“好酒,上好的桂花酒,看着杯边仍然尚未消失的淡淡的红唇印,莫不是刚才两位情浓之时还不忘喝了一杯交杯酒来私定终生吗?” “是又怎么样?我就是和他私定终生了,告诉你,我的身体只属于他,像你这样的矮冬瓜想碰我,门都没有,死了这条心吧?” 妍妍对进来后有些不可理喻的小胖男人也有点动气了,瞧这男人色眯眯的小眼睛,准是对自己有非分之想。 哼,妍妍心里笃定,她不会让他得逞,“还有,我忘了告诉你,你一双眼睛估计石灰渣子掉里面蒙住眼了吧,他是我相公,如假包换,他不姓卢,他姓王,是江南一等一的大姓,世家子弟!” “哈哈!” 青衣人忍不住大笑了一声,圆圆的脸更显胖了,眯着的小眼睛更加显得小了。 “卢明月啊,卢明月,我现在都开始有点仰慕你了,一个横行江湖数年的悍匪想不到居然能摇身一变,成为江南风花雪月场中的世家子弟,还能将这些见惯男人的名妓迷得鬼迷心窍神魂颠倒,瞧她刚才护着你的样子,那可是动真格的了,温温柔柔的群芳院头牌也扯开嗓子骂人,我还是头一次见识。卢明月,你糊弄征服女人的能力,我真是不得不服,自叹不如!要不是我知道你从小也曾受到教育,心中也有一定的学识,我甚至怀疑你这样的悍匪能变成世家子一定是被鬼上身了!” “我听说在大隋朝大西南有个消失的古夜郎国,那里有些奇人异士会一种传奇的蛊术,里面有一种一等一的法术名叫情蛊,只要施展情蛊,无论男女,中蛊的那一方都会爱对方爱的死去活来,至死不渝、地老天荒。啧啧,想想都令人神往沉醉。” “卢明月,莫不是你在夜郎国拜师学艺会了情蛊?若真会了,改天你也不吝赐教一番,说实在的,我都二十了,到现在还没美女爱上我,瞧瞧你,我心里就和猫爪似的,不仅嫉妒,也遗憾地很啦!” 听到“卢明月”三个字,床榻上的男人嘴角微微一动,那一丝紧张细微的动作根本没有逃脱青衣人犀利的眼神。 “卢明月是谁?你认错人了吧?” “你混蛋,他姓王,的的确确荆州世家王家二公子,你这个胖男人,死变态,你给我滚出去!” 妍妍也忍不住怒骂,她玉树临风的相公怎么会成了江湖悍匪,什么古夜郎国,什么情蛊,她听都没听过,她好的很,什么被种了情蛊,全是屁话。 青衣人微微一笑,即使被女人骂上一天一夜也不会见气,因为他从不会和女人计较,刚才胡乱说一通,是想激怒他们,让他们露出破绽。 “妍妍姑娘,恐怕你不知道吧,你身边和你同床共枕的男人是个冒牌货哦,什么王家二郎,王家二郎来扬州的路上早就一命呜呼了,他是货真价值如假包换的卢明月!” 青衣人眯着眼,笑着回答着妍妍,可一双眼睛却死死盯着床榻上开始正襟危坐的那个男人。 那男人面无表情,眼睛却死死盯着窗外。 屋内所有人出奇地沉默着····· 气氛压抑地令人紧张、害怕、无法自处····· 片刻,床榻边男人忽然来一句石破天惊的话语,“看来,你知道王家二郎的事情,令人难以置信,不错,我就是卢明月,你究竟怎么知道的?” 妍妍瞪大着眼睛不知所措,心爱的男人居然亲口承认了疯胖子死胖子的话,怎么可能? 她刚想要用双手去挽住心爱男人的手臂,可再次看见他的眼神时,心爱的男人似乎换了一副模样,眼神冰冷极了,如寒风中刺骨的钢刀能刺进人的心里,她不自觉下意识缩回了芊芊玉手。 青衣人微微一笑,似乎早就想到这点,“嗯,这个问题我想等一会再回答你,现在我想问你,刚才你准备逃了吗?” 卢明月一双寒眸直射青衣人,“不错,刚才我确实想到逃!可我发觉你很不一般,你的镇定令我感到万分吃惊,你一进来时,就坐在离窗子最近的位置,我一瞬间闪过一个念头,如果我跳窗而出,你会在最快时间内阻止我,我干脆索性不承认自己是卢明月!可想不到你居然知道王家二郎的事情,着实令我意外,既然躲不过,那就干脆直接面对,也不失为最简单明了的法子!” “嗯,有道理,这才像悍匪卢明月的本色!我来回答你提出的问题,王家二郎被你杀了,唯独我知道,虽然王家二郎道貌岸然,表面上一副读书人翩翩少年郎的样子,实际上背地里不知欺骗玩弄多少少女,甚至为了功名,不惜买通官府,打击同姓族人,这样的人被你撞上给杀了,我个人也认为无可厚非,他是罪有应得。至于我怎么知道的,我若告诉你,我能和死人沟通,是死去的王家二郎告诉我,是你杀了他,你相信吗?” “哈哈哈!” 卢明月大笑,转瞬之间失去读书人斯斯文文的样子,一种江湖草莽的气势释放出来,“放你娘的春秋大屁!王家二郎成了刀下鬼,死的稀里糊涂,能复活和你废话,你故弄悬殊,这话也只能糊弄鬼去。你一进来,瞧你的样子,我早该猜到是你,青衣圆领袍,胖子,圆脸,小眼睛,你是大兴城,不,应该是隋国数一数二的捕快,杨肥!两年来在江湖上小有名气,办了几件大案子,我说的没错吧?” “没错,一点没错,我就是杨肥,为了抓你,从大兴城到到洛阳、到涿郡,到江陵,直到扬州,为了你,我一边吃一边喝一边赶路,累得七晕八素,跑死了几匹马,坐坏了几辆车,最后减肥二十斤,你瞧瞧,现在我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 卢明月狡诈地一笑,“杨肥,我佩服你的能力,可你别忘了,这里是扬州群芳院,没有人知道我就是卢明月,你的话有几人相信,如果我放出消息,杨肥来了,扬州刺史知道你是青衣衙门的人,估计刺史会偷偷扒了你的皮,我看你活的不耐烦了!” 杨肥微微地叹息,“扬州刺史确实与我衙门有仇,可他也不想想他哥哥是什么货色,凭借世家名声,本应当个好官,可却背地里干着苟且龌蹉的勾当,那是死有余辜。他要偷偷对付我,我也没法子!但我是性情中人,我迫不及待要抓住你,你害死多少人,正义感充斥着我的内心,我曾经发下誓言,抓住你将你绳之于法,否则我誓不为人!” “哈哈!好一番义正言辞,说得脸不红心不跳,你们青衣衙门能好到那去,看上去属于刑部大堂的分支,专办民间疑难悬疑之案,实际上却一直偷偷为杨素那个老不死的服务,杨素祸害的人还少吗?所干的见不得人的事情还少吗?” “至于我!” 卢明月冰冷地回道,“哼,我害死多少人,用不着你管,那些水性杨花的女人,她们都该死。” 杨肥眯着眼睛,看来卢明月真了解不少,这家伙从干土匪那一刻起,就将他的阴险狡诈发挥淋漓尽致,甚至不惜源源不断花重金买通官府中人,成为他的眼线。 想不到他连青衣衙门背地里有杨素撑腰也了解不少,看来这次决不能让他跑了,否则必然后患无穷。 “悠柔呢?” 杨肥反问道,“那么好的女孩子,你居然在她成亲的当天亲手杀了她,甚至将整个庄子付之一炬,那天,有多少无辜的人惨死,老人二十七人,中年男女三十六人,小孩子十二人,甚至有三个孩子还是襁褓中的婴孩,你为了泄私愤,夺去那么多无辜之人的性命,难道他们都该死!你一路南逃,那些手无寸铁,枉把你当做好人的女孩子难道都该死!” 杨肥说着有些激动,不禁加大一点声调。 妍妍满脸吃惊,如果所说属实,那眼前深爱的男人难道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吗?“不可能,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杨肥没理会妍妍歇斯底里,淡淡道,“事实如此,谁也无法更改,你爱上这个人,试问你了解他的过去吗?知道他曾经的过往吗?知道他为何从一个翩翩少年最后如何成为一代悍匪,成为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吗?” 妍妍不知怎样回答,而卢明月额上青筋慢慢显露出来,嘴角神经微微抽动着,双手握紧着拳头,一言不发,默不作声! 杨肥控制自己的小情绪,他想剥开这丑恶男人的真面目! “有个故事至今令我无法忘怀,十多年前,涿郡城南有个很大的村庄,男女老少数百口人,邻里之间相处融洽,一个少有的和平安详的村子。村里有对少年男女,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人人都觉得他们是天生一对,将来注定会在一起。可天有不测风云,某天,邻村有个恶少看上了那少女,胆大包天过来抢夺,少年一怒之下,拾起家中砍柴刀和恶少搏斗起来,虽然力不如人,被打断数根肋骨,遍体鳞伤地趴在地上,可少年为了心爱的女人不受侮辱怎能放弃,依然拼尽最后气力,冷不经趁着恶少狂妄毫无防备之时,一刀斩向恶少的脖颈,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恶少很快气绝身亡。” “那少年自知闯下大祸,连夜出逃躲避了几天,可因为又冷又饿,加之思念女子,便又偷偷回到村子里,通过平日里两人相互联系的暗号,与心爱的女子又见上一面,很郑重地告诉她,他准备浪迹天涯,如果有一天,他发迹了,一定会回来娶她!少女含泪地答应了,说要为她回去偷拿一些银子作为逃亡路上的盘缠!” “少年便答应了,说在后院处等她。可事有凑巧,少女家中后院偶有人来往,为了不暴露踪迹,少年于是偷偷躲在不远处观察后院门房,一旦心爱的女人出来了,他便上前取走银子,他甚至都想好了,想问问心爱的女人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去私奔,无论天涯海角,他们有一双手,总不会饿死,总会安顿下来,过上向往的生活。” “可是很快,少年心中那仅存的美好的理想便瞬然间崩塌了,他没有见到心爱的女人来到后院门口呼唤着他,等来的却是恶少家中如狼似虎的家丁杀气腾腾而来,他天旋地转,明白了他被出卖了,他流着泪,想哭又想大声地狂笑着,放佛想告诉天下所有人,他被无情地出卖了!” 卷一 第003章 袖中剑 杨肥话音刚落,卢明月呼吸急促了,显然难已控制自己,撕下了伪装,阴冷回道,“我为她放弃一切,甚至生命,她却出卖我,我发誓一定要杀了她,让她付出血的代价!” “当时,我仓皇逃走,孤苦无依,天下之大,无我容身之处,我流落于江湖,就在我即将饿死路边成为猛兽腹中之物时,魏刀儿救了我,从此我成为了草莽!渐渐地我明白世上没有仁慈,没有善心,只要你够狠够毒,你才能高高骑在别人的头上,才能在乱世间生存!” 杨肥讥讽地回道,“魏晋以来乱世数百年,为了生存,很多人放弃良知,放弃尊严,拾起手中的屠刀,放大心中的恶念,可不管怎样,依然有人执着坚定自己的信念,守护着做人的底线与原则,像檀道济、沈庆之这样的人,即便为国为民而死去,却值得始终我们敬重。可你呢?阴险狡诈,狠辣阴毒,即便强势一时也终究成不了气候!你啸聚山林,打家劫舍,私通官府中人,最后呢?手下数千人马还不是被官军剿灭,作鸟兽散,你和魏刀儿四处躲藏!” “哈哈!”卢明月狞笑道,“杨肥,亏你也算官府中人,居然好意思提到官军,官军数次围剿,铩羽而归,沾不得半点便宜。你知道为何?那是因为官军比我们土匪还残暴,他们借着剿灭我们之机,四处搜刮,稍有不从者,即以与我卢明月、魏刀儿有勾结的罪名而杀之,这样的官军算作什么军队!后来,当官军苦无良策抓住我时,悠柔的父亲,那个老狐狸,竟然从数百里外匆匆赶来,告诉官军,他已找到因我杀人而偷偷离去隐藏多年的父母,官军旋即将我父母抓来,逼我投降,我迟迟拿不定主意,我父母最后被逼无奈,只得瞅准机会用自己的胸膛撞进将士的长枪中。父母突然离世,令我心乱如麻,根本无法指挥手下,与敌交战中不幸负伤,以致人心大乱,才被官军击败,迫不得已,继续亡命!” “是啊!”