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出轨无理,打人无罪 医院幽暗寂静的病房里,许慕宜站在病床前,伤痕累累的脸写满了震惊、慌乱和说不出的悲愤伤痛。 房里没开灯,只有浅淡的月色照进来的一点白。 在那点白光下,隐约可以女人瘦骨伶仃的手里紧攥着一份房产转让协议。 协议字迹规整,一笔一划都透着熟悉。 “本人宋庆珂,自愿无条件将老家的房产转让给女儿许慕宜和女婿陈均两人共同持有。” 签署日期,就在昨天。 陈均拿着她的手机,质问她约过几次炮,又偷了多少人的昨天。 若不是婆婆突然回家,只怕她真在男人的毒打下,屈辱签下那份让她净身出户的离婚协议书。 暑气熏蒸,明明是港城最炎热的七月三伏,许慕宜却觉得周身冒了寒意。 前脚她妈才签了这份房产转让书,晚上陈均回去就闹着要跟她离婚。 若说这两件事没有关联,谁会信? 可陈家不差钱啊。陈均是个官二代,父亲身居要职,自己又是省内一所知名大学年轻有为的副教授。 以他这样的条件,为什么要这么做,就为了她老家拆迁分的三套房?难道陈家的房子还少吗? 一瞬间,万千思绪涌上心头,许慕宜恨不得立刻找陈均出来,问出个所以然。 可看着母亲躺在病床上虚弱得几乎没有呼吸的模样,她挤出一丝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淡然开了口。 “妈,拆迁这事,陈均早跟我提过,刚刚是我一时糊涂,没想起来。您别担心,等到时候房子分下来,我接你一起去住!” 宋庆珂摇摇头,笑了。 “傻孩子,这是妈给你补的嫁妆,当初你出嫁,妈没用,什么也给不了你,让你在婆家受了不少委屈,可现在不会了!签字的时候,陈均可答应我,等分到房子先卖一套再出租一套,钱都是你的,他一分不动。剩下一套,你俩到时候搬过去住,二人世界,我可不当电灯泡。” 她眯着眼睛,努力想看清女儿的脸,有那么一点笑意,她就心满意足了。 可眼前只有一个黑乎乎的影子。 夜色下,那团黑乎乎的脸上似乎有斑斑点点的水光闪烁,宋庆珂心一动,突地摁开桌上的小台灯。 橘黄灯光的照耀下,许慕宜伤痕累累的脸瞬间暴露无遗。 难怪她凌晨时分,摸黑进来一直不愿开灯。 宋庆珂惊得从床上坐起来,急道,“小宜,这是谁干的?出什么事了?” 许慕宜还没来得及找借口遮掩,就听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宋庆珂,她没脸说,不如让我告诉你!她被打是她活该,谁让她不要脸在外面偷人! 是陈均的母亲,于克勤,她竟然大半夜追了过来! 于克勤气势汹汹的叉腰站在门口,眼里是好不掩藏的厌恶和愤怒。 宋庆珂眼睛瞪得大大的,她身子虚弱,可此刻却完全一副护犊子的坚固模样:“你说什么?什么偷人?你别想冤枉我家小宜,她才不会做出这种事!” 于克勤冷笑:“有你这不要脸的妈,这小野种什么做不出来!” 她看向许慕宜,从兜里掏出一沓离婚协议书摔过去。 “废话少说,许慕宜,赶紧签字,不然,就带着你那个老不死的妈给我滚出医院!你做出这种丑事,难道还想心安理得花我陈家的钱,别做梦了!” 见到离婚原因那一栏白纸黑字写着:“女方不孕,出轨不忠,要求女方净身出户”,许慕宜嘴角不由神经质的抽动了一下。 这算不算进一步证实了,这一切是陈均为了得到拆迁房搞出来的? 宋庆珂也看到那协议书,她捂住匈口,好似猜到什么一般,脸色白得吓人,不停念叨着,“陈均呢,快把陈均喊过来!” 许慕宜将离婚协议书揉成一团,咬牙道:“我不签,出轨的是陈均。上个月他还带着个女人去酒店开房……” 话没说完,于克勤冷笑起来,“还敢胡说八道?大林,柱子,给我打死这没良心的东西!” 说完,她身后立刻窜出两个高大的男人。 许慕宜认出他俩是于克勤的远房侄子,一向游手好闲,是出了名的地痞无赖。 两人冲过来,大林揪住许慕宜的头发,将她摁到地上,柱子就冲着她肚子一脚又一脚的踹。 宋庆珂想帮忙,可久病的人哪有什么力气,一慌张就从床上倒栽到地上,顿时血流了一地。 大抵还担心着许慕宜,宋庆珂兀自睁着眼,可眼里混沌一片,好似连呼吸也没了。 许慕宜骇得肝胆俱裂,喊道:“妈,你别吓我,快醒醒啊……救命啊,快来人救救我妈!” 女人凄惨的哭喊声立刻划破深夜的宁静。 这健安医院是国内数一数二的权威医院,向来一床难求,人满为患。 走廊有病患和陪床的家属听到动静,往里面张望看来,于克勤直直往门口一挡,大声道,“没什么好看的,媳妇在外面偷人,我当婆婆的来教训她!” 话落,果然没人进来。 只有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传来,“啧,不要脸,活该被教训!” “女人出轨,打死都算轻的呢!” 原来教训女人,只消一个出轨偷人的名头就行。 不需要核实,自然就是义愤填膺的鄙夷。 许慕宜趴在地上,看着母亲悄无声息的模样,眼泪滚滚而下。 “我签字,我签字……” 什么自尊,什么骄傲,什么真相,她都不要了。 只要她妈能活着,只要能救她,她什么也愿意! 身上的禁锢轻了点,许慕宜飞快的签了名。 “医生……喊医生救救我妈啊……” 她用力抓住于克勤的裤脚,哀求着,于克勤却没动,只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你妈住院,老头子垫了20万,现在你跟均子离了婚,这钱得还回来。不还钱,就得坐牢!” “怎么着,是还钱还是坐牢,你赶紧选一个,不然我看你妈要撑不住了。” 她说着晃了晃手机,屏幕很亮,微信对话框一览无遗:妈,别让那小不知廉耻的女人好过,把住院费给追回来! 人的心究竟可以恶毒到什么地步? 许慕宜从未如此恨过一个人。 如果可以,就算爬过去,她也想咬烂那人恶毒的嘴脸。 当她的脸再次贴向冰冷的地面时,她发出一声又凄又厉的嘶吼,丝毫没有发现有人朝她大步走近。 “钱她不会给,牢她更不会坐!” 男人的声音冰冷之极,他三拳两脚就掀翻踩在许慕宜身上的那两人,在于克勤不敢置信的尖叫声中,一把将许慕宜捞进怀里。 “给我打,打死了算我的!” 许慕宜含着泪,抬起头,正好对上男人仿佛染上了一层霜雪般迫人的眼神。 脑海忽的闪过一个人,许慕宜不敢置信的瞪大眼,她张开嘴,声音又哑又涩,“傅……傅斯年?” 男人沉默了下,只越发用力抱紧她。 那怀抱,格外的用力,格外的暖。 正文 第2章 恨意加倍奉还 许慕宜脸色灰白的候在急救室外,只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冗长又疲惫的噩梦。 若不是梦,怎么救人的偏偏是他? 往日腐朽的往事爬上心头,许慕宜忍不住扭头往走廊尽头看去。 那里,傅斯年倚墙站着,日出的朝霞好像给他高大的身躯度了一层金光,看起来神圣又不可侵犯。 两个人距离不远,可却跟隔着星河般,相顾无语。 不知这么对峙的望了多久,还是傅斯年淡然开了口。 他说:“别担心,不会出事的。” 他在安慰她吗? 想到这,许慕宜心弦一颤,凄苦的眼顿时多了几分惊惧,她下意识撇过头,不再看他。 傅斯年像被她这样的眼神烫了下,毫不松动的脸上多了几分她也看不懂的色彩,似乎是怜惜,又似乎是悲伤。 他蹙起眉头,然后长腿一跨,直接走到她面前,如墨的黑眸盯住她,似乎想说话。 却听“咯吱”一声,手术室的门打开了。 许慕宜立刻推开傅斯年跑过去,“我妈怎么样了?” 为首那医生眉眼带着几分忐忑:“病人抢救过来了,可她身体底子太差,又受了刺激,脑血栓的血管爆裂了,所以就算醒来,也会出现严重的后遗症。” 他顿了顿,叹息道:“例如,行走障碍或者言语障碍,所以,还请病人家属做好心理准备,这后续的护理才是一场硬仗!” 许慕宜愣在原地,只觉得脑袋里一直强撑着自己的那根弦“咚”的被人用力扯了下,几乎一口气就要提不上来。 