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野合(引) 夏天没有风总让人烦躁,加上田头有点营养不良扭曲的杨树上吱吱嘎嘎的蝉鸣,更是搅得心头不安,小路边的野草恹恹地垂着头,像死了老娘的孝子。田里的玉米绿色的叶子也卷曲着,看得人喉咙都发干。汗水不断涌出,短袖衫粘在身上,感觉马上就要断气似的。 马明扬把短袖衫脱下来挂在肩头,取下黑框大眼镜擦了擦,又架在鼻梁上,仰脸向着蓝天吸了一口气,觉得爽快一点点,这热死人的鬼天气,要不是明天就离开这个地方,绝对不会出来溜达。 早晨喝了几碗稀饭,出了很多汗还是想方便,靠近玉米田边,解开裤子,刚尿完,眼角一瞄,微微震了一下,玉米行距很宽,一眼望过去,有个人正在锄草,背对这边,高高的玉米杆遮挡下,田里没有风,更加闷热。 那人挥汗如雨,五名村的人本分勤劳,如此辛苦不奇怪,让马明扬瞪大眼的是那个人上身衣服也脱了,是个女人。 马明扬以为眼花,取下眼镜用力擦了擦,再次架上,不错,是个腰很细的女人。 马明扬的嗓子一下子变得像村头干枯的那条小河,毒辣的太阳似乎跑进了喉咙,三十岁,那个年代可是标准的处男光棍,他是文革后期下乡的,一呆就是好多年,好不容易才等到回城的机会,明天就要走了,竟然还有这样的艳遇。 风吹日晒,乡间女人脸部皮肤稍黑,但身上不一定,保守地裹着,露出来令人眼前一亮。 女人似乎感觉到马明扬火辣的目光,猛然转身,发出一声惊叫,扔掉锄头,双手紧紧抱在胸前,一脸惊恐。、 男人有点游手好闲,荒了田地,不然她也不会大热天进地干活。 “马老师。”李翠花见是平时很文雅的马明扬,微微放松一点,转身寻找脱下的上衣。 “翠花,你真美,像维纳斯一样。”铺天盖地的玉米,一人多高,闷热烦躁,加上女人,马明扬哪能控制住,扑过去从后面抱住李翠花。 李翠花不知道什么叫维纳斯,只知道男人要做什么事,身后传来的信息让她一阵慌乱,手抱着胸口蹲在地上,嘴里不停叫着:“不行,马老师,快放开。” 片刻,玉米杆激烈晃动着,持续了很久很久,良久,天地间再次静了下来。 田头树上的禅叫得更加起劲,李翠花光着身子爬起来,顾不上后背上汗水混合泥土,慌慌张张穿上衣服,脚步踉跄逃出了玉米田。 马明扬坐在田里吸了一会烟,有点后怕,抓起李翠花扔下的锄头,离开玉米田向村子走去。远远看见李翠花在门口井里打水,见到马明扬扭头进了屋。 李翠花在灶后烧火,男人黄大洋蹲在板凳上,手里在摆弄百花牌收音机,看见马明扬过来,咧开嘴笑着:“请坐,请坐,你留给我的收音机不错,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在我家喝两杯。” “我还有点事,到村支部去一趟。”马明扬瞄了一眼低着头的李翠花。 “你见外了不是,都天中了,怎么能走。”黄大洋拉着马明扬坐下,向李翠花吼道:“买点酒来,没看到马老师吗。” “不用,不用,翠花也够累的。”马明扬一语双关,想起玉米田里的一幕,身体又有了反应,李翠花瞥了他一眼,脸色红了红,大步走了出去。 那个夏天五名村没什么大事,除了一场干旱,就是一个叫马明扬的教师离开了,一向抠门的黄大洋请他吃了一顿饭。后来听说马明扬去了什么市,从小秘书到处长局长,再然后就是然后的事了,按下不表。 还有一件小震动是黄大洋那个插在牛粪上的鲜花女人在生了两个女孩好几年之后忽然怀孕,乐得黄大洋合不拢嘴,大呼自己玩命干终于有了收获。 第二年。李翠花生了个大胖小子,黄大洋专门请村头算命的瞎子算了一回,瞎子说大富大贵,祖坟冒青烟。 黄大洋乐得屁颠屁颠,又特意让村里学问最高的马会计起名,起了七八个,李翠花一个也没用,把孩子叫做黄玉米,理由是乡下人对玉米亲切,贱名,好养活。 乡村的岁月简单平静,枝头的树叶黄了又绿,绿了又黄,黄玉米也在一天天成长着,转眼间已经是十五岁,大姐黄玉婷和二姐黄玉芳只上了几年学,父亲黄大洋把光宗耀祖的希望寄托在黄玉米身上,可惜,黄玉米十三岁的那年黄大洋在开山的时候遇到了意外,变成半身不遂的废人,由于在外地,打官司人家嘴大,不了了之。 看病吃药,家里仅有的一点积蓄转眼花光,黄玉米辉煌的上学之路戛然而止。 正文 第二章 春光无限好 “啪。” 一声脆响,黄玉米手里的弹弓架晃动着。屋里传来黄大洋的吼叫声:“你个王八蛋,狗日的,整天玩弹弓,不学好,小心老子扒了你的皮。” 黄玉米撇了撇嘴,不理会老爹的叫骂,拿起水缸里的水瓢舀了点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眯着眼看了看毒辣辣的太阳,吹着口哨走向门前的小路。 不远处一个矮胖的身影站在路边,不断用袖口擦着汗。他叫黄皮皮,和黄玉米同龄,十五岁,家里并不怎么富裕,属于喝水都长胖的那种,人家长个头,他往横里长。 “冬瓜,子弹准备好了没有,我们出发。”黄玉米一手叉着腰,一手晃动手里的弹弓,弹弓架是二愣子他爹从工地上带回来做火叉的钢筋,橡皮筋是大姐买来扎辫子的,弹弓包是从黄大洋那双用不着的牛皮鞋上剪下来的,材料简单粗陋,威力却十足。 “准备好了,还有一些在二愣子那里,没有晒干。”黄皮皮从衣袋里抓出一把圆溜溜的小球。都是用村头小河边的黄泥捏成,经过太阳晒干,光滑坚硬。杀伤力很大,隔着二十米可以打碎厚厚的玻璃,黄玉米第一次试验就是村头小学办公室的窗户,为此还被关了一天。 初夏午后打小鸟实在不是时候,加上黄玉米的准确率很低,两个人沿着村子转了一圈,只打到一只小黄雀。累得黄皮皮气喘吁吁:“玉米哥,我们歇歇,行吗?” “行。”黄玉米把弹弓别在腰间,找了个树荫坐在地面上,毒辣辣的阳光下,村里没有人走动,蝉鸣声呱燥得很,黄玉米感觉嗓子发干,抬手拍了拍黄皮皮:“村长家院子里有棵大梨树,去搞点,渴死了。” “村长家可是有大狼狗。”黄皮皮摇了摇头,一身肥肉,想起狗就有点害怕。 “你真是个猪脑袋。”黄玉米在他头上拍了一把:“我们不走大门,爬上院墙就够着树枝,还怕狼狗上树啊。” “有道理。”黄皮皮舔了舔嘴唇。似乎尝到了大鸭梨甜甜的汁水。 村长的家在村子中间,红砖灰瓦小院墙,在村里是最好的,门口还有两棵桂花树,到了秋天远远就闻到清香。桂花树很名贵,据说是乡长送的。 村长家在村头村部旁边开了一间杂货店,白天村长和老婆都在店里,家里的院门紧紧关着,阳光照在门上的两个铜色门环上,有点耀眼。黄玉米和黄皮皮绕过院门,来到西面院墙,四处看了看,没有人,仰脸可以看见大梨树的枝桠上缀满青色的果子。 黄玉米伸手竖起,贴着院墙比划一下,估计跳起来也够不着,转脸看了一眼黄皮皮,黄皮皮苦着脸:“又是我啊。” “当然是你,受点累,不过你哪次吃得不比我多。”黄玉米不由分说,手按着黄皮皮的肩膀:“蹲下,蹲下,就算我在下面,也受不了你这么重。” 黄皮皮乖乖地蹲下,黄玉米双脚踩在他肩上:“上。” 黄皮皮慢慢起身,很快黄玉米双臂就趴在了墙头上,仰脸看着树枝上的梨,刚要伸手,旋即又收了回来。院子里忽然传出哗哗的声响,眯着眼望过去,梨树下不远处是一个水井,一个女人在弯着腰打水,然后倒在一个大木盆里。 “是不是大傻?”黄皮皮在下面也听到了动静,低声问。大傻是村长的大儿子,见人就会呵呵笑,据县里医院的医生说是弱智,还有个笑话说是村长洞房那天喝醉了,干了一夜就生了这么个玩意。 村里孩子经常逗大傻玩,村长是个体面人,怕惹笑话,有时候会把大傻反锁在家里。 “不是。”黄玉米摆了摆手。示意黄皮皮别说话。 黄玉米屛住呼吸,等待女人打完水回屋里。可是,女人并没有走,身体转了一下,黄玉米看清了脸,是村长的大女儿夏翠莲,眼睛不大但很好看。是 “王八蛋,你快点,干什么呢。”黄皮皮在下面不堪负重,汗水滴滴答答,低声骂起来。黄玉米不理他,黄皮皮对他绝对忠心,不担心他把自己扔下去。 