杨肥心情似乎更加沉重,“那一刻,你算彻底恨死悠柔一家,你虽然亡命,可仍秘密回到涿郡,恰巧得知悠柔要出嫁,你更加怒火中烧,便偷偷扮作下人混进出嫁的婚礼现场,将买来的蒙汗药、毒药瞅着机会放进酒水中、汤菜中,所以宴席不到一会,很多人不是晕倒,就是中毒,而你呢?则早早拿铁链将院中大门上的铜环锁住,使人无法从里面将大门完全打开,趁着众人慌乱之际,你又开始四处点火,整个院中一片混乱,那天已是秋日,天干物燥,大火很快越烧越旺,无法扑灭,你趁机潜入房中杀了悠柔,杀掉悠柔父母,没有丝毫给悠柔辩解的机会!我无法想象悠柔当时会是怎样的心情,她一直深爱的人怎么会变得如此丧心病狂,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准备毁掉整个村庄。” 卢明月嗤之以鼻,“屁话,老子孤苦一人,想干什么就什么,谁人负我就杀谁,杀几个人算得了什么!” 杨肥摇了摇头,回道,“其实你深思之下应该知道,悠柔从来都未曾出卖你!她曾经那么爱着你,怎会唤来家丁治你于死地?” “哼!”卢明月不以为然,“老子有没有被人卖了?还用你唠叨!” 杨肥并没有接腔,接着说道,“那日,悠柔回到屋内,想将自己的首饰都交给你,可又怕你逃亡在外不够,便想着从父母那为你多取一些钱财,但又怕被发现,于是急忙让身边侍女小琴给她把风!事与愿违,父亲突然回来从小琴言谈举止中发现端倪,小琴不过十来岁的小丫鬟,那见过什么世面,一番连哄带斥的责问下,小琴便将事情和盘托出,其父得知事情原由,急忙通知对方。” “试想一下,你犯下人命官司逃了,对方却不依不饶,唯有把你交出来扭送官府,事情才会真正了结。因此这才出现数十家丁前来抓你那一幕!此事从头到尾悠柔从未对不起你,她被家丁看住,无法为你报信。后来,为了你她甚至违背父母之命拒绝数桩姻缘,直到最后其母以命要挟,她迫于无奈才答应嫁出去!这样的好女子,你居然不容分辨,一刀刺进她的心房!你知道吗?她的心没有滴血,是在流泪!“ 卢明月整个人微微有点哆嗦,此人所说的事情,就好像是亲身经历一样,“你究竟是人是鬼,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杨肥眯着眼死死盯着对方,一个字一个字回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会和死人说话!难道你还不信吗?” 卢明月沉吟片刻,眼神从一丝慌乱中回神,阴冷地笑道,“说得真好,青衣衙门的杨肥名不虚传,果然有一套!” 话没说完,卢明月身形便如豹子一般动了起来,拳出如风,夹杂着呼啸声直直奔向杨肥的面门。 看来一个人只要被逼急了,到最后不管对手是谁,总会放手一搏去拼命。 卢明月自然不例外,杨肥今日铁了心要抓他,他知道倘若落在杨肥手里,回到大兴城,刑部衙门幽深的地牢中,大隋朝第一酷刑,醉人琵琶骨,即使铁打的汉子也受不了,不如早早死了,图个痛快! 杨肥没有躲避,知道卢明月有这招,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悍匪卢明月! 他挺直身体和卢明月硬拼了一招,拳对拳,硬碰硬,两个男人之间,没什么七弯八拐,全凭实力说话。 卢明月嘿嘿一笑,他对自己武功很有自信,多年草莽生涯令他实战经验极为丰富,身体看上去清瘦,实则却无一块多余的脂肪!他可以赤手空拳与森林狼搏斗,像杨肥胖乎乎肉墩墩的家伙,无论谁看在眼里,能有多大能耐。 卢明月认为捕快大都没什么本事,他们抓人主要靠人多,主要有官府的力量在背后支撑着,就像街边小混混打群架一拥而上,时间久了,谁都敬让三分! 当卢明月得意之时,两拳死死地碰在一起,一股钻心疼痛传进他的身体里,他明显感觉到手骨折了,杨肥的拳头比他硬,而且硬得多! 卢明月忍不住后退数步,巨大的冲击力传到手臂,连胸口都有些隐隐作痛,此刻,他深知绝非杨肥对手,急忙大吼一声,反手将妍妍抓起抛了过来,而自己朝窗户奔去。 “啊!”猝不及防,妍妍娇小诱人的身躯朝着杨肥砸了过来! “竟然使用人间肉盾这一招,雕虫小技!” 杨肥不是好色之徒,此刻迷糊不了,他没有躲开,出乎意料顺手接住妍妍,带着一股及其轻柔的力量,举重若轻,假如不管不问任由妍妍落地,结果非死即伤。 在卢明月到达窗户口一瞬间,杨肥袖中寒光一闪,一柄短剑顺着光滑而有力的指头弹射冲向卢明月的侧脸! “啊!”卢明月意识到危险,浑身一哆嗦,这已经是今晚第二次哆嗦了,旋即转身一侧一躲,狼狈无奈中又回到原点,正待起身,发现杨肥已高高跃起冲到眼前,左手又一支短剑死死抵住自己的脖子,离喉部动脉只差寸许! 他瞪大着眼睛,鼓着嘴巴,嘴巴里好像塞了好几个大核桃,无法想象一个胖子居然有这么好的轻功,刚刚出手抛出短剑一瞬间,快如闪电。 他挫折沮丧,觉得出道以来,唯独今日输的稀里糊涂,气愤交加问道,“刚刚那道剑影是什么?” 杨肥眯着眼,“告诉你也无妨,我那招叫做袖中乾坤!” “袖中乾坤?” “嗯,袖中乾坤,弹指一挥,总之在我抬手之间,我所仇恨的人人生必然会成为另一番景象!” ************* 制住卢明月的同时,楼下一片嘈杂,扬州捕快在曹捕头率领下一路冲上来,事实上临来之前,他们就收到杨肥匿名传来的消息,江湖悍匪卢明月在群芳院。 曹捕头等人一听到这消息,浑身兴奋,身体内每一根毛细血管都开始慢慢膨胀起来,要知道卢明月是朝廷这几年通缉的首要之犯,赏银已高达2000两之巨,无论民间高手,还是朝廷捕快,只要抓住他,都能获得一笔不菲的收入啊! “头,有人抓住了卢明月!” 曹捕头大步上前,将本已敞开的房门又踢的更开,哗啦作响!看看杨肥,又看看倒在地上被剑抵喉咙的卢明月,大呼道,“来人,这两个江洋大盗涉及官府重大刑事案件,把他二人都给绑起来!” 杨肥微微摇头,他妈的,这帮孙子,又想着吃独食吗?心可黑的很啦!旋即另一只手从怀着摸出刑部腰牌。 曹捕头腿快、手快,可眼睛更快更利索,一见刑部特有刻着火红色狻猊的腰牌,便知此人来头不小,联想到一刻前有人偷偷给巡捕衙门送信,心中便有计较。 定是刑部的人追到扬州发现卢明月踪迹,奈何人少无法实施周密抓捕,堂而皇之请衙门配合,又怕扬州巡捕衙门独自抢去功劳,所以才闹得这么一出。 料想今个此人敢独自抓捕卢明月,也绝非泛泛之辈,看来好处吗?私下瓜分了为好,吃独食,肯定不行! 曹捕头急忙拱手,“诶呀,误会,看来真是场误会,刑部兄弟来了,事前怎么没有通知?我等没有相迎,照顾不周啊!” 杨肥微微一笑,招呼人先将卢明月绑起来,回道,“刑部通缉重犯,害怕大张旗鼓而来,事先走漏风声,这才秘密赶来,如果得罪扬州衙门的地方,还请兄弟海涵啦!” 曹捕头嘿嘿一笑,有点尴尬,大兴城来的人,无论什么货色是不是都那么拽! 我怪他事先不打招呼就来抓人,他反而怪我扬州衙门或许和卢明月有瓜葛,他妈的,刑部的人栽赃嫁祸比江湖土匪还利索,不知不觉就把你给套进去了! “哪里,哪里!刑部自然是大隋朝的刑部,只要日月所照大隋朝管的地方,到哪抓人都行,我扬州巡捕衙门只管配合就行了!” “那就好!兄弟贵姓?”杨肥问道。 曹捕头回道,“在下姓曹,在扬州巡捕衙门区区捕头,手下也有三四十个弟兄。何谈什么贵姓?不知刑部的兄弟怎么称呼?” “杨肥!” “诶呀,是杨肥杨捕头,久仰大名!前阵子盛传你破获荥阳柳氏杀夫奇案,两任县令接手案子,历经三年,最后无法定案闹到刺史衙门去了,却因苦无证据,柳氏又抵死不招而无法结案,硬是您给找出了破绽,明查暗访开棺验尸,才破此奇案,真是神了!” 曹捕头极力赞赏,暗想今个幸亏悠着一点,否则得罪杨肥,以后还不知会惹上什么祸事。 听外面传,大兴城青衣衙门有三怪,健步如飞、善于追踪、千里独行的韩鸦,一身横练功夫刀枪难入的雷石,还有一怪便是杨肥,办案子厉害,善夜行,有传言他能通晓鬼神之语,简直夜游神转世,且为人心地善良,赶上双休日,还在大兴城城墙根边扶一扶老太太过马路,给小乞丐买点吃食,此人样样都好仅有一点不好,为人有点小心眼,得罪他,哪天落在他手,得花钱消灾,没钱便一顿皮肉之苦,没什么好选择的余地。 这家伙,喜欢他的人说他是心底无私大有为之青年,不喜欢的人骂他是油尖嘴滑,沽名钓誉,绝非良善之辈,总之是个不好惹的人物。 话又说回来,杨肥说到底不过是个出名的捕快,再有名还是捕快,和龙子龙孙、达官显贵怎么比,又能起多大风浪。 一般人之所以畏惧他,关键是他身后的人物。 听闻他从小是个孤儿,孤苦无依,流浪江湖,偶然机会,不知什么原因被义父收养,他义父则是刑部主事兼青衣衙门总捕头袁铁衣,义父背后则是当今皇上身边的红人杨素。 杨素之名何人不知,弘农杨氏,汉代以来,中原数大门阀世家之一,杨素这辈,不仅杨素文武兼备,儿子也很厉害,有一子名叫杨玄感,天下猛将,别看现在官职尚轻,假以时日,一旦国有战事,必然能马上取功名,平步青云。 曹捕头望着杨肥,脸上已经写满了阿谀奉承之色,脑中所想的是赶紧怎么将大兴城来的青衣捕快伺候好,到时,即便好处没有,也不能让他们给自己添晦气。 卷一 第004章 忆往昔 曹捕头和杨肥相互吹捧地闲聊。 没一会,曹捕头试探性地问道,“杨捕头,兄弟我手底下也有三十来个弟兄们跟在后面混口饭吃,没您这般逍遥自在。卢明月江湖悍匪,抓住必有重赏,若扬州巡捕衙门一点油头没有,我实在对手下兄弟无法交待啊,看在弟兄们脚前脚后跑腿的份上,不知您能不能将这功劳匀一些?” 杨肥嘿嘿笑道,“曹捕头,你瞧我像个爱吃独食的人吗?扬州巡捕衙门好生看管卢明月,此人罪大恶极,手上牵扯无数条人命,到时押送京城,刑部将会亲自审讯,公开宣判,功劳簿上少不了扬州巡捕衙门那一份,曹捕头大可放心,我绝不失言!” “诶呀,杨兄弟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胸襟,曹某敬佩!曹某先替手下弟兄们谢谢您嘞!今晚,运来酒肆,曹某请杨兄小聚,不知您可有空?听说那里来了个新厨子,会做几道拿手的好菜,其中有一道鹅肝,味道极其鲜美,肥而不腻,不管谁去吃了,都赞不绝口,那叫一个绝!” “鹅肝!” 杨肥最近减肥了,可不代表没有食欲,正好现在抓住了卢明月,也该犒劳一下自己,“那好,恭敬不如从命,让曹兄破费了!我此次前来扬州,秘密执行任务,我想就你我二人便可,我不想让衙门其他人知道,不知······?” “好说,好说!刑部中人独来独往,曹某明白,这年头圣上提倡节俭,反对大吃大喝,做人低调点好!其实我此番请客,花的也是私钱,和衙门公款沾不到边噢,想不到杨兄处处都为我考虑啊!” 杨肥微笑着拱拱手,“那此处就请曹捕头收拾残局了,晚上掌灯之时,我定去运来酒肆。” “好,曹某准时恭候!” ************* 月上柳梢头。 扬州的月似乎比大兴城的月更圆更亮,一轮皎洁的清光洒满大地,映照在扬州的桥、扬州的柳、扬州的流水、人家、乌篷船舷。 明月下,山寺中,不知几多痴男怨女双手合十,对着明月神佛暗中祈祷思量,寄托着对爱慕之人的相思之情。 明月寄托相思, 神佛了却夙愿。 祈求能得偿所愿,花好月圆,和相爱之人共度良辰不负此生。 别人花前月下卿卿我我,杨肥办完公事后却孤单如狗在城中溜达了一会,远远就见到了运来酒肆,人也觉得困乏,便来到酒肆中准备歇息下,等着曹捕头前来,心中也不禁暗想此举是否有点猴急,可听着自个肚子咕噜直叫,暗道还是算了吧,先到店里,说不定能来点小点心,或者一碗卤子尝尝咸淡,解解腹中饥饿也是好的。 有客来到,店小二急忙挂上招牌似的笑脸相迎,“客官请进,请问您有预定吗?” “怎么?