医生见她脸色惨白,一双眼空洞的睁着,却没半点神采,忍不住道,“小姐,振作点,现在病人最需要的就是你的照顾和支持!” 许慕宜觉得那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想点头,可还没来得及反应,便重重倒在地上。 耳边不断有人传来几近焦躁的声音,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到最后,都变成一个泛着冷的男声。 “许慕宜,想报仇就给我快点醒过来!那男人怎么对你,你就双倍还回去!难道你就甘心一辈子这么软弱逃避下去?真这样,我瞧不起你,也绝不会再帮你。” 许慕宜咬牙抬头望去,傅斯年只冷漠的望着她,并不伸手扶。 “站起来!” 许慕宜咬咬牙,竟真的自己爬了起来。 她挺直着腰杆,跟着护士一起将母亲送进重症病房,傅斯年看着她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儿,转身往与她相反的方向走去。 不知是不是麻醉的原因,宋庆珂昏睡了两天也没转醒,许慕宜忧心不已,却也找不到办法。 这天,她刚去开水房给母亲打了壶开水回来,就听房间传来轻微的对话声。 许慕宜心一震,连忙推门而入。 “妈,你醒了?” 宋庆珂正躺在床上,含含糊糊对身边的人在说话,更令许慕宜吃惊的是,旁边那捏着水杯的男人,赫然就是傅斯年。 他竟然在给她妈喂水? 这个认知,让许慕宜眼眶热了下,正想走过去,就听宋庆珂喊了一声,“小宜不哭,我没事。” 声音很奇怪,一听就是艰难发出,尾音又不受控制的打转,是后遗症。 许慕宜心都快揉碎了,扑过去抱住宋庆珂,笑着,眼泪却不停的流,“妈,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宋庆珂拍着她的背,她那双浑浊的眸子闪过担忧、心疼、愤怒、疑惑,各种情绪夹杂在一起,那份悲恸就显得越发强烈。 她说话很吃力,可她尽自己最大努力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倾吐出来。 “不怪你。我的女儿,我相信……离婚就离婚,有妈妈在,我永远站在你这边,那群人,一定会有报应的,小宜乖,别哭了!” 母女俩抱头痛哭,而傅斯年就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面沉如水,只那只握杯子的手骨节分明,青筋暴起。 宋庆珂的后遗症比预料的要严重很多。 医院大概是因为傅斯年的关系,从未催许慕宜交过钱,可除去住院费、护理费、医药费,简单的餐食费也像一座山般重重压过来。 她难道忍心让大病未愈的母亲每天就着咸菜吃稀饭? 许慕宜疯了般投了很多简历,可都没有回应。 也是,她学历一般,又毫无工作经验,哪里有公司愿意要她。 正焦急不已,许慕宜清晨给宋庆珂擦身子的时候,突然又摸到了那份房产转让书。 她心神一凝,就算为了她妈,她也得想办法把房子讨回来! 哄母亲睡了午觉,许慕宜自己攥着那份转让书便赶回陈家。 刚到巷子口,许慕宜就看到陈均和一个陌生的男人走了过来。 “飞哥,这拆迁的事可都多亏了你啊,我爸的臭脾气,你别放在心上。这十万块钱,一点小意思,你可别嫌弃!” 见陈均从荷包塞给男人一张银行卡,许慕宜心里一惊,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 那飞哥脸色本来不太好,闻言才笑了笑。 “陈教授哪里的话,是你运气好。谁让这科建就看上你老家那块地呢,到时规划规划建成商场,这可不止是别人还几套房的事情了!” 陈均眼里掩不住的喜色,可还是故作淡定道,“飞哥,我是个大学老师,本就不讲究这些!是科建的丁总盛情难却……” “哎呀,瞧我这猪脑子,你陈教授到时跟丁总的千金结了婚,别说那几家商铺,恐怕科建都是你的了!恭喜恭喜!”飞哥眼里露出羡慕又嫉妒的神色。 陈均嘴角勾起,脸色满是得意,“还八字没一撇,飞哥别取笑我了。” “今晚你可就去coslin酒店参加丁总的家宴了,还八字没一撇,陈教授,你这人实在是太谦虚了!”飞哥顿了顿,“不过陈教授,有句话我得先提醒你了,丁总那边似乎听到你结过婚的消息,对此有些不满,你自个想好对策,嗯?” 陈均一震,急道,“飞哥,这事不是早打点好了吗?消息从哪儿走漏的么?” 飞哥摇摇头,“你可别小瞧丁总的耳目,再说丁总千金,多少人觊觎!就比如新创那位傅总,丁总早就有意跟他联姻,陈教授,你的胜算可不算大。” 陈均脸色阴沉了几分,他握住飞哥的手,急切道:“飞哥,这事你还得帮我上点心,当初结婚都是我爸逼的,结婚没多久,那不知廉耻的女人就跟野男人跑了,说起来这婚姻压根就不算数!” 说着他似乎朝飞哥又小声应诺了什么,飞哥这才满意的笑了起来。 看着两人渐行渐远,许慕宜靠在墙壁上,心脏因为激动砰砰乱跳起来。 正文 第3章 绝不让渣男如愿 许慕宜不知道家里那房子到底能分到多少钱,照那飞哥的语气只怕远远不止陈均说的三套房,开发成商场,到时还的必定是商铺。 最让她震惊的是,陈均竟还想跟那科建老总的千金在一起,难怪他计谋算尽也要逼她签字离婚。 这个男人心思何其深,何其毒! 钻心噬骨的恨意反倒让许慕宜冷静下来,陈均想隐瞒他结过婚这事,她偏不能让他如愿! 而且,说不定她能借着这事,把房子抢回来! 许慕宜脸色冷了冷,今晚,她一定得混进coslin。 因为时间尚早,许慕宜特意先去了家网吧上网查了下科建的情况。 科建是港城房地产业的龙头老大。被科建看上的地,升值空间巨大,所以科建的产业外界盛传,抢到即是寸土寸金。 如果拆迁遇到是科建的开发商,这一辈子更是不用愁了。 至于那老总的千金,名字叫丁亚敏,网上关于她的消息不多,但有几张几年前的照片,看她高傲的模样很明显并不是一个月前陈均带去酒店的那狐媚女人。 许慕宜略一合计,就猜到陈均只怕还背着丁亚敏在外面偷偷玩女人。 脑海中闪现陈均刚刚那张令人作呕的得意脸庞,许慕宜心中冷笑,他做的丑事越多,跌的也就越惨! coslin是港城一家超五星的酒店,能进去的人,非富即贵。 许慕宜在门口观察许久,一直找不到机会混进去,反而引起门童的侧目。 她心一惊,正不知如何是好,只听一阵风驰电挚的刹车声响起。 七八辆限量版跑车开过来,一辆正好停在许慕宜身旁,一个带着金丝圆框眼镜的男人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他很年轻,斯斯文文的模样,手里拿着个手机一直在发短信,许慕宜眼珠一转,立刻走到他身侧,装作与他同行的样子。 男人明显有些讶异,琥珀色的眸子若有似无的往她脸上瞟,许慕宜低着头,就当不知道。 眼看已经进了酒店大厅,却有门童追上来,他沉着脸挡在许慕宜身前,声音客套又带着毫不留情的冷冽:“小姐,请您出示邀请函!” 许慕宜脸色白了白,下意识往身边那男人看去。 男人斯文的脸上露出几分不悦之色:“她是我的女伴。” 门童抬头,猛地一震,连忙道,“原来是袁先生,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一时眼拙,两位快这边请,傅总已经到了,正在里面吃饭呢。” 许慕宜听得云里雾里,傅总,吃饭? 听见桃色木门里隐约传来的谈笑声,许慕宜心里窜起一抹不安,这人似乎不是来参加丁家宴会的。 她正想道个谢赶紧离开,那男人却用力拍了拍门,大声囔囔道,“老大,快开门,瞧瞧我把谁带来了!” 男人回头朝许慕宜笑了笑,模样很腼腆,语气却显得亲近。 “我没记错的话,你是许小姐对吧?