酷热的夏天,凉水洗澡,很惬意,夏翠莲轻声哼起了小曲,声音还挺好听:“春季到来绿满窗,大姑娘窗下绣鸳鸯、、、、、、、” 黄玉米把下巴放在墙头上,眯着眼,刚听了几句,眼角看到一条大狼狗从堂屋房间内摇头摆尾出来,走到李翠莲身边,忽然抬起头警惕地望向黄玉米。 奶奶的,要坏事。黄玉米知道大狼狗马上就要叫了。一伸手抽出腰间的弹弓,扣上子弹。他平时就痛恨这条狗,村长那个傻儿子经常带着吓唬人。今天好戏看不成了,先解解恨,然后开溜。 黄玉米双臂前后错开,拉满弓,瞄着大狼狗就打过去,出手的刹那,脚下的黄皮皮晃了晃,失了准头,泥球没有打中大狼狗,而是击中了夏翠莲的大腿,夏翠莲发出一声惨叫。 黄皮皮原本支撑得筋疲力尽,听到惨叫声,一屁股坐在地面上,肩头的黄玉米被摔了个四爪朝天。翻身坐起,还没有来得及大骂黄皮皮,两三个人出现在面前,黄玉米一抬头,看到了村长那张铁青的脸。黄玉米用八辈祖宗保证,那是他这辈子见过最恐怖的脸,比噩梦中的妖怪还可怕。 正文 第三章案子 上 花旗镇派出所在镇东头一个院子内。陈旧的青砖红瓦房,有点破败,政府新的办公楼正在紧锣密鼓的建设中,要不了多久就要搬过去,这里也就没打理,垃圾堆在墙角,花坛里的花早就枯萎,长满乱草,还有一角不知谁家种了一些葱,倒是长得绿油油的。穷乡僻壤,没什么大案,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五位工作人员平时也就一两位上班。 “姓名。” “黄玉米。” “年龄。” “十五。” 一个狭窄的小房间内,所长李来福坐在桌子后面,大盖帽戴得端端正正,旁边是刚来的女民警吕一莲,长得瘦瘦白白真有点像莲花。黄玉米耷拉着脑袋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双手放在双腿中间搓动着。 “小小年纪就不学好,你知道这是犯法的吗?”李来福义正词严地说着,声音很大,吓得黄玉米哆嗦了一下。 “我没做什么坏事啊。”黄玉米惊恐地抬起头看着李福来,然后把目光转向桌子上那把弹弓,吞吞吐吐地说着:“我就是想打那条大狼狗,没想到打到夏翠莲。” “你为什么要打那条大狼狗?” “我和黄皮皮想摘村长家的梨,够不着,就踩着黄皮皮爬上墙头,然后看到夏翠莲在洗澡、、、、、、” 黄玉米瞥了女民警一眼,觉得这样的话不太好意思,女民警并没有抬头,静静做着记录,不过脸颊微微红了红。李来福的目光反而亮了一下,语气急促:“继续说,详细点。” 女民警眼角瞥了一眼李来福,李来福抬手整理一下帽子,坐正身躯,咳嗽了一声,放慢声音:“我们要了解详细情况,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位好人。” “我是好人。”黄玉米大声叫起来,挥动胳膊就像少先队员在宣誓。 “好人坏人等你说完,我们调查清楚再说。”李来福抬手拍了一下桌子:“坐好,说。” “是这样的、、、、、、、”黄玉米详细说起来,细节之处不敢遗漏,李来福还会追问一点,要不是有女民警他可能连夏翠莲的每一寸都要问。 问完了黄玉米,又把黄皮皮叫进来,黄皮皮耷拉着头,整个人更像一个皮球,可怜巴巴,一边说一边抽泣着,看那可怜样黄玉米忽然觉得自己很硬气,很男人,抬起头对着李来福,学着说书人说的英雄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模样:“不关黄皮皮的事,一人做事一人当。’ 黄玉米的话说得够硬起,似乎起了作用,黄皮皮竟然真的被放了,留下他一个关在房间内。 天气闷热,刚刚傍晚蚊子就开始活动,黄玉米发育不是太结实的身体受到轮番攻击,胳膊腿脖子里被自己抓出一道道血痕。最难受的饿,肚子咕噜咕噜叫,就像打雷一样。 迷迷蒙蒙间,黄玉米竟然睡着了 李福来审完黄玉米向吕一莲交代一下直接下班,太阳刚刚下山,他没有换便装,这身行头走在街上会引来许多羡慕的目光。那些目光加起来可以让人飘飘扬扬。 “李所长,下班啦。” “嗯。” “李所长,今晚到我家喝两杯。” “不啦,还有点事要办,工作忙啊。” “李所长,王二麻子和我家的事您打算怎么处理。” “这个需要开会认真研究,原则上不放过坏人也不冤枉好人。” 一路上打着官腔,在夜幕降临之前离开小镇,向西走了不远就到了五名村。远远看见村头杂货店的灯光。有了案子就不愁没晚饭,他相信村长大人会拍手欢迎的。 “李所长,家里坐。”五名村村长夏玉贵满脸带笑,大扫帚眉就像开了花。杂货店里有几位闲聊的人见李来福进来,立即溜了出去。李来福在凳子上落座,村长立即递上一支烟,然后用打火机点上。 “你家女儿没什么要紧吧?”李来福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要是有什么,我们会考虑加重对黄玉米的处罚,不过还是个孩子,不太好办。” “孩子没什么,受了点惊吓,李所长,你可一定要严办,这种不道德的小子最好枪毙。”村长咬牙切齿地说着。 “枪毙?国家是你的啊。”李来福白了村长一眼,村长老脸一红,转脸对着老婆吼道:“还不快点做饭,我和李所长喝两杯。” 冷菜很快做好,李来福和村长对面而坐,拉开架势,夏翠莲拿着一瓶五粮液,打开,倒进酒壶,然后给两个人满上。李福来看着夏翠莲娇羞白嫩的脸颊,忽然想起黄玉米的话,目光上下打量着夏翠莲,单薄的衣衫下忽隐忽现,凹凸有致,没喝酒他就有点醉了。舔了舔嘴唇:“翠莲,听说黄玉米打伤了你,重不重。” 夏翠莲原本娇羞的脸颊立即变成一块大红布,柳眉微蹙,一转身向后面的厨房走去,屁股扭动得有点不自然。一弹弓打在大腿上真不是滋味,一定痛得难受,李来福恨不得揉两下。 酒还没有过三巡,门口有人探了探头,李来福认识,是黄大洋的大女儿,几年前记得还是黄毛丫头,现在水灵多了。伸手招了招:“黄玉婷,什么事进来说。” 黄玉婷脚步轻轻走进门,低着头,手指轻轻捏着衣角:“李所长,我爹请你喝酒。” “李所长没工夫。”村长大声吼起来:“是不是为了你弟弟黄玉米,有话让你爹到这里说。” 黄玉婷没有理会村长的话,眼睛偷偷瞄着李来福,李来福心目一动,忽然灵感来了,黄大洋为什么让女儿来,这么晚了是不是有什么说法。 “村长,我还是去一趟吧,黄大洋腿脚不方便。”李来福站起身,一副劳苦功高的样子:“谁让我们干警察呢,为人民服务吗。” 正文 第四章案子 下 门口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黄玉米头皮一麻,尿意都没有,深更半夜,不会有鬼吧。 “黄玉米,黄玉米。” 有人叫了两声,声音很尖,是捏着嗓子说话,黄玉米身体哆嗦了一下,听老人说过,半夜有人叫名字不能答应,会被鬼魂带走的。 “难道没在这里。” 这次声音正常了,黄玉米大声骂起来:“妈的,黄皮皮,你不好好说话,半夜来吓人啊。” “不要大声,我和二愣子看你来了,带点吃的。”黄皮皮压低声音。 “我不饿,要不,就把我从这鬼地方弄出去。”黄玉米靠近房门,抬手抓住钢条晃了晃。 “你想越狱?”黄皮皮声音微微颤抖,明显紧张。 “越你妈个头,这不是大狱,只是审讯室。”黄玉米气恼地说道:“大不了老子远走高飞,出去闯荡江湖。” 豪言壮语都是从街头说书那里听来的,黄玉米和黄皮皮还有二愣子是死党,经常听那些好汉的故事,不过二愣子和黄皮皮比黄玉米知道的要少得多,他们听说书的时候基本都是呼呼大睡,只有黄玉米听得津津有味。, 听说黄玉米要闯荡江湖,外面两个人低声商量了一下,然后响起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门锁很快被撬开。打开门,蒙蒙月光下,胖胖的黄皮皮身后站着一个粗壮的身影,是二愣子,也是十五岁却比黄玉米高一个头,膀扎腰圆没脑子,就像水浒传里的黑旋风李逵。 “你们先回去,我回家看看。”黄玉米也不和两位死党客气,撒开腿向家的方向跑去。