到你这吃酒还得提前预定?” “不瞒客官,小店最近请了个大厨,手艺好,菜烧得是色香味俱全,一传十十传百,这几天扬州城很多客人都来,所以临时来的都找不到座位!” “原来如此,巡捕衙门的曹捕头请我,你给安排个座位!” 店小二急忙回道,“哦,原来是曹捕头要请的人,有,有座,上二楼,你里面请!” 杨肥微微点头一笑,看来身披巡捕衙门的行头,连吃吃喝喝都方便些,巡捕衙门,专司侦缉缉拿,若是得罪了,他三两天说你这窝藏个朝廷钦犯,翻箱倒柜一番,你这生意也就没法子做下去了! 饭点时间尚早,店小二沏一壶好茶已经放在杨肥的桌前,位置上佳,二楼临窗,还能正好欣赏窗外的景色,暖风徐徐吹来,杨柳折腰,春风拂面,令杨肥心情暖暖的。 可这暖暖的心情,又令自己不知不觉中徒然添出一丝伤感,再次忍不住响起悠柔来,那么好的女孩子,想不到此生竟然只见一面,竟成了永别······ 杨肥已记不清自己小时候的事情了,只依稀记得,七八岁时,很多人都说自己是个奇怪的人,甚至是个灾星,村子里其他小孩子都不和自己玩。 晚上,他经常会独自一人偷偷摸摸坐在院子里一个人说话,父母半夜不见他,出来寻他,问他为什么?干嘛一个人不睡觉在院子里胡说?而他总会回答,没人陪我玩,但晚上院子里有人,他们说什么我还能听得见,也看得见他们。 每当此时,父母总会惊讶不已,母亲甚至惊恐地将自己抱回了屋内,父母似乎都已经猜到,这几日村子里又要发生什么事情呢?要么是村里刚刚死了人,要么不出两天,村子里又要死人! 杨肥只要在院子里一个人说话,村子里估计就得死人! 日复一日,父母渐渐又有了子女,给杨肥又添了小弟弟、妹妹,可杨肥奇怪的生活依旧没有改变。 父母渐渐麻木,在村子里一些人异样眼光之下,甚至隐隐觉得杨肥确实是个不详的孩子,说不定哪天真会惹出祸事来,慢慢疏远成了一种必然。 杨肥依旧习惯孤独,到了夜里,时常一个人跑出去,或来到山丘荒岭中,或来到树林小河边,他偶尔能碰上一些人,能听见他们说什么,怎么死去的,什么心愿未了等等。 杨肥那时已明白自己有着一种特殊能力,这种能力与生俱来,能够在下意识间去发现亡灵,时间久了,他也习惯了,成为了自然。渐渐明白人鬼殊途,时常也忍不住想夜间四处看看,发觉自己更加习惯黑暗的生活。 时间久了,他觉得自己太孤独,甚至自认本就是另类,根本不会畏惧亡灵,觉得人世间一切的恶远比鬼神还可怕,感觉如果有一天与鬼神为伍,不过如此。 有一天,他奇怪的暗夜生活终于为他带来好运,一支北方军队南下而来,自称为了解救被高高在上无道昏君剥削压榨的江南黎民百姓,偏偏他们却嗜血成性,烧杀抢掠,屠杀整个庄子。 天明时,杨肥回村见到一片狼藉,所有人都死了,所有,包括他的亲人! 此刻,他明白自己彻底成为了孤儿。 杨肥只能流浪,他不敢往南走,头也不回地一路向北。 流浪的岁月里,他抢过别的小孩子手中的冰糖葫芦,最后被其他大孩子追的屁滚尿流跳进河中,差点没命,万分危急时,天不绝他,在呛几口水后,居然扑腾几下学会游泳,越游越好,最终躲过一劫。 有时,寒冬来了,他窝在别人家柴棚中吃着秋天收集的野果子抵御着寒冬,春暖花开时,会拧着烧火棍子从狗嘴里抢东西,有时会抢到好一大块动物的肉,后来才慢慢察觉,他赶走的可能是一头狼。 直到有一天,他遇见悠柔,一个善良的女子! 悠柔没有嫌弃他,没有像很多人见到自己后,一脸厌恶捂着鼻子快步跑开,她给自己御寒的衣物,给自己很多吃食。 那一刻,杨肥深深记住悠柔,深深记住初次相见的地方,偷偷跟在悠柔身后来到她家不远处,数天观察,最终确定这就是悠柔的家。那时,虽不知悠柔的名字,但悠柔的容貌一举一动都深深印在杨肥心里。 杨肥暗暗发誓,她是恩人,要报答,一定要报答! 有一天,当有能力时,一定要回来看她! 时过境迁,杨肥再次来到涿郡,一片孤零零坟茔中,一座小小的墓碑上赫然刻着悠柔的名字,他想放声痛哭,却无法留下眼泪。 大爱无言, 大悲无泪。 父母他依稀不记得了,可悠柔,心灵中唯一的一处寄托,却悄然离开了自己。 从侥幸活下来的人口中,杨肥得知事情来龙去脉。 卢明月,一个丧心病狂的人,他发誓一定让他受到正义的审判,看着他人头落地!现在他即将做到了,悠柔,妳也放心远离着恼人的世间了吧? ************** 不知不觉,耳边传来曹捕头爽朗的笑声,“哎呀,杨捕头,多有得罪,本想在门外候着您,哪知您却比我先来,我心中过意不去啊!” 杨肥微微一笑,万千愁绪回到眼前,“哪能啊,曹兄这么说话就有些见外了,同道中人没那么多客气,今个我打算不醉不归,让曹兄破费,翌日起来可别怨我!” 后来,酒过三巡,杨肥没有醉,曹捕头却醉了! 一个男人,刚刚过而立之年酒量颇好的男人居然醉了! 或许他觉得杨肥不过是个陌生人,刚刚才认识的陌生人,更是个可以倾诉的对象,喝起酒来无所顾忌,或者觉得杨肥应该没什么酒量,反而马失前蹄着了道。 总之,曹捕头醉了,醉了很厉害!开始絮絮叨叨,开始红着眼,流着泪! 生活的压力让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感觉比挑着上百斤的担子还要重,他有几个孩子,可却没一个男孩子,让他在同行、左右隔壁邻居中抬不起头来! 还有一个整日里絮絮叨叨却心底善良的老婆,让他不忍心为了传宗接代再去取小妾,否则他觉得有负当年的豪言壮语,要一心一意照顾爱妻一辈子。 今年好不容易干了捕快头子,本想生活的压力或许会小一些,可他发觉远远不是这么一回事。 人所处的位置一旦高了,看问题的角度自然不同。 手下三十多个弟兄都指望着他,有时候,工作的压力,生活的担子,身处的位置,他开始为了兄弟得罪人了,更多时候,则是左右为难,两头受气。 有一次,为了摆平一件难缠的事情,他不得已只能瞒着老婆拿出自己一个月俸禄去请一位官员从中协调一番。 没法子啊,不敢说官场黑暗,但还是有点灰暗,他本无须这样,只要像上一位捕头那样,让弟兄们出出分子钱也可以办成事情,甚至还能上上下下截留些留作自己用,但他不愿意做,昧着良心的事情,他不愿做,情愿自己吃点亏吃点苦,这样心里踏实,心里安静,问心无愧! 杨肥拍了拍曹捕头硬朗的肩头,笑道,“兄弟你确实苦,可也幸福!生活便是如此,这样吧,记得好生将卢明月押解回大兴城,到时我那份就给你吧,我孤身一人,有钱没钱似乎也没太大区别!” 曹捕头又哭了,涕泗横流,连声感激,情真意切!渐渐地居然趴在桌上睡着了。 杨肥微微一笑,得,下楼吧,干脆连他的帐也一并算了,不管怎样,在杨肥多年办案生涯中,一个流泪的男人,心肠总坏不到那去! 卷一 第005章 钱袋子 运来酒肆楼下一片嘈杂,很多客人没法子吃饭,纷纷起身不嫌事大看热闹围过来,掌柜的也难以控制场面,情急中与一位客人发生争执。 自古开门做生意的人总爱和气生财,像今个吵得如此激烈,就差没动起手来,连杨肥都有些不解,停下脚步,凝神听了会,便大致明白事情原由。 原来有位客人家中已有三孩,最近又新添个小儿子,房屋不够居住,便取出多年积蓄,共200两纹银分别装在两个钱袋中,袋口扎好后并用麻绳系住两端,和别人约好了,准备酒肆吃完酒后就去城西头一大户人家购买一处闲置的房产,好让上上下下一大家子有个好居住的环境。 正吃在兴头上,谁知隔壁一邻居一路找来唤他,说家中突发急事,其母眩晕,坐卧不宁,家中唯有一个妇道人家和几个孩子在家,根本不知怎么办?让赶紧回去看看。 客人自然焦急万分,急忙奔回去看望,准备送母去医馆瞧病,哪知前前后后忙了半天,心思定下来后,突然发现钱袋子还系在运来酒肆酒桌子下的横木档子上,于是又匆忙来寻。 到酒肆后,客人说明来意,掌柜的急忙从柜台储物柜中将系好的钱袋子物归原主,并一再表示,本店一直诚信经营,客人万一有贵重物品遗留在此,也会尽量保管好,等客人回头来取。 掌柜的还是一再提醒众人,到本店吃酒,客人还是尽量保管好自己的贵重物品,酒肆人来人往,人多手杂,万一弄丢了总归不好,店里也不可能赔偿。 这客人连连感谢后,取回钱袋子出门没走多远,便又返回了,原来他发现200两纹银似乎轻了些,打开一看,发现钱袋子里只有上面有几十两纹银,下面全是差不多重量大小的青石头,客人大怒,想不到掌柜的如此黑心,居然趁机偷偷掉包他的银两,这可是他全家数年来辛辛苦苦挣得血汗钱,于是再也无法控制情绪,和掌柜的大吵起来要求赔钱。 掌柜的得知情况后,更是大呼冤枉,骂客人简直无理取闹。 原来这位客人走后,店小二收拾桌子,便发现钱袋子交给掌柜,掌柜打开一看,都是纹银,便知客人等会一定会回来索取,便又急忙系好钱袋放在储物柜中,从中午到现在,掌柜的称自己都没有离开此处,怎么可能会有人将此钱袋子掉包,客人分明是取回钱袋子后,将部分纹银取出,又放进青石头,准备回来讹诈自己。 二人争执的面红耳赤,身边围观的吃瓜群众也纷纷评头论足大发议论,有人站在掌柜的这边,说人家做生意多年,一直诚信为本,怎么会贪图别人的钱财。 也有人站在客人这边,说世道变了人心难测,一下见到200两纹银,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这年头见财起意的事情多了去,难保掌柜的没有此心。 眼看事情越闹越僵,双方很快就要动手,客人也来个几个朋友当做帮手,酒肆的伙计也都停下手中活计,围在掌柜的身边,看样子在等着一声令下,眼看一场群殴无法避免。 杨肥开始也有些纳闷,这样的事情毕竟遇见不多,瞧一瞧掌柜的神情,却有一脸无奈且愤怒不已,那客人好似也一脸怒气,都不太像撒谎。 难道当中会有其他人偷偷实行掉包计? 可刚才掌柜明明说了,他一下午忙碌,根本没离开柜台,不可能有人掉包。 客人也说了,接到钱袋后离去到发现问题又匆匆返回,应该也没有任对他下手。 如果根本没人将钱袋子进行掉包,那么只能说明他们当中必定有一人掩饰自己,撒谎了,且掩藏的很深。 瞧着那客人手中的钱袋子,一股刑侦的本能涌上来,杨肥旋即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钱袋子,顿时,他想到了什么!嘿嘿一笑,计上心头。 “都散开,衙门办案,闲杂人等退到一边!” 杨肥杨胖子加大了嗓门,排开众人,众人一看有衙门的人来,自然不敢多趟浑水,纷纷靠在一边。 杨肥板着脸说道,“我乃扬州衙门的,掌柜的,刚才你们二人争执的事情我听得一清二楚,我认为,客人既然在你这吃饭喝酒,那么,你这酒肆便必须保障客人生命、财产不受侵犯,他的银两在你酒肆中弄丢,自然也得由你负责赔偿!” “胡····” 掌柜的忍住怒气,没法子,谁叫对面站得是衙门的人呢?“这位差官,我确实没有拿他的银两啊,如果都如您所说,那我这酒肆以后还不得赔死!” 杨胖子正气凛然,回道,“那我可不管,当今朝廷颁布《开皇律》,律法中有明文规定,难道你不怕王法吗?” “这,这!” 掌柜的要晕了,他是本本分分生意人,字都识不得多少,怎么可能没事翻书研究《开皇律》,这律法的事情,就是一般朝廷县令都不一定弄清楚,身边都要带个师爷,何况他们这些斗升小民。 旁边一位伙计悄悄在掌柜耳边道,“掌柜的,他谁啊?扬州巡捕衙门就那么二十来个人,咱们都比较眼熟,这胖子是谁?莫不是和对方同伙,一同来讹诈我们?” 掌柜的微微点头,可又拿不定主意,暗道,他奶奶滴,曹捕头去哪了?听伙计们说不是在这里吃酒吗?店里闹这么凶,他也不出来瞧瞧,咱可是每个月都按时足额交纳了保护费啊! 