我叫袁一鸣,上次在医院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你今天是特意过来找老大的吧?奇怪,这事老大怎么也没提前知会一声……” 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许慕宜僵硬着往屋里看去,只见金碧辉煌的大厅里摆着一张圆桌,傅斯年面色如冰的坐在上席,一手端着杯红酒,一手夹着根雪茄。 他衬衣扣子松了好几颗,大咧咧露出结实感性的匈膛,比上次那冷漠禁欲的模样,多了几分肆意的桀骜不羁。 他旁边坐了个陌生男人,长得也挺英俊,一双丹凤眼好看的眯着,声音很狭促,“一鸣,这位佳人是你朋友?” 说完,他却是好整以暇看向傅斯年。 袁一鸣偷偷摸摸看了傅斯年两眼,见他面无表情,不由干巴巴笑了起来,“黎瞎子,你装什么装,她慈爱的病房,还是你安排的呢。” 黎致远呸了一声,“你少扯犊子,我一天安排800个人住院,每个我都记得,岂不是累死了!呵呵,傅哥哥,你说对不对?” 傅斯年慢慢放下筷子,动作很轻也很慢,房间却蓦地安静下来。 袁一鸣求助般回头看向许慕宜,那眼神好像在质问她到底是为什么会来这里。 许慕宜哪能想到这么巧,在这里都能碰上傅斯年,还莫名其妙靠着他的关系混了进来。 看着袁一鸣欲哭无泪的模样,许慕宜抿了抿嘴唇,轻声道,“不好意思,是我来错地方,打扰各位了。” 说着,她想走。 傅斯年吸了一口雪茄,声音很沉,也很不满。 他道:“你不在医院好好照顾你妈,来这里做什么?” 许慕宜没吭声,他又道,“这地方不是你该来的,不管你想做什么,立刻离开!” 傅斯年说话间,就抬眸面无表情的盯着许慕宜,一双眼冷得就像雪峰的冰块。 见他如此高高在上的模样,许慕宜很不服气,“这酒店又不是你的,你让我走我就得走吗?再说我想做什么,都跟你没关系。” 其实许慕宜性格很包子,受气也只会忍,可每每遇到傅斯年,她总觉得自己像只被踩中尾巴的猫,格外敏感尖锐。 一屋子人都呆住了,只黎致远一脸敬佩的叹道,“小姐你可真厉害,傅阎王都敢怼!” 傅阎王?倒还真有那么几分意思。 耳边模糊响起他“真这样,我瞧不起你,也绝不会再帮你”的声音,她不由抿嘴看向傅斯年。 他很淡漠的勾起嘴角,笑了笑,“是我多管闲事了。” 听到他这么说,许慕宜的心像被针扎了下,又疼又麻。 她握着拳头,含糊说了句“打扰了”就往宴会厅跑去。 黎致远看着她的背影,夸张的拍掌大笑,“老傅,这小辣椒哪招来的啊?嗯,长得一般,身材也一般,唔,看不出你现在好这口啊!” 傅斯年将红酒一饮而尽,平静道,“她?陈均的老婆。” 黎致远连忙道,“诶,陈均的老婆啊,还挺……”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声音都变了形。 “陈均,当初害你蹲号子那王八蛋?他一家子没个好东西,你帮她,到底打什么主意呢?” 正文 第4章 我的女人谁敢欺负 傅斯年眼眸远了远,打什么主意?他自个也不清楚。只是那天在医院撞见她趴在地上,低声啼哭,莫名就想到那天,也是那样她也是这么哭着,带着恨,带着惧,也带着悲。 黎致远等不到回答,掏出根烟,狠命啜了两下,又问道,“老傅,你莫不是看上这女人了吧?也行,玩了那家伙的女人,就当出口气……” 袁一鸣不轻不重拉了他一下,黎致远皱皱眉,就听傅斯年语气淡薄道,“男人间的事,为什么要算在无辜女人头上。” 他顿了顿,又道,“如果我知道你因为这事,怠慢了她妈的治疗,阿远……” 接下去的话,他没说,可黎致远自然懂了。 他眼中有不忿,便冷哼了声,“我医者父母心,真有你说的那么卑鄙,当初你在号子里,落我手里的时候,我就弄死你了!” 傅斯年低低笑了,袁一鸣凑过去,拍着黎致远的肩,“你还弄死老大?啧啧啧,小嘴挺厉害啊!” “滚,别戏弄老子,我正儿八经直男!” 袁一鸣呸了声,餐桌顿时又热闹了起来。 而这一切风波,许慕宜自然不知,她出侧厅后,拉住一个服务员,问清丁家宴会厅的位置,便小心翼翼潜了进去。 容纳千人的宴会大厅歌舞升天,一片祥荣。 在人群簇拥的中央地方,一个面容精致的高个女人正端着杯香槟,与人轻笑寒暄着。 她穿着一袭银紫色闪片长裙,明明很是华丽绚烂的风格,在她身上却另有一番迤逦的优雅。 正是丁亚敏。 只是她身边围绕了太多人,许慕宜担心自己这么贸贸然上去,会得不偿失,便一直藏在人群。 终于,丁亚敏饮尽杯中最后一点香槟,朝四周颔首说了声“失陪一会儿”,便转身往宴会厅后的更衣室走去。 许慕宜见状,立刻追上去,“丁小姐……” 丁亚敏回过头,见是个陌生女人,眼露讶异,可面上还保持一个优雅的微笑:“请问您是哪家的小姐?我们认识吗?” 许慕宜看着她,直接道:“丁小姐,陈均三年前就结婚了,他就是骗子,你千万别跟他在一起。” 丁亚敏脸色立刻冷了下去,“你这人莫名其妙,陈均的为人,我很清楚,你别想陷害他。” 许慕宜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可以去民政局查,他有结婚证,还有陈均的拆迁合同,那房子压根不是他的,是他骗他岳母签了字,我这里有一份房产转让书,你可以看看。” 她说着想把那协议书递给丁亚敏,突然更衣室的门打开,一个娇柔的声音带着一阵强烈的女人香飘了出来。 “姐,都快上台致辞了,你还不快进来换衣服?” 许慕宜觉得这味道莫名有些熟悉,不由抬眼望过去。 这一看,她立刻呆住了。 门口站的不是别人,正是一个月前,陈均搂住进酒店的那年轻女人。 这女人竟是丁亚敏的妹妹? 许慕宜愣在那里,第一次觉得世界可真小,小得简直令人发笑,又心里发毛。 丁亚敏此刻已经不愿搭理许慕宜了,见那女人走过来,连忙挽住她的胳膊,低声道,“姗姗,这女人拉着我说了一堆胡话,看来你说的没错,真有人想对付陈均。” 林姗皱眉看向许慕宜,大约是认出她,脸色蓦地一变。 她凑到丁亚敏耳边,嘀咕了几句,丁亚敏眼里的厌恶猛地翻腾而起。 她指着许慕宜,声音尖锐道:“保安,赶紧把她给我赶出去!” 许慕宜知道林珊说的肯定不是好话,她急道,“丁小姐,这女人上个月跟着陈均去开房,地点就……” 没说完,她就被扑过来的几个保安摁在了地上,嘴重重磕在地上,血流个不停。 丁亚敏皱眉,林珊呸了一声,“我是她亲堂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倒是你这个疯女人,你是真以为你做的丑事,这里没人知道吗?” 林珊微抬着下巴,一副极为鄙夷的神情,指着许慕宜大声道,“你这女人不守妇道,成天在网上约炮偷人,这些年也不知道被多少人上过,堕了多少次胎,闻闻你身上那股子发臭的骚气,难道你还指望这里有人会看上你这种被人玩腻扔掉的女人?来之前也不打听打听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劝你赶紧捂着脸滚出去,别一个人拉低我们这所有人的档次。” 这更衣室里就在宴会厅后面,他们动静不小,早就被宴会厅的人注意到了。 林珊的声音故意拔高,又句句火爆,周遭立刻一片哗然,看向许慕宜,简直像看一个游街示众犯人。 许慕宜不怕这些眼神,她只恨自己说不了话,那群保安就跟故意似的,紧紧捂住她的嘴。 她挣脱间,隐约看到人群中突然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陈均! 他人模狗样儿的穿着一身洁白的笔挺西服,头发抹得油亮。 他径直走到丁亚敏身边,像一个优雅又可靠的绅士微微挡在她身前。 丁亚敏朝他笑了笑,“均哥,还好你提前让我们做好警备工作。吓死我了!” 陈均温文尔雅的应道,“都怪我,应该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我送你去休息室,这里交给林珊就可以了。” 