出了这么大的事,家里没有人来瞧瞧,猪脑袋都能想出来一定在想办法。 临近家门,远远望见堂屋内昏暗的灯光,家里那张好久没有用的八仙桌摆到了中间,上面摆着许多菜,厨房里传来一阵勺子碰铁锅的声音,肉香四溢,一定是老妈还在炒菜。黄玉米可以用裤裆里的家伙保证,过年过节也没有吃过这么丰盛的东西,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乡下人屋前都是一块打谷场,下过雨用磙子压得很光滑,黄玉米走到场边。刚要叫喊,堂屋里传来一阵笑声,他愣了一下,是李来福,妈的,跑到我家喝酒来了。 猫着腰沿着房屋转了一圈,来到堂屋后面,堂屋后墙上有一扇夏天用来透风的窗户,玻璃坏了一块用纸糊着,还有几块也是布满裂痕,那都是黄玉米学弹弓的杰作。 眼睛贴近窗户,堂屋里的情形看得清楚了点,黄大洋和李来福相对而坐,桌上三瓶酒已经空了两瓶,昏暗的白炽灯下都看得出两个人一脸红光,说话都短了舌头,黄大洋陪着笑:“李所长,我儿子的事你要高抬贵手。” “明白,明白,乡里乡亲,黄叔的事就是我的事,放心吧,明天就把黄玉米放了。”李来福信口说着,很兴奋,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吱的一声。 黄大洋已经不胜酒力,但脑袋还没有糊涂,冲着厨房大声叫着:“玉婷,出来陪李所长喝两杯。” “李所长,我可不敢当。”黄玉婷喜欢看书,说话有点文气。 “什么敢当不敢当,叫哥哥,以后我们多多亲近。”李来福站起身,微微摇晃着,手臂轻摆,在黄玉婷胸口蹭了蹭,黄玉婷脸颊立即红得像大红布,向旁边挪了挪。李来福舔着脸又靠近一点,黄大洋挥了挥手,想阻拦腿脚不便。黄玉米伸手抓住屋后墙边的一根小木棍,他妈的,再动手动脚老子进去打断你的腿。 发狠归发狠,李来福毕竟是派出所所长,在普通人心里,比镇长还要厉害,黄玉米一时也不敢行动。 妈妈李翠花从厨房走出来,把一盘刚刚炒好的菜放在桌上,拉了一下黄玉婷:“死丫头,快到田里看看,西瓜刚刚拳头大,村东头的几个孩子就整天惦记着,不要被偷了,你爹的药钱就靠那些西瓜了。” “好的,妈。”黄玉婷如同大牢里释放一样,转身向外面跑去。 李来福见黄玉婷离开,脸上的笑也跟着消失,打了个饱嗝:“我饱了,告辞。” 说完,迈开脚步直接向外走,黄大洋在后面大叫:“玉米那孩子的事怎么办?“ “明天再说。”李来福头也不回抬手摆了摆。黄大洋看着李来福离开,气愤地拍了一下桌子:“黄玉米那个王八蛋,回来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黄玉米听到老爹发狠,身体哆嗦了一下,老爹气头上可不能回家,再说是从派出所溜出来的,还不知道明天会有什么事,如何向爹妈解释。 转身离开家,已经是深夜,不知去哪里,想了一会,还是到田里和姐姐一起看西瓜,对付一夜。 月光照在空旷的原野上,灰蒙蒙一片,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气息,黄玉米走了一会,心情好了很多,想起在学校学的两首歌,想哼一下,还没有开口,前面已经传来歌声,含含糊糊。 黄玉米侧耳听一下,不错,是歌声,而且声音很熟悉,是那个李来福,半夜三更不回家到田野里干什么,是不是醉酒迷路了,奶奶的,最好掉河里淹死。 黄玉米蹑手蹑脚跟在李来福身后,打算这家伙摔水沟里再踹上几脚。李来福哼哼唧唧继续唱着:“一摸手,二摸肘,顺着大腿往里走、、、、、、” 是十八摸,是李来福在一次大会上点名批评的淫秽小调,越是被批评的往往越被人记得。黄玉米也偷偷唱过,引起村头的小媳妇咯咯娇笑 西瓜田很大,有十几亩,好多家连在一起,每家田头都搭建一个草棚,不过西瓜并没有成熟,偷的人都是小孩,晚上有一两家住着照应就行。 瓜秧四处蔓延,李来福摇摇晃晃几次差点绊倒,瓜棚里传来黄玉婷清脆的声音:“谁啊?” 紧接着一道手电光照过来,照在李来福的脸上,李来福急忙用袖子掩住眼睛:“别照,我是李来福。” “李所长,你来干什么?”黄玉婷把手电关掉,瓜棚里煤油灯的灯光晃动着,黄玉婷手里拿着一本书,身影修长,在暗黄的灯光下显得很好看。 “这么大的一块地,你一个姑娘家不害怕吗,我是警察,来陪陪你。”李来福舔着脸说着,丝毫没有警察的样子,脚下不停,向着黄玉婷靠近。 “你别过来。”黄玉婷慢慢向后退,神色慌张,声音颤抖:‘你再过来我要喊人啦。“ “喊什么喊,这里没有人,再说我就是警察。”李来福笑得很邪,向前一步猛然抱住黄玉婷:“玉婷,你越来越漂亮,嫁给我做媳妇吧。” “你先放手,婚事也要和我爹说一下。”黄玉婷用力推着李来福,慌乱之下还是想起一个缓兵之计。可是,到嘴的肉李来福怎么能放弃,嘿嘿笑着,学着三级片里的样子,咧着嘴:“美人,过了今晚什么都好说。” “你放手。”黄玉婷的声音变成尖叫。 李来福斜着眼,一下子把黄玉婷按倒。 狗日的,欺负我姐。黄玉米一肚子怒火,但是自己姐弟两也不是李来福的对手,冲出去也是白搭。 眼睛瞄了一下,棚子边有把镰刀,黄玉米操起来,对着李来福的屁股砍下去。 李来福一下子嚎叫着跳起来,转脸看着黄玉米,眼中冒着寒光,让黄玉米想起村长家那条大狼狗,去你妈的,砍都砍了,砍死拉倒。 许多事我们不敢做,一旦做了反而觉得没什么要紧,不如做到底。黄玉米本能的反应就是不能让大狼狗反扑,毫不犹豫挥起镰刀,闭着眼横竖乱砍一通。李来福急忙后退,屁股上火辣辣疼痛,哪有心思对付黄玉米,双手向后捂着屁股,转身跑了出去。 脚步声噼里啪啦越来越远,田野里一阵沉静,黄玉米呆呆站着,手掌一松,镰刀掉在地面上,差点砍到自己的脚:“姐,我杀人啦。” ,一把抱住黄玉米。姐弟两坐在床上一动不动,一阵风吹灭了煤油灯,月光显得有点凄冷。 正文 第五章采花有道 天刚蒙蒙亮,警车呼啸着经过村子中间的道路上,扬起一路灰尘,刺耳的警笛声把沉睡的村民们从梦中惊醒,揉着朦胧的眼睛,拉开门,用不着讲究穿着,大裤头大汗衫,一起向警车停下的黄大洋家围过去。抢先的几个人看到了精彩的一幕,黄大洋十五岁的儿子黄玉米被押上了警车。 一时间,小村里轰动起来,亲戚传亲戚,一传十十传百,短短两天,附近十里八乡田头地沟茶余饭后都开始议论起来。黄玉米的名字就像夏天的一记惊雷,让人震惊之余也记住了他。 “听说了吗,黄大洋的儿子黄玉米用镰刀把李来福李所长的JB砍下来了。” 小乡村平时没什么新闻,话题也就在一些小事上转悠,张寡妇家昨晚又被敲门啦,估计是村头的贾老六,马家的猪又下了怪胎,村头的小河涨潮淹死一个外乡人等等。说多了,谈腻了,许多话题吃顿饭就忘记了。 但是,这个初夏发生的大事注定要被大家记住,载入五名村的史册。 残废人黄大洋那个十五岁的儿子黄玉米用镰刀砍伤了派出所所长李来福,惊动了县里,已经派人调查。 这个故事很简短,但引申的东西很多,每一段历史都因为引申而精彩。随着几位警察来村里调查,这件事的版本飞快改变着。 根据村长的叙说,黄玉米小小年纪,无恶不作,是因为被关禁闭而怀恨在心出手伤人。根据就是黄玉米那晚是 从派出所跑出来的。 另外一个说法 也是比较贴近事实的是李来福喝醉酒要强奸黄玉婷,被黄玉米撞破,一刀砍了下去。 强奸这个话题被谈不上素质的村民们肆意渲染,又出现了许多版本,最让人背地里津津乐道,脸上带着暧昧笑容的是李来福已经得手了,黄玉米飞起一刀砍到了李来福的卵泡上,以后就断子绝孙了。 那一刀需要技术,不断有人猜测着,绘声绘色说着,甚至两口子上床还用这件事增加情趣,据说一夜多干了七八遍,那几年村里生育力大增。 低级趣味也好,人性本能也好,黄玉米似乎被掩盖了,他的事也没有人向有关人员证明,李来福毕竟是所长,谁愿意得罪,不过,李来福还是受了点影响,被调到附近的乡镇做所长。至于后来又回到花旗镇是后话,按下不表。 按照镇政府的壹号文件,邪恶再次得到惩罚,伸张了正义,故意伤人的黄玉米被收监,不过他还是未成年,从轻发落。