掌柜的没辙,连忙滋开笑脸,将杨肥拉到一边,“差官,请借一步说话”,旋即将杨肥请到柜台里面,从袖口中掏出一锭成色极好的雪花银子,“差官,您行个方便,我敢拿全家老小身家性命对天发誓,绝对没拿客人的银子!您真非的让我陪,那我这几个月生意可就白干了啊!实不相瞒,巡捕衙门里的曹捕头,也算是我的老熟人,您瞧在曹捕头的份上,请您主持公道!” 杨胖子将银子退到掌柜的手中,一脸奸笑,属于让人瞧着恨不得狠狠上去给上几巴掌方才解气的那种。 “实话告诉你,曹捕头得罪了上司不在巡捕衙门干了,以后我就是巡捕衙门的头头,刚才曹捕头请我吃饭,就是和我商谈办理怎么交接事宜,你将银子退给那客人,这就是公道!我秉公办理,不徇私情!还有以后的保护费要加倍,我来了,规矩就得改改了!” “你,你!” 掌柜的快要气疯了,胸口起起伏伏,身边伙计连忙劝说,气大伤身,想开点,您也挣了几个钱,可要活个七老八十的,否则人死了,钱没花掉,亏大了! 他二人在柜台里面交谈,外面人多少也能听出些眉目,一看掌柜的晕头转向气呼呼的样子,不禁也猜到几分,那站在一边的客人不禁一脸得意。 当然这一切都给杨胖子不动声色瞧在眼里,观察二人神色,更坚定自己的判断。 “好,我陪!” 掌柜的认栽,民不和官斗,他咽下这口气,生怕眼前这差官和那人是朋友,要么是亲戚,那争到最后指不定更惨,“还请差官以后常来照顾,小的感激不尽!” “这不就结了!”杨肥嘿嘿一笑,“快陪银子吧!” “给银子!” 掌柜的一声叹息,什么世道,官比土匪还厉害,土匪只要买路钱,他是准备开始扒了自个老本啦! 伙计足足奉上一百多两纹银,那客人一时得意,接在手中,忙回道,“差官,您真是断案如神,爱民如子啦!” 杨胖子一脸满足地笑道,“银子本就是你的,装进钱袋子回去吧!” “好嘞!” 客人一脸得意,咽下口唾沫,急忙将石头甩掉,将白花花银两往钱袋子塞,塞到最后,发现足足有四十两根本塞不进去,钱袋子竟然小了,于是急忙又装进怀中,准备往外走! 刚一转身,发现杨肥已经端条凳子坐在门前,挡住去路,嬉笑着回道,“说吧,你究竟为什么要讹诈掌柜的钱财!” 那客人脸上一惊,旋即笑容满面回道,“差官说笑话吧,刚才您还说是掌柜的讹诈我的银两,怎么现在又翻转呢?” 杨胖子翘着二郎腿,嬉笑面容瞬间变得极其阴冷,“你撒谎,刚刚你明明亲口说道,我将200两纹银放进钱袋中来此店吃酒,可现在200两纹银在此,你的钱袋子根本装不下,足以说明你以前钱袋中根本就没试着装过200两纹银,你分明有意讹诈这家酒肆,早就想到掌柜的平时极重诚信,见到你的钱袋子必然会妥善保管,你上面用银两伪装,下面却用上青石,你将别人对你的诚信当成了讹诈别人的本钱,你着实可恶!” 那人被杨肥戳中心思,连连后退,顿时又回过神来,“你胡说八道,无凭无据,怎么能说我讹诈!” “证据!” 杨肥冷笑,“刚才那么多人都听到你说的话,难道不是证据!告诉你,我是刑部的人,今日来扬州办差,你若不从实招来为何如此?我把刑部审讯的法子,让你从头到尾尝一遍!还有你既然想讹诈掌柜的,那么刚才你娘生病的故事或许也是编的,我一调查便知,还有刚才那个给你报信的人呢?怎么见我发飙,就怕暴露没了踪影,应该是你的同伙吧?到时,你不招,他们招,我能让你竖着从大牢进去,横着出来!” “我,我!”那人额头冷汗直冒,显然抵不住了。 杨肥掏出刑部腰牌,腰牌上赫然刻着一头狻猊,面目狰狞,正是刑部大狱的标志。一般草民见着,谁心里不惊。 那人再也抵不住,顿时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我说,我全说!” 卷一 第006章 清正廉洁的杨胖子 杨肥特瞧不起这样的人,街边的小混混,整日无所事事,干坏事专门捡老好人软柿子捏,欺软怕硬的货色,你要对他下手狠点,他能连自家祖宗八代都给卖了! 瞧着那人胆战心惊,面如土色,杨胖子收起纯洁的笑脸,一脸严肃沉声骂道,“现在知道怕了,当初耍小伎俩要钱时倒是得意的很啦,规矩点,捡重要的说,我可没空听那些鸡零狗碎的事情!” 那人连忙点头,“那是,那是。不敢欺瞒官差,小的名叫吴宝四,家住扬州城外柳林村,和前边隔壁一条街的临江酒楼掌柜熟识,事情起因是临江酒楼掌柜嫉恨运来酒肆生意兴隆,而且利用卑劣手段抢了他请来的大厨,致使自家生意一落千丈,便心生怨恨,让我故意来借机找茬,认为只要这么一折腾,让小的在外面添油加醋编上一番说辞,街坊邻居的都喜欢传小道消息,越是零言碎语传得越快,运来酒肆口碑坏了,看谁还去他家,生意也就没法子做了!官差,说到底我就是受人指使,一个跑腿的,背后全都是临江酒楼掌柜的干的!” 杨肥冷笑道,“说得轻松,一见有事,你倒是推脱的轻松,你受人指使,行敲诈勒索之实,在本朝罪可不轻啊,轻则缴纳罚银打板子,重则牢狱里呆几年流放蛮夷!别以为你巧言令色一番说辞,我就相信你的鬼话,你将责任都推给临江酒楼就算完了?我会去查证,如果查证不实,那就是罪加一等。” 那人一听可傻眼了,他只是一时穷困,财迷心窍,想借机赚个几十两银子使使,没想到一次就撞到刀口上去了!“差爷,您饶了小的吧,小人的母亲是真病了,小的确实也有几个未成年的孩子,上有老下有小,生活艰辛,我一时鬼迷心窍,不知天高地厚,您就饶了这一次吧!” 杨胖子板着脸,心中却无比嘚瑟地回道,“少给老子啰嗦,和老子打感情牌,几滴眼泪都没挤出来,装什么蒜!饶你可以,先把惩罚银子给交了,看看你的态度,回头再看我的心情!” “我,我······” 那人无法,知道今个估计很难善了,急忙将钱袋中本来就有的数十两银子放在桌上,“差官,纹银五十两,小的孝敬您的,小的一贫如洗,请您发发慈悲!” 杨胖子嘿嘿一笑,“一贫如洗,你身上有五十两纹银,这银子估计临江酒楼掌柜交给你的吧?回头我得去找他算账!不好好做生意,居然敢行如此卑劣手段,当今圣上一直仁义治国,要你们服从王化,你等所作所为简直拆圣上的台,我看你们是身上骨头、皮肉痒痒了,朝廷衙门地牢中有的是治疗浑身难耐的法子!” 杨胖子也有点口无遮拦,些许小事和圣上能占个什么边!不过他毕竟京城官衙的人,一通骂,把这些人给吓得个个静声敛气唯唯诺诺! 恰时,曹捕头酒也醒了,摇摇晃晃下楼,瞧杨肥正在训斥,很惊讶,说道,“杨兄弟,这是为何?” 曹捕头下来了,杨胖子一脸正气凛然,便将此事前因后果又复述了一遍,无奈痛惜地回道,“真搞不懂,临江酒楼的掌柜不好好做事,厨子被人撬走,总归自己无能,不思己过,却尽想着歪门邪道,曹捕头,人我都交给你了,你可以好好管管嘛!” 曹捕头听完,表情奇怪尴尬地笑了笑,“杨兄,借一步说话!” “额,杨兄,老曹以为此事要不点到为止?” “怎么?”杨胖子一瞧有戏,沉吟道,“难道此事当中还有隐情?” 曹捕头咧嘴笑道,“这个嘛,哎,实不相瞒,运来酒肆大掌柜与我熟识,关系不错,每月缴纳不少保护费,从不拖欠。前段时间,隔壁临街临江酒楼请来洛阳城中一位大厨,年纪轻轻,厨艺又好,人们吃喝都涌到那里去了,导致运来酒肆生意逐渐惨淡。运来大掌柜急得没法,问我有何主意?我便回道,将那个大厨撬过来便是。大掌柜地直摇头,说要能多花钱那还不容易,大不了花双倍价钱,可那位大厨不干啦!” “后来我思之良久,不得已采取了一些手段。我命人盯着大厨,有次,趁着大厨休息上街时,我借故让人去寻大厨的晦气,两人动起手来,后越打越凶,连周边几间铺子都遭了秧,我赶忙带人将大厨和闹事的都抓了起来,关押地牢中。” “一开始,那大厨以为自己在理,认为临江酒楼掌柜的一定会花钱将他捞出来,可他哪知道此事本就是我故意为之,半个月后,大厨察觉情形不妙,根本没人能帮他,无奈之下趁我巡查地牢时,数次求我。” “直到半月前,我答应放他出来,不过却说道,若不是有运来酒肆的大掌柜为你说情,你被关上一年还说不定,这天牢里什么人都有,身负数条人命的也不在少数,你被关在此地,保不住哪天一不留神就命丧他们手上了,他们这些人反正都是死,也不在乎多背负一条人命!” “那大厨虽感激涕零,可也不明所以,照理说,应该是临江酒楼掌柜为他运作,怎么现在却成了运来酒肆的掌柜?我编个谎回道,你年纪轻轻,又有一手好厨艺,人长得也不错,运来酒肆掌柜家的千金某次见到你后,竟然看中你了,心生爱慕,得知你入狱后,苦求其父为你在衙门里上下运作一番,恰巧我与运来酒肆掌柜从小熟识,这才答应帮助你!否则以你闹市斗殴伤人之罪,流放是少不了的!那大厨得知后,自然感恩戴德,这才满口答应来到运来酒肆做事!” 杨胖子摇头,“谎言很拙劣,时间久了,难保他不知道!这个事情得要往深处查,查的越清晰越好,那个临江楼的掌柜,不但不诚信经营,已经涉嫌敲诈勒索,实在不行,看来我刑部衙门都要介入了!” “别,别!杨兄弟,杨大捕头,有话好好说嘛?”曹捕头连忙将杨胖子拉到一边,“临江楼的掌柜和我也算是老交情了,拐弯抹角还沾了点亲戚,为人也挺讲义气,要不这样,呆会我让他来拜见拜见您,说实话,像您这样官府一等一的捕快,他可是仰慕的很啦!” 杨胖子很深沉地瞧了瞧曹捕头,这小子都厉害呀,对这两家准备两头讨好,两头都要吃好处啊! “好吧,曹捕头,你都开口了,我若不答应见见,岂不太不尽人情。不过,我可话说在前头,我们刑部管得紧,尤其是青衣衙门,袁主事一再要求我们廉洁奉公,决不能给刑部大人们丢脸,见面礼可千万别带了!知道了吧?” 曹捕头嘿嘿一笑,心想糊弄谁了,外面都传开了,朝廷六部,虽说也有贪腐,可大都是私下里,唯独刑部,贪得无厌,一旦逮着了什么人,能敲就敲,巴不得把人扒得就剩裤衩子。 “好的,好的。我明白,像杨兄这样的干吏,前途远大,自然清廉无比。杨兄,此事后续我处理还不错。运来掌柜确实有几个女儿,也想将一女许配给他,他因祸得福,何乐而不为呢?现在在运来酒肆干得可带劲了。说实话,我其实也不太愿意干这个事,毕竟这事有点损,可收了人钱财,不替人消灾,往后扬州巡捕衙门的名声坏了,日子可就更不好过了!这个事还请杨兄多多见谅啊!” 杨胖子打了几个哈欠,回道,“好吧,曹捕头,我困了,你的地盘你做主,明天我回大兴城了。你那亲戚,临江楼的掌柜这么崇拜我,就让他晚上来拜访我一下吧!有些事情我得给他提提醒,万一哪天又出了什么幺蛾子,最后还连累了曹捕头,我这心里可过意不去啊!” “诶呀!”曹捕头弯着腰笑道,“杨兄弟,遇上你可是我扬州巡捕衙门修来的福份嘞,晚上我会亲自领着临江楼掌柜的来拜访您!哦,对了,押送卢明月到大兴城后,您可得要为我多多美言几句啦!” “放心,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刚才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的,朝廷的赏银该是你扬州巡捕衙门的,我一个子都不会拿!还有记住了,一个月后,卢明月必须押解到,我会请刑部主事袁铁衣大人安排人手去接应你!” 曹捕头连连点头,“杨兄弟放心,保证将事情办得妥妥的,我会带上弟兄们亲自押送,绝不误事。” ********* 翌日。 洛阳的官道。 一辆新式四轮马车快速前行着,与官道上三三两两的牛车相比格外注目。 赶车的车夫是个年近不惑之年的中年大叔,衣着朴素,身形强壮,像个习武之人,他满脸是汗,面色焦急,正不断挥舞中手中的马鞭。 那马儿瞧着也是一匹千里良驹,虽累得够呛,跑得吐白沫,却仍在奋蹄疾驰,丝毫没有减慢的迹象。 马车中,杨独自沉思,昨夜收到传书,义父让自己速回大兴城。 