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韬光养晦 第一章 缘尽   长风几万里,从奇石阵乱石尖锐的顶端拉过,便夹带起一阵呜呜咽咽恍若婴儿哭泣的声响。   走在这里的人,长时间听到这种声音便不自觉神经绷紧,周身暴起鸡皮疙瘩,一股寒意直透心底。   苏樱每次经过奇石阵,都觉得是一场遍历生死的战争。三年来她打此走过几回,十里奇石阵,即便是在孟千林的带领下,也需要走上足足大半天的时间。这半天,她处于这种声音中,让她不时出现幻听,难受至极,待到仔细去听时,却又恍若泣音里掺杂着各种野兽怪吼,厉鬼凄叫,脑中愈加混乱。心中终是记不得奇石阵丝毫的路线和阵门。   苏樱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孟千林执着她的手,依然不断的左闪右移。忽然,苏樱耳边的怪音消失,一切风轻云淡,这让苏樱心中有股说不出的舒爽。   苏樱猛然睁开双眼,发现人已走出了奇石阵,阵外与阵内不可同日而语,全然如同两个世界。苏樱如同获得重生,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她胸脯随之起伏跳动,凌乱的鬓角垂于耳际。腮粉若桃,唇红欲滴,双目美艳之下,泛着飘忽的厉狠之色。孟千林似笑实讽,翘着嘴角斜目打量着她。   感受到孟千林的不友好,她抬眼狠狠盯了他一眼,这时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握在孟千林的手中,于是急忙抽手。然而孟千林力大无穷,她连抽两次才抽出自己的手掌。   “喂,你懂不懂怜香惜玉?”苏樱怒道,她的左掌已然被孟千林捏红了,奇石阵不仅对人的判断有干扰,就连感官也变得迟钝,直到这时她才发觉手疼。   苏樱声若黄鹂,即使发怒也是说不出的好听。让孟千林闻之也不由一震。然而随即他又苦笑道:“这里如果有香和玉,也该是我吧?你堂堂苏门大小姐,可是个厉害角色呢,什么时候需要别人来怜惜了?”   苏樱身负绝学,而孟千林却没有半点武功,是以他才出此言。   “哼。”苏樱鄙夷地瞥了他一眼,无比轻蔑地道,“大丈夫生于世上,当有作为,就连我女儿之身,也不甘于平庸,你堂堂男子,活到这步田地,还不如死了算了。”   孟千林并不反驳,淡然一笑道:“你有你的活法,我当然也有,道不同而已,又何必苛责呢。更何况,世间万般事,量力而行。”   “没出息,看来我的眼光没错,你比澄澈,差远了。”苏樱拂袖而去。   孟千林目视着苏樱纤细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眼中笑意瞬间为悲伤所覆盖,背后巨石林立,犹如直指向天的利剑,骨寒之意不断渗出,苏樱美艳无比,其背影娉娉婷婷,风姿绰约,水绿色的百褶裙,随着她轻盈的步伐摆动,果真如同流水一般,一头乌黑的头发被风搅动,魅惑诱人。   “他日江湖再见,你会念旧情的对吗?”孟千林后退一步,背抵在后面的巨石之上,蓦然的头痛,让他难以站立。   “我会把孟城给我的耻辱,如数奉还的。”秋风将苏樱话送了过来。   孟千林直等到苏樱离开,这才回过头来,孟城隐于乱石与竹林桃海之后,已不可见。他强忍着剧烈的头痛,闭眼将这几年的事情又过了一遍。   三年的夫妻情分,虽说是有名无实,却也算是朝夕相处了。孟千林对苏樱,至少没有敌意,他是把她当做朋友看的。他失去武功之后,性格大变,内心悲苦,却不得不笑脸迎人。很多事他想跟她说,然而看到她对他的不屑与轻蔑,每次话到嘴边也不得不自行咽下。   他们,注定不是朋友,也不可能成为朋友。   孟千林胸中涌起巨大的悲伤——并不全是因为苏樱的离开,还有就是关于孟城内部的争斗,他隐隐觉得,当年武功的失去,说不定便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偌大的孟城,他不知该与谁言语,他也不知道他该相信谁。他本来寻思着和苏樱合计,共图大事,然而这三年来,苏樱对他总是冷嘲热讽,正眼也不曾有过,这让他心中悲凉。果真是孤军作战了么?孟千林只觉得想的越多,头就疼的越厉害。他的头痛,源于六年前的那次昏厥,多年来似乎已成不治之疾。   恰在此时,西北方不远处忽然一声琴响,这声琴音细弱无比,然而在孟千林耳中,却如同惊雷。孟千林顾不上剧烈头痛,弹身而起,往西北面奔去。   苏樱一直向西北前行,和孟千林分别之后,她施展轻功,用不多时便行了数里路程。她斜行到泺水河畔,只见水面一名女子盘膝而坐,阔大水面上不起丝毫波纹,她如同漂浮在水面一般。这女子如同仙子降世,上身蓝色锦衣,下身着米黄色长裙。因为盘膝而坐,看不出身高。只让人觉得清丽无比,她目若深泉,琼鼻如玉,眉毛如画,蓝色锦衣处,露出一小截白藕一样的雪颈。薄唇轻抿时,右颊靠近唇边便生出个浅浅梨涡。   