又根据他只是调皮,没有太大恶迹,格外照顾。被安排在离家几十里的一个老式劳改农场改造六个月。 调查,审问,录口供,再审问,签字。一番折腾,十几天后,黄玉米感觉都有点麻木了,初次进警局的紧张也变得平淡下来。坐在车里甚至可以有心情看外面向后飞越的田野绿色风光。 “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警车在一个有点破败的铁门前停下,领头的警官例行公事地吩咐几句,把黄玉米转交给迎接的两位武警,转身开车扬长而去。 “走吧。”两位武警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吆三喝四,龇牙咧嘴,只是看了看毒辣辣的太阳,有点不耐烦地把黄玉米带到门里,咣当一声关上门。 住的房间不大,上下铺睡着七八个人,不过还算干净,窗外是一些大树,挺凉爽。武警吩咐了几句,扔下黄玉米。黄玉米仰脸躺在床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终于结束了,不就几个月吗,早知道多砍那狗日的几刀,二十刀也就十年八年。 “小子,过来。”一个粗粗的声音在旁边响起。黄玉米微微抬头,看到一张三角眼的脸。 “干什么?” “帮我捶捶背。”三角眼咧嘴笑着:“这是规矩,新来的吧。” “没人向我说有这个规矩。”黄玉米坐起身,倔强地看着三角眼。 “小子还挺硬,我来教教你。”三角眼走过来,伸手揪黄玉米的耳朵,黄玉米一侧脸躲过。三角眼手掌下落,变拳,一下子击中黄玉米的胸口,打得黄玉米仰躺下去,胸口隐隐作痛。 “妈的。”黄玉米暗骂了一句,心一横,猛然跳起来,自己身体还算单薄,当然无法和大人动手,但是他有自己的阴招。抬脚一下子踢中三角眼的裤裆,三角眼痛得弯下腰去。 几位同室的人恰好走进来看到这一幕,大声笑起来。有人调侃:“王三,你就是偷鸡摸狗的料,一个小孩都对付不了。” “狗日的。”三角眼怒吼一声,双臂张开再次扑向黄玉米。 “你们干什么?”门口响起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三角眼立即住手,转脸叫了一句:“铁大爷。” 黄玉米也转脸看过去,门口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脸上皱纹很深,眼睛明亮,也穿着劳改队的服装,看大家的反应好像是他们的头。黄玉米也跟着挤出点笑容。 “新来的吧,跟我走。”老人样子倒是很温和,向黄玉米笑了笑,然后扫视一眼三角眼等人:“别欺负人家小,逼急了兔子也会咬人,他可是用刀砍了派出所所长进来的,你们悠着点,别哪天被剁了怪我没有提醒你们。” 说得有点邪乎,黄玉米出刀的时候可是下了吃奶劲的决心,心中怕得要死,哪有老头说得那么轻松。但是,这世上的事往往不需要太明白,能吓唬人就行。三角眼眼中凶狠的光立即黯淡下去。谁都怕不要命的,这又给黄玉米上了一课。 黄玉米跟着铁老头到了场长办公室才知道铁老头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只是个看大门的。后来从别人口里知道得稍微详细一点。铁老头叫什么名字别人都不记得了,也是个犯人,早就刑满,年老了没地方去,干脆呆了下来。犯人来来去去,记不得他在这里多少年,有的人进来过三次都看到他。不过铁老头在场长面前说话挺管用,三言两句就把黄玉米要过去,和他作伴,似乎挺喜欢黄玉米。 当然,进来劳改农场是要干活的。农场无疑是种田,地处平原,八号劳改农场拥有三百亩地,有麦田也有果园,劳改的人都不是太严重的罪,逃跑的代价远远低于刑满释放,也就用不着认真管理。几位武警就是摆设。 黄玉米身体比较瘦一点,年纪又小,农场出于人道主义的照顾,让他负责打扫农场的院子,每天一两遍 。 虽然是照顾,但院子很大,抱着一个大扫帚,卡擦卡擦扫完满头大汗不说,手掌上还落下几个大血泡,第二天血泡就破裂,满手是血,钻心疼痛。 过了一星期,手上布满了老茧,黄玉米渐渐适应了,一边扫地还可以悠闲地哼着歌,不过他的嗓音实在不怎么样。铁老头经常笑着骂他:“你个兔崽子要人命啊,还不如听听鸟叫。” 铁老头每次唠叨黄玉米就唱得越起劲,就像狼嚎,铁老头也不生气,呵呵笑着,还会抓几把花生给黄玉米,用他的话说补补身子,小孩子,不能累伤了。 花生是铁老头的特权,是农场厂长给他的下酒菜,还会不定期给他酒。私下里听说铁老头对农场厂长有恩。 ,人老了就有点孤单,喜欢唠叨,犯人们干活累,回来就睡觉没几个理他,倒是黄玉米清闲一点,晚上睡不着就陪着老人瞎扯,听老人说一些故事,黄玉米喜欢听评书,老人讲的有很多江湖游侠的故事,听得他津津有味。老少两人还算很投缘,有时候黄玉米觉得比他老爹还亲切。 姐姐黄玉婷来过两次送点东西,黄玉米把好吃的分了许多给铁老头,铁老头连声夸赞:“你个王八犊子还算有良心,没辜负我对你好,我没看错人。” 大约一个多月以后,黄玉米的生活发生了改变,一天晚上铁老头讲着故事忽然嘴歪眼斜倒在地面上,送到医院抢救是脑出血,一个礼拜稳定后送了回来,半身不遂,需要人伺候屎尿,犯人们谁也不想干,开会讨论几回,推来推去最后落到了黄玉米的头上,所有人一致通过,黄玉米不再干活,专门伺候铁老头。 黄玉米也不推辞,在家伺候父亲黄大洋又不是一两天,端屎倒尿还要挨骂,在这里好多了,铁老头得到厂长的关照,照看他还可以得到一些好吃的。有一次还有两包烟,铁老头原来抽烟,现在歪着嘴就用不着了。黄玉米对香烟没什么喜好,就是跟着犯人中两个烟鬼学习吐烟圈,两包烟下来,吐得有模有样。 铁老头的脏衣服天天要洗,犯人们见到屎尿的的衣服就皱着眉,有一天,三角眼偷鸡贼撇着嘴哼道:“这是报应,不死不活,留在世上受罪。” “谁没有生老病死,这怎么能说是报应。”黄玉米很不服气地反驳。 “就是报应,你以为那老头是什么好人吗。”三角眼瞥着黄玉米,一脸不屑。 “我看就是好人,至少比你好。”黄玉米大声争辩。 “你个小兔崽子懂什么。”三角眼上前几步,瞪着黄玉米,扬了扬巴掌却没有打。刚进来那天铁老头的话他可记得清楚,别真的不小心被这浑小子砍了。 打不敢打,三角眼嘴里可丝毫不让:“你知道铁老头以前是干什么的,采花盗,你知道吗,糟蹋妇女的。” “什么采花盗,我不懂。”黄玉米呲之以鼻,其实说完全不懂是骗人的,每一个豪侠的故事中都会有个采花盗被解决掉,就是偷人家姑娘小媳妇,偷去干什么黄玉米真的就不懂了,所以对于采花盗的好坏没什么观念。 信息不发达的年代,偏僻的乡村,有时候人单纯得如一潭清水。 “你小子当然不懂,小鸡鸡还没长毛了吧。”三角眼咧嘴露出黄板牙笑着:“告诉你吧,铁老头是偷了省长的女儿被抓进来的,老虎屁股他都摸,省长下了死命令,全省公安机关警力全部动用,调查出和他相关的案件一百四十五起,睡了那么多女人,真是罪恶累累。” 三角眼后面几句话显然是按照公安机关告示上加工的,自己也觉得很满意,眉毛都要飞起来,旁边一位粗壮的汉子踹了他一脚:“别他妈胡说,都要死的人了,你还编排人家,积点口德吧,你自己也不是好东西,连人家新媳妇的裤头也偷。” “扯我干什么。”三角眼嘟囔一句,没敢反抗,粗壮汉子原来是杀猪的,和邻居吵架,一不小心把人家手指砍了下来。都是动刀,和黄玉米可以称兄道弟,他经常拍着黄玉米的肩膀炫耀:“像个爷们,可惜你没有把李来福的JB砍下来。” 争吵是犯人之间无聊打发时间活跃气氛的手段,转眼就过去了,但黄玉米心中惦记着三角眼的话,晚上打了一盘热水替铁老头擦洗身子的时候就好奇地问起来。铁老头身子不能动,脑袋却还算清醒,看了黄玉米好一会儿:“你说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好人。”