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上天垂怜的机会   安王府内唢呐震天,张灯结彩,一片喜庆……   安苓歌嫁衣如火,坐在铜镜前抿着唇脂,身后的两个丫鬟帮忙着梳妆打扮。   今天,她是整个京城最美的新娘。   再过半个时辰,穆王府的人一来,她就将离开安家,嫁为人妻,从此成为穆王妃,再不是安家大小姐了。   这时候,帘外有脚步声传来,安苓歌刚猜着是不是姨娘过来了,便欲起身迎接,不过这时候来人却出了声。   “你们两个人去外面守着。”   原来是妹妹安苓伊!   安苓歌回头,刚要询问妹妹怎么会来这里,却不曾想看到安苓伊身着凤冠霞帔,唇红齿白,俨然新娘装束,比她身上的还要华贵几分。   安苓歌不由得愣住了,苓伊妹妹怎么也穿着凤冠霞帔?她未曾听说苓伊妹妹今天成亲啊?   “姐姐,你早上起来就没吃一点东西,父亲让我来给你送碗粥垫垫,快些趁热喝了吧!”   安苓伊手中还端着一碗燕窝粥,看到安苓歌转身之后略有停顿,而后走上前来,将粥放在了安苓歌的面前。   “嗯,谢谢妹妹……”安苓歌心中一暖,也未曾多想,确实有些饿了,端起粥就喝了起来,顺势还抬头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苓伊妹妹,你这是……?”   “姐姐是问我这身凤冠霞帔吗?”安苓伊笑了起来,在安苓歌面前转了一圈,而后问道:“怎么样,还不错吧?”   “嗯……很漂亮!只是……我为什么没有听说妹妹你也今天出嫁?父亲和姨娘也未曾和我说过……”也不知为什么,安苓歌喝了两口燕窝粥之后,觉得脑袋有些重。   “既然姐姐也觉得漂亮,那你觉得我穿上这身嫁给君寒,想必他也会惊艳吧?”安苓歌保持着微笑,可安苓歌却愣住了。   君寒?穆君寒?京城有第二个穆君寒吗?   “姐姐不必想了,君寒就是穆小王爷,再有一刻钟,君寒应该就来了,不过,想必姐姐是见不到他了!”   安苓伊的脸色冷了下来,而这个时候,安苓歌的脑袋更重了几分,不仅如此,胃里一阵绞痛,而且喉咙间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出气多进气少,呼吸困难。   “你……你给我下毒?”安苓歌看了看碗里的燕窝粥,恍然大悟,不可置信的看向安苓伊!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要这么对自己。   她奋力的扣着喉咙,想把喝下去的燕窝粥吐出来,可是根本没用,最终吐出来的,只是一口触目惊心的鲜血。   “姐姐不必费力了,这是南疆的断肠散,见血封喉,不消半刻就可要人人命,这府中并无解药。”   安苓歌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腹中绞痛难忍,从凳子上摔下来,再次喷出一口鲜血。   “为……什么?”   她不明白,为什么平日里对自己很是亲近的妹妹,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下毒。   “为什么?呵呵”安苓伊嗤笑一声,继续说道:“你是安王府的嫡小姐,你不死,我又怎么能代替你嫁给君寒呢?”   安苓歌瞠目欲裂,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个原因。   她不是不知道安苓伊喜欢君寒,当皇上许婚安王府和穆王府的时候,她甚至想过自己退出,让妹妹嫁过去,可毕竟对方是位高权重的穆王府,只要安王府嫡长女还未出嫁,是断不可能轮到安苓伊这个庶出二小姐嫁过去的。   难道就因为这样,妹妹就要把自己毒死?   “你就……就不怕父亲知……道吗?”安苓歌的眼前已经更黑了几分,但还是不明白平日里这么亲善的妹妹为什么会对自己下手!   “如今你死了,穆王府的人已经在半路来了,你觉得,父亲还有选择吗?”安苓伊冷笑一声:“现在,若是我不代替你出嫁,你觉得父亲会被穆王府怎么想?安家在京城还有立足之地吗?”   “我的好姐姐,你就安心去和你的母亲大人团聚吧!对了,忘记告诉你了,你的母亲大人,也是我和娘亲送上路的,你那么思念她,我亲手送你去和她相聚,也算是对你有恩,你说是吗?”   “你……”安苓歌再次喷出一口鲜血,从安苓伊口中得知这个惊天秘密,她如遭雷击!   母亲死时,她未曾发觉其中蹊跷,得李氏和安苓伊的照顾,度过最难受的时期,她一直心怀感恩,可未曾想,自己竟然认贼作母,与狼为伍,李氏和安苓伊才是害死自己母亲真正的凶手!   “安苓伊!你不得好死!”也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安苓歌竟然吼了出来,想要朝着安苓伊扑过去,可最终还是摔倒在地上,最后的力气也消耗殆尽。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碧珠!安苓歌最后抬了抬眼皮,看到碧珠端着吃的走了进来,看到她趴在地上之后,脸色巨变,叫了一声,就被安苓伊身后的两个丫鬟从身后偷袭,脖子上多了一道血痕,软软的倒了下去!   “你们两个,将她俩的尸体丢进后花园的湖里!然后自己去账房领赏钱,就说是我说的。”   安苓伊皱了皱眉,朝刚才诶安苓歌梳妆的两个丫鬟说到,随后走出了房间。   安苓歌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口中不断冒着血沫星子,想要诅咒安苓伊,可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两眼一闭,失去了知觉。   ……   熏风温软,半敞的镂空花窗疏帘半卷,一旁的铜兽里燃着沁人心脾的熏香。   一个丫鬟半跪在床前,却止不住的抹眼泪:“小姐……呜呜……您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细细的哭泣声吵得安苓歌头疼,她忍无可忍,烦躁的道:“碧珠,你这好端端的是又哭什么?都吵得我睡不住了……”   然而,安苓歌话才出口,就惊讶的住了口。   这是怎么回事?轩窗、案牍、一旁的古琴……   她不是被安苓伊毒死了吗?怎么又会在自己的闺房?   她不可置信的低头看向自己,丝质的睡袍上赫然绣着一对喜鹊,安苓歌猛的一惊,这衣裳,这衣裳不是她为了自己十七岁生辰,自己亲手做的吗?!   一瞬间,安苓歌似乎想到了什么,她飞扑到床头捞起了四方桌上的铜镜凑到跟前。   只见镜子里的女子唇红齿白,眼角眉梢都带着一股天真浪漫的气息,一张标准的鹅蛋脸线条柔缓,看起来标致而温婉。   只是,此时此刻她一双杏眼里目光闪烁,似有万千情绪涌动心头。   “碧珠,你刚才为何事哭?”   安苓歌冷冷开口,若是她猜得不错,她昨日应该是“意外落水”了吧? 正文 第二章 仇人再见   安苓歌清楚的记得,十七岁那年,陛下在金殿上金口给安王府和穆王府指了婚。   穆王府地位卓绝,绝对不会要一个庶出的女儿,那么,陛下这个指婚也变相就是指了安苓歌和穆君寒。   只是,在指婚后月余,自己在后花园不慎落水,当时就觉得是有人推了自己一下,但是安苓伊却说是她意外落水,她一直以为是自己记错了。   现在想来,恐怕这次落水与安苓伊和李氏二人不无关系!   安苓伊!李氏!   安苓歌咬牙切齿,想到前世临死前得知的秘密,恨不得此时就杀了她们。   然而,这念头不过一闪即逝,如今的安苓伊还没有那样的能耐,前世,李氏和安苓伊悄无声息将自己身边的丫鬟都换成了他们的人,恐怕暗中的爪牙只会多不会少,她不见得能斗得过!   安苓歌镇静下来,她不能犯前世的错,既然老天爷给了她重生一次的机会,那么,她就不能辜负!   安苓歌正思量着,碧珠突然道:“小姐,二姨娘和二小姐来了。”   安苓歌闻言唇角浮起一抹冷笑道:“请她们进来吧。”   