他们男的谦谦君子,女的优雅高贵,外形看来极为相配。 可许慕宜知道这个男人有多狠,多恶,多歹毒! 她双眼赤红的瞪着陈均,合着血喊道,“陈均!” 那一声,凄厉得让宴会厅众人都下意识一惊,陈均脸色一变,朝她身后的保安一使眼色。 保安会意堵住她的嘴,将她往门口扯,许慕宜奋力挣扎,突然只听咯吱一声,她的连衣裙肩带被扯断了。 连衣裙滑落,露出她大半的里衣和雪白。 许慕宜慌乱将连衣裙往上扯,可那些或讥讽、或龌龊、或冷淡的眼神全往她身上灌。 “哟,可真够骚的啊!” “要不能被万人骑呢……” “啧啧啧,瞧这身材也不怎么样啊。” 许慕宜不敢抬头,就在这个时候,她感觉眼前的光线忽的一暗,一件还带着几许雪茄香味的宽大西服罩在她肩上,也给她挡去了所有不善的视线。 许慕宜僵硬的抬头,傅斯年面色如冰的站在她面前,没有说话。 只是看着许慕宜的那双眼,却好像正在说“之前让你走,你非不听”,有种无奈却满是包容的宠溺。 傅斯年的出现让喧闹的宴会厅一下子安静了。 林珊鼓着眼睛,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丁亚敏也震惊不已。 傅斯年小心翼翼的扶起许慕宜,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才将视线一一扫过丁亚敏、林珊,最后落到面色阴鸷的陈均身上。 “我视如珍宝的女人,也是你能欺负的?” 正文 第5章 你算个什么东西 傅斯年的话,让陈均的脸立刻涨成猪肝色,他盯住傅斯年,眼里藏着怒火、嫉妒、不敢置信,可更多的是显而易见的害怕。 就好像这句话,很熟悉,他也曾听到过一般。 陈均战栗的指着许慕宜,不敢置信的问道:“她……你跟她……” 傅斯年神情倨傲的将许慕宜搂紧,显示主权的意味一览无遗。 丁亚敏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走过来:“傅总,这位是你的朋友吗?是我们刚刚唐突了,你别介意……” “介意不介意,由我决定,你算个什么东西!”傅斯年脸色冷淡,声音又带着几分讥讽。 丁亚敏一怔,天之骄女如她,还是第一次被人当众难堪。 她一向自诩大家风度,今天默认了林珊的跋扈,不过是听闻这女人的脏、破、烂,由骨子里瞧不起罢了。 “傅先生,这里到底是我丁家的家宴,她冲进来说些妄言,我就算请她出去也不为过,倒是傅先生这番做派,未免太霸道了些!” 丁亚敏的腰挺得直直的,想要给自己找回面子似的。 袁一鸣不知何时走近,他还噙着笑,声音却很不客气,“coslin在五分钟前,已被NewInnovation全权收购。要请谁出去,只怕你还做不了主!” 丁亚敏脸色一变,一时无语。 而傅斯年低头看向许慕宜,似提醒,又似鼓励,“她说的可从来不是妄言。” 许慕宜被傅斯年拥在怀里,感受这他混烫的温度,听着他温热的声音,那颗被恨意、不忿填满的心一点点神奇的被暖意填满。 她不再看陈均,好似这个男人压根不存在般将视线扬起,对傅斯年四目相对,然后,她冷静又干脆的看向丁亚敏。 “陈均还有你身边那位堂妹,上个月18号在博阳路如云酒店2703开房。我说的是不是妄言,你派人调查便清楚了!” 丁亚敏愣了下,看看林珊,又看看陈均,她还是无法接受,可时间、地点、人物,清清楚楚。 再看傅斯年,他嘴角勾着一抹笑,乌黑的眸子却是一片漆黑,心里立刻发了憷。 终于,丁亚敏狠狠两巴掌挥舞过去。 一巴掌扇林珊,一巴掌扇陈均。 她高贵的脸终于崩坏:“这事如果你们不交代清楚,我丁家跟你们没完!” 林珊在哭,在辩解,可陈均什么也没说。 他斯文清隽的脸在酒店亮如白炽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难看。 许慕宜,许慕宜,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居然跟傅斯年勾搭上了,还敢这么坏他的事! 恨意弥漫,陈均忘了自己曾是怎么对待许慕宜的,他握紧拳头,眼里闪过阴鸷的寒意。 他多想冲过去,指着傅斯年的鼻子说,他怀里的不过是他陈均玩剩的女人,可他不敢。 看着傅斯年,陈均从心底冒出无边的寒意。 有人拧住他的胳膊,很不客气的将他赶出去,他也一声不吭,只最后看向许慕宜,愤恨又意味深长。 丁亚敏到底大家闺秀,如此一场完全撕破脸的闹剧后,她还挂上笑,又看向傅斯年。 “傅先生,要不是您和这位小姐,我差点就受骗。还请给我一个机会,好好向两位赔罪……” 傅斯年神色淡漠,并没有理会。 他将怀里瘦得几乎没有份量的女人拥紧,转身往宴会厅走。 丁亚敏想追上来,袁一鸣直接拦下她,低声与她说着什么,丁亚敏才重重松了一口气。 黎致远看着两人,嘴角勾起一抹讥讽又清淡的笑,大步往傅斯年那里走过去。 许慕宜不知道傅斯年今天这么一番举动,将在港城引起多大的波澜。 她只裹着他还带着热意的西服外套,缩在车后座,心中纠结着要不要说一句“谢谢”。 身旁傅斯年闭着眼,脸色在昏暗的车厢越显沉凝,让人分辨不出情绪。 车安静在夜色里驰骋,终于停在了一桩高大华丽的建筑前。 许慕宜看着那跟城堡似的房子,心里打了个突,“这……我不是回医院吗?” 话音刚落,车门自动开了。 黎致远从前座回过头,“不好意思啊,许小姐,一鸣还在coslin收尾,我得过去接他。” 他挠了挠头,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模样,“不然你下车打个的,或者,老傅,你待会开车送她回去呗,反正你酒也醒的差不多了!” 打的自然是不可能,这里偏僻得鬼都不愿来,更别说让傅斯给她当司机了。 可黎致远的话,许慕宜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继续待在车上。 她抿了抿唇,肿胀又尖锐的疼让她打起精神,连忙跳下车,“不……不必管我,谢谢你,黎先生。” 她隐约记得袁一鸣喊他“黎瞎子”,黎致远嘻嘻笑了笑,却见傅斯年看过来。 那眼神让他的心莫名虚了下,可他脸皮有多厚,心就有多宽。 顶着傅斯年那渗人的视线,他直接挥挥手,“我走了,老傅,今晚我和一鸣就不打电话骚扰你了,你和许小姐,呵呵早点休息。” 语气说不出的戏谑。 许慕宜脸莫名一烧,抬头就撞进傅斯年那比黑夜还有幽暗几分的眸色里。 “进吧。” 他淡漠的下了车便径直往“城堡”走去。 许慕宜不敢动,不安道,“我得回医院,我妈还等着……” “早干嘛去了?”傅斯年不耐道。 见许慕宜眉眼纠结,他一蹙眉,忽的笑了,“许慕宜,你不会是以为我是想对你做什么吧?” 夜色里,傅斯年笑容肆意,还带着少有的清朗。许慕宜一震,心脏砰砰跳得更急了。 即使讨厌着他,许慕宜也不得不承认他有着副好皮囊,尤其现在这么一笑,说不出的清隽英朗。 笑过后,傅斯年很快又恢复了扑克脸,他道,“我可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你如果想这么副鬼样子回医院,吓到你妈,你就自个走吧!” 许慕宜一愣,当做没听出他言语间的轻视,只越发用力的抓紧身上的衣服。 看着他快要消匿在黑暗的身影,她终于还是低着头跟了上去。 走过长长的庭院,两人才进了屋子。 屋子很大,却没多少家具,显得空旷旷的。 许慕宜忍不住想,傅斯年还挺有钱,可这么有钱的人,为什么不多给自己置办点家具? 这么想着,突然有个女人走过来。 正文 第6章 她上头有人罩 “少爷,您回来了,这位小姐是……” 说话的是个穿着白衣黑裤的中年女人,眉眼很温婉,一看就是性格温和的人。 傅斯年回到家,似乎没那么冷漠了。 他点了下头,便指着许慕宜道,“乐婶,带她进客房,给她上点药,再换身干净衣服。” 