黄玉米不假思索地回答,他感觉老人确实不错,和和气气,就算是坏人也不能当面说,这是最起码的常识,除非是二愣子。 老人笑了两声,咳出一些痰,黄玉米急忙用纸擦一擦。铁老头眼中有点伤感:“你还算不错,不嫌脏,一定是个孝顺的孩子。” “那是。”黄玉米随口应着,自己也不知道孝不孝顺,反正黄大洋要是这样绝对不伺候,一点不亲切。有一次问妈妈怀疑自己不是黄大洋亲生的,妈妈立即横眉竖目,发了黄玉米记忆中最严厉的火。 “你说采花盗是好人吗?”铁老头又问了一句。 “不知道。”黄玉米很老实地摇了摇头,根据说书的说法采花盗当然是坏人,可眼前这个老人看不出坏,和那种风流或者邪恶的采花盗压根不靠边,有点矛盾:“总是有本事的吧。” “本事当然有点,不然翻墙越壁还不被抓住打死啊。”铁老头听黄玉米的话很有趣,又笑了起来。 提到翻墙越壁,黄玉米精神一震,那可是豪侠的功夫,小五义里面的英雄,五鼠闹东京,听起来心里就发热,要是自己有本事,偷看夏翠莲洗澡也不会被抓住。 想到这里,黄玉米就像饥饿的人看到了一块肥腻的红烧肉,只要学到本事不被人欺负,管他什么采花盗。抓住铁老头的胳膊摇晃着,嘴也变得甜起来:“铁爷爷,你教教我吧。” “冲你这一声爷爷我也得教,不然带棺材里了。”铁老头眉头舒展开来:“不过你可要能吃苦。” “没问题。”黄玉米拍了拍胸口,他害怕的东西很多,就是不怕吃苦。 第二天,铁老头有史以来第一次提出向场长要东西,是一辆轮椅,让黄玉米推着他四处转悠。 也是从那天起,黄玉米一大早起来就开始按照铁老头的方法跑步,扎马步,打拳,锻炼,每天累得半死,但身体一天天壮实起来。 在农场里他们两自由自在竟然没有人干涉,场长还会按照铁老头的要求给黄玉米增加点营养。黄玉米追问过好多次铁老头和场长的关系,老头笑而不答。郁闷之下问过其他在农场里时间长的人,得到的答案最富有想象也最值得玩味,还带着对场长的不满和嘲笑,私下里流传最广也最不靠谱。 场长是铁老头哪一年心血来潮采花留下的成果。 正文 第六章 你姐的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黄玉米是标准的乡下孩子,虽然不懂得多少大道理,但对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理解比任何人都清楚。每天练习从不偷懒,开始用拳头打沙袋,后来直接打电线杆。拳头练完就练脑袋,撞墙,撞电线杆。 铁老头知道得很多,只是按照黄玉米的理解能力传授,多数是硬碰硬的功夫。轻身功夫在农场也不方便练,只能教点方法,其他的就看黄玉米以后的悟性和造化。 三个月的时间转眼即过,黄玉米把铁老头的一套拳法打得有模有样,身手敏捷,脸上的孩子气也去了很多,说话声音变得洪亮起来。 期间黄皮皮来看过几次,按他的说法都是偷着来的,家里老爹老妈要求和黄玉米划清界限,不然长大了媳妇都没得找。黄玉米觉得很好笑,看着黄皮皮圆嘟嘟的脸:“就你这样,不和我在一起也未必找得到。” “你这人真没良心。”黄皮皮瞪了黄玉米一眼,可惜那小眼睛无论怎么用力都是一条线。可能自己也觉得没意思,旋即露出笑容,眼神暧昧:“知道吗,你那次一弹弓打中夏翠莲的大腿根,在那里留下一个疤。” “你怎么知道?”黄玉米好奇地瞪大眼,这种事总是值得想象。 “我姐说的,她和夏翠莲洗澡看见的,这件事村里都传开了。”黄皮皮咧着嘴笑,似乎觉得很有意思,口水都要流出来。 当天夜里,黄玉米做了一个梦,梦到那天看到的院子,梨树下水井边夏翠莲光着身子微笑着,自己热血沸腾地扑过去,然后就是手忙脚乱,脑袋晕眩,。早晨扫地都觉得没力气,打拳有气无力,心不在焉。铁老头看出不对劲,询问了一下,黄玉米低着头一五一十说了。铁老头笑了起来:“小王八蛋长大了, 黄玉米不太明白长大了的意思,但成为大人总不是坏事。接下来几天铁老头教了他一种呼吸的方法,就像庙里的和尚打坐。他每天和铁老头在一起,练习的时候有什么不懂就问铁老头。 “是不是有反应了。”铁老头躺在床上,侧脸看着黄玉米通红的脸颊。 “难受。”黄玉米嘟囔了一句。 “这叫阳气动,是最好的时候。”铁老头轻声说道:“十个脚趾紧扣,如同抓地,吸气提肛门,感觉沿着脊柱向上,过头顶绕一圈回小腹。” 黄玉米按照老人的提醒,静下心,深深吸气,过了一会儿,一股热热的感觉沿着脊柱上升,就像水流,每到一处就觉得非常舒服,后升前降,全身渐渐飘飘然舒服起来。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黄玉米脑袋变得格外清醒,下面胀胀的感觉消失了,一种极度的愉悦感充满心头。 “不错,就这样,以后遇到几天前那种情况你就这样做,就不会放出去了。”铁老头呵呵笑着:“这种方法对男人很有用。” “有什么用?”黄玉米听不懂铁老头的话,一脸迷惑。 “你以后会懂的,慢慢领悟吧。”铁老头笑得很开心。然后又略带遗憾地叹息:“年轻真好。” 说是慢慢领悟,黄玉米一直到离开劳改农场也没有领悟出什么,倒是下面的小弟弟粗了很多。 铁老头也没有等到那一天,那是一个深秋的早晨,黄玉米上厕所的时候铁老头试图站起来走路,刚刚迈出两步就倒下,然后永远离开了人世。还好,他临死前有时间交代几句,没有死不瞑目。交代的内容很简单,让黄玉米把他的骨灰送到老家,和老婆合葬。这时候大家才知道他有老婆,不过也仅此而已。 老头说的山东某县城某乡某村离这里很远,估计黄玉米也不会去,这件事大家只是一笑了之。 铁老头留给黄玉米的还有一只玉镯,据说是大家传言中的省长女儿的,铁老头半夜经常拿出来看,一脸伤感。黄玉米没问,他也没说,成了个永远的迷。 没有亲朋好友后生晚辈送行,只有黄玉米陪着,看着老头孤零零被抬上车,然后到了火化的地方,被推进炉子,再然后熊熊燃烧,最后交到他手里的是一捧灰,比草木灰要白一点而已。 黄玉米知道了死亡是这么简单,那天起他沉默了七八天,场长不知是怕他出问题还是铁老头交代过,向上面打了个报告把黄玉米放了。 小村并没有什么变化,村中间还是那条不太宽的土路,踩着路边枯黄的杨树叶,咔嚓咔嚓响,有人笑着招呼:“玉米,你小子回来啦。” “回来了。”黄玉米板着脸回应,从那些人的目光里总是看得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坐牢可不是件光荣的事,劳改犯那时是个抬不起头的称呼。四十多岁的老光棍二秃子露出满口黄板牙咧着嘴:“黄玉米,你个小兔崽子有两下,听说你把李所长卵泡砍下来一个,真假的。” “滚你妈的。”二秃子在村里独门独户,擤鼻不上墙的家伙,黄玉米对他也不客气,要骂就骂。 “发什么火啊。”二秃子摸了摸几根毛的脑袋,还是咧着嘴,声音放低,鬼鬼祟祟:“我还听说你大白天打村长女儿的主意,那小丫头白不白。” 二秃子的眼中露出看到狗打窝连起来的呕心光芒,黄玉米呸了他一口:“呸,我日你闺女。” “我连媳妇都没有,哪来的闺女,要是有我送给你X。”二秃子笑得很不要脸,黄玉米上前几步,用力踹了一脚。 以前在村里,十几岁的小孩子经常拿二秃子开心,黄玉米没少踹他,但那时力气不大,最近在劳改农场跟着铁老头训练,不知不觉力气大了几倍,一脚踹在二秃子的屁股上,踹得二秃子狗吃屎地趴在路上。 “黄玉米,你个王八蛋,X你妈的。” 二秃子一翻身爬起来,大声嚷着,向黄玉米冲过来,黄玉米只有十五岁,个子却已经长开,比他矮一点点而已。他张开双臂直接压过去,黄玉米毫不迟疑抬起一脚踢在二秃子的裤裆,二秃子弯下腰,骂声变成痛苦的叫声。 “二秃子,你什么人不好得罪,得罪他干什么。”看着黄玉米扭头离开的背影,路过看热闹的马大爷对着二秃子一边摇头一边说着:“黄玉米将来要成为村里的祸害了,没家教,黄大洋年轻的时候就这怂样。” 马大爷的话黄玉米听不到,就算听到也不会在乎,反正老子也进过大牢,算是见识过了,谁想欺负我都不行。 