不等碧珠出去唤人,安苓歌的闺房门便被人豁然推开,冷风顿时灌入房中,安苓歌禁不住就咳了起来。   “哎哟,姐姐当真是娇嫩,这么点儿寒气都受不住。”安苓伊说着就坐到了安苓歌的床边,一双天生妩媚的眼睛,满是关怀的喊着安苓歌,但是安苓歌却看到了她眼底一闪而逝的狠毒和恶意。   父亲安英成娶了一妻一妾,正室就是安苓歌的母亲,偏房就是安苓伊的母亲李氏!安苓歌母亲死后,李氏也渐渐成了这府中的掌权人。   若没有了自己这个安府的嫡出大小姐,李氏一旦被扶正,她安苓伊不就水涨船高,也成了安府嫡出的大小姐了?   嫡庶一字之差,地位却千差万别。   前世,安苓伊和李氏在自己母亲死后对安苓歌百般照顾,骗取了她的信任,最终也害死了她,这才露出真面目。没想到这一世的安苓伊这么沉不住气,对自己不像之前那么“亲切”!反倒顺眼了一些。   安苓歌抓着衣角,强忍着不让自己的情绪波动溢出来,压抑下心底的恨意,笑看向安苓伊道:“姐姐母亲早亡,比不得你有姨娘照看。”   安苓歌这句话,不软不硬,暗示了安苓伊庶出的身份,更强调了李氏待她的凉薄。   屋中顿时安静下来,李氏和安苓伊交换了一个眼色,都有些诧异今日的安苓歌似乎与平日里不同。   李氏终究年岁大经历过风浪,她最先缓过神来道:“苓歌这话说的,姨娘也是疼爱你的,这不,听闻你昨日落水,到今日还未醒,姨娘就带了妹妹来瞧你。”   来瞧我死没死吧?安苓歌心底冷笑。   李氏说着轻轻拍手,门外立刻鱼贯而入了四五个丫鬟,每个手中都捧了些燕窝、鱼胶一类的滋补品。   “这些呀,都是姨娘特地给你准备的,你便好生将养着。”   李氏说着就要起身,却被安苓歌唤住。   “姨娘来,便只是为了安顿我这些补品的吗?”   她美目微转,澄澈的眼眸里忽然就多了一份李氏也看不懂的情绪。   李氏越发觉得今日的安苓歌与平日不同,甚至本能的不想与这样的安苓歌纠缠,便道:“自然不是,我这不是见你醒了,急着跟老爷禀报吗?”   安苓歌闻言一笑,李氏终究还算有些顾忌,怕落了虐待她的口实,所以在人前总是一幅好母亲的模样,如今她倒要好好利用利用。   安苓歌抬起头看向李氏:“姨娘若是向父亲禀报,便一并请父亲查清真相吧。”   “真相?什么真相?!”   安苓伊顿时跳了起来:“你自己不当心落了水,难不成还想栽赃旁人?!”   安苓歌也不恼,只斜睨向安苓伊,她眸色冷冽,看得安苓伊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却还是固执得道:“本来就是,你自己笨拙,又怪得了谁?”   安苓歌也不睬她,冷声道:“我怎么样还轮不到你这个庶妹来品头论足!”   她加重了庶妹两个字的音调,让安苓伊一愣,倒是没想到她会如此针锋相对!   随后安苓歌砖头看向李氏,继续说道:“若是姨娘不方便的话,那我自己去找父亲禀告此事吧,有人想暗害苓歌,总要有个说法不是!”   李氏眉宇间掠过抹一闪即逝的心慌:“此事事关重大,你可不能信口雌黄。”   安苓歌笃定的道:“姨娘知我性子素来与人无争,若不是暗中有人欺人太甚,我也不想跟这种鼠辈计较,再者,要是没有证据,您认为我会乱说吗?”   她嘴角一扬,盯着李氏,想看看对方是什么反应。   “你看见推你的人了?”   安苓伊首先就沉不住气,可她话才说了一半,就被李氏打断,她急急道:“既然你如此说,那我一定如实禀报老爷,命人彻查此事。”   听她这样说,安苓伊着急不已,还待再说什么,却已经被李氏喝了一声,拉出了房间。   彻查,此事李氏当然会彻查,安苓歌还清楚的记得,当年李氏是如何彻查的。   安苓歌唇角越发勾起了冷然的笑意。   李氏,安苓伊,好戏才开锣,你们可不要让我太失望啊。   李氏俩人才走,丫鬟碧珠就扑了过来,稚嫩的脸上尚挂着未干的泪珠子。   她看着碧珠,想到这个可怜的丫鬟,最后也惨死在安苓伊的手里……   安苓歌心底微痛,伸手抚了抚碧珠的脑袋道:“你放心,以后我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碧珠没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   安苓歌又道:“从今往后,我或许会手段毒辣、或许会伤及他人、或许会变成另一个人。你,可还愿意跟着我?”   碧珠没有说话,沉吟片刻后,她躬身伏跪在地,三个头磕得咚咚响:“小姐对碧珠有救命之恩,碧珠结草衔环断不敢忘,从今往后碧珠唯小姐马首是瞻,若有违此誓,不得好死!”   安苓歌满足而欣慰的笑着扶起了她:“那么,你现在先帮我一个忙……”   下午时分,不出安苓歌所料,李氏身边的姑姑金珠就来请安苓歌去前厅,说是找到了推安苓歌下水的下人。   安苓歌早有准备,这个结果,不正是前世李氏搪塞父亲的结果吗?   真没新意。 正文 第三章 诬陷   安苓歌心底嘲讽,面上却乖巧的跟着金珠姑姑来到前厅。   安家高门大户,前厅亦是气派非凡,厅前屏风七折,每一面都是苏绣的奔马。   此时屏风前已经坐满了人,安苓歌的父亲安英成、二姨娘李氏、管家王忠吉、还有安苓伊与一众下人。   而堂中则跪伏着一个身着家丁衣裳的少年人,他浑身是伤,哪怕是跪伏在地,浑身上下也禁不住的颤抖,可见伤得极重。   安苓歌微微皱眉,她记得前世应该是个中年人,怎的这次变成了一个少年人?   看起来,重生之后,还是有些事会出现偏差。   安苓歌顿时收敛了小瞧李氏与安苓伊的心,乖巧的朝安英成盈盈拜倒:“父亲万安,姨娘万安。”   “起来吧。”   安英成声线沉肃,不怒自威:“听闻你今晨才醒,身子可好些了?”   安英成状似关心,可他不等安苓歌回话又继续道:“你姨娘重视你,特地彻查了此事,为你寻到了推你下水的凶手。”   安英成身袭侯爷之位,又是朝中肱骨之臣,素来对唯唯诺诺没什么存在感的安苓歌不重视,如今虽是关切询问,却不待安苓歌回答便继续开口,可见安苓歌在他心中,的确地位不高。   安苓伊见状,立刻得意的道:“姐姐,你瞧着该怎么处置这人?居然敢胆大包天以下犯上!”   “这等恶仆,还能如何,杖责三十赶出府去!”二姨娘也拿出当家主母的风范。   安苓歌见这两人如此着急,反而更加沉静下来。   她缓缓行到那个少年人跟前,看见他眼底悲愤不甘,心中便已了然。   “父亲。”   安苓歌跪在堂前:“恕女儿莽撞,女儿落水时,未曾见过此人。”   安苓伊顿时跳起来:“姐姐此话何意?难不成是说我母亲李代桃僵敷衍你?”   安苓歌却目光澄澈的道:“妹妹,我绝无此意,只不过父亲身为侯爷,万众瞩目,若是随意处置了下人,传出去岂非对父亲有所影响?”   安苓歌说着语调一顿:“更何况,姨娘好心为我彻查此事,若冤枉了人,又岂非污了姨娘的名声?”   安苓歌说毕朝安英成和李氏躬身道:“还望父亲、姨娘体谅女儿苦心。”   安英成素来爱名如命,如今听安苓歌这么一说,顿时也觉得不能随意处置,便看向二姨娘道:“你说是他,有何证据?”   安苓伊立刻道:“父亲,这可是他亲口承认的。”   她说毕走到那少年人跟前,与安苓歌擦肩而过时,她冷冷道:“安苓歌,我劝你少生事,否则吃苦的时候可别后悔。”   闻言,安苓歌更加断定二姨娘还有后招,但是她也不是全无准备。   安苓歌抬头,回以她冷然一笑。   敬酒不吃吃罚酒!   安苓伊心里恨恨,走到那少年人跟前:“你把今日中午和我娘说的话再说一遍。”   那少年人被她拽得东倒西歪,唯唯诺诺的道:“老,老爷,是我将大小姐推入湖中,我昨日见大小姐一个人在花园赏玩,便趁人不备将她推落下水。”   安英成闻言怒道:“你一个下人,平白无故为何要推歌儿下水?!”   安苓伊闻言一笑,目光毒蛇般掠过安苓歌的脊背。   安苓歌,这可是你自己找死的!   “父亲问你话,还不快说!”   安苓伊推搡那少年人,他为难的看了安苓歌一眼,猛的道:“小人与大小姐彼此心仪,借书信往来已久,昨日大小姐约我到花园相谈,谁知她却说我身份卑微,不能与她继续。小人一时愤怒,故而才将大小姐……”   二姨娘和安苓伊互相交换了一个得意的眼色,今日,这安苓歌还不死?!   “够了!”   安英成愤而起身,几步冲到安苓歌跟前,高高抬起的脚眼看就要踹向安苓歌,她却猛然间抬起头来。   白皙的肌肤,笔直的鼻梁,泛着淡淡粉红色的饱满双唇。   一头墨发披散颈后,被风撩乱的刘海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眼角微微挑起,中和了她眼眸里凌厉的锋芒。   三分冷意,三分睥睨,三分锋锐。   被这目光一盯,安英成心底咯噔,居然忘了冲下来要做什么。   安苓歌见状才微微拜倒:“父亲,一面之词,如何可信?此事关乎女儿名声,还望父亲给女儿自辨的机会。”   安苓歌声音镇定自若,没有丝毫被揭穿丑事的慌乱。   安英成毕竟见过大世面,见状也有些怀疑,便道:“你说。”   安苓歌回头望了那少年人一眼:“你说我与你书信往来,你可还记得我们写的什么?”   可他微微愣怔,就被身边的安苓伊踢了一脚,只得垂头继续道:“大小姐最爱给我写,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暮暮朝朝。”   安苓歌闻言微微一笑,命人拿了文房四宝过来,当着众人的面写了: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然后递到那少年人跟前道:“你瞧可是这句?”   安苓伊见状就要开口,可安苓歌一个冷然的眼风扫过来,她居然被吓得不敢动了。   这安苓歌怎么像变了一个人?!   就在安苓伊愣住的瞬间,那少年人已经点头如捣蒜的道:“正是这句。”   二姨娘闻言失望的闭了眼,而安英成已经一脚将那少年人踹翻:“叫你敢随意攀诬主子!”   那少年人被踢得倒飞出去,恰好有人进来,他咕噜噜滚豆子一般就滚到了来人脚边。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安苓歌的贴身丫鬟碧珠。   见碧珠朝自己微微颔首,安苓歌眼底的笑意更浓了:“父亲,你素知我性子柔弱,在府中从未与人争,这下人随意攀诬我,或还有隐情。”   二姨娘闻言急忙道:“歌儿,或许正因为你性子柔弱,这厮才对你动了心思,想着你横竖也不会拿他如何。”   安苓歌闻言笑道:“可他在府中做得好端端的,如此攀诬于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这句话,也让安英成深思,任谁也不会放着好好的活计不做,随便来攀诬主子吧?   他心中想着,抬眼就看见碧珠带着两个人进来,怒道:“你又来添什么乱?”   碧珠闻言急忙跪地道:“启禀老爷,奴婢出门为小姐采买,却遇到这对母女正用府中官银抓药,奴婢寻思着是不是府中有了内贼,便将人一并带回来了。”   安英成顿觉得头大,恶狠狠的瞪了二姨娘一眼,眼中责备之色毫不掩饰。 正文 第四章 反将一军   想想也是,自从安苓歌的生母去世,二姨娘便俨然成了府中的当家主母,府中所有银钱、事务俱由她管理,如今不仅闹出下人攀诬主子的事,还闹出府中出贼的事,安英成不怪二姨娘才奇怪了。   二姨娘也觉危急,起身道:“你休要胡说!这,这怎么可能!”   那对母女却已经跪地道:“老爷,我们不是贼啊,这是府中贵人给我们的,说我儿子在府中差事做的好,特地赏赐我们的。”   那母亲看起来体质极差,不过说了几句话便不住咳嗽。   安苓歌见状不等李氏母女开口便道:“你儿子是谁?”   那母亲抖抖索索不敢开口,可目光却落在了跪地的少年人身上。   安英成顿时勃然大怒:“你说,到底是谁给你钱财要你攀诬主子?”   那少年人面露难色,可他身边的碧珠却已经低声道:“今日若非我及时赶到,她们母子早已人鬼殊途,你若帮了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定然能帮到你。”   少年人目光转向安苓歌,想起她那冷冽中透着暖意的目光,终究一咬牙道:“老爷,是二小姐!”   “你胡说!”   安苓伊也乱了阵脚,事情走到如今这步,可不是她和母亲料想的模样!   她扑倒在安英成脚边:“父亲,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素来敬重姐姐,怎么会这般?”   可那少年人已下定决心,立刻道:“二小姐你今早找到我,知道我母亲重病急需银两,便给了我一锭银子,叫我今日下午这般攀诬大小姐!你还说,只要我按照你说的做了,今后有我的好日子过。”   “你,你胡说,你这贱奴,攀诬了姐姐还要来陷害我吗?”安苓伊急得要哭了。   “奴才有证据!”   少年人说着,一把扯开了衣襟,白皙瘦弱的身上满是鞭痕,血迹斑斑,刺目至极。   “起初奴才不肯,二小姐便用鞭子抽打奴才,威逼利诱,奴才最终不得不从。”   碧珠也适时跪下:“二小姐的鞭子是特制的,伤痕一验便知,求老爷给他验伤,也还我家小姐清白。”   碧珠话音一落,整个大厅顿时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下人低眉垂目,都怕触了安英成的霉头。   他气息急促,袖笼中的双拳紧握,目光在厅中所跪诸人间来回扫视,最终落在二姨娘身上:“你看看你的好女儿!”   二姨娘哭着抱住安英成的双腿:“老爷,伊儿定是被冤枉的。”   “冤枉?那还要真的验伤不成?”安英成低叱。   二姨娘闻言一怔,只能假装用帕子擦眼泪,朝安苓伊使了个眼色。   安苓伊虽然心中不服,可她更怕失去了安英成的宠爱,急忙膝行到安英成的身边道:“父亲,是女儿一时猪油蒙了心,是女儿错了,女儿今后再也不敢了。”   安苓伊自小与安英成亲厚,感情自然不同,如今她声泪俱下的反省,安英成终究狠不下心,便道:“罚你闭门思过半月!”   他说毕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厅中便只余下了一众女人。   二姨娘立刻起身道:“来人,将这贱奴杖责五十打发出府。”   一直未曾动作的安苓歌却缓缓起身道:“姨娘,敢问这奴才何罪之有?”   安苓歌一句不轻不重的问话,让二姨娘不得不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空气中似有火花飞溅,然而安苓歌不避不退,目光坦然的看向二姨娘:“敢问姨娘,据何理杖责他五十,又依何据将他赶出府?”   二姨娘微微眯眼,愈发觉得今日安苓歌不同。   她暗恨自己大意,小觑了安苓歌居然被她反将一军,便道:“我是这府中当家主母,我要罚一个人,还得向你禀报不成?”   安苓歌微微一笑:“自然不需要,不过若是父亲问起此事……”   二姨娘顿时白了脸:“你威胁我?”   “不敢。”   安苓歌微微一笑:“我只不过是替姨娘着想,若是姨娘不肯将他留在府中也罢,只怕今日二妹对我的所作所为,明日京畿便个个知晓。”   安苓歌心中暗笑,这才是威胁。   她淡淡说毕,目光款款落在安苓伊的脸上:“妹妹如花似玉,若是因此而受人把柄不得嫁入高门……”   “娘!”   安苓伊急忙抱住李氏的腿,她平日里看不起弱不禁风又唯唯诺诺的安苓歌,可今日的安苓歌让她胆寒,她怕极了,她不敢赌。   “娘,不过一个无用的下人,她要如何便随她如何罢!”   安苓伊气急败坏,更怕母亲为逞一时之气而真的断送了自己的未来。   二姨娘心中不甘,可担心安苓歌真将今日的事情传扬出去影响了女儿,只得咬牙切齿的道:“你可能信守承诺?”   安苓歌面上依旧带着风轻云淡的笑意道:“我是否能信守承诺,全凭姨娘是否能信守承诺。”   她说毕,也不等李氏回复,转身昂首阔步的迈出前厅。   长袍被风猎猎飞卷,嵌银丝的裙琚顿时宛若卷起满天星光,而温暖的日光下,她的眸子却比那星光还亮:“碧珠,带上他一起回去了。”   ……   栖梧院是安苓歌的院落。   在偌大的一个安王府,栖梧院是离安英成最远,也是最偏僻的一个院落。   