乐婶看向许慕宜,见她嘴角有血,脸颊也肿着,连忙问道,“姑娘,这出什么事了?疼不疼,快跟我进去。” 说着,她又看向傅斯年,大概是觉得这伤跟他脱不了关系,神情间有些责怪的意思。 傅斯年正想说话,就听到走廊尽头传来一个柔和又惊喜的女声,“阿斯回来了?” 话音落下,门打开了,然后是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傅斯年大步迎过去,低声问道,“是我,吃过饭了吗?让你别等着我,早点休息,怎么不听话?” 他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许慕宜怔怔看过去,傅斯年高大的身躯正好挡住女人。 女人发出一阵轻笑,又说了什么,傅斯年便搂住女人削瘦的肩,往房间走去。 两人模样很亲近,也很有爱。 心莫名抽了下,她忍不住想,这女人是谁,又和傅斯年是什么关系? 乐婶看着许慕宜的脸色,眼眸微动,可她只恭敬的轻声道,“小姐,客房往这里走。” 她指着与傅斯年离开完全相反的放下,许慕宜没有动,就听乐婶又轻声道:“小姐,您是少爷的朋友吗?” 许慕宜这才收敛心神,摇摇头,结巴道:“不,不是,我就是……” 她自己也说不清自己跟傅斯年到底是什么关系,朋友?仇人才对。 乐婶笑了笑,温和道,“别紧张,我是这里的管家,少爷唤我乐婶,小姐如果愿意,也可以这么叫我。” 她声音很柔,气质也温婉,许慕宜见着她,就想到她妈妈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幅秀气温婉的模样。 心立刻软了几分,许慕宜连忙道,“乐婶,我叫许慕宜,小许,小慕,小宜,您挑着喊就成,可千万别喊小姐。” 乐婶笑了起来,她领着许慕宜进了客房,上药的时候,见她身上新的旧的,全是伤疤,不由一阵心惊。 “小宜,这,这是……” 许慕宜轻声道,“不小心摔的,一点小伤,一点也不疼。” 她说着连忙掩好衣服,乐婶笑也没有多问,这世上谁没有不想说的秘密呢? 乐婶将药盒放到一旁的茶几上,便轻声道,“小宜,时候不早了,你赶紧休息,对了,明天想吃什么?告诉乐婶,我给你准备。” 许慕宜连忙摆手,“不用了,我马上就走了。” 乐婶一愣,“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不行,先生既然让我带你来客房,肯定是要留你过夜的啊。” 许慕宜摇头道,“我妈还等着我回去呢。乐婶,我不骗你,下次有机会,我一定好好尝尝你的手艺。” 乐婶迟疑道,“那我知会少爷一声……” “不用打扰他和那位……”许慕宜抿了抿嘴,苦涩的笑了,“其实我跟他,也不是朋友。就是他好心帮了我一把,我看他挺忙,就别打扰他了。” 说着,不等乐婶回答,她就起身。 开门的时候,她瞥了眼放在床上的西服外套,即使脱下了,身上也沾染了男人独特的烟草气息,似近似远,撩拨人心。 乐婶将许慕宜送到门口,见她身影匿在黑暗里了,才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屋子。 客厅落地窗边,傅斯年夹着根烟抽着,乐婶走过去,轻声道,“少爷,您什么时候出来的?那许小姐走了。这么晚,她一个人,哎,可别出事啊。” 末了,又自言自语般低叹道,“那孩子一身伤,怪惹人疼的。我想给她多上点药,可她惦记她妈,哎,毕竟是个女人,这伤口不及时治疗,万一留疤可不好看了。” 留疤?傅斯年眼皮似乎动了下,他蓦地想到四年前,那满地的红。 那里,一定留疤了吧? 一念至此,傅斯年心头就蓦地升起几许烦躁。 傅斯年吸了两口烟,才轻声作答,“路灯开了,安全得很。” 乐姨一愣,就见刚刚还幽暗一片的夜,突地亮了,跟白昼般,带来一股震慑人心的安全感。 “少爷……您……您是不是喜欢她啊?”乐婶神情有些激动,眼里也有了色彩。 傅斯年掐灭烟,脸上有着若有似无的嘲讽,很沉默的样子。 乐婶立刻就失望了,她低下头重重叹了一口气,也没了言语。 而许慕宜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僻静小道,越走越心慌,总觉得四处八方都有寒风夹着脚步声传来。 可怕极了。 就在她一脚踩在枯木堆上,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凄厉惨叫时,忽的一声,眼睛被白光灼了下。 许慕宜保持张大嘴的姿势呆了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往那栋暗下去的建筑看去。 “傅斯年……” 她不知觉轻声呼喊他的名字,每喊一次,心就莫名的疼得发涩。 刺眼的白光中,许慕宜不知觉想到四年前,第一次见到傅斯年的场景。 那时的他,才像个真正暴虐又嗜血的阎王。 他拿着一把刀,只身冲进陈家,想要杀死陈均。陈均避无可避之下,将她推进傅斯年怀里。 血流了一地,她那未成形的孩子自然没有保住。 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她出院后,陈均再也没有碰过她,更别提怀孕了。 这些往事,许慕宜在噩梦里不知千转百回梦到过多少次,每一次,除了痛便是恨。 可现在,不知为何,还带着几分别的感觉。 许慕宜不敢细想,也不许自己再想下去。 她沉着脸,脚步飞快的往前走去。 接下来一个月,许慕宜一直在医院照顾母亲,而傅斯年就像消失了一般,自从那晚便没再露过面。 许慕宜想,这样也好,他们说到底,是不同世界的人,不该有太多交集。 大概人总有否极泰来的时候,宋庆珂恢复得比预期要好很多,很快就能出院了。 许慕宜也接到了人生第一个面试电话,是个小房地产公司,叫齐羽地产,职位是房产销售。 许慕宜没任何考虑就签了合同,一来卖房工资可观,二来有了工作经验,再往后跳槽也容易。 卖房子比想象中的要忙很多,人得圆滑激灵,又得嘴甜会来事,无论哪一项,对许慕宜无疑是种挑战。 好在她勤勤恳恳,又老实好学,销量一点点爬了起来。 月末发工资的时候,经理着重表扬了她,还给她发了500块奖金以兹鼓励。 许慕宜很高兴,工作也越发卖力。 外头风言风语传,这一切是因为她上头有人罩,她也不在意。 谁知,某天,她刚进卫生间,大门紧闭的隔间就传来一个女人不满的声音。 “你说那姓许的可真够贱的啊,业绩那么差,还敢厚着脸皮拿咱们组的奖金!” 正文 第7章 背后大树好乘凉 隔壁,有人应道,“要不说她跟张秃子有一腿呢!你又不是没看到她对张秃子投怀送抱那的模样,她每天说是在这里加班,实际上鬼知道是不是和张秃子在办公室厮混,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许慕宜脸一点点白了,骨节分明的手指将纸巾攥紧又松开,可她没有跑开。 有人用行动告诉过他,不要逃避,她可是许慕宜,不能任由别人欺负侮辱的女人。 所以她等在外面。 “啧,还说上面有人罩,我看是上面有人压才对!” 讥讽的声音还在继续,然后一阵冲水声响起,有人推开门走出来。 是许慕宜同组的吴雪和张芬,两人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掩去,就看到许慕宜抬起头,盯住她们。 “你们哪只眼见到我投怀送抱了?你们如果对张经理发我奖金有什么不满,可以当时提出来,背后乱嚼舌根,很低级!” 她眼眸凌厉,还带着几分冷。 那模样,竟跟傅斯年有几分相似。 吴雪和张芬对视一眼,两人有些尴尬,有些不忿,也有些心虚。 过了会儿,张芬双手环在身前,冷哼道,“你发什么神经呢?