如今,开皇二十年,四海升平,南北三百年分裂的乱世终于结束! 圣上北击突厥,采取分化瓦解之策略,将突厥势力分成东西两大部分,互不相容,北方之患基本平息。 南方,十年前灭亡陈国,即使后来偶有高慧智等人割据动乱,也被大将军杨素很快平定。 西南爨氏势力,大将军史万岁三战三捷,爨荣被打得毫无反手之力,纳地称臣。 西域各国来朝,东部的倭国也派来遣隋使学习大隋文化。 义父星夜传书,未提任何实质内容。 字越少, 事越大! 这样的情形杨胖子以前从未遇到,难道大兴城发生大变故? 赶到大兴城城外,天完全黑了,朝廷律令,任何人没有持节或拥有圣上特赐腰牌无法叩开大兴城城门,律法森严,没人敢违背,即便青衣衙门的人也不能例外,否则以后如何服众。 车夫回身道,“杨头,赶了十来天路,吃喝都在车上,荒郊野岭睡了好几晚上,我这把老骨头要散架了,大约有二三十里就到京师,前面有个庄子,要不我们吃碗酒水,填饱肚子明个一早进城?” “也好,前面寻一户人家住上一晚,来口酒热热身子!老孙叔,十来天辛苦你了,若不是义父催的紧,咱们叔侄二人也不至于这么火急火燎的赶路。” 杨胖子点点头,十来天把老孙头累得够呛。 老孙头算得上青衣衙门的老人了,全名孙狼,二十来岁时年少轻狂,自负一身武艺,不服朝廷管束,啸聚山林,有一次为了兄弟两面插刀,引起两拨江洋匪寇发生火并,孙狼身负重伤,万分危急时,斩鸡头烧黄纸的结义兄弟却头也不回地跑了!心灰意冷垂死之时却意外被义父所救,后被义父的学识能力折服,便自愿追谁义父身边,牵马执鞭,极为忠心。后来年纪大了被安排照顾杨胖子,杨胖子一直都当做自己的亲叔叔看待。 “看,前面有家茶馆,不如就在此歇息一晚!” “好!” 二人下车,杨胖子眯着小眼睛,伸伸懒腰,喘口气,径直朝茶馆走去。 老孙头旋即将马车停好拴在路边树干上,顺着解下马辔头,把马儿牵进林子边吃些草料。 茶馆儿坐落在小庄子最东边,毗邻十字路口,白天人来人往,生意应该不错。 杨胖子敲了敲门,片刻,门半掩着开了点,店家是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面色黝黑,身形壮实,五官端正,典型一副庄稼汉模样,瞧着令人不自觉感到质朴,敦厚。 他探出头来询问道,“客官,本店晚上可不做生意,打烊了!” 杨胖子急忙用手半拉着门扣,生怕这老实人反手将门给掩上了,陪着笑道,“店家,我知道这是茶馆,晚上不做生意,可庄子里本都是务农的人家,哪来什么客栈。我准备明日一早赶往城里,可是不巧天色已黑,城门已关,我叔侄二人不愿意露宿外面,想借您茶馆住上一晚,不知愿不愿意?” “这?”店家显得有点犹豫。 杨胖子急忙回道,“店家,我们都是正经良民,行个方便,至于住店吃喝的费用,我付给你双倍,如何?” 话说完,从怀中掏出两小块碎银子交到店家手中,“店家放心便是,我们少不了你的银子,况且此处乃天子脚下,难道您还怕有打家劫舍的不成?” 瞧着杨胖子肥嘟嘟,长得还蛮可爱,相貌不像恶人,又舍不得瞧着雪花银子颇为暖人心,店家点头道,“那好,请进吧!但怕要委屈客官主仆二人,本店没有安排过客人住宿,我唤我婆娘出来,将几张茶桌子拼成一张大床铺,垫上被褥,也保管能睡得好!” 杨胖子笑道,“店家好心肠,好人有好报!通铺也不错,店家有没有酒水吃喝?我二人赶了一天的路,腹中饥饿,银两不会少给的!” 店家连连摆手,“小店小本经营,您这的碎银子够多了,可使不得再给银子,说来也巧,前日家中娶了儿媳,邻里间吃碗酒后尚留下一些肉食,我让婆娘蒸熟了给您端上来。” 杨胖子馋的咂咂嘴,微微一笑,摸摸肚皮,叹道,好几天没吃上肉了,只得拿烧饼充饥,今晚便好好犒劳一番。 卷一 第007章 恶梦夜 一大碟子热气腾腾羊肉给端上来,每人还有两大碗羊杂汤。 杨胖子两眼发着绿光,就像猫见到老鼠狗啃到骨头,老孙头也食欲膨胀,两人吃得很带劲,很快一碗汤下肚,忍不住询问道,“店家,有酒不?” 店家笑道,“酒确实没有,还有几个馍馍,要不?” 杨胖子咂咂嘴,把第一碗羊杂汤舔个底朝天,“没酒水,确实有点小遗憾,那就劳烦店家把几个馍馍端上来吧!” 店家连忙进了里屋,将几个黝黑又硬的馍馍端上了上来,还一个劲地招呼着,吃吧,吃吧,刚刚还蒸了一遍,热乎着了。 杨胖子傻了眼,怀疑店家是不是眼睛瞎了,都能当石头砸死人的馍馍,还软和着了,难道店家的牙齿都是金刚钻做的?无奈抵不住店家的热情,只得将馍馍慢慢掰碎放进羊汤里,夹杂着羊汤一起吃。 店家笑问,“客官,你这吃法新鲜,馍馍往羊汤里一泡,怕是羊汤的味道喝得就不够正宗了啊?我打小就喜欢喝羊汤,尤其爱那股膻味,特别带劲!” 杨胖子嘿嘿直笑,看来店家也是一个重口味的主,就像杨胖子自己特别爱吃猪大肠一样,适当洗洗大肠,那味道一个酸爽,“店家可别笑话,我吃习惯了。我时常在外风餐露宿,天寒时,身上带的馍馍冻得和石头差不多,一不小心牙齿都给崩了,一有热汤,我便喜欢将馍馍揉掰碎了放进汤中,吃了软和,夹杂了一股肉香,越吃越有味。” 店家笑道,“果真是新吃法,羊汤泡馍,下次也得试一试!” 杨胖子连连附和,笑道,“店家,实话告诉你,我这吃法,算是我的看家本领,不传之秘,我今个吃得高兴,告诉你了,哪天你要是能将吃法流传开了,发扬光大,可别少了我的好处!” “哪能啊!”店家笑着回道,“要是真能带着我家生意越来越红火,我干脆,就给小店取个新招牌,就叫胖子羊汤泡馍,咋样?” 杨胖子苦笑道,“店家,我有那么胖吗?” 店家一看揭了杨胖子短,倒也满怀着歉意回道,“额,口误,敢问客官姓甚名谁?改名字!” “某叫杨肥!” “哦,那就叫肥羊牌羊汤泡馍吧?” 杨胖子一口气又干了一碗,“店家,反正我怎么都离不了胖,是吧?干脆给我再来一碗!” 店家连连抱歉,“不好意思,瞧我这张嘴,从小到老,就没说过假话,这一碗羊汤,我送给你喝,一个大子不收,算是精神补偿!” 杨胖子无法,长这么大,没见到过这么幽默的老人家,只得岔开话题,边吃边问道,“哎,店家,你说你儿子前日才娶了媳妇,怎么今日店中只见你婆娘,未见你儿子和儿媳啊?照理说,他们也可以出来给你帮衬帮衬?” “怎么?客官还有什么想法?” “胡扯!”杨胖子整了整衣冠,“你看看,像我这么玉树临风的人,还愁着没美女自动扑到怀里吗?” 店家嘿嘿直笑,“有,当然有!瞎子美女,算不算?” 杨胖子又气得大吼一声,再来一碗! 店家急忙转身,换了副面孔,这么下去,杨胖子能把自个都吃穷了!赶紧很老实地回道,“哦,客官有所不知,天色不早了,我儿和儿媳应该歇息了!我有两间大屋,我和婆娘,我儿和儿媳各一大间,客官瞧见旁边的院子了吗?两间大屋院子相连,见他们都睡下了,我也不忍心换他们起来伺候客官!” 杨胖子一脸欠揍的样子,嘿嘿笑道,“店家好福气啊,不忍心唤他们起来,我看是店家巴不得赶紧抱孙子吧?” 店家也哈哈大笑回道,托您吉言,谁不想提前抱孙子啊,这位客官若有缘,等抱孙子时再来此地喝羊汤,好好吃上几杯! 进一步打开话匣子,店家话也多了起来,自己斟了碗茶水,和杨胖子开始秉烛夜谈,剪灯夜话,闲聊着,正好可以等着他们吃完好收拾碗筷。 “客官有所不知,常言道姻缘命中注定,想来自是不假!今年我儿子二十好几,从十八岁那年,我夫妇二人请人为他做媒,前后好几次,皆是女方嫌弃我们家穷,传话的媒人总说我们家只有几十亩永业田,加这一处寒酸的茶馆,地薄人稀,难以持久,不肯委身嫁来。我夫妇二人着急可也没有办法,只恨自己力不从心,数十年的辛苦都不能换来我儿风风光光娶个媳妇,让儿子现在都孤身一人。幸得孩儿体贴我夫妇苦衷,从没有怨言,反而对我们十分尽孝。” 老孙头颇为感触,他也有个儿子,当年拜师学艺后硬嚷着出门历练闯荡一番,谁知途中与人争斗,被人打成了残疾,经大隋官方衙门认定,属于一级伤残,除了能勉强照顾自己,其他的事情也就彻底告别了,现在还在家调养着。 天下父母估计不管能力大小,估计总希望自家孩儿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否则一旦出了什么事情,为人父母还不伤透了心,干什么估计都觉得没多大意思。 见店家一脸欣慰,老孙头感慨回道,“店家,你有这样的儿子很好啊,比那些不肖子孙要强许多倍!” “是啊,是啊!我自然这么想,可孩子迟迟娶不到媳妇成为我夫妇一块心病,可就在半月前,我家似乎突然转运了。那日,我在门口卖茶,迎面走来一位年轻女人,看上去风尘仆仆,衣着寒酸,应是外乡人,她对我说两年前家乡遭了灾,灾后又发生瘟疫,村子里的人都死绝了,她一个人从村子里逃难出来,记得小时候妈妈曾经说过,大兴城还有一位表亲,便一路乞讨而来,想去投亲,现在十分饥渴,想讨碗水喝!” 杨胖子眼珠子一转,笑道,“怎么?店家,莫不是那女子后来投亲不成,便经你撮合,嫁到你家,成了你儿媳!” 店家嬉笑道,“客官说得一点没错,我给那女子一些吃食后,过了几日,夜里,我正准备将小店关门时便又遇上,一询问,女子根本寻不到亲戚,我见她衣着褴褛,样貌倒颇为清秀,便提议收留,希望能成为我的儿媳,没曾想她一口答应了。我喜不自胜,将她引进家中和儿子见上一面,想不到她对我儿印象也不错,于是这桩姻缘便定了下来,前几日,我又请村中甲长作保,去长安县为她纳了民籍,现在总算落户到我家。” 杨胖子拍掌大笑,“造化,造化!想来店家多年行善,上天怜悯,为你送来个儿媳啊!” “是啊,是啊!”店家回道,“我也这么想着,善有善报,我夫妇二人从未有过恶行,想必今日有了报答啊!” 三人在一起又闲聊了会,杨胖子、老孙头吃得饱饱的,待店家将碗筷桌子收拾好,又将几张大桌子拼成床铺,铺上软软的垫被,便倒上去心满意足地睡下了! ************** 杨胖子睡着的地紧靠院边窗户,今晚月色不错,月光洒满庭院,院对面大间屋灯火还亮着,院落中花花草草瞧着一清二楚,不久,一股极为淡淡的异香慢慢传进来。 此刻已是半夜,半睡半醒间,杨肥轻轻嗅了下,发觉这种香气极为特别,以前根本不曾遇到过,肯定不属于迷魂香之类令人昏沉不醒,可似乎又会令人感到些眩晕之感,难道店中有问题? 杨胖子顷刻清醒,一跃而起,凝神戒备,准备一探究竟! 老孙头也惊醒了,急忙询问发生什么事情。 突然,旁边房门打开,店家夫妇慌慌张张急忙跑了出来! 杨胖子忙问道,“怎么,店家,发生什么事情?” 店家一脸惊疑,“哎,不知怎么,我婆娘刚刚做个梦,醒来浑身是汗,说梦简直难以分辨真假,她说我们家孩儿就在她床前,满身伤痕,浑身血污,让她赶紧去屋内看看,再不去看,他都被人吃光了!” 杨胖子一听极为诧异,母子连心,如此恶梦绝非好兆头,况且刚才半睡半醒间他甚至也感受到有不太干净的东西来过,只不过他没太在意,他小时候对这些感应似乎更快,更灵敏,现在却差了许多! 难道又发生难测之事呢? 事有蹊跷,人命关天,杨胖子翻身而起,旋即转身推开院门,“走,赶快去!” 杨胖子正要一探究竟,用脚去踹门,但见店家婆娘上前拦住,回道,“客官莫急,我先喊门!” 一想也是,不能因为店家婆娘一个恶梦,就踹了人家儿子的房门,万一没什么事情,只是婆娘一个恶梦而已,儿子儿媳睡得好好的,那可就尴尬了。 婆娘喊了几声没人应答,屋内似乎还有声响。 店家开始焦急,唤道,“我儿,你怎么呢?爹娘在外边,开门来!”仍没有动静,只得无奈望着杨肥。 杨胖子不再迟疑,快速上前,猛然发现刚才院中传来的异香竟然来自屋内,屋内异香很浓烈,当即一脚踹开门,众人冲进去,顿时眼前发生的一幕令他们惊呆了。 