院中梧桐繁茂,故而得此名。   此时已是初冬,梧桐叶落,只余下粗壮的铁灰色树干,根根树枝刺向苍穹,树下一旁的篱笆里倒有长势极好的忍冬,繁茂的叶子攀了半墙,看起来到叫人多了些暖意。   安苓歌接过碧珠递过来的茶,轻轻吹了吹上面的浮沫,闲闲问道:“你可知今日为你,我已得罪了姨娘和二妹?”   她跟前跪着的少年人立刻磕头到地:“多谢大小姐救命之恩,来生做牛做马一定报答大小姐的恩情。”   安苓歌抿了一口茶才道:“来生太虚无,我瞧着你还算有几分胆气和担当,你可愿跟着我?”   那少年闻言一惊,随即高兴的道:“只要大小姐不嫌弃。”   安苓歌唇角微勾:“嫌弃倒是有些,你大字不识一个。”   那少年人顿时涨红了脸:“我自小家贫,故而……”   他说着忽见一只素手递到眼前,随即他听见安苓歌道:“无妨,今后我会教你读书认字,亦会安顿好你的母亲妹妹。”   少年眼眶顿时红了,急忙垂首遮蔽自己的难堪,可声音终究还是存了哽咽:“多谢大小姐栽培。”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人抬头道:“陆羽。”   安苓歌笑道:“羽毛何其轻乎,你身为一个男子,自不该如此轻乎,便添一个字,叫陆惊羽如何?令对手如惊弓之鸟,箭无虚发,所过处唯留一地惊羽。”   陆惊羽闻言看向安苓歌,突然发觉这个眼底颇有暖意的大小姐,此时此刻眼神深邃沉沉,竟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心头微惊,自觉安苓歌心中所谋之事恐不一般,可还是笃定的跪伏道:“陆惊羽多谢大小姐赐名,从今往后陆惊羽唯大小姐马首是瞻,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正文 第五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安苓歌微微一笑,伸手挥退了陆惊羽。   房间里再度安静下来,安苓歌斜倚在塌上,有搭没搭的用牛角小锤敲击着大腿。   房门被碧珠推开,她端了些茶点进来道:“小姐,那惊羽倒是个不错的,身上的伤还未愈便抢着活干。”   安苓歌懒懒“嗯”了一声,又听碧珠眉飞色舞的说着起了安苓伊和二姨太在房中争吵的事情。   末了碧珠道:“小姐,今日你真是运筹帷幄,可如此大好机会,你为何不趁机……”   安苓歌闻言看向碧珠,问道:“你当今日之事便可让她们翻不了身?”   安苓歌重活一次,绝对不会再看轻安英成对这对母女的信任。   安英成爱名,却更爱权势,二姨娘李氏的妹妹,如今正是皇上最宠信的李贵妃。   安苓歌知道,李贵妃不倒,安英成必定有所忌惮,只要不是危急到他自己地位、声名的大错,他也只会是装装样子而已。   “难道不是?”碧珠满脸懵懂,在她看来,一个庶出小姐买通下人攀诬嫡出小姐已是罪不可赦。   安苓歌微微一笑:“有些事,你今后慢慢自会懂的,如今,我们断不可大意。”   碧珠这么一说,倒提醒了安苓歌,以安苓伊那种骄纵蛮横的性子,今日吃了这样大的哑巴亏,必定是不甘心的。   “去,把惊羽叫过来。”   不会儿,陆惊羽站在了安苓歌的跟前,身材修长挺拔,卷起的袖子露出一截有力的手臂,上面鞭痕兀自刺目。   安苓歌柔声道:“院子里的诸事都熟悉了?”   陆惊羽家贫,自小便比同龄人成熟些,又经过了今日之事,性子就更沉稳,闻言点头道:“碧珠姐姐已带我熟悉了,奴才一定不负大小姐重望。”   安苓歌从妆奁里拿出一个瓷瓶递过去:“这是上好的外伤药,回头你自己敷好,现在你先替我办件事……”   夜,苍穹如盖,一团冷月高悬当中,将沉寂的安王府笼在其中。   月色之中,一道娇小的身影耗子似的蹿到了栖梧院前,她偷瞄了一眼院中,转头吩咐道:“动作都给我麻利点儿。”   那人虽压低了声音,可那骄纵蛮横的意味,却一点儿也未曾变化:“只要能给我划花了那个贱人的脸,我给十两银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三四个家丁顿时蠢蠢欲动,掏出腰间备好的匕首,灵猫一样蹿进了栖梧院。   安苓伊得意的看向院内,下午母亲要她安安分分在房中待足半月,待父亲气消了再做打算,可她不服!   那么一个软弱的贱人,她凭什么要为了她被禁足?   一想到安苓歌今日在安英成跟前的模样,安苓伊就恨得牙痒痒:“这个不安分的贱人!”   谁知她话音未落,院子里就传出一阵惨呼,紧接着房间里亮起了灯,就在安苓伊还未反应过来时,碧珠已经敲铜盆与她擦肩而过,扬声大喊:“来人啊,快来人啊,抓贼啊!”   安苓伊顿时反应过来,脸色一变就想跑,可手腕处猛的传来痛楚,她回头正对上陆惊羽一双满是怒意的眼。   “妹妹这是要去哪儿啊?”   安苓歌从陆惊羽身后款款行出,眉梢眼角都带着嘲讽的笑意。   她就知道安苓伊不会甘心,故而早早让惊羽在院子里布置了陷阱,果然抓了她个现行。   安苓伊脸色顿白,心知自己又被安苓歌算计了,可被抓了现行也没有办法,她只能强撑道:“我,我……你这个贱奴,居然敢对我如此无礼?!”   此处既无安英成,更没有李氏,安苓歌懒得做任何伪装。   她沉肃眼眸里迸发出浓烈的恨意:“无礼?安苓伊,你一个庶出小姐几次三番算计我,如此大胆以下犯上,这才是无礼!”   安苓歌语调正常,分明没有恫吓,可安苓伊就是觉得脊背发凉,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时,不少人已经涌到了栖梧院前。   火把照亮了大半个院落,当先的安英成面色铁青:“这又是闹什么?!”   安苓歌跪地行礼:“禀报父亲,院落里突然来了几个人,鬼鬼祟祟不知做什,这栖梧院只有女儿与碧珠两人,女儿这才让碧珠去找人。”   “人呢?!”   安英成压抑着怒火,他可刚刚才准备和二姨娘云雨!   陆惊羽立刻押着三个被捆成麻花的家丁上前来。   二姨娘一看那三人,顿时变了脸色,狠狠瞪了安苓伊一眼道:“老爷,不过是几个小蟊贼,明日我便打发人交大理寺处置了,天色不早,我们还是早些歇了吧。”   二姨娘说着,柔若无骨的手就抚上了安英成的胸膛,细长的指甲有意无意剐蹭了一下安英成的胸口,他眉宇间顿时多了一份旖旎之色,沉声道:“那便好好处置。”   “父亲!”   安苓歌却唤住了安英成:“安王府何等贵重,这些贼人居然能够夜闯,女儿想想都觉心惊,若是今夜他们闯的不是女儿的栖梧院,而是父亲的卧房,那……”   安英成闻言脸色一变,又想起近日似听说有山贼下山劫掠之事,顿时提高了警惕:“把人带过来。”   陆惊羽在安苓歌的示意下,将其中一人押到安英成跟前,顺势取过火把凑到那人脸前。   安英成一看,顿时怒火中烧:“张成,你这个吃里扒外的!”   张成早已被陆惊羽打得浑身乏力,如今又被安英成扇了几个巴掌,更是眼冒金星,思绪混乱,闻言只道:“老爷,奴才冤枉啊!”   “冤枉什么?”   安英成怒道:“难不成,你要告诉我这事另有真相?”   张成闻言顿时不语,只哭丧着一张脸。   安苓歌见状道:“张成,那不是妹妹院里的管事?”   她这一句似自言自语,可声音却不大不小正好传入了安英成的耳中,他偏头一看,正对上安苓伊惊慌失措的眼,心底顿时了然。   “你不在院中禁足,又跑到这里来生什么事?!”   这一次,安英成没有丝毫犹豫的质问,让二姨娘心底微凉,她想要为女儿说句话,可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开口。   安英成的性子她最清楚,若是自己冒然开口,恐怕只会火上浇油。   可安苓歌见状,却轻轻笑道:“原来也不过如此。”   安苓伊回头道:“你又要说什么?!”   安苓歌微微一笑:“我原以为你们母女一心,可……啧啧啧,大难临头,姨娘也不为你说一句话。” 正文 第六章 帮个忙,别出声   安苓伊看向母亲,却见她只是站在一旁不言不语,袖笼里的手,渐渐紧握成了拳。   “还不给我滚回你的院子,尽给我惹事丢人!”   安苓伊紧咬下唇,一言不发的带着那三人走了。   安英成又看了安苓歌一眼,沉声道:“你也给我安分一些。”   他说着语调一顿,目光落在陆惊羽身上:“他怎么会在你这里?”   安苓歌躬身道:“姨娘下午准许女儿将他带回处置。女儿瞧他可怜,又想着这栖梧院只有歌儿和碧珠两个,许多出力的事不大方便,便收在身边。”   安英成抬头看了一眼的确有些萧索荒凉的栖梧院,便道:“既然你姨娘也同意了,你便留着吧。”   “女儿谢过父亲。”   安苓歌款款盈盈,行动间婀娜生姿,既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却又不觉得风尘造作。   安英成定定看了安苓歌一会儿,才道:“这院中若还差什么,便跟你姨娘说。”   安苓歌闻言一笑,一双星眸宛若纳了整片银河,在火把的照耀下越发显得楚楚动人。   她一笑若昙花开,一扫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丧气模样,倒有了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浪漫。   安英成脸上不可察觉的眉头舒展开来,满意的点了点头:“早些歇息吧。”   “女儿遵命。”   目送安英成等人浩浩荡荡的离开,安苓歌唇角的笑意逐渐冷冽,变成了一股嘲讽。   安英成今夜分明就知道是安苓伊来找自己麻烦,最终也不过是叱责了她,这一次试探让安苓歌更加笃定,只要李贵妃不倒,李氏和安苓伊就不会翻不了身。   不过,她今晚本就没有指望什么,无非是让安英成注意到她这个嫡女的凄凉模样,更顺势让安英成同意陆惊羽留在自己身边罢了。   目的已达成,那便是胜了!   接下来,她一定会一步步摧毁李氏母女,为死去的娘亲报仇!   之后的半个月,倒是彻底消停了。   安苓伊连续两次触了安英成的霉头,也不敢太过放肆,乖乖在她的院子里撒泼耍横,再不敢来招惹安苓歌。   而二姨娘忙着安抚安苓伊,自然也没有对她有多少心思。   何况,连续两次都载在了安苓歌的手里,二姨娘也得掂量掂量,若是再莽撞冒进,也就不是她李氏的作风了。   安苓歌这半个月也没有闲着,平日里除了教碧珠和陆惊羽识文断字,便是和碧珠去街上了解民情。   安苓歌记得,十七岁那年京畿闹了一场疫病,险些危机皇城,而治疗疫病的方子她如今都清楚的记得。   她未雨绸缪,打算先囤积一些方子上的药材,以备不时之需。   这一日,看着天气晴好,安苓歌打算带碧珠和陆惊羽上街。   李氏不想睬她,她便直接跟安英成说了,谁知近日府中安定安英成心情甚好,还命管家给了安苓歌一百两银子添置过年新衣。   碧珠拿着那一百两银子笑得见眉不见眼,满口的念叨着要吃什么好吃的,买什么好看的。   安苓歌坐在车内看书,闻言只是好笑的瞅了她一眼。   碧珠年纪比安苓歌小两岁,和安苓伊同岁俱是十四,尚自年幼,玩心不死。   安苓歌看着她还有些婴儿肥的侧脸,眼前却猛然晃过在她大婚那天,那个被直接抹脖子杀死的碧珠。   两张脸渐渐融合,却又像一把刀深深刺入了安苓歌的心底。   她眉心微皱,顿觉索然,将书收起后道:“行了行了,不就是客如云的新菜吗?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碧珠闻言高兴的跳起来,掀开车帘道:“惊羽,惊羽,就停这儿,小姐要带我们吃客如云的新菜!”   她说着就跳下了车,伸手过来接安苓歌。   安苓歌下车时,晃眼间似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待她转头看去,却又什么都没有。   她暗自狐疑,可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道:“一会儿你去问问掌柜的,可有见到二小姐。”   碧珠一惊,随即压低了声音道:“二小姐也来这了?那我们不吃了。”   安苓歌拍了拍她的手背道:“难得爹给了银子,不吃可对不起爹。”   碧珠微微一笑,送安苓歌进了包厢后,转身就去前台找掌柜的打听起来。   安苓歌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正打算起身去窗边看看什么情况,屋檐下忽然倒挂着翻出一个人来。   安苓歌惊呼尚未出口,就被那人捂住口鼻,一股炽热的气息顿时喷薄在安苓歌的耳际,让她涨红了脸。   “嘘,帮个忙,别出声。”   那人声音清朗,让人想起万里晴空,辽阔草原,而他身上的气息带着一股淡淡的沉香味,又将那种辽阔飞扬压了压,显得更加沉稳。   这股味道,是安苓歌最为熟悉的沉香味,而这个声音,更是她不可能忘记的。   这个闯入的人,居然是穆君寒!   前世,她与穆君寒虽是皇上指婚,没见过几次,不过毕竟是她未来的夫家,她也曾和对方有过了解,不愧是京城里最负盛名的小王爷,长相俊逸,行事狂放不羁,确实有让人着迷的资本。   但是她前世惨死,与他不无关系,安苓歌在心中思量了一番,暗暗下了决心,今生还是远离他这个是非之地,还是早点想办法退了这门亲事为好。   不过,现在她没有心思想这些了!   也不知是不是一时情急,穆君寒的一只手捂着安苓歌的口鼻,另一只手却揽在她的腰间,加上浓重的男人气息扑在她的耳边,背后是散发着蓬勃热气的宽厚胸膛……饶是她强装镇定,此时也不免羞红了脸!   紧接着,就是羞怒。   “你个登徒……唔……”   “嘘……”   安苓歌趁着穆君寒手稍稍松了一下,骂了出来,可马上又被他捂得死死的,再不能叫喊。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投过窗户缝隙,安苓歌发现这是一队黑衣人,手中还拿着兵器,似乎不是寻常人。   她没在做声,看来穆君寒应该是被这些人追杀,就算此时羞愤难当,也不可能不懂局势。   这一队黑衣人在这里停留了片刻,没有任何发现,紧接着,其中一个男声道:“怎么会不见了?我分明见他往这边来了,会不会躲进这房里了……”   安苓歌听见脚步声正往这边走来,顿时心里一紧,略微思索,当机立断拉过穆君寒的脖子,将他的脸埋在自己的肩膀处。   穆君寒一愣,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吻上了她白皙的脖颈,薄唇下肌肤细嫩,隐约透出丝缕香气,饶是他见多识广,也不免耳尖微红。   安苓歌感觉脖颈上一阵炙热,羞恼顿时冲上脸颊,一片赤红。   这时候,房门被推开了,来人看见房中交颈缠绵的两人,顿时一愣。   安苓歌怒斥了一声:“谁让你们进来的,滚出去!”   那人看见她衣物华贵,心知是惹不起的贵女,连忙和上门退了出去。   “人在不在里面?”   那人猥琐地笑了一声:“没有,里面一对野鸳鸯相会!……那情报不容有失,我们继续追!”   脚步声疾如急雨,哆哆又往楼下去。 正文 第七章 迷惑旁人的表象   待脚步声行远后,安苓歌松了口气,回过神来,这才发现穆君寒还埋首在她脖颈间,薄唇炙热。她干咳了两声,咬牙切齿:“人都走了,还不赶紧放开!”   她言语凶狠,穆君寒却察觉出了其中的羞恼,薄唇一勾,这才有些遗憾地放过那片香滑肌肤。   “在下一时情急,得罪姑娘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安苓歌冷哼了一声,等脸上的红霞退却之后,刚准备说话,却发现他脸色苍白虚弱,顿时心里一凛。   这才注意到,穆君寒的腰间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外层的衣物已经被浸红,好像伤得不轻,亏他还一直站得笔直,好像没事人一样。   看到安苓歌发现自己受伤,穆君寒本能的警惕起来,不过这一切只是瞬息之间,又恢复了正常,转而说道:   “这位姑娘,在下绝非登徒子,今日实在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我现在就走,绝不会坏了姑娘半点儿声誉。”   