我们说的是,是隔壁组的许倩,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说着她重重撞了下许慕宜,走到水池边,边洗手边朝吴雪使眼色。 吴雪低着头,没敢看许慕宜。 许慕宜看着她们的背影,没有再说什么。 从厕所出来时,正好碰到张诚也夹着份经济报走出来。 张诚打扮老成,可其实年纪不算大,40出头,因为一直勤于工作,头中间秃了一块。 见到许慕宜,他神色和善,“小许啊,你这个星期业绩又涨了啊,很不错,你加油好好干,我很看好你。” 许慕宜轻轻点点头,客气又尊敬:“谢谢经理,我会的。” 说罢,两人前后脚走进了办公室,吴雪和张芬见到,两人的眼神在空中迅速碰了下,就各自分开,办公室其他人,都各忙各的,也没人注意到这一切。 港城7月的天气格外的炎热,尤其下午,太阳晒人身上都是烫的,没人愿意出门。 售楼部的人知道一般这时候都没什么生意,都窝在空调房聊天偷懒,只许慕宜还在大厅规规矩矩的候着。 突然,一股热气冲进来。 见是个女人提着包走进来,许慕宜连忙扬起一个笑脸迎过去,“小姐,下午好,您是来看房的吗?我们金景苑现在有多种户型可供选择,像这个是三居室,带前后两个大阳台,南北透通,采光特别好……” 话音未落,她就听一个惊喜又诧异的声音,“小宜子,是你?” 女人叫苏觅,是许慕宜的高中挚友,两人关系一直很铁。可许慕宜结婚后,陈均说跟苏觅这种不学无术的暴发户做朋友会拉低陈家的档次,让她最好少跟苏觅接触,两人的友谊便就此搁置。 乍然在这里碰到她,许慕宜也开心,“好久没见,你现在过得怎么样?买房结婚?” 苏觅道,“买房养老还差不多,反正我早做好一辈子老姑婆的打算了。倒是你,出来工作格格巫没拦着?” 她嘴里的是格格巫自然是于克勤,为了许慕宜,她当初跟于克勤吵过好几次架,还指着陈均鼻子骂他窝囊,不是男人。 如今想来这些,都是唏嘘。 许慕宜也没隐瞒,只轻声道,“我离婚了,她想拦也拦不住。” 苏觅见她神情淡然,有种说不出的解脱,心微微一动,拍着她的肩大咧咧道:“离了也好,姐们抽时间给你物色几个好男人,到时候啊,气死那对王八蛋母子。” 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 大概是难得见许慕宜有个谈得来的客人,前台抬起头一直往这边张望,苏觅发现了,眼珠子转了转,随便指着栋房子,问道,“这有样板间吗?你带我过去转转,买房嘛,肯定得眼见为实。” 许慕宜自然了然,找前台签字领了钥匙,两人就出去了,谁曾想,因为这,她遭了人生最黑暗也最痛苦的事。 因为太热,她们找了间咖啡厅坐下,苏觅又问起许慕宜离婚的事,她简单提了下,苏觅气得拍桌子,恨不得就去找陈均算账。 许慕宜拉住她,“其实陈均也算得到了教训,而且我现在也想通了,照顾我妈,陪着她,比报仇什么的都重要。” 这话挺软,也挺包子。 苏觅自然不满,也不信。 她眯了眯眼睛,问道,“你想通了,他想得通吗?我说,他这种人,就算跪在地上向你磕头,也不定想着什么坏心思。你得打得他,听到你名字就害怕才算真让他得到了教训!” 许慕宜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你给我出个主意,我照着办。” 苏觅拍着自己的匈脯,也笑道:“不必,姐们我出手,那渣男就吓得掉头走!” 她从包里掏出个挂牌在许慕宜眼前晃了下,“我现在是港报的记者,哼,看我把他的真面目爆出来,哼,我看到时候还有哪个学校肯收他!还最年轻的大学教授,我呸,就是个大渣男!” 许慕宜如今只想陪着她妈过简单的日子,对陈均的恨意也没那么强烈了。 她转移话题,轻声道,“苏觅,我记得你高中也说过想当记者,真好,梦想成真……” 苏觅挥挥手,“也不算,我当时想当娱乐记者,采访偶像,嫁欧巴,现在当社会报的记者,哎,成天见的就是黑心棉、地沟油,都没个帅哥……” 她顿了顿,突然又兴奋起来,“诶,不对,你猜我今晚要去采访谁?给个提示,齐羽的大股东,你们公司那群女人最想嫁名单第一人!” 许慕宜愣了下,“张诚?” 说了,自己也觉得不可能。 苏觅眨眨眼,“啊?张诚,谁呀?你们齐羽高富帅挺多啊,信口捻来就是一个啊!不过,错!你再猜猜。” 见许慕宜默不作声,一副兴致阑珊的模样,她干脆凑到过去,一脸向往的感慨道,“哎,你这人没意思啊!全港城最帅的那位,除了傅斯年,还有谁啊!虽然你们公司庙小,可背后大树好乘凉啊……” 许慕宜一下子呆住了,“傅斯年?” 她不是不知道傅斯年的身份,投简历那阵,她也曾偷偷输入过他的名字,可看着那一串金光闪闪的后缀,她就关了。 听说,她上面有人罩。 不知为何,许慕宜脑海突然冒出这句话。 她想,这居然是真的,罩她那人还厉害着呢。 正文 第8章 女人就该有脾气 苏觅见许慕宜一会儿呆愣,一会儿又笑,忍不住道,“小宜子,你……你这是怎么了?别吓我!” 许慕宜回过神,“没事。” 只是,眼底的笑意还是掩不住。 因为苏觅待会还有采访,两人约好休息的时候再见面,便各自分别了。 回到齐羽的时候,许慕宜心情很好,将钥匙还给前台的时候,她还笑着说了句“谢谢”,吓得前台一愣一愣,以为自己看错了。 一向沉默寡言的阴沉女,成了这么副笑意嫣然的模样,搁谁也觉得害怕啊。 回去的时候,已经快下班了,许慕宜习惯性最后一个走,关电脑整理皮包的时候,她不经意间翻到那张一直藏在最里面的那张烫金名片。 她咬住下唇,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打出很长一排字,后面删删改改,只有两个字,“谢谢”。 发完这掐头去尾的短信,许慕宜的心就像被烫了下,又痒又麻。 也不敢去看会不会有回复,她将手机塞进包里,这才离开了公司。 许慕宜住的是老旧小区,大多数住客都已搬走,到了晚上,几乎就看不到人了。 因为没有路灯,时间又很晚了,她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明,就听到手机“滴滴”响了一声。 是条短信,因为未读,手机一直有提示。 她就给傅斯年发过短信,所以他回复了? 许慕宜心头一跳,顿住脚步刚想看,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距离很近,因为她突然停下,那脚步声在幽静的阴暗小巷,显得格外清晰。 许慕宜警惕的回过头,脚步声戛然而止。 夜色恢复死一般的静默,许慕宜心里却泛起一阵冷意,她拔腿就往小区跑。 身后,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距离更急,声音也更急更快了。 就在她终于摸到楼道口锈迹斑斑的门把手时,突然,有人紧紧抓住了她的肩膀。 许慕宜全身的血仿佛都要冲到头顶,心脏快得几乎要跳出来,她攥紧包用力往后挥去。 “是我!” 傅斯年清冽淡定的声音传来。 他扶住许慕宜砸过来的包,幽暗的眸子在夜色里显得格外的亮。 许慕宜一愣,重重舒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有人跟踪,想抢劫我呢!” 傅斯年皱皱眉,就听许慕宜余惊未定的问道,“你……你怎么来了?来找我的吗?” 傅斯年沉默了下,淡淡道,“你没回消息,也没接电话。” 许慕宜微怔,她能理解傅斯年这是在担心她吗? 他倒是聪明,一眼就看出那简短的短信是她发的。 心没由来的怦怦乱跳起来,许慕宜抿了抿嘴唇,低声道,“手机刚放包里了,没听到。” 傅斯年没说话,只蹙眉看了看四周,“这里怎么连个路灯也没有。” 说完,他看向许慕宜,“你住几楼,我送你上去。” 神色淡漠,语气却不容拒绝。 许慕宜打开楼道口的铁门,带着他往4楼走。 两人都没发现,铁门合上后,陈均阴测测的脸才从黑暗中显露出来。 