村子中间,圆滚滚的黄皮皮和五大三粗的二愣子站在路边等着,见到黄玉米,两个人一起围过来,二愣子粗着嗓子:“玉米哥,你不是六个月吗,还没到期就出来啦。” “你他妈希望我一直在劳改农场呆着吗。”黄玉米用力在二愣子胸口击打了一拳,他的力气增长了,但二愣子还是像以往一样一动不动,他一身蛮力,皮糙肉厚。 “二愣子就是不会说话,玉米出来了我们应该庆祝一下,还要为玉米哥报仇。”黄皮皮眯着眼,说得慷慨激昂,不过眼角还是四处扫了扫,害怕被家里的大人听见。 “报什么仇?”二愣子一脸不解。黄皮皮抬手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你猪脑袋,玉米这几个月的牢白做啦,名声不好,以后媳妇都不好找了。” “他不是砍了李来福吗,扯平。”二愣子还是一脸迷糊。 “他为什么砍李来福?”黄皮皮引导着,一脸认真:“是因为李来福去瓜地想玉婷姐的心思,为什么想玉婷姐的心思,是因为那天晚上在玉米家喝酒,为什么喝酒,是因为玉米被抓进了派出所,为什么进派出所,是因为偷看了夏翠莲洗澡、、、、、、、” “别说啦,太乱,你就说要干什么吧。”二愣子抬手打断黄皮皮的话。 “那就要看玉米怎么想。”黄皮皮侧脸看着黄玉米。 “冤有头债有主。”黄玉米说了一句评书里的口头禅,停顿了一下,要说头应该是看了夏翠莲,找她报仇,不太好办,他忽然想起阳光下白花花身体和自己在劳改农场做过无数次的梦,心里一阵热乎,下不了手,要恨也恨那条大狼狗,对,大狼狗。黄玉米拍了一下大腿:“对啦,拿大狼狗开刀。” “好,我早就看不惯那狗东西,村长那个傻儿子天天牵着它吓人。”黄皮皮一脸深恶痛绝,紧接着露出点畏惧:“不过,那条狗比我们还要大,怎么弄死它。” “这个我慢慢想办法,先回家,你们晚上在小河边等我。”黄玉米向着两个人摆了摆手,无论如何先回家,好久没有吃到老妈做的饭,以前一直觉得不怎么好吃,现在却忽然特别想吃。 远远望见自己家那个有点破败低矮的屋脊,黄玉米忽然一阵心虚,放慢脚步,拐了一个弯,一个乱草堆后面忽然窜出一条大黑狗,呲牙咧嘴叫着,吓得黄玉米差点蹦起来,慌忙躲向一旁。 狗并没有继续靠近,因为脖子里系着一根链子,链子攥在一个人的手里,顺着手看上去,黄玉米看到了村长傻儿子那一脸傻笑和微微有点歪的鼻子。 看着那条可恶的大狼狗,黄玉米的鼻子气得也要歪了,不过和傻子讲不出理,狼狗也打不过,只能自认倒霉。 “黄玉米,你去哪儿?”村长的傻儿子咧着嘴打招呼,虽有点傻,村里的人他还是认识的。 “去你家。”黄玉米哼了一声,冷着脸回答。 “去我家干什么?”傻子继续问。 “x你、、、、、、、”黄玉米本来想说‘妈’,想起村长老婆脸上有点呕心的癍,停顿一下,大声叫道:“X你姐姐。” 正文 第七章春心初动(上) 黄玉米气呼呼地走开,村长的傻儿子一脸迷糊地看着他的背影,夏翠莲骑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过来,偏腿下车:“夏雨,你在这干嘛?” “玩啊。”夏雨呵呵傻笑:“姐,我刚才看到黄玉米了。” “黄玉米?”夏翠莲蹙了一下眉头。 “是的,他还说你。”傻子记忆力还算不差,就是脑袋不太转弯。 “说什么?”夏翠莲估计没什么好话,但还是很好奇。 “呸。”夏翠莲脸色泛红,瞪了一眼傻弟弟,冷着脸说道:“以后这话不能说,知道吗,说了让他烂舌头根。” “我不说了,让黄玉米烂舌头根。”傻子吐了吐舌头,一脸害怕地牵着狗跟在夏翠莲身后。 五名村属于比较落后的的地方,土地分到户以后也没有多少改善,只有极少的人出外谋生,大多数还是在家坐吃山空,按乡长批评的话说,属鸡的吃一爪刨一爪。 黄玉米家原来还可以,砖石结构的房屋比村里人盖得都早。很正统的格式,门朝南的堂屋三间,中间是客厅,两头卧室,东厢房住着黄大洋夫妻,西厢房是两位姐姐的闺房。厨房独立,门朝西,两间,一间烧饭,一间是黄玉米居住。 门前是一块四方的打谷场,两位姐姐正在场上收拾刚刚收割不久的黄豆,看到黄玉米,黄玉婷大声向房间里喊着:“妈,玉米回来了。” “在哪?”李翠花围着花布围裙从厨房里跑出来,拉着黄玉米的手,上下打量:“你看看,又黑又瘦。” 其实,黄玉米并没有瘦,反而壮实了一点,只是微微有点黑,但也不是干活的原因,而是在农场练习拳脚风吹日晒的结果。 “妈,有吃的吗,饿死了。”黄玉米嗅了嗅鼻子,厨房内传出来一股烙饼的香味。 “吃,吃死你。”堂屋里传出黄大洋的吼声:“全家都要被你害死了,还连累你姐姐,你死在外面不回来最好。” “什么意思?”黄玉米对父亲的怒骂是习惯了,不理解的是怎么连累到了姐姐。 “你坐牢以后,我们家赔了李来福几千块钱医药费,村里又断了我们家的补助,爹又看病,所以欠了很多钱。”二姐黄玉芳嘴很快:“大王村的王瘸子已经来向大姐提亲了,帮我们还债。” “是那个从小得过小儿麻痹症的王瘸子?”黄玉米瞪着二姐。黄玉芳噘了噘嘴,看得出很不高兴:“他家里开粮食加工房,有钱。” “有钱就了不起啊,我不答应。”黄玉米大声叫起来,那个王瘸子村里人都认识,在邻村开了个加工房,五名村的人加工粮食都到他家,人长得不怎么样,还是斜眼。 “你他妈不答应有屁用,你有钱吗,你那件事闹得你姐都没脸见人,有人要就不错了、”黄大洋在屋里大声吼着。 “你叫什么叫。”李翠花对着堂屋喊起来:“你有钱吗,年轻的时候也没下过苦,还有脸说孩子。” “我就说了怎么样,这小子就不像我生的,一肚子坏心眼。”黄大洋声音更大,毫不退让。 “你说什么屁话。”李翠花大声骂起来:“不是你生的是谁的,你给我说清楚。”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吵起来,黄玉米见惯了这样的情形,拿起两块烙好的饼,转身快步离开了家。李翠花在后面大声叫着:“你去哪,晚上早点回来。” 五名村前面有一条小河,不太宽,但很清,有些地方芦苇摇摇摆摆,是黄玉米等人喜欢玩的地方,夏天热了就跳进小河里洗澡。有时候心血来潮还会拿着自制的钓鱼竿站在小桥上钓鱼,不过,黄玉米记忆里自己钓的龙虾比较多,还有一次钓了一条蛇,吓得连鱼竿都扔了。 黄玉米约好黄皮皮和二愣子到小河边那棵大树下见面,是他们很小就形成的默契。他离开家就信步走过去,到了树下看了看西下的夕阳,才发觉自己来得早了点,无聊地捡起一块碎瓦片,抬手扔出去,在河面上打水漂,瓦片跳跃成一条直线奔向远方,水花飞溅。小桥边传来一个尖细的女子声音:“谁啊,溅了我一身水。” 探头一看,小桥下面石阶上站着一位二十出头的女人,削肩细腰,屁股微翘,单薄的花格子上衣有点破旧,瓜子脸柳叶眉大眼睛,很耐看,就是肤色有点暗,是经常风吹日晒的结果。手里拿着一只鞋和一个鞋刷,旁边一个大木桶里放着许多洗过的衣服和鞋子。头发微微乱,上面有许多水渍。 “连嫂子啊。”黄玉米走过去笑着打招呼。女人姓连叫连玉花,外村嫁过来的,男人叫马富贵,不过一点富贵样子没有,尖嘴猴腮,好吃懒做,大家都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是玉米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连玉华笑着打招呼,抬手擦了一下额头的水。夕阳把俏脸照得格外艳丽。 “刚回来,洗完了吗,我帮你搬回家。”黄玉米走过去弯腰伸手端起大木盆,湿衣服挺沉,要不是在农场锻炼过,还真搬不动。 “慢点,慢点。”黄玉米沿着石阶向上,连玉华跟在黄玉米身后,不停嘱咐。 马富贵家离小河边不远,一个小四合院,院墙是土胚,上面爬满丝瓜和葫芦藤,几个大葫芦圆滚滚很惹眼。门没有锁,推开走进院子,静悄悄的,黄玉米把木盆放下,四处看了看:“富贵哥呢?” “出去做工了,听说外面很赚钱,孩子跟他奶奶走亲戚,就我一个人呢。”