他说罢,正准备要离开,却被安苓歌喊住了。   “穆公……”她刚喊出两个字,恍然反应过来,现在的自己可还没见过穆君寒,怎么会知道对方的名字,急忙改口!   “那……什么,公子等会儿再离开吧,你在这里无故消失,那些人指不定还在附近,现在出去不安全。”虽然不想和穆君寒再有什么关系,但她也不会看着对方陷入危险之中。   穆君寒眼中闪过一抹寒色,不过被他很好的掩饰了下来,点了点头,朝安苓歌行了一礼:“那就多谢姑娘了!”   安苓歌知道自己一时失言引起了对方的怀疑,不知如何接话,两人互相思量着,包间里一时安静下来,不免有些尴尬。她悄悄打探着穆君寒,穆君寒也在悄悄打量着她,最终,还是安苓歌先开口打破了平静。   “公子你的伤口还在流血,你若是不介意,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穆君寒眼神幽深地看了她一眼,按理说现在和别人接触越多越容易暴露,但是不知为何,却不想拒绝她。   他看了看自己腰间的伤,确实在不断流血,脸色也更加惨白了几分,最终同意让安苓歌帮自己包扎一下。   因为伤在腰间,穆君寒不得不将上身的衣物全部脱掉,安苓歌暗恨自己多嘴,一边强忍着羞意,一边将自己的丝巾撕成了两半,开始给穆君寒包扎。   伤口是刀剑所致,足有一指那么长,也不知穆君寒从什么地方逃到这里的,衣物上都已经凝结了不少血痂,难以想象他一路上逃跑的时候承受了什么痛苦。   安苓歌简单清理了一下伤口,看得触目惊心,倒是穆君寒虽然脸色不太好,但至始至终没有出声,似乎身上的伤与自己无关。   这跟她印象中,那个跋扈嚣张的小王爷一点都不一样,安苓歌眉头微微皱起,察觉出了一丝不对。   恐怕现在的样子,才是真正的穆君寒,那个跋扈的小王爷只是迷惑旁人的表象。   简单处理好伤口,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安苓歌觉得自己的脸上有些发烫,未免尴尬,不得不再次找话题和对方说了起来。   “不知那些黑衣人是什么来路?何故追杀公子?”   “他们……是我的仇家,今日之事,姑娘万不可泄露给第三人知晓,若是让对方知道,可能会对姑娘不利。”   “在想冒昧,想问一下不知在下与姑娘是否见过,姑娘怎生认得我?”   安苓歌心中咯噔一声,总不能告诉对方自己前世都要和他结婚了吧?略微思考了一下,她这才说道:“公子不认得小女子,小女子却是认得公子的,穆公子名满京城,您去大街上随便抓个人问问,想必十个中有九个都是认识公子的。”   “哦?是吗……”穆君寒眼中闪过一抹寒意,见安苓歌认真包扎着自己的伤口,不由得慢慢平静下来,嘴角忽然微微上扬,伸出空闲的右手,忽然抚上了安苓歌的下颚。   “姑娘不妨说说,本公子如何名满京城?”   安苓歌猝不及防被穆君寒摸了一下,不由得吓了一跳,抬头起来一看,却见穆君寒的脸上满是轻薄戏谑之色,和刚才截然不同。   她原本有些生气,可转念一想,应该是穆君寒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所以才故意装出这么一副模样,不由有些好笑。   “哼,看我怎么收拾你!”   安苓歌心中冷笑,穆君寒竟敢占自己便宜,若是换做别人,也许还真发现不了他的伪装,可自己……呵呵!   她正想着,正在包扎伤口的手突然用力,可见穆君寒的脸色突然一白,忍不住冷哼出来,但硬是被他活生生忍住了。   “穆公子年少有为,成熟稳重……坚毅不拔……实在是……这京城王侯公子年轻一辈的……楷模……”   安苓歌一边说着,一边用力,可以见到穆君寒的脸色急剧变化,正在忍受着强烈的痛楚!   不过,安苓歌并没有停手,刚才在街上逛街的时候可是收集了不少好东西!她取出一个瓶子,对着穆君寒微微一笑,说道:“公子,这是小女子带在身上的伤药,你忍着点……”   穆君寒本能的缩了缩手,正想拒绝,可安苓歌已经快速将瓶塞拔掉,直接倒了半瓶粉末在他的伤口上,然后迅速包扎起来。   “可能会有些副作用,公子忍着点……”安苓歌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可却看得穆君寒心生寒意。   这个时候,他感到伤口那里传来了丝丝痒意,渐渐地,这股痒意逐渐强烈起来……   安苓歌自然看得到穆君寒的脸色再次急剧变化起来,将剩下的半瓶痒痒粉收好,暗叹效果不错,心情十分愉快。   就在这时,外面有动静传来,那群离开的黑衣人果然再次现身,穆君寒看着安苓歌的眼神中不由得多了一分不明的意味。   直到外面没了动静,穆君寒这才起身告辞。   “姑娘今日帮了在下大忙,不知可否请教芳名,如有机会,在下来日相报。”   “不必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公子请便。”安苓歌在他面前本就有些不自在,巴不得他早走,不过,她也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   穆君寒没有再说什么,再次看了一眼安苓歌,行了一礼后,纵身从窗户离开了。   安苓歌平静下来,暂时甩开了和穆君寒发生的这个小插曲。   更何况,碧珠还未回来,不知道她那位好妹妹,是否也在客如云。 正文 第八章 穆王府来人   客如云是京畿最大的酒楼,一共四层,一楼多半是贩夫走卒吃喝的地方,说书唱曲的也都在一楼,而二楼则是一些富贵人家的选择,三楼四楼则多半是达官贵人及其家眷的所在。   安苓伊被禁足半月,如今期限将满,出来客如云放松放松倒也可以理解。   安苓歌迅速整肃心情,安然坐到了窗边。   十字街口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人群面色各异,安苓歌禁不想,若是自己活得如普通人一般,或许也是种幸福。   她正思量着,碧珠推门而入,眉梢眼角都带着对安苓歌的钦佩道:“小姐,那位真的在客如云,好巧不巧就在我们隔壁。”   安苓歌闻言一笑,还真是按捺不住了。   “而且小二哥还告诉了我一件事。”   碧珠说着,将墙上挂着的山水画挪开,居然露出一个指尖大小的孔洞来。   安苓歌挑眉,询问之意不言而喻。   碧珠捂嘴笑道:“小二哥说,是有次穆小将军在隔壁饮宴,相国府千金非要让他挖的洞。”   孔洞不大,却足以看清隔壁,安苓伊坐在靠窗的位置,正一杯杯的喝着酒,二姨娘坐她身边,愁眉不展的看着她。   她们俩身边都堆了不少好东西,可见已经出来逛了不久。   “行啦,你这么喝法,是要给我脸色看吗?”   二姨娘拉住安苓伊的手道:“不就是被禁足半月,是伤你筋还是动你骨了?”   安苓伊闻言怒道:“娘,我是不是你亲生的?那夜父亲发怒,你居然不为我说一句话?你究竟还是不是我娘?你分明知道我喜欢穆君寒,你都不管我……”   二姨娘不住拍打安苓伊的脊背,柔声道:“女儿啊,你不要急,这半个月娘已经想到一个好办法了。”   安苓伊闻言止了哭泣,抬头看向二姨娘。   她保养极佳的脸上划过一抹得色,轻轻抚摸着安苓伊的头顶,柔声道:“你记着,娘永远是为你着想的……”   她越说声音越小,最终低不可闻。   碧珠急得跺脚,回头用目光询问安苓歌怎么办。   安苓歌想了想,摇头坐了下来,正值小二上了酒菜,碧珠只能作罢。   酒足饭饱,安苓歌又带着他俩购置了不少药材,扯了两匹新料子给陆惊羽和碧珠做了两身新衣,又买了一件成衣,这才回了安王府。   一路上主仆三人俱不言语,安苓歌一直垂着头,看似面无表情,可她袖笼里的手指纠缠交扭,变幻了无数次纠结的姿势。   被穆君寒这么一闹,也让安苓歌想起,前世似乎也就是最近几日,穆王府来拜会了安王府。   只不过前世她软弱,被李氏关在了栖梧院,没有得见穆君寒罢了。   