他胳膊里夹着一份港报,如毒蛇般的双眸还死盯着已经看不到人的楼梯间。 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就是靠着这副模样勾!引的傅斯年吗? 她今天穿着件白色短袖衬衣,黑色包臀裙,普通的工作服,从背后看着,却是正好勾勒出她盈盈一握的细腰。 她一直很瘦,又剪了短发,显得她脸格外的小,碎碎的黑发下,那双眼睛清亮透彻,整个人散发着往日从未有过的自信和精气神。 刚刚,她还对着傅斯年笑了,模样是从未有过的动人! 就像,她被那人按在身体下面,也会是这副模样。 想到这里,陈均眼里浮现一抹极其复杂的怨毒之色,似嫉妒、似怨恨、又似厌恶。 “不知廉耻的女人,真以为现在有他撑腰,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现在可是你先挑衅我的,别怪我不客气!” 他攥紧那港报,将它撕了个粉碎,这才冷笑着转身离开了。 安静潮湿的楼梯,许慕宜开着手机灯慢慢走着,傅斯年不远不近的跟在她身后,两个人都没说话。 很快到了四楼,许慕宜指着走廊尽头处的黑锈铁门道,“我……我到了。” 傅斯年轻轻“嗯”了声,就听许慕宜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个,我家空间小,里面又挺乱的,就不请你进去坐了,谢谢你送我上来。” 这么一说,傅斯年反倒抬起头,笑了,“没关系,我不介意。” 说着,他大步走到门口,“正好,我口渴,想喝杯水。” 许慕宜在厨房手脚麻利的洗着一篮蔬菜,旁边灶台上,一壶水正在烧,发出盈盈的水蒸气。 客厅,傅斯年正安静的坐在沙发上,陪着宋庆珂看电视。 两人看的是一出年代久远的古装剧,女主正好又闯祸惹了事,引来一阵人仰马翻的骚动。 宋庆珂看着笑出声,口水也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许慕宜端着杯热水走出来时,看到的,正好是傅斯年拿着纸巾仔细而温柔给她妈擦口水的模样。 她原地愣了几秒钟,然后便是一阵混烫的情绪涌上来,让她的内心如排山倒海般难以平静。 这个男人,永远能出乎她的意料,让她看不透,却又正中她的心。 宋庆珂注意到她,含糊的笑着喊,“水,小宜。” 傅斯年放下纸巾,抬眼看去,神情是少有的恬淡和温柔。 他接过水杯,却是先给宋庆珂拿过去。 宋庆珂笑着摆手,“你……你喝。” 傅斯年道,“阿姨先喝,温度正好。” 许慕宜走过去,又赶紧倒了一杯,“就一杯水而已,至于两个人让来让去吗?” 宋庆珂看过来,傅斯年也道,“你这人,可真是一点也不懂事儿!” 许慕宜一愣,宋庆珂笑着点头,“没……没……情趣!” 许慕宜无语,“得,我不懂事也没情趣,那你们俩就坐这里看电视,也别吃饭了。” 说完,自己倒忍不住笑了。 宋庆珂扯了扯傅斯年的胳膊,指着许慕宜往厨房走的背影,含糊道,“脾气……大了……” 她说话的声音奇怪,忽高忽低,断字也生硬,可傅斯年竟然听得懂,他轻笑,“女人就该有脾气,这样才不会吃亏。” 宋庆珂怔了下,然后重重拍了下他的肩,笑了。 正文 第9章 警察找上门 宋庆珂含糊问了傅斯年很多问题,全围绕他的年龄、工作、兴趣,傅斯年一点也没烦,耐心答着,只除了,“家人”那一项。 宋庆珂虽口齿不清,可心如明镜,正想再问,许慕宜喊道,“吃饭了,别聊了。” 三个人一起吃饭,很简单的三菜一汤,蒜蓉西兰花,烫生菜,红烧排骨和冬瓜汤。 许慕宜厨艺不错,傅斯年不饿也吃了两碗饭,丝毫没有嫌弃的意思。 许慕宜看在眼里,心中满是雀跃,眼里眉梢都透着笑。 宋庆珂注意到,放下筷子,轻声道,“斯……明天来,我,我生日,做更多菜。” 傅斯年微怔,神情有些为难,许慕宜连忙道,“妈,他很忙的,明天有我陪着你过生日还不够吗?我们母女俩过二人世界。” 宋庆珂失落的应了声,就听傅斯年歉意的声音,“阿姨,抱歉,我明天有个重要的会议,可能这个星期都不在国内。这样吧,等我回来,第一时间就来看您。” 许慕宜很诧异,她总觉得傅斯年对待长辈有种特别的耐心和温柔。 宋庆珂总算高兴了,她点头,“那,约好了。” 饭桌又热闹起来,夜一点点深了,不知不觉到了10点。 傅斯年看时间不早,向两人打过招呼,便离开了。 他的脚步声在静默的夜色显得格外从清晰,许慕宜走到阳台,低头往下看,远远便能看到他的身影一点点隐没在了黑暗中。 回到客厅,却正好对上宋庆珂狭促的眼睛,“他……他很好。” 许慕宜愣了下,笑容有些苦涩。 是啊,他很好,所以,她配不上。 哄宋庆珂睡下后,许慕宜坐在傅斯年坐的那张沙发,发了很久的呆,最后,才拿出手机。 有两个未接电话,和一条未读短信。 都是傅斯年的。 短信还是不久前发过来的:“厨艺不错,可晚餐时间太晚,对阿姨身体不宜。” 许慕宜想了想,回复道,“我以后会注意的。” 过了下,又发了一条,“谢谢你,我妈很久没笑得这么开心了。” 手机没有再响过,许慕宜抱着手机,躺在沙发上,隐约还能感受到男人残留下的烟草气息,似近似远,撩拨人心。 第二天醒来时,许慕宜眼底有些发青。 她第一反应就是打开手机,依然没有回复。 她叹了一口气,便去厨房给母亲准备长寿面,还有中午的午餐。 宋庆珂口齿不清,又行动不便,基本上一天时间都是在家待着,只早上许慕宜起床的时候,她能开门在楼道支着轮椅晃悠两圈。 清晨,破旧的小区也有了几分喧闹的人气。 老人锻炼身体的音乐,小孩不愿起床上学的哭声,还有一阵急促又刺耳的警车鸣笛声。 宋庆珂皱眉往下看,楼道的围栏不算高,可她坐在轮椅上,高度有限,只隐约听到有人问,“许慕宜住这里吗?几楼?快,人还在,赶紧上去,带走!” 宋庆珂听着心里发慌,冲着屋里喊,“小宜……小宜……” 许慕宜端着碗长寿面出来,笑道,“来了,妈,这面第一口可不能咬断。” 话音落下,有一群面色严肃的穿着警服的人大步走过来。 “你是许慕宜?有件故意毁坏公私财物案,需要你立刻跟我们走一趟!” 许慕宜怔了下,宋庆珂吓得抓住她的手,“怎……怎么了?” 她摇摇头,轻轻拍了下宋庆珂的手背:“没事,肯定是个误会,我跟着他们去趟就回来。” 话音未落,一个警察走过来,用力铐住许慕宜的双手,“赶紧走!” 许慕宜心头一沉,下意识去看宋庆珂,宋庆珂吓得双眼泛红,推着轮椅就要追上来。 许慕宜急道,“妈,我没事,我很快回来,你赶紧回屋子待着,别担心我。” 她还想说更多,可警察摁住她的头,沉沉道,“闭嘴,知道自己犯什么事吗?还马上回来,我看你进去了,就别想出来了!” 昨天许慕宜领了钥匙那一栋,总共48套花园洋房,全被人动手脚泼了红油漆,木地板也被毁了,看门的保安、前台记录还有销售部一个老员工都一致指证,许慕宜是最后一个进去看房子的人,门也是她锁的,有问题全该她负责。 在拘留所关了三天,许慕宜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来看她的人,是陈均。 他脸色很好,眼里有说不出的神气,看着许慕宜血色全无的脸,他将一沓报纸狠狠扔过去。 “许慕宜,丁家的事,我已经忍过一次,可你欺人太甚!怎么着,想找人爆料,要我身败名裂?别做梦了!写这玩意的人,也不会有好下场!” 地上报纸散落一地,是港报,标题很醒目。 “禽兽教授——陈均,藏在斯文外貌下的渣男本质” 是苏觅写的。 “你对她做什么了?” “哼,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我告诉你,别指望傅斯年能救你出去,他现在可没空搭理你。只可怜你妈哦 许慕宜心里咯噔两下,“你什么意思?你找我妈了?” 他笑了声,“我找那废物做什么!是她自个来求的我,说实话,我还真看不出她在求,嘴里含含糊糊的,跪也跪不直,就像个在路边乞讨的乞丐看得就恶心!” 