连玉华随口说着,拿起一件衣服随手挂在晾衣绳上,一人多高的晾衣绳忽然晃了晃,松了下来。黄玉米急忙摆手:“等一下,等一下。” 在乡下,晾衣绳固定很简单,两端用两根木头埋在泥土里,横拉一根尼龙绳就行。天长日久,泥土松动,一根木头已经歪斜,如果绳子上再挂东西就会慢慢倒下来。 黄玉米伸手抱着歪斜的木头晃了晃,一用力拔了起来,放到一边。院子墙角有一把铁锹,拿过来在地面上快速重新挖了个坑,把木头竖起。 连玉华用手扶着,黄玉米把四周挖出来的泥土填回去,填一小层就用砖头砸实然后继续填,继续砸,这样竖起来比较牢固。 深秋傍晚的天气还是有点热,黄玉米做得比较猛,很快就一身汗水。连玉华看着他卷起衣袖露出来的粗壮手臂和单薄秋衣下隐约可见的胸部肌肉,心头忽然有点热热的感觉,轻声说道:“黄玉米,你比富贵要能干多了。” “是吗?”黄玉米正蹲在地面上挥舞砖头,听到连玉华的话抬头笑了笑,抬手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水,忽然愣了一下。 正文 第八章春心初动(下) 如此近距离,可以闻到连玉华身上散发出的汗味,黄玉米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连玉华看到黄玉米的表情,再看一眼自己上半身,立即明白过来,红着脸把手收回来,其实,木棍已近埋了十几公分,早就不用扶了,是她看着黄玉米干活有点走神。 连玉华的神色尴尬娇羞,黄玉米也是脸色一红,低着头继续吭哧吭哧干活,两个人一时无语。木棍很快固定好,黄玉米又把绳子重新系好。拍了拍手:“可以了。” 连玉华拿起衣服重新向绳子上挂,可是,黄玉米这次系的绳子高了一点,她必须踮起脚尖,伸长手臂,那样上半身的衣服就会再次拉起,露出肚皮,一点肚皮算不得什么,农村当众奶孩子很平常,不过有了刚才的尴尬,连玉华感觉很别扭,脚尖踮起又放下。 “我来吧。”黄玉米接过衣服。 连玉华一言不发站在一旁,黄玉米显然已经看出她的不好意思,也就是说黄玉米想到了刚才的一幕,那么会有怎么样的想法?她偷偷瞄了一眼黄玉米,看着宽厚的脊背,忽然发现这个几个月前看起来还是小孩的人已经长大了,成了个男人。 想到男人,连玉华有种异样的感觉,全身发热,忍不住搓了搓双腿。 衣服很快晾好,连玉华说声客气话, 女人的诱惑对于男人不一定全部是脸蛋身材,有时候是一缕头发,一个微笑,一个动作。连玉华此时的动作对于黄玉米就是绝对诱惑‘ 每个人的成长都是在不知不觉之间,黄玉米即将十六了,乡下营养不怎么好,但是也阻挡不住许多方面的成熟,尤其在农场练习了铁老头教的方法之后,睡觉醒来都会有许多反应。面对连玉华的春色,心中有害怕也有兴奋。想着刚才看到的压抑不住冲动。 两个人僵持着,在晚霞中,乡村小院也有浪漫激情风骚的一幕。黄玉米见连玉华没有躲闪反对,胆子忽然大了一点。男人总是会得寸进尺的,弯腰伸手,一下子抱住连玉华。弯着腰,两个人贴得更紧密。 连玉华双腿下意识直起腰,双手抬起掰着黄玉米的双手,急促地叫着:“黄玉米,不要这样,别人看到我就没脸见人了。” “没有人来,连嫂子,我想摸摸。”黄玉米觉得嗓子眼发干,呼吸急促起来。 “这有什么好摸的,你松手。”连玉华继续掰着黄玉米捂在她胸口的双手,可是黄玉米的力气远远比她要大,手掌不仅没有松开,反而用力抓揉起来,少年人没经验,力量很大,抓得她有点疼,但很舒服,一种痒酥酥的感觉,就像抓在心上,手臂忽然没了力气。 黄玉米忽然觉得自己是一只抓住小羊的狼,只是不知道怎么下口,手臂用力搂着连玉华。“妈。”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叫喊,连玉华的三岁的女儿不知什么时候走进来,仰着小脸看着两个人,黄玉米立即松手,两个人触电般分开,黄玉米不知所措地站着。连玉华整理一下衣服,这种时候女人总是比男人沉着,转脸看着女儿:“你奶奶呢?” “在后面,没有我跑得快。”女儿眨动着眼,对于自己腿脚利索很得意。 “小玲,好能干,妈给你做好吃的。”连玉华拍了拍女儿的小脸蛋,黄玉米松一口气,还好,没有被小玲的奶奶看到。 “小玲,小玲。”一位脸很长的老女人高声叫着走进来,是连玉华的婆婆,鼻梁两边有许多麻点,村里人背地都叫她麻奶。看到黄玉米,愣了一下:“玉米,你怎么在这?” “晾衣绳倒了,黄玉米刚好路过,我让他来帮我弄一下。”连玉华声音平静地回答了一句,转过脸看着黄玉米,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玉米,你回去吧,嫂子有空给你做好吃的,谢谢你。” “不客气,有事叫我一声就行,乡里乡亲。”黄玉米打了声招呼,转身逃跑似地离开院子。 马奶奶老脸冷漠,看着连玉华:“我觉得这个黄玉米怪怪的,以后少和他来往。” “他只是个孩子,我看没什么。”连玉华低头整理鞋子,声音很弱,在马家,马奶奶是有名的狠婆婆,连玉华娘家缺钱,是她把自己祖传的玉簪卖了做聘礼过门的,对媳妇不仅骂,还经常打。 “你说什么,孩子?难道你要把个男人带回家。”马奶奶声音尖锐,语气刻薄:“你还嘴硬,这个黄玉米坐过牢,是偷看夏翠莲洗澡,谁不知道,你还要给他看啊。” “我没那个意思。”连玉华嘟囔一句走进里屋,不理会马奶奶的唠叨。马奶奶依旧在外面叫着:“怎么,想学东庄头那个货,勾引男人,没门。” 正文 第九章月上柳梢头(上) 离开马家,黄玉米走回到小河边的大树下,随意坐在一个树根上,看着晚霞的残红照着河面,心还有点惊慌地跳动,搓了搓手,手掌上似乎还留着连玉华身体的感觉。如果不是有人撞到,接下来会干什么?他不知道,反正是男人和女人的事,村里大人开玩笑的时候以及劳改农场的那些人都谈论过,好像和狗啊猪啊差不多,应该很舒服。 两只水鸭从芦柴丛中游出来,头靠着头摩擦着,很亲热,黄玉米一时看得出神。肩膀上忽然被拍了一下,转头看到黄皮皮眯着眼:“想什么呢?发愣。” “想女人。”黄玉米嗅了一下鼻子,似乎依然捕捉到那股香气。 “女人有啥可想的。”黄皮皮在黄玉米身边坐下,手托着胖胖的腮帮子,他对吃肉比任何事都感兴趣:“说吧,打算怎么对付村长家的那条大狼狗。” “我怎么知道,要有办法就不找你们商量了。”黄玉米撇了撇嘴,抓起一个泥块扔进小河,惊起几只水鸟扑棱棱飞向远处。 “用药把狼狗药死。”二愣子粗着声音说道:“在馒头里下敌敌畏和付丹丹,这两种最毒,二秃子干过,药死了北边村子上的一条狗,我看到的。” “不行不行。”黄皮皮急忙摆手:“村长家那条大狼狗只吃他自己家人喂的东西,再说狗中毒会乱跑乱跳,那么大,咬了人怎么办。” “那就用笼子装起来,放水里淹死。”二愣子有点愣头愣脑,异想天开的本事倒是不小。 “屁话,谁能把那么大的狼狗装进笼子。”黄玉米白了二愣子一眼:“馊主意。” 二愣子对黄玉米和黄皮皮的话也不介意,憨憨笑了笑:“那我就没有办法了。” “就知道你没有办法,和你说也是白说。”黄皮皮歪着脑袋看了一眼二愣子。 “不是说商量吗,有主意你自己说啊。”二愣子也不示弱,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吵起来。 “好啦,你们别吵啦,我来想办法吧,用绳子下个套勒死。”黄玉米想了想:“绳子比较好找,我们三个人一起用力,就是一头小牛都能勒死。” “好主意。”黄皮皮拍了拍胖手,紧接着又晃了晃脑袋:“可是怎么让大狼狗进套子呢?” “找块肉,他就算不吃也会伸脖子闻。”二愣子这一下出的点子不错,可立即遭到黄皮皮反对,他舔着嘴唇嚷道:“哪来的肉,哪来的肉,还不如让我吃。” 打工潮刚刚兴起,农村不富裕,吃顿肉还是孩子们盼望的事,尤其是黄玉米二愣子和黄皮皮三家都有困难,逢年过节来客会吃上鸡鱼肉蛋,小孩子也吃不了多少,沾点油水罢了。 “好啦,别嚷啦,肉的事我来准备。”