此番如此,安苓歌再联想到今日李氏母女的行为,心中顿时豁然开朗。   李氏打的主意,她还会不知道吗?   思及此,安苓歌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两匹上好的裹金丝月光纱,柔声道:“碧珠,一会儿把这两匹料子给姨娘送去,就说……”   “小姐,她们那样害您,您怎么还送她们这么珍贵的料子?”   碧珠话音未落,就见安苓歌从抽屉里掏出一个瓷瓶,瓷瓶内淡绿色的粉末俱被她撒在了料子上,那粉末一接触布料就消弭不见,无色无味,然后她淡淡道:“去吧。”   碧珠见状一笑,欢天喜地的抱着料子去了李氏的院子,正巧安英成也在李氏房中,见安苓歌这般乖巧,自己给她钱出门采买还惦记着姨娘,忍不住又夸了几句。   李氏脸色难看,可瞧着这料子居然是京畿千金难求的月光纱,还是裹金丝的,便留了下来。   与此同时,穆王府内,穆君寒坐在书房的椅子上,看着属下为自己打探来的情报,蓝谷的脸上不时露出疑惑之色,最后,目光落在桌上那条已经洗干净的丝巾上,久久未语。   经过几天休养,他的伤已经好了许多,可那日在客如云的经历,却始终让他难以释怀,所以他遣手下去打听了安苓歌的身份,这一打听,却让他坐不住了。   先不说安苓歌在客如云知晓了自己那日受伤的消息,他发现,前些日子皇上赐婚安穆两家,安苓歌是安家嫡小姐,也就是说,那日在客如云救了自己的,是自己未来的妻子?   “有趣!”穆君寒将情报丢在一边,这些情报上说安苓歌如何如何软弱无能,在安家没有地位,等等。可那日在客如云所见,他穆君寒倒是觉得,这女子绝非等闲之辈,难道……她是故意隐藏了这么十几年?   心思这般深,倒是有些意思!   想到那日的遭遇,他不由得后背一寒,吞了吞口水,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旧伤口。那天,绝对是自己最难忘的一天……   “书墨,随我去见父亲,我和安家大小姐的婚事,也该定一定了……”穆君寒看了看桌上的丝巾,心中定下了一个主意。   三日后,安王府前院大厅。   今日摆了最好镂空玉雕屏风、用上了最精致的景德镇描金青瓷碗、安排最普通的侍女最美丽的衣着。   而二姨娘和安苓伊,衣冠粉黛、明珠翠帷、宝色氤氲。   寅时刚过,管家就匆匆的跑进王府:“老爷,来了,穆王爷来了。”   安苓伊和李氏俩人正在说话,安英成眉头一皱,压低了声音道:“苓歌怎么还没到?”   二姨娘闻言才道:“你瞧我,忙碌了一早倒忘了这事,歌儿说她身体不适,今日怕是过不来了。”   二姨娘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安英成闻言冷哼一声:“就她事情多!”   安苓伊见父亲果然没有追究此事,禁不住朝二姨娘竖起了大拇指,她们根本就没有告诉安苓歌今日的事,甚至也严禁下人告诉她此事。   母女俩眉来眼去交换了一番眼色。   穆君寒跟在穆王爷的身后,扫视了一圈会客厅,微微皱了皱眉:“怎么她不在这里面?”   他说毕,随队伍下了马,被安英成一行人热情的迎进了安王府,转过回廊的时候,他拉过身边的书墨,在书墨耳边说了什么,书墨点头,身形一闪,已经消失在了队伍里。   栖梧院里,安苓歌闲闲看着书,一旁的碧珠在扫尘,时不时将花瓶、砚台弄得咚咚响。   安苓歌终于忍不住放下书道:“我说你今日是吃了火药了?” 正文 第九章 李代桃僵   碧珠闻言,立刻走到安苓歌身边,双手握着鸡毛掸子道:“小姐你怎么能这般心大?今日可是穆王府来人,陛下虽然金口指婚,可也只说了安王府和穆王府,并未明指,若是那穆小王爷瞧上了二小姐,这可怎么好?”   安苓歌没想到傻乎乎的碧珠居然能想到这个,禁不住坐起身道:“不错啊,有长进了。”   碧珠闻言更急了:“小姐你明知二姨娘她们打的这个主意,怎么还能遂了她们的心意呢?”   安苓歌安抚的拍了拍碧珠的手道:“碧珠,有些东西争既是不争,不争既是争,何况,若是那穆小王爷真的瞧上了妹妹,那他那样眼光的男人,又如何配得上我?”   安苓歌话音刚落,就听见墙头有异响传来。   院子里扫洒的陆惊羽立刻护到了安苓歌身边,主仆三人齐齐抬头,只对上一张清秀的脸。   安苓歌却一眼就认出,这是穆君寒身边的心腹,书墨。   他怎么会来到栖梧院?!   书墨刚翻过墙头,听见安苓歌说起主子配不上她,心里一怒,忍不住道:“安小姐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王爷都不行,你倒说说,在这京城还有其他男人能配得上安小姐吗?”   书墨从墙头上腾身下来,安苓歌正要开口,书墨怕引来其他人,连忙点了她的哑穴。   “小姐!”   陆惊羽刚冲出去,书墨手指微动,两枚石子已经准准击中他的膝盖。   陆惊羽扑通倒地,却不肯服输又朝书墨和安苓歌冲过去。   书墨眼底闪过一抹赏识,嘴上却冷冷道:“再过来我可对她不客气了!”   陆惊羽和碧珠闻言,顿时不敢动了。   安苓歌不住向碧珠使眼色,可这丫头没见过大场面,早已被吓傻了。   这时,书墨问出疑惑:“今日安王府设宴迎接穆王爷和小王爷,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碧珠被吓得六神无主,闻言乖乖答道:“二姨娘和二小姐素来容不得小姐,这般大场面又如何会让小姐去?”   “哦?”   书墨又转头看向安苓歌:“你这嫡小姐却在自己家中却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难为了难为了。”   安苓歌这次赏了他两个白眼。   “那你想不想你家小姐嫁给我家主人呢?”   碧珠闻言一愣,随即面露难色,略微一犹豫,说道:“我自然是想的,听说穆侯爷带兵在边疆征战,建下赫赫战功,小王爷是他唯一的子嗣,侯爷对您疼爱有加,若是有小王爷爱护小姐,小姐必定不会再受二姨娘和二小姐的欺负。”   书墨闻言哈哈大笑,继续看向安苓歌:“没想到安小姐您这丫鬟倒有些见识。”   这时,书墨伸手拍开了她的穴道后道:“书墨无意冒犯,还请安小姐打整打整,一会儿就有人来请你们去前厅了!”   他说毕一阵风似的卷出了栖梧院,碧珠扶着安苓歌诺诺道:“这人,这人是个疯子吗?”   安苓歌在心底叹了口气,起身道:“碧珠,伺候我更衣吧。”   ……   而此时前厅正是热闹,穆君寒坐在穆王爷身边,面色英俊,英姿勃发,安苓伊美目回转目光基本就没离开过他,还是李氏扯了扯她的衣裳,这才打住。   “听闻王爷为守边关在漠北待了足足三年,小女特地请了漠北的师傅,学做了一道漠北菜,王爷您给品鉴品鉴?”   李氏说着,安苓伊起身,从丫鬟手上接过盘子,走向穆王爷。   穆王爷闻言抬头,正对上安苓伊一张青春稚嫩的脸,吹弹可破的肌肤配上流光似的月光纱,越发显得娇嫩可爱。   见穆王爷不住点头,二姨娘心底别提多高兴了,立刻朝安苓伊使了个眼色,她急忙端了菜递到了穆王爷跟前。   “王爷请品鉴。”安苓伊声线柔柔,适度的娇羞越发显得可爱。   穆王爷吃了一口菜,立刻道:“不错,正宗,这手艺正宗!”   说毕他看向安英成:“安王爷教女有方啊。”   安英成闻言笑着摇头道:“伊儿还差得远呢,今后还得王爷多多调教。”   这话说得隐晦,可却暗地里便要穆王爷认下这个未来儿媳妇。   穆王爷虽然是武将出身,可在朝中打滚多年,心中自也有一番丘壑,他抬头看向安苓伊,灼灼目光如炬,烧得安苓伊从耳根红到了全身。   可她不能退缩,她一定要取代安苓歌成为穆王府的未来王妃!   这时,书墨从暗处来到穆君寒身边低语了几句,他点了点头,这才起身抬起酒杯,一饮而尽,冷酷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笑容,正好被安苓伊所看见,以为他对自己笑,不由得脸色发烫。   李氏看在眼里,心花怒放,正觉得自己这李代桃僵的计划可真是绝妙。