许慕宜脸色惨白,她带着手铐的手猛地揪住陈均的胳膊,“陈均,求你做个人,你害得我妈还不够惨吗?如果你有恨有气冲着我来,我妈真有个万一,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放过你的!” 陈均甩开她,“想找我报仇?可以啊,先把齐羽的损失赔了,多的不说,48套房重新装修,500万!拿不出这钱,你这辈子就别想从这门走出去!” 许慕宜气得浑身发抖,“我没做过,是你,是你找人陷害我的,陈均,又是你做的,对不对!” “证据呢?”陈均淡淡道,眼里有种说不出的诡谲,“白字黑字可显示你拿了钥匙,保安,还有你的同事全都证明是你带着人进去的,这跟你约。炮偷人一样,铁板铮铮,不容置疑!” 许慕宜扑过去,手不能动就用嘴咬,陈均发出杀猪般的哀嚎,有人冲进来,拿电棍使劲往她身上招呼,她也不松口。 原来有些事,不是她觉得算了,忍了,就能过去的。 她倒在血泊里,看着陈均阴鸷咆哮的脸,看着电棍后狰狞愤恨的脸,觉得自己醒悟得太晚。 这些人敢这么欺负她,就是因为她的软弱,她的弱小。 这世上从无息事宁人,多得是得寸进尺。 第二个来看许慕宜的,是苏觅。 苏觅一看到她,就哭了,她说,“小宜,阿姨死了。” 正文 第10章 我要杀了那个畜生 她妈是在去求陈均那天被撞死的,死得很痛苦,被碾成两半,过了很久才断气。 许慕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听完这些话的,她边哭边捶着拘留所的铁栏杆。 她出不去,她连她妈最后一眼都看不了。 她还记得宋庆珂醒来时,抱着她含糊不清的说,“不怪你。我的女儿,我相信……离婚就离婚,有妈妈在,我永远站在你这边,那群人,一定会有报应的,小宜乖,别哭!” 陈均,陈均,陈均…… 她疯了般嘶喊这个名字,原来他压根不会得到报应!她为什么没杀了他,她早该杀了他啊! 有人抱住她,死死摁住她的肩膀,不让她动弹,许慕宜抬起头,终于看到傅斯年那双又沉又暗的眸子。 她失声痛哭,“傅斯年,帮我,求求你,帮帮我!我要杀了他,要杀了那个畜生!” 傅斯年没有说话,许慕宜骂,“不是你要帮我吗?我后悔了,我知道错了,我答应你,答应你!为什么你不说话了,为什么啊?” 傅斯年抱起她,任由她疯了般捶打自己的匈膛,很疼,该疼! 拘留所外面,黎致远和袁一鸣站在门口,见傅斯年抱着人出来了,黎致远走过去,直接给许慕宜打了两针镇定剂。 几人就要离开。 苏觅一直跟着,见状奔过去,拦在车门前,“你们想带小宜去哪里?” 黎致远扫她一眼,“我是医生,他……” 他瞥了面色如冰的傅斯年一眼,轻声道,“是她男人。” 苏觅怔了怔,眼泪唰的落下,她扑过去,对着傅斯年大声质问道,“那你早干嘛去了?为什么等到这时候才来,这时候才来救她!你可是傅斯年啊,你怎么能任由这种事发生?” 她是真的怒到极点,忘了这人是她最敬佩,最想套近乎的男人。 她这些天,为了见许慕宜一面,找了无数关系,不为别的,只因为她知道,许慕宜是被冤枉的,她就是最好的人证啊,可没人相信她,就连报社也不信。 苏觅找到宋庆珂,才知道许慕宜真正的遭遇,苏觅简直不敢相信,她当时是忍着怎么样的心情,才能那么平静的说出离婚的事。 苏觅也恨,她自诩追求正义和真实的报道社会不平,可最不平的事就发生在她曾经最后的朋友身上,她却无能无力。 她家那么一点关系,她自己那么一点实力,在陈均,不,陈家面前,不堪一提。 可傅斯年是谁? 苏觅流着泪,不停的骂着,有自始至终,傅斯年一句话也没说。 袁一鸣受不了,下车把她往后拉,黎致远一踩油门,便扬长而去。 苏觅气得要追,袁一鸣将她扔进一辆警车,怒道:“你以为老大心里就好受了?他没来是因为他去救许慕宜她妈去了。他也被车撞了,肋骨断了好几根,可他找谁说,找谁骂去?” 苏觅一愣,袁一鸣气得青筋暴起,“你以为你怎么进来的,还不是老大疏通关系!老大想着你是许慕宜最好的朋友,能帮忙安慰她,你倒好,一股脑不管不顾什么也说了,你是痛快了,可她呢?她能这么刺激吗?” 袁一鸣是个温吞性子,就算骂人,也不是满口脏话,大声囔囔。 苏觅看着他,咬住牙,眼泪不停流,可到底没再骂人了。 她只望着许慕宜离开的方向,哽咽道,“小宜可怎么办啊……” 袁一鸣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大概这世上,没人能回答得了这个问题。 送宋庆珂下葬那天,下了场暴雨,声势浩大,有洗去一切痕迹的阵势。 许慕宜跪在墓前很久也没起身,傅斯年就站在她身后,静默的陪着她,两人都没有撑伞。 不知过了多久,傅斯年沉沉开了口。 他说,“许慕宜,跟我回家。” 家?母亲死了,她哪来的家? 父母在尚知来处,父母亡只知归途! 许慕宜没有抬头,她只问道,“傅斯年,你喜欢我吗?” 傅斯年沉默,她却笑了,“如果不喜欢我,就别招惹我。我是个扫把星,逮谁克谁。” 她顿了顿,指着宋庆珂笑得温和的那张遗像,“瞧,连我妈都被我克死了。” 话音刚落,傅斯年的手轻轻摁住她的肩,力道很大,摁得她肩生疼。 “我命硬,不怕克,不信你就跟我过日子试一试!” 男人的声音不大,却有种莫名的坚定。 许慕宜的眼泪顺着雨滴落下,她摇头,只不停的摇头。 她心底明白自己是不配的,这个男人有万般好,她哪里配得上? 两人之间纠葛那么深,只该有恨,有怨,偏偏她又生了感激,生了心动。 她知道这个男人不爱她,不喜欢她,也许只有那么一点歉意,便无端生了如此多的纠缠。 傅斯年抱住她,语调很硬,声音急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许慕宜,我不会让你跟着陈均同归于尽,他不够格!要报仇可以,可你更要好好生活,这样阿姨泉下有知,才不会为你担心!” 听到他听到母亲,许慕宜一颗心疼得几乎要被搅碎。 她沉默了一会儿,问,“傅斯年,你之前为什么想杀陈均?难道不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吗?” “正是因为我做过,所以知道不值!”傅斯年手上力气加深,他眉目明明英俊无比,却透着种说不出的桀骜冷酷:“给我好好活着,这样才能干你想干的事。报仇?不是杀了他,要让他生不如死,把他狠狠踩在脚底,让他永远恐惧你的存在,求死而不得才对。” 许慕宜没说话,傅斯年便执拗的抱紧她,像要把她嵌进骨子里似的,两人亲近无间的贴在一起,没有爱意涌动,却暗潮汹涌。 后来,许慕宜还是跟着傅斯年回了那城堡一般的地方。 乐姨不在,那个傅斯年对她格外温柔的女人也不在。 偌大的屋子只有他们两个人。 傅斯年给她熬了粥,喂她吃过,又抱着她去了浴室。 热气霪然的浴室,傅斯年平静的剐了许慕宜的衣服,将她放进浴缸,又打开莲蓬头给她洗头。 他动作有些生硬,眉头蹙着,很专注的样子。 许慕宜缩在浴缸,看着他。 很奇怪,明明待在最亲近的空间,做着无比亲昵的事,两人却都很坦然。 甚至,傅斯年还轻轻拂过她腹部的伤疤,那是一道很深很渗人的伤疤,直到此刻,傅斯年才知道乐婶说的,“那孩子一身伤,看着怪可怜”是什么意思。 他竟有些战栗,手似碰,又不敢碰。 许慕宜似乎懂他的战栗,伸手握住他,然后轻轻滑过,“傅斯年,你不欠我的。这里,该陈均还!” 傅斯年深吸一口气,抱住她,有种虔诚的味道。 他微微弯下身子,冰冷的唇轻轻吻了下那道疤,许慕宜觉得自己有些发抖,可她没有躲闪,就看着男人保持这个姿势,待了许久。 后来,傅斯年直起身,给她穿上浴袍,又给她吹干头发。 两个人就这么躺在一张床上,犹如恋人般相拥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