黄玉米看着两位儿时的玩伴忽然有点不耐烦,心绪不宁地挥了挥手:“你们回去准备绳子,把大狼狗宰了我们吃狗肉。” “听说狼狗肉不好吃。”黄皮皮舔了舔嘴:“不过有肉吃挺不错。” 月牙儿渐渐爬上树梢,小村也渐渐安静下来,不时传来一阵狗叫和小孩的啼哭声,黄玉米没有回家,在大树下愣了一会,心中还是惦记着连玉华身体上温热的感觉,沿着小路悄悄靠近连家的土墙院子,趴在墙头上望了一会。连玉华走出屋子到院子一角简易的厕所里,发出一阵水声,然后又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提着裤子。黄玉米一阵耳热心跳,忍不住张口要叫喊,屋里传出麻奶的骂声,连玉华答应一声,快步跑进去,关门,熄灯,院子里恢复安静。 落后的小村没有什么夜生活,黑白电视也只有一两家有,到了夜晚就关门睡觉。离开连玉华家,黄玉米有点失落地往家里走,走了没多远,手掌无意中摸到衣兜里的一小包东西,忽然打了个寒战,差点忘了,离开农场时带着铁老头的骨灰的,原本是一大包,打算扔掉,想起在农场铁老头还挺照顾自己,又教自己功夫。听惯了街头说评书的黄玉米觉得不能做忘恩负义的小人,还是按照老头的遗愿送回他老家吧,心意尽到骨灰多少无所谓,就只留下一小包。 骨灰总不至于带回家吧,黄玉米站了一会,眼睛扫视一下蒙蒙月色下的小村,想找一个稳妥的地方把骨灰放好,埋地下不太好,入土为安,听老人说迁坟有很多忌讳的。别一不小心让铁老头的冤魂缠上了。 不能入土就让它上天,黄玉米眼睛望向天空的月牙儿,当然不会送上天空,目光停在梢部蓬开就像乱草堆的一棵树上,那是一颗大榕树,是村里的象征,据说还没有花旗镇的时候就有了,很有灵性,镇里的干事不知从哪挖出的县志记载着大榕树的神奇传说,总之和董永七仙女的故事差不多,五名村人对大榕树迷信般敬而远之。当然,黄玉米除外,大榕树上有几个鸟窝,很小就经常爬上去掏鸟,村里的老人说他大不敬才给老爹黄大洋带来灾祸。 灾祸就灾祸,黄玉米不在乎,以前不会,现在也不会。快步向那棵树走过去,大榕树很粗,但并不是那种树干笔直向上的树木,一人多高就开始分叉,手攀着树干,黄玉米很快攀了上去,向上越过两三个大腿粗的枝干,把铁老头的骨灰放进一个鸟窝,翻身向下,刚要下跃,忽然传来一阵脚步身。他立即停下来,坐在树杈上。 脚步声有点乱,不止一个人,而且一直走到大榕树下,一个女子的声音:“王毅,你怎么才回来?” 声音很低很弱,但黄玉米还是听出来是夏翠莲,真是巧,竟然到这里偷人,不,算不得偷,她还没有婆家,那么就是偷会。 黄玉米心中热了一下,想起大人们经常说的荤段子,奶奶的,两个人不会现场表演吧。他瞪大眼,蒙蒙的月光下,…… 正文 第十章月上柳梢头(下) “学校放假迟了几天,我一回来就让人带信给你。”一个男子的声音,弱弱的,应该就是夏翠莲嘴里说的王毅。黄玉米用心想着,也只是想出个模糊的影子,应该是邻村的,很瘦弱,是个大学生,附近县镇极少出现这样的能干读书人,还敲锣打鼓宣传过,黄玉米记得,不过王毅家庭不怎么样好,上学的钱都是捐款,自己家也出过一点点,老爹黄大洋还心疼地和妈妈吵了一架。 “算你还有良心,我以为到了大学就把我忘记了。”夏翠莲的声音很黏,听得黄玉米心里一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过紧接着又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感。 “哪能呢,我就连上课都想着你。”王毅轻声笑着。 “那你还读什么书。”夏翠莲娇嗔地笑着,两个人向一起又靠了靠,黄玉米可以听见衣服的摩擦声。 “要是你愿意跟着我远走高飞,我书都不用读。”王毅声音平缓了一点:“可惜你爹死活不答应,你又不愿意走。” “我妈身体不好,我弟弟又那样,需要照顾。”夏翠莲低声说着:“所以我没办法跟你走,也不敢被我爹知道,偷偷摸摸,以后怎么办啊。” 果然是偷,黄玉米心中嘀咕,没想到夏翠莲还有这一套,想起村长那张猪肝脸,黄玉米倒有点同情夏翠莲。 “如此良辰美景,不提扫兴的事,别辜负了好时光。”王毅文绉绉说了几句。 “轻点。”夏翠莲吃吃笑着,然后嘴就被堵了起来,发出一阵哼哼唧唧的声音。黄玉米眼睛又瞪大一点黄玉米感到一阵火热,这个王八蛋王毅真交了狗屎运。 两个人的呼吸越来越粗,王毅声音有点嘶哑:“翠莲,我想要你。” “不行,让爹知道就不得了了。”夏翠莲声音要点胆怯。 “我们又不是没有做过,再来一次,你就体谅一下我的相思之苦吧。”王毅声音急切,两个人拉拉扯扯着。 “那也不行,要是怀上孩子就完蛋了。”夏翠莲用力推着王毅试图解开她裤带的手。 黄玉米终于知道王毅想要什么了,身子,睡女人,两个人早就做过,真不要脸,看夏翠莲一本正经,背地还做这样的事。话又说回来,谁不想做,自己下午还摸过连玉华,要是夏翠莲放在自己面前,想起那身子自己也想做,黄玉米胡思乱想着,忽然有了反应。 “不会的,没那么巧,就一次,翠莲,一次行吗。”王毅的声音越来越粘。 两个人又拉扯了一会,再次合到一起,夏翠莲发出一阵哼哼。不过哼了一会她忽然推开王毅,声音急促:“这里不行,会有路过的人看到。” “这里不行我们去哪?”王毅语气急促得让黄玉米想起黄皮皮看到肉流口水的样子。 “瓜棚。”夏翠莲低声嘀咕了一句。 两个人站起身,搂抱着沿着小道向村子外走。那边是农田,西瓜早就过了季节,许多瓜棚废弃在那里,倒是个约会的好地方。 黄玉米跃下树,站立了一会,夏翠莲和王毅去做那种事了,按理和自己没有关系,大可以回家美美睡一觉,可心里痒痒的感觉让他鬼使神差地尾随这两个人向田野里走去。 夜很静,月牙在树梢挂着,四处朦朦胧胧。夏翠莲和王毅钻进了一个瓜棚,里面立即传出亲吻咂嘴的声音,就像啃猪蹄。黄玉米从瓜棚的一个破洞里望进去,月光恰好也从破门口照进瓜棚。里面有一张破床,两个人倒在床上,王毅压着夏翠莲,手掌顺着膝盖向上摸索,摸到一个地方忽然停下来,抬起亲吻的头:“这里有个疤,怎么回事?” “是村里那个小王八蛋黄玉米的弹弓打的。”夏翠莲提起被打的事,这种时候还是咬牙切齿,显得对黄玉米很愤恨。 “这件事我听说了,他怎么打到你这里,你是不是和他、、、、、、、”王毅还没有说到底,夏翠莲尖声打断了他的话:“你瞎想什么,黄玉米只是个小孩子,他能干什么,我恨不得扒了他的皮,缺德带冒烟的家伙,让他一辈子找不到女人。” 黄玉米忍不住攥了一下拳头,妈的,臭女人,这样咒骂我,老子一定要找到女人,还要多睡几个,有机会把你也睡了,看你狠不狠。 “好啦,你别生气,我们继续。”王毅小声哄着夏翠莲,开始脱自己的裤子。 继续个屁,黄玉米咬了咬牙,老子就让你们做不成。瓜棚是玉米杆和木棍搭建的,他掏了掏口袋,可惜没有火柴,不然放把火把瓜棚烧了。转脸四处看了看,朦朦胧胧看到瓜棚边放着一根木棍,棍上面是个穿着衣服的稻草人,是种庄稼时害怕小鸟吃种子,吓唬小鸟用的。他伸手拿起来木棍的一端,木棍斜伸,把稻草人高高挑起,挂在瓜棚门口。嘴里发出怪异的笑声。稻草人微微晃动着,原本平伸的双臂肩部的小木棍断了,手臂低垂在身边,朦胧的月色下就像个吊死鬼。 “鬼。”瓜棚内传出夏翠莲的恐惧的尖叫声,紧接着两个人从另一端冲破瓜棚,都提着裤子,飞快地向远方奔跑。 看着两个人跑远,黄玉米大声笑起来,扔掉稻草人,弯腰钻进瓜棚,躺在刚才两个人睡的地方,床上是乱草铺着,还留着温热,鼻子闻到一股香味,是夏翠莲的,这骚女人香味没想到这么大。 不对,黄玉米翻身坐起来,这香味浓浓的紧靠着身边,不是残留的,鼻子用力嗅了嗅,香味清晰了很多,顺着香味摸过去,是一个小香囊,一定是夏翠莲随身带着的,刚才慌乱拉下了。随手把香囊揣身上,黄玉米走出瓜棚,四野茫茫,月牙儿依旧在柳梢头,清冷地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