店家儿子浑身血污躺在床上,在他身上,一只像狐狸的动物正趴在其身上啃咬着,那只狐狸看上去异常凶猛,浑身深黄色,三角形巨大的耳朵高高竖起,牙尖爪利,惊奇的是居然还有数条尾巴。 杨胖子眼前一阵眩晕,旋即催动身体内力稳定心神,一声爆喝,从袖中抽出短剑扔了过去,谁知那怪物反应灵敏异常,轻轻一跃便躲过飞剑,一头撞开窗子,露出数条尾巴“嗖”地一声冲了出去,融入暗夜中,转瞬没了踪影! 店家夫妇很快回过神来,扑到儿子身上,哭得昏天黑地!他们只有一子,儿子突然离去,犹如天塌下来,岂能不伤心。 杨胖子感到刚才那一幕极为惊悚,猛兽伤人不可怕,甚至跑进屋内伤人也不少见,可关键店家明明说了,他儿子与儿媳在屋内,现在儿子已死,可儿媳呢?联想到他的儿媳前一段时间突然出现,根本就是个无从查证的人,胖子心中忍不住发出阵阵寒意! “老孙头,你看着这里!我去探探究竟!” 杨胖子推开窗户,准备跃出追寻。 老孙头急忙回道,“头,此事太过蹊跷,还是明日等长安县衙门的人来再做区处吧!” 胖子看着哭着心碎的店家夫妇,于心何忍,转身道,“就因为此事太过蹊跷,明日回禀衙门估计都令人难以信服,破案贵在及时,放心,我自会小心!”说完,便推窗疾驰而出。 卷一 第008章 障眼法 夜色倍明,一个健步冲出去后却难寻那怪物踪迹,可杨胖子鼻子却像狗鼻子一样出奇的好,一股淡淡异香仍在萦绕,时不时随着夜风微弱地传来,杨胖子一路追踪,时而伏地,时而上树,远远望去像一团肉球在跳跃着,渐渐没入山中。 没多时,山中一处旷野,一束束花儿开得异常妖艳,火红色的花娇艳欲滴,那花仿佛带着一股魔一般的吸引力,将人慢慢吸引来此。 花丛中,一处身影若隐若现,杨胖子稳住心神,觉得离目标已经非常接近了。说实话,他没在意这影子究竟是人是鬼,尚未与其接触,一时无法分别。鬼魂总归虚无,即便真得有,存在世间,对人又何来实质性伤害,说不定它只是能穿透一切物质,说到底只是留存于世间的一股精神力量。 人或者妖却是实体,无论如何幻化,不过是一种障眼法,一旦与之接触,自是不同。 朝着身影方向,杨胖子凝神走去,异样香气越来越浓烈,令他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开始慢慢屏住呼吸或者尽量少呼吸,让全身每一寸肌肉开始紧绷,随时做出应战准备。 以前,胖子从未遇到此类情况,即使小时候偶尔荒野中遇见死去亡灵,也不过如袅袅青烟消散奔赴黄泉之路。如今,他面对的可能是种未知生物,一种令常人惊悚的神秘生物。 忽然间,那道身影察觉到危险,转瞬间出现变化,数道红光闪过,映入眼帘是一只青面獠牙的野兽,比刚才屋中所见那只更大、更强壮,也更凶猛! 野兽摆动着身躯,数条尾巴显得更强壮有力,仿佛能横扫一切,银色的月光下,格外狰狞,面对杨胖子发出阵阵低沉嘶吼,随时可能向杨胖子发动致命的一击。 杨胖子无法顾及许多,此刻若退却,估计只能死路一条,不如奋起一搏,况且小时候多年暗夜生活,令他有了远超常人的冷静以及面对未知事物的沉着应对。 在这个世界上,未知的、神秘的,总令正常人感到一丝发自内心的恐惧,可人世间一切却总是从不可知那一刻开始,当人真正明白一件事物真相后,一切又变得那么简简单单,转瞬间令人恍然大悟,觉得不过如此。 杨胖子高高跃起,像一座肉墙,出手了! 剑出如闪电,夹杂着呼啸声! 这是必胜的一击,搏命的一击,他没有留下任何后手,生死存亡的那一刻,机会转瞬即逝,唯有拼尽全力。 不是生便是死! 有时,视死如生往往才有生的希望,从小,他早已见惯生死,死或许不可怕,只是人肉体的解脱,是生的另一种形式! 那只野兽似乎没有想到如此威慑、恐吓之下,杨胖子居然没能吓尿,浑身哆嗦,竟然和疯子一样爆发出惊人的胆识与力量。 面对雷霆般攻击,野兽侧身一跃,似乎躲避,可惜慢了一小步,避之不及,利剑散发着清冷的寒光划过怪物的皮肤,一道鲜血飞溅,滴洒在妖艳的花朵上····· “死胖子,我记了住你,绝不会放过你!” 随着一道红光,野兽消失,转瞬间取而代之的是又一道黑影隐没在林中,数个起落,消失无踪! 杨胖子猛然间变得十分清醒起来,额头冒着清冷的汗珠,手微微颤抖,腿都不听使唤了。 好险,真的好险! 好在死胖子赌对了,他常听江湖人士提及,江湖上奇人异士会一种比较神奇的法术,称之为障眼法或者幻术,见者如身在梦幻泡影中。根本无法分清什么是现实世界,什么又是虚拟的时空。被这种障眼法迷惑的人,要么会被恐吓而突发心病而死,要么就是在混乱混沌中被杀,总之,没什么好果子吃。 从院中闻着淡淡异香开始,杨胖子所见所闻,真可谓亦真亦幻,无法捉摸,但能肯定刚才逃走的是个人,而且听声音是个女人! “妖女,算妳跑得快!”杨胖子重重地喊了一声,“下次再被老子遇见了,老子要妳尝尝什么才是禽兽的滋味!” 杨胖子低下身体,轻轻抚摸着妖艳的花朵,刚留下淡淡的一丝血迹渐渐隐没于花瓣中,花儿艳丽,透着诡异气氛。他不敢在陌生之地久留,顺手摘下一朵放进怀中,稳住心神原路赶回。 ************ 店家夫妇陷入无尽悲伤中,杨胖子不知该如何安慰,人世间一切善缘因果在今夜根本得不到完美解释,命运无情残酷,将两位已近暮年的人彻底摧毁。 如果说行善便能解决世间之事,那恶又为何必屡禁不绝?反而会愈演愈烈? 佛说,世间行善之人到头来得到恶果,皆因前世所行之恶尚未化解,所以今生必须承受痛苦。 杨胖子深感着人世间的不公,即便有人心中礼佛,所求也不过今世善缘罢了,谁会祈求那虚无缥缈的前世以及无法预知的来生! 天亮了,他离开了这里! 他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再来此喝上一碗茶,但愿店家夫妇能从痛苦中走出来,安稳地了却残生。 痛苦的人依旧痛苦,他们的痛与人世间一切相比,仿佛沧海一粟,微不足道。 ************** 大兴城。 帝王之都。 这是一座年轻的才刚刚兴起的都城,皇帝杨坚曾经被加封为大兴郡公而得名。这里布局新颖,规划简洁,成为当时天下最为先进的都城,我们所熟知的“里”、“坊”就是因大兴城而来。 经过十余年发展,城中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凌晨,天空下的地平线上出现第一丝阳光,商贩们便匆匆涌到城中,将昨日辛苦劳作一天的食物拿到城中吆喝,叫卖着,希望能获得微薄的收入,解决一家人的保暖以及应对朝廷派来的如狼似虎的官差。 相反,大大小小天真无邪的稚童们却往来穿梭于大街小巷中,嬉戏打闹,忘记着尘世的烦恼,令人瞧着不禁回想自己曾经的过往,感叹着时光飞逝,无力挽留。 闲来无事的妇人们依偎在自家二楼窗台边,凝望远方,翘首企盼着丈夫的归来,回忆着昨日花前月下的点点滴滴。 时不时回到屋内坐在铜镜前,轻轻抚摸着眼角开始慢慢显现的鱼尾纹,轻叹韶华易逝,岁月如刀,慌忙往脸上涂抹着胭脂水粉,盼望能挽回青春的脚步,祈求能岁月稍作停留,哪怕是一刻也是好的。 人世间分分合合兴亡兴衰在大兴城每一个角落每一天都在上演······ 城东南角有处偏僻幽深的小巷,从整个大兴城的布局上来看,此处远离了三省六部、十一寺,算是挤在平民的居所之中,此地少有人来,路边荒芜渐渐长起了狗尾巴草,即便偶有人来去也是行色步履匆匆,不愿多做停留,生怕惹上什么是非。 这里有座官邸,叫做青衣衙门。被青衣衙门相中的人或多或少会惹上麻烦,这帮身着青衣来去神秘的人,在一般人眼里,简直就是瘟神,谁惹谁有灾! 青衣衙门成立短短数年,朝野皆知,若论由来,人们却莫衷一是,说不出名堂,但有种传闻最著名。 开皇年间,圣上杨坚惧内,独宠独孤皇后一人,最为骄傲的是所养五子皆一母所生,杨坚时不时对臣下们说,以前读青史,皇室多父子相残、兄弟阋墙,而朕则不然,朕的儿子皆一母所生,从小关系极好,决不会出现手足相残的事情,这是皇家多么幸运的事情。 独孤皇后受宠爱,夫妻关系好,可宫内大大小小花容月貌的宫女却一生难得圣眷,听闻有个宫女被杨坚一时心血来潮临幸,第二天被独孤皇后得知后便杀了那宫女,所以宫内一般宫女寂寞的程度可想而知,也是多么凄惨! 某日,有一宫女静夜寂寞,忍不住低声吟唱,“河南杨柳谢,河北李花荣,杨花飞去落何处?李花结果自然成······” 时间久了,此曲被宫女们相互传唱。帝王的心总是多疑的,杨坚自然也听到此曲,隐隐发现曲中有所暗指,预示着什么?急忙命人查找来源,得知乃宫女所唱。 严厉询问曲从何来?宫女说不出所以然,只哭哭啼啼说说进宫时,家乡村中有小孩传唱的一首童谣,不知何人所作?其他的再也问不出。 杨坚惊疑不定,好几日难以安寝,暗中下令处死这宫女,命刑部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面对无头无尾难知其意的一段童谣,刑部更无可奈何,可圣命难违,开始大范围巡查,数月后,事情却一直无果。 杨坚大怒,认为刑部难辞其责,久负圣恩,准备撤了刑部尚书卫玄的职务,后来晋王杨广推荐奇人袁铁衣,果不出所望,袁铁衣很快查清到童谣来源,来自青州李简刺史府中,杨坚寻个借口杀掉李简全家,且厚赏了袁铁衣。 因为此事,杨广也开始水涨船高,真正进入杨坚的视野,不管干什么事情,总慢慢开始将太子杨勇与晋王杨广比较一番,渐渐地杨广身上充满了闪光点,开始深得杨坚的信任。 杨广趁机建议,袁铁衣奇人异士,愿为大隋朝出力,能够专办悬疑案件,为圣上分忧,没多久刑部又多了个部门,青衣衙门,与中枢五省相比,自然微不足道,但千万别小看小小的青衣衙门,它能解决旁人所不能解决之事。 有人说过,世间万物,不以卑微,不以高尚,存在便是合理。 小小的青衣衙门像一只小小的蝴蝶,往往不经意间的举动会逐渐影响着整个帝国的运命。 ************** “义父,我回来啦!” 杨胖子一路轻快来到衙门后花园中,他在这里生活了十年,这里一草一木每一寸地方都很熟悉,都很难逃出他的眼睛。 平日里,义父闲来无事,总会在此养养花种种草,陶冶性情。看上去像个无所事事的中年大叔。可杨胖子知道,义父比任何人都要关心政治与时局,他这么做,不过是种手段,迷惑人的手段罢了。犹如三国时期刘备在曹操的地盘上,只能没事偷偷学着种菜,韬光养晦以求一飞冲天。 青衣衙门这几年一直处在发展阶段,上升期,已隐隐有超越刑部第一司刑部司的苗头,有些好事之人开始上书,要求压制青衣衙门发展,只是这些事情一直被杨素压着,圣上知晓不多。 “哦,肥儿回来了!” 义父袁铁衣年逾五十,看上去仍身形硬朗,身穿圆领青色袍服显得十分得体,面色不怒而自有威严,尤其那双眼,深邃仿佛海一般不可测,里面隐藏着无穷的智慧。 “事情办妥了?” “办妥了!不出一月,卢明月会押解来京!” “恩,卢明月乃朝廷之患,地方官府抓了数年都被躲过,此事你做得好,杨相若知道,会对你刮目相看啦!” 杨胖子淡淡一笑,杨相便是指杨素,在李德林被贬官去世后,与高颖、苏威共掌朝政。去年大破突厥都兰可汗,如今朝堂上风头正劲,也是义父的大后台,青衣衙门最有力的支持者,说白了,杨素也是在培育扶持属于自己的实力班底。 杨素是权臣,想要提拔谁,照顾谁,那是一句话的事,但杨胖子却不喜欢杨素为人,觉得杨素太热衷权力,为权力无所不用其极,可以为了胜利毫不留情除去任何人的性命,他感到杨素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而现在义父铁了心为杨素办事,令他心中有了一丝抵触。 