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唯有戏台上的戏曲依旧咿咿呀呀的唱着,寂静的场中忽然响起一道清越的声音,带着几分玩世不恭。   “听闻安王爷有两位女儿,怎的只见了一位?”   安英成闻言脸色一变,二姨娘急忙道:“那孩子今日身体不适……”   “身体不适,恰好今日?”   穆君寒脸色一沉:“安王爷这是瞧不起我们穆王府吗?怎么说也是我穆家和安家联姻的大事,不管怎样,出来见见总是应该的吧?”   安英成被这么一问,却又觉得无话可说,毕竟未来亲家前来,便是再不适也该来露歌脸,便沉了声道:“还不快去叫大小姐过来?!”   安苓歌来到前厅时,穆王爷正和安英成聊得兴起,倒是作为正主的穆君寒,坐在自己的案牍前,目不斜视,直到安苓歌出现在门口,这才微微转头看向她。   安苓歌盈盈拜会众人,可安英成不知李氏和安苓伊的阴谋,在穆王爷的面前,总是要训斥几句。   安苓歌并不着急,柔柔道:“父亲,女儿并不知今日穆王爷到府,女儿也是适才管家通知方知道此事。”   安英成闻言看向二姨娘,她微白的脸上带着尴尬:“老爷……”   安英成恶狠狠瞪了二姨娘一眼,打了个哈哈道:“内子定是为王爷准备忙得忘了,歌儿自小身体不好,又怕吵闹,故而住得远些。”   “那这么说来,苓歌小姐才是安家嫡出咯?”   就在这时,穆君寒身后的书墨冷不丁的说了一句,说话间还有一五一的看了看安苓伊一眼,言外之意点名了安苓伊庶出的身份。 正文 第十章 当众出丑   这句话顿时让大厅里再次寂静下来,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穆王爷正要训斥书墨,却被穆君寒抢了先。   “放肆!这是安王爷家里,还轮不到你说话!”他语气虽冷,可安苓歌却知道,这一定是故意的,书墨说话,说不定就是他授意的。   安苓伊的脸色很难看,她紧张的绞着手帕,恨不得用眼神将安苓歌穿个洞。   “去将我准备的礼物过来,送给苓伊小姐赔罪!”书墨离开后,穆君寒这才对安英成行了一礼,说道:“君寒平日教导无方,让安王爷见笑了。”   “无妨……”   安英成倒坦然应答,在他看来,两个女儿都是自己的,不管谁被穆君寒看上,对于他来说都没有损失。   安苓伊本来心中暗恨,可听到穆君寒说要送自己礼物之后,心中又开始美了起来,果然,过了一会儿,书墨从外面捧着一捧十分绚丽的花束进来了。   安苓歌看到这束花,不由得脸色大变,这一切都被穆君寒看在眼里,嘴角不经扬了起来。   “书墨,替我送给苓伊小姐,作为刚才你失言的赔礼。”   安苓伊受宠若惊,抬头看向穆君寒,却听他道:“这是异域才能生长的花,名曰百合,配小姐最合适。”   安苓伊顿时心花怒放,适才的失落不安统统都消弭不见。   可安苓歌却如坠冰窟,这人怎么知道的?   她在月光纱上撒了月霜寒,月霜寒性冷,是排毒最佳的药,而月霜寒碰上了百合,必定会造成人过敏。   轻则皮肤瘙痒出红疹,重则恶心呕吐,头痛哮喘。   她不过想以备不时之需惩戒安苓伊一二,却不想自己的计划,居然被穆君寒一眼识破。   他倒地要做什么?   故意引发安苓伊过敏,再揭发自己?   安苓歌第一次觉得穆君寒可怕极了,他才出现,自己的计划和生活就出现了令她无法掌控的事情。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应付你的姨娘。   穆君寒笑着仰头将酒一饮而尽,眼底的促狭笑意越发浓烈。   安苓歌很忐忑,果然,过了不大会儿,安苓伊原本端庄的坐着,渐渐开始全身扭动,但偏偏众人在此,动作不敢太大,随着百合和月寒霜的作用起来,她开始忍不住了!   开玩笑,那两种东西混在一起,皮肤上的瘙痒比疼痛还难受,不消半刻,安苓伊的额头已经全是汗水。   而就在此时,她再也忍不住了,作为安家二小姐,总不能当着所有人的面挠痒吧?   然而,就在安苓伊站起来想要找理由告辞的时候,穆君寒却“恰好”看向她,眼色间颇为“欣赏”。   安苓伊犯难了,她确实舍不得离开这里,尤其是穆君寒似乎还在有意无意的对着自己“眉目传情”,让她怎么拒绝?   可这以犹豫,她身上月寒霜的药效,却完全激发了出来。   随着安苓伊发出一声极为不和谐的呻吟,众人随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她的脖子处开始出现红疹,而且蔓延速度非常快,让人心惊。   随着大家的眼神变化,她也发现了自己不仅身上痒,伸手一摸,发现自己长了不少疹子,当下吓得脸色一白,不顾形象的大叫起来。   “啊……”   饭局上顿时乱作一团,安苓伊身后的两个婢女赶紧上前来,将她扶住。   安苓伊被这么一吓,再也忍不住自己身上的瘙痒,居然当众动手挠了起来,还哭喊着让两个婢女也帮忙挠。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只有穆君寒在似笑非笑的看着,还时不时瞥了一眼安苓歌,也不知在想什么。   李氏看不下去,急匆匆叫婢女将安苓伊送了回去,饭桌上才又恢复了平静。   不过,这个时候,大家也没什么胃口吃饭了,又闲聊了几句后,穆王爷开口。   “安王爷,那接下来咱们说说正事儿吧,我今天带寒儿过来,是因为圣上许婚,今天带他来和大小姐碰一面,谈一下两家联姻的事情,改日带上聘礼,把两个后生的亲事定了,你看……”   他之前一直说的是安家和穆家的亲事,不过现在却直接点明了是和安家大小姐,也就是指名道姓安苓歌,在场的人都听了出来,刚才那位二小姐,怕是没戏了!   李氏脸色急剧变化,几次欲言又止,最终都没有说出口。   安英成倒是无所谓,两个都是安家的女儿,自然没什么异议,和穆王爷交谈了一会儿之后,穆家一行人就离开了安王府。   欢欢喜喜的送走了穆王爷,安英成这才回身看向二姨娘,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回房了。   安苓歌心里烦躁,拿捏不住这个穆君寒的心思,便也向安英成请安离开。   二姨娘跟在安英成后面,急急伺候了安英成歇下,来到了安苓伊的房间。   此时安苓伊身上的红疹已经消了很多,可脸上却挂满了泪痕,刚才想必受了不少苦头!   “娘!今天结果怎么样了?”   安苓伊离开得早,自然不知道后面的实情,听到李氏说完后面发生的事情,安苓伊哭道:“穆小王爷分明就是看上我的,还送了我花,偏偏那贱人如此勾搭,让穆王爷也不好给父亲许诺。”   “还有那书墨,我分明看到安苓歌和他暗中有眼神交流,说不定就是她指使的!”   哭诉许久,安苓伊拉住李氏的衣袖道:“母亲,我不管,我是真心喜欢穆小王爷,我一定要嫁给他!而且,今天我长红疹的事情,肯定和那个小婊子有关系。”   二姨娘心疼抚摸着女儿的脑袋,眼底掠过一抹狠辣:“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她好过的,安苓歌一日不除,始终是我的心头刺。”   “我一会儿便去求老爷,让安苓伊嫁到义王府,你就代替她嫁到穆王府去。那义王府的世子是个傻子,义王妃又是我的手帕交,安苓歌要是嫁到了那里,就是被我捏在了掌心里,随时可以弄死她。”   二姨娘眼神阴狠没注意到窗外一闪而逝的人影。   而此时,安苓歌虚脱的倒入床榻,心里却将今日的事走马灯似的回放了一遍,随即她坐起身道:“看起来,姨娘是容不下我了。”   仿佛是应证了她的话,碧珠风风火火的从院外卷进来,顾不得手上还提着的吃食,急匆匆就扑到了安苓歌脚边道:“小姐,不好了,二姨娘适才跟老爷说,要将你嫁给义王府的公子。”   安苓歌冷然一笑,不出她所料,可这样的事情也在她意料之中,她立刻从柜子里翻出两个瓷瓶抹在自己脸上,不过片刻,她脸上就起了红色的疹子。   安苓歌在碧珠惊讶的目光中道:“悄悄去请父亲,不要让二姨娘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