袁铁衣察觉到杨胖子的表情,“怎么?你有心事?” 杨胖子一笑带过,“义父有所不知,昨夜我与老孙头住宿城外一户人家,半夜发现其子被人所害,夫妇二人悲痛欲绝,我追寻凶手,想不到凶手竟会幻术,连我差点落入圈套,此人好生厉害!” “哦,想不到大兴城出现这等厉害角色?” “是啊,出于什么目的,尚不可知?” “还有线索吗?” 杨胖子无奈摇了摇头,“我猜测此人应是女人,轻功奇高,来去神秘。还有这样拥有秘术的人,怎么会杀掉一个普通的年轻百姓,令人不得其解。现在能判断的,她或许每次出现,身上带着一股奇特的花香!” 一边说着,杨胖子一边将怀中采摘的一朵花取了出来! 将花捏在手中,袁铁衣若有所思,喃喃回道,“想不到世上居然有人培育出红色曼陀罗,果真有些本事!” “红色曼陀罗?” “对,此花称之曼陀罗,原本产自西域,晋朝传入中原,花香能够制人迷幻,作用却不太明显,一直以来,此花皆淡蓝色为主,想不到现在竟然有人能培育出红色品种,想必经过培育,制幻药力会更加强大,你才会受到迷惑!” 杨胖子点头道,“想必如此。否则当时,我冲进屋内时,也不会见到是一只类似九尾狐的动物。后来,我趁夜色追踪,应该快速奔跑了一个多时辰,我怀疑自己已经赶到洛阳地界,那地方我不熟悉,从未去过,一处深山山坳中,皆有这种红色曼陀罗,应该人为的种植!” 袁铁衣思索片刻,回道,“恩,此事可以慢慢察访!义父这么急找你回来,是当前却有一要紧事情要办,韩鸦、雷石不在身边,只能安排你去!” 杨胖子嘿嘿一笑,偷起懒来,“义父,我好不容易回来,又发生什么重大案件,刑部、大理寺都没法子吗?火急火燎催我去办,我最近累惨了,能不能让别人去,让我休息几天!” 袁铁衣笑道,“自然让你休息,此行也算不上办案子,有件事太过蹊跷,需要你去暗中查查!大半年来,你不在大兴城,知道最近朝廷发生两件大事情吗?” 卷一 第009章 史万岁的宝藏 杨胖子摇头,虽然他有些放荡不羁,喜爱无拘无束,可一年来,他只顾拼命抓住卢明月绳之于法,对得起悠柔,对得起被卢明月无端杀死的人,对得起天地良心。至于大兴城中所发之事,一日一小变,一年一大变,多少钟鸣鼎食之家你方唱罢我登场,他无暇顾及,也没资格顾及,本就不想放在心上。 “难道义父交待的暗查之事与最近大兴城中发生的事情有关?” 袁铁衣未置可否,没有急着回答,不紧不慢缓缓说道,“上个月,发生一件满朝震惊的大事,圣上认为杨勇不修德政,有谋逆之心,令他寝食难安,当文武百官众人之面,圣人下诏废掉太子,圈禁起来,同时宣布立晋王为太子!” 圣上此举,杨胖子震惊不已,下点惊掉下巴。 如今已开皇二十年,创立气势如虹的大隋也二十年了。 杨勇身为太子,待人宽厚,朝野皆知,当初为巩固杨勇太子之位,圣上亲自议定,杨勇之子娶当朝宰辅高颖的女儿,两人结成亲家,每个人都认为太子之位不可能有人去撼动。 太子之位确实令人羡慕,当然,也是最难守住的位子,更是会成为众矢之的的位子。 杨勇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当了二十年太子,无论从节操与大局上,都不曾有大过错,想不到一朝被废,如何不令人失望与惋惜? 杨肥默默没有作声,不知说什么好?能埋怨圣上糊涂? 不过,他隐隐猜出原由,道理很简单,晋王要上位,迫切想成为太子,他手下已笼络一大批人,所有针对杨勇的计划开始疯狂实施起来。杨素、宇文述,晋王死党那个不是玩弄权术、阴谋诡计的好手,在这些人面前,像高颖、杨勇那样正直无私的人简直就像从未出过远门的大姑娘,在强盗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杨胖子有些陌生地瞧着义父,他头一次看到义父眼中充满着一丝喜悦、一丝得意,甚至充斥着一丝贪婪,“那要恭喜义父了,你们终于得偿所愿!” “怎么?难道不好吗?” 袁铁衣愣神地看着杨肥,头一次发现事事顺从从未违背过自己意愿的义子似乎对事物有了不同见解与看法,“晋王德才兼备,能力超越各个王子,待人谦虚,生活简朴,圣上、皇后、杨相都认为晋王理应成为太子,况且他排行第二,继承太子之位合情合法!” 杨胖子摇摇头叹道,“或许你们渴望晋王上位,一直都这么认为,不过我还从外面听说道对晋王的另一种说法。有一次,内史省的几个官员在酒楼喝酒,我无意偷听到他们谈论高相国对晋王的看法,他们说,晋王是仅次于陛下、太子的人物,却简朴的连一般官员之家都不如,妻子萧王妃居然穿着最普通的布衣,别人到他们家里,如果没人介绍,人们根本就看不出她王妃的身份,晋王家吃的用的更加陈旧,一张琴多年使用都要成为古董了。高相国曾经劝过陛下,晋王这么做已经完全超出了一个身为王子的言行,完全违背的常理,必然有着不寻常的目的,请陛下三思。” “怎么?外面还有这么传言!难道晋王效仿陛下,不好吗?”袁铁衣一脸凛然地回着,看来,他已经准备找出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随意搬弄是非的人,尤其是掌握一定话语权的低级官员。 杨肥轻轻摇了摇头,夺嫡之争就是这样,有时一个不经意间的表态就会引来是非,他甚至觉得刚才太有点口无遮拦,搞不好义父会将这件事偷偷一查到底,揪出那几个官员,甚至准备找一找怎么贬低高颖在陛下心中形象的方法,于是赶紧岔开话题,“义父,我不是想和你争论什么,只是感到惋惜,从古至今,一旦擅行废立之事,与国与民影响深远,此刻起,只怕朝廷到了多事之秋!” “呵呵!” 袁铁衣朗声一笑,“肥儿,想不到你也关心朝廷时事,这是好事,义父很欣慰,以后还有很多事情要交给你去做!” “为义父分忧,义不容辞!” 杨肥淡淡回道,他本想说朝政时局复杂,每走一步就像押宝一样,弄不好就是满盘皆输,前功尽弃。青衣衙门最好少搀合,尽量不掺和,多办点案子或许会更好,因为无论最后谁来主政,干点实事的人总需要吧, 杨肥话到嘴边又给咽了下去,他知道说了也没用,说了也白说。短短数年,义父摇身一变,从江湖人士成为大兴城中炙手可热的半隐秘势力,怎么舍得放弃权力,怎么会不热衷于权力角逐呢? “好了,肥儿,干大事岂能瞻前顾后!杨勇被废,说到底是圣上、独孤皇后之意,在宫中,他二人并称二圣,杨相、宇文大人等人岂能违背他们的意愿,此等大事其他人能左右的了吗?你只要安安分分干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你才多大?有些事情轮不到你操心,就连义父都鞭长莫及!” 杨肥苦笑,“那是,我一小小的捕快,朝中大事确实与我没什么关系,妄加议论,反而会引来灾祸!” 袁铁衣点点头,孺子可教,很满意,“说得对,祸从口中,今天妄加议论废立之事,唯有你我父子知晓,不能被别人知道,否则你我必有灾祸降临!” “是啊,我明白!”杨肥淡淡地回道,“咱们往别人那里不断地安插眼线,刺探机密,说不定衙门里也有别人的眼线,说话小心点总是好的,千万不能让人抓住把柄!” “那第二件事情呢?”杨肥接着问道,“太子被废了,那这件事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袁铁衣眉头一紧,回道,“第二件事情,让我们终于领教圣上仁厚的外表下掩藏的雷霆之怒,朝堂上,圣上盛怒之下命人杖杀大将军史万岁!” “什么?史万岁大将军被圣上给杀了?” “对,一点也没错!” 杨肥彻底惊呆,如果刚才圣上废太子,立晋王之事能让他沉得住气,那么杀掉史万岁,杨肥认为圣上简直愚蠢,愚不可及。 废太子,立太子,毕竟一废一立,或许能说过得去,归根结底算得上天子家事。 大将军史万岁功勋累累,为大隋朝建立与巩固不知立下多少汗马功劳,怎么能说杀就杀了?他能犯下多大的王法,即使皇帝也不能轻易要了别人性命。 在一个仁德的皇帝眼里,生命依旧是宝贵的,值得珍惜,不是蝼蚁,随意践踏! 杀了史万岁,岂不令天下将士寒心,让臣民们怎么看圣上,怎么议论圣上!即使大将军有罪,论其功也应网开一面,残忍地杀了,圣上多年为己积累维护的圣明岂不一朝结束了? “史万岁难道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吗?” 袁铁衣摇头,“今年阳春,北方突厥又来犯,圣上命时任晋王的杨广为帅,杨素、史万岁为行军总管,分兵多路迎敌,后突厥兵退,圣上认为此次乃系突厥主动撤退,将士们赏赐应酌情,可史万岁不从,认为将士多有劳苦,数次为将士们争功。最近,圣上无奈,召集杨素、高颖等重臣商议究竟如何处理?命人请史将军时,有人来报,说史将军居然拜见杨勇去了!史万岁与杨勇素来交好,此时杨勇才刚刚被废,外界更传言他很有怨言,甚至有不轨的企图,圣上一怒之下认为史将军有不臣之心,招来后不容辩解杖杀于廷下!” “这?众目睽睽,难道都无人为史将军辩解?” “这个?高颖相国与杨勇是亲家,自身难保,杨相国素来与史万岁不和,苏威更是骑墙派,干什么事表什么态都是模棱两可,这个时候就更不敢作声了。其他朝臣又非圣上宠臣,更不敢惹祸上身,一旦为史万岁作保,万一查出史万岁与杨勇有谋逆之心,那可是十恶不赦之罪,全族不保,谁敢劝啦!” 杨肥惋惜地回道,“没人敢劝,所以就任由圣上下令杖杀了史万岁,我只怕将来圣上若是醒悟了,会更加责备你们!” 袁铁衣摇头回道,“估计圣上不可能反悔了!后来经过数人暗中调查密报,史万岁将军这些年干了件大事,圣上发现史将军确实欺君罔上,有不法不轨之事!” “哦?真的?” “是的,你可记得十年前圣上发兵灭掉陈国之后,西南又叛的事情吗?” “当然知道,那时我还小,后来也听人说了不少!当时陈国覆灭后,西南方属于爨氏势力,不尊王化,圣上命史万岁发兵征讨,后三战三捷,西南爨荣被打得跪地求饶,上来降表,圣上大喜,厚赏了将士们!” 袁铁衣回道,“恩,大致如此,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中确有隐情。当年,西南爨氏作乱,史将军征讨大胜,爨荣亲自去隋军营中请降,恰在此时,圣上下旨让爨荣来朝参见,可爨荣生怕参见后留在京师被软禁,苦思良策,希望能免于进京。身边随从提醒下,爨荣广收珍宝、美女、古玩送给史将军,希望史将军能从中斡旋!后来,史万岁收下全部珍宝等物,私自放走爨荣,可事有蹊跷,被朝中探子得知,偷偷向圣上密报此事,圣上震怒,派人前来调查!史万岁发现事泄,不得已,将珍宝、古玩沉没于江中,将爨荣送来的美女统统杀了,连知情之人史万岁也没留下活口!调查时,史万岁抵死不认,此事也就不了了之,暂时告一段落。现在又有人密报此事,想来圣上已经相信了!” “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杨肥不解,照理史万岁爱护士卒,从不摆将军臭架子,特别注重名声,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他的身上?难道另有隐情? “此事应该属实,毕竟有位知情人,爨荣,以朝廷能力,从爨氏口中了解事件真相,可信!” “爨荣两面三刀,朝秦暮楚,他的话可信度会有多高!”杨肥显然不相信,爨荣所言,史万岁通敌误国之嫌疑,如果污蔑呢?难道就这么认定呢?太草率了吧! 袁铁衣回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觉得此事应该慎重,好比捉奸捉双,抓贼拿脏,史万岁即使收了贿赂,起码也得将那些珍宝给找出来作为证据,让他无话可说,甘愿伏法,是吧?” 杨肥沉默片刻,询问道,“我渐渐明白了,义父的意思是那批价值连城的宝物被沉到江中不见了,总得给找出来吧?” “确实!我也这么想的!”袁铁衣道,“赃物不见了,是圣上万万没有想到的地方,杀了史万岁,批赃物如泥牛入海,再想找出来,难啦!我们略微知情的人还好点,可天下悠悠众口就不好讲了,一个枉杀忠臣的错误,估计圣上是背在身上了!” 杨肥慵懒的身子渐渐笔直起来,跟在义父身后,“我明白了,你着急让我回来,想让我去蜀中查找赃物的下落?将事情真相给找出来!” 袁铁衣点点头,“不错,此事难度太大,蜀中河流众多,没人知道那批珍宝究竟沉没在那条江中,此去比大海捞针好不了多少!换做一般人根本做不了,但义父知道你有些特殊本事,所以此事你办最为妥当。” 卷一 第010章 蜀中奇闻 杨肥当然明白义父所指的能力究竟是什么?其实这不过是外界一种传言,实际上不是那么一回事。 杨胖子确实有种与生俱来的能力,扑捉灵界的信息与力量,能够发现亡灵,可那已经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成年以后,他感觉自己的这种能力不知为何会慢慢消失了,除非有时候在一些很特别的场合,他突然间又可以做到。 迄今为止,他并不能控制这种能力,这种能力在他身上发生往往是种偶然,不可预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遇上这种事情,自己都解释不清! “义父,我远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神,我觉得自己最多只能算是一个通灵者,如何与亡灵交流,控制亡灵,穿梭与阴阳两界我根本没那个实力,我之所以能破获一些疑难奇案,主要靠运气或者靠我高于常人细微的洞察力,如果我真能与亡灵交流,那天下的无头命案我一个人破获就行了,大不了问一下被杀死的人,凶手是谁不就行了,何必现场勘察推理呢?” “哈哈,通灵者!” 袁铁衣笑道,“就凭通灵者三个字,相信你将来会不同凡响,我看中你,不是在于你的特殊能力,而在于你干什么事情都有恒心,那种锲而不舍的精神连义父都为之折服感动,放心,好好去做吧,我相信你的实力!” “好吧,我会尽力!” 杨胖子只能耸耸肩,自嘲笑道,“我估计不是一两个月能干得好的事情,史万岁奉旨征讨西南,方圆之广,难以想象,大军曾经过多地,要找出准确埋藏珍宝的地方不容易,不知道现在有没有线索可以挖掘。” 袁铁衣回道,“有没有线索我不好肯定,但现在蜀中发生一件奇闻都传到圣上那去了,圣上交给了杨相,杨相要我们尽快探明实情回复他,我仔细分析了一下,或许此事对你也有些帮助。” “哦,奇闻?” “对,天下奇闻!远在成都的蜀王杨秀上表给圣上,说他那里最近发生一件奇事,城外有个村庄,庄内有个男人居然生孩子了!” 杨胖子瞬时愣住了,旋即怪笑道,“胡扯,男人怎么会生孩子!一定是村里人闲的没事胡乱瞎编,以讹传讹。杨秀将此事告诉圣上,不是没事找抽吗?” 袁铁衣意味深长回道,“你觉得蜀王杨秀属于那种没事找抽型的人吗?外界都传,蜀王英明神武,不亚圣上,他会没头没脑上书就是为了告诉圣上,他的封地有男人生孩子了吗?” “怎么?难道另有深意?圣上相信了吗?” “圣上自然不信,否则也不会让杨相去调查,但是杨秀究竟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估计圣上也明白,不好意思说罢了!” “一个男人,噢,不,应该是不男不女的人生个孩子,我想不出究竟能引出什么深意?”杨胖子不削一顾回道,“我不信,难道放屁还能秀出一朵花来!” 袁铁衣笑道,“肥儿,你不懂上位者的心思,他们从不会把一件简单的事情想象成简单,他们复杂多疑的心思完全固化,即使再清楚简单的事情,到了他们眼中,都会引申出不同的想法!生在这样的名利场中,如果你不去揣摩上位者的心思,你将会感到无所适从,根本不知你的下一步究竟该怎么办!这年头,给皇上办差还是要讲究悟性的,缺心眼的人干不了,一不留神说不定连命都没了!” “那是,那是。朝廷里的那些官员大部分都像个泥鳅,像高颖那样的谦谦君子表里如一估计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额,也不一定。高颖很有才,虽然脾气差点,可只要圣上需要,目前还是到不掉的!” 杨胖子也太懒得思考庙堂格局,毕竟那离自己太遥远,仍想着那件益州奇闻,询问道,“哦,那义父你说说,圣上究竟怎么想的?” 袁铁衣倒显得不着急,缕着胡须,“呵呵,肥儿,先问你个问题?你可知道蔡邕此人!” “知道,汉末大儒嘛!” 杨胖子不以为然,“小时候,义父没事逼着我读了不少书,国学经典我也死记硬背了不少。蔡邕自然知道,以后有机会,我定要找出他所作的广陵散曲谱,听闻嵇康死后,广陵散曲谱失传,不知后人还能不能一睹广陵散的真容!有机会,我都想好了,扒一扒魏末晋初一些名家的坟冢,我就不信,找不到失传的广陵散!” 袁铁衣指着杨胖子的鼻子开骂,“去,你小子怎么脑袋里尽想着这些缺德事,挖死人坟,我告诉你,你要是坏了我袁铁衣的名声,我要先扒一扒你的皮!” “是,是!”杨胖子赶紧低头,默不作声。 见杨胖子服了软,袁铁衣才接着说道,“蔡邕的广陵散确实出名,但他有一份奏折也很有名。汉灵帝时,雍州官府上报,说此处某地雄鸡化雌,百姓议论纷纷,说是一种不详的兆头。蔡邕听闻此事后,引经据典意有所指上奏说,民间异像示警,说明朝中有宦官或者妇人干政,请灵帝一定修身明德,则国泰民安!实际上他是准备利用民间朝廷的舆论借机告诫皇上,希望能绊倒宦官势力或者外戚。” “雄鸡化雌?有点意思!我懂了,杨秀也准备学学蔡邕,怪罪圣上没有主见,事事听从皇后意见。当然,他心中或许更不服晋王成为太子,起了夺嫡之心,准备向圣上发飙!” “一语中的!我认为圣上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对此事表现极为关注,让杨相尽快查清,否则,圣上大可一笑了之。” 杨肥有点呕心地问道,“可是,义父,你该不会让我去查查,那男人为何会生孩子吧?” “哈哈,当然不是,我没说完!你有所不知,杨秀上奏此事后没多久,又上奏,说村子里又有男人怀孕要生孩子,整个村庄早已一片慌乱,迫不得已,他已经命人将整个庄子的人都迁移出去,派人包围起来,防止风言风语继续扩散引发整个蜀中的局势!” 杨胖子问道,“那圣上意思呢?” 袁铁衣回道,“圣上有什么办法,只得同意!” 杨胖子小眼睛转了转,沉思片刻,“义父,将庄子封锁起来,防止风言风语倒是可以理解,可蜀王干嘛把他们都迁移出去呢?不是多此一举吗?” 袁铁衣喃喃回道,“是啊,多此一举。据我所知,蜀王恐怕另有深意。我经过查实,九年前,史万岁将军率军在庄子里驻扎过,庄子旁边有一条河,传闻汉末刘备河边狩猎,猎到一头白色梅花鹿,心中大喜,认为此乃天意,于是返回成都登基为帝,后来百姓都称此河为鹿溪河!” 杨胖子惊呼,“鹿溪河,我靠,义父刚才说史万岁应该是将宝藏沉入水里,难道杨秀想对史万岁的宝藏下手?” “我可没这么肯定?”袁铁衣嘿嘿直笑,“肥儿,这可是你自己猜的?” 强烈的职业本能促使着杨胖子跃跃欲试,“义父,我准备明天就出发,办了好几年的案子,还从没遇到过寻踪探宝的!”心里已经开始乐开花了,要是真能找到宝藏,那可就发了,随便中饱私囊一点,以后就可以开始无节制花钱了。 “肥儿,你可不要小瞧了此事!”袁铁衣告诫道,“此事我估计没错,蜀王已搀和进来,他什么人?咱们心中还不清楚吗?他即使犯了一千件错事,可他还是王子,是皇帝、皇后的宠儿。前几年,他在蜀中干了不少缺德事,后来圣上不也什么都没问,只是将他弄回大兴城,居然干上了左领军大将军,要不是和废太子杨勇不对付,圣上还不舍得将他又放到蜀中去。咱们呢?只要一不小心得罪蜀王,莫说以后寸步难行,丢掉性命都有可能!我派你去,不是和往常一样去查案,而是准备去向蜀王献上贺礼的!” “献贺礼?” “是的。蜀王放到封地又一周年了,实际上臣子间仍有些不成文的惯例,朝廷官员、各地封疆大吏应该遣人备一份礼物去瞧瞧,问候一下。当然,自己之所以不去,主要是为了表现出臣子们与藩王往来很少,让圣上放心,绝无结党营私之意。” “我明白了,这次,义父让我代表你去拜见蜀王,顺道在探探情况,不到关键时刻,决不能轻举妄动!” “嗯,正是此意!当然此行非你一人,还有人为你作伴?” “谁?” “阴侍郎家的公子,阴弘智!” “那个小白脸,外界传言就知道吃喝玩乐!”杨胖子不悦回道,“我算明白了,义父这么安排,让我此行还有个目的,保护他吧?” 袁铁衣白了一眼,反问道,“得了,也不称称自己的斤两。阴侍郎名门望族,主持刑部事务,乃朝廷重臣,他的儿子出行,家丁护卫前呼后拥,我用的着安排你去保护吗?我与阴侍郎认识多年,彼此关系算不错,此次让你和他儿子一路同行,我还是征求阴侍郎同意的,是想让你们之间也多熟悉熟悉,增加友谊。肥儿,你总不能当一辈子捕快吧!你虽然读了些书,可走科举行不通,科举都被那些豪门望族给霸占了,所以只要一有机会,义父是想通过别人将你举荐到千牛备府或者骠骑府中,谋个好前程。实在不行,也可以去大理寺,总之不能在我这衙门里当一辈子捕快!” 杨胖子心中挺感动,毕竟义父这么安排也是想让自己能走向更高的层级,只是他现在还真没什么想法,“义父待我恩重,我自是明白,可我就喜欢办案,我想先成为神捕!” “什么?”袁铁衣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神捕有什么用?到头来依旧是捕快!你是不是准备气死义父!告诉你,有些事情没什么好商量,你此行除了暗查之外,便是与阴公子拉拉关系,我还听说阴公子有好几个妹妹,个个长得如花似玉,其中有一个叫阴月娥,坊间更是有小才女之称,只可惜是庶出,乃是阴侍郎一个小妾所生,其生母也亡故了,我还准备瞅着机会看看能不能为你提亲呢?” 杨胖子开始头大,开始怀疑义父火急火燎催他回来,难道不是为了办案,而是着急为他相亲吗?“义父,我才二十岁!我还想着能多多为您办事,为您分忧呢!” “好了吧!”袁铁衣摆摆手,一脸无奈之色,“肥儿,义父半生孤苦,早年妻儿不幸意外夭亡,没有子嗣,便收养你们三个义子,韩鸦、雷石虽有一身武艺,可从不习文,又生性孤僻,不喜与人交往。唯独你,亲生父母亡故,但也算出身南朝官宦之门,武艺虽算不了上乘,可从小也比较爱好学习,三个人中,唯有你能文能武,我最看好你,将来,义父可是希望你撑撑场面的,你可不能让我失望呀!” 义父打出了感情牌,对自己真没话说,杨胖子鼻尖子一酸,“诶,我晓得了!” 转瞬间,袁铁衣又好似换个面孔板着脸道,“既然晓得,还不赶紧去阴侍郎家和阴弘智约好行期,义父去一趟杨相那里,为你们取来通关文书。” 杨胖子赶紧起身,感动莫名,“好,我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