苏樱停下脚步,目光落到了这名女子横卧腿上的古琴。这把古琴呈棕红色,隔着老远苏樱也能闻到古琴的幽香。   “似乎是天魔琴。”苏樱心中一动。   “苏姑娘这是要去哪里?”水面女子话语如同寒冰。   “你认识我?”苏樱奇道,随即却又明白了,“想来是孟千林不甘心让我离开,特意让你在这阻杀我的吧?”   水面女子闻声轻笑,贝齿微露,说不出的可爱优美。同时臻首轻摇,不曾发话,抬起右手,轻轻用指甲在琴弦上微微拨动,水面一道水流,顺着这声琴音,汇聚成刀直划向苏樱雪颈。苏樱吃了一惊,这女子与她素昧平生,为何一见面就大打出手?   苏樱侧身闪过,这道水刀贴着她脖子飞过,落到了岸边的石头上,如同切豆腐一般,没入其中。然后再次汇聚成水流,窝在石上被切出的槽痕里,若游鱼一样颤动。   “你是何人?”苏樱脸沉了下来,利剑在握。   “多言,找死。”水面的女子轻叱一声,双手连连挥动,一时间应和着琴音,水刀如蝗,铺天盖地地朝着苏樱飞来。   苏樱娇叱一声,手中利剑陡然出鞘,幻化出万道虚影,只听“叮叮”声如同雨水漫盖,水刀击到剑身上,便向四处八方飞弹出去。散落的水珠如若利刃,纷纷跌落岸边土石之上,如若细看下去,这些土石上万千细小孔洞便应声而生,直如被虫蚁镂空一般。   苏樱在密集的水刀之雨中腾挪闪躲,迂回前行,剑指水面女子。   水面女子眼见苏樱在刀雨中移动自如,这时她十指快速来回拨动,水刀更急更厚,如同密集的雨帘。与此同时,水面一道水水帘凭空上涨,阻住了苏樱。苏樱双足在水墙上一点,人便反身弹回,迅如疾风,身形急退百米之外。这时水面女子的水刀到达时便也已是强弩之末了。   这名女子从水面缓缓站立,笑盈盈地朝岸边走来,苏樱见她足不点水,如若御水飞行一般,心知这女子轻功出神入化,怕是来头颇为不小。也是,有着天魔琴的人出身又怎会简单?此处距离魔宫不远,说不定这人是魔宫的人也不一定。   苏樱知晓今日一场恶斗在所难免,她握剑的右手下垂,内力加持于利剑之上,雪白的剑身在日光下轻微跳动,竟似要脱手而去。   那名持琴女子走到岸上,双手松开古琴,棕红色的古琴如同羽毛一样悬浮于半空不动。这女子伸出芊芊玉手,手掌在琴弦上方轻轻来回扇风,然后就欲要落将下去。   这时孟千林恰好赶到,眼见这一幕,心中一惊,喝道:“住手。”   二女闻声同时转过脸去,苏樱见状讽道:“你这是英雄救美么?却不知道你欲救的是谁?”   孟千林勉力支撑,摇摇欲坠,他听出苏樱的讽刺,面上青一阵白一阵。那名持琴的女子眼看孟千林身体难支,飞身过去。苏樱以为她要对孟千林下手,伸指一弹,一道指风破空而出,直点向那名女子。那女子看也不看,挥手扬袖,袖风迎了上去,动作却丝毫不减,赶到孟千林身边伸手扶住他。   “你这是干什么?”孟千林对这女子责怪道,“幸好我来的及时,不然你可就要施展‘绝弦七杀’了是么?”   “她本就该死,为何不让我杀她?”这女子反过来责怪起孟千林来。   “休得胡说,让她走吧,快送我回去。”孟千林以拇指压住狂跳的太阳穴,借此来减轻痛苦。   “哟,原来你有相好的嘛,还真真是看不出来呀。”苏樱连声“啧啧”,“我当是只有我心上另有他人,想不到你也跟这位姑娘暗通曲径。原来你也不愿吃亏,我们夫妻三年,还真是‘同床异梦’啊,这才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苏樱,你若再敢胡说,我割了你舌头。”这名女子柳眉倒竖,叱道。   苏樱后退两步,她对这名女子颇为忌惮,而这女子似乎也不是什么善茬,她不敢自找麻烦,不甘心地看了这两人一眼,纵身朝泺水水面飞掠而去。   对于孟千林,她或许心中略有愧疚,但是相比于她内心的野心与报负,她觉得一切都微不足道。然而此时的苏樱并未想到,现下病痛缠身,武功尽失的孟千林,居然在日后成为她实现抱负与野心的最大障碍! 第一卷 韬光养晦 第二章 洛水南   泺水浩浩汤汤,宽处足足十多里地,窄处也有数里。河流犹如蛰伏的巨龙,让人心生敬畏,河岸边舟船相拥,无数渔民或打鱼归来,或解锚待发,热闹,嘈杂如水沸。   此刻时近晌午,青牙州边泺水南岸来了一行穿着古朴的人,为首的青年目光如澈,让人觉得纯净澄明,竟似不含一丝尘滓般通澈。不少人乍看之下都不由得心生好感,但是对于泺水之滨的这些淳朴渔民来说,这一行人显然不是泛泛之辈,观望的人不少,却也没有人冒然上前搭话。   为首青年,沿着泺水西行,目光在水面,岸边的舟船上游移。青年似乎若有所思,又似是漫不经心。左后侧和右后侧分别跟随一人,正后方两人并肩而行,两人身后不远的五人显然是第二梯队,二前三后的站成两排,五人身后还有七个年轻人紧随。   曹叔最近运气不大好,好几天没打到什么鱼了,今天早上歇了半晌,随便吃了点鱼干算作早午饭,打算这次去到玄滩附近水域去试试运气。玄滩以险出名,水流湍急,暗礁罗布,即便是曹叔这样打了几十年鱼的老手也不敢贸然前往,然而这几天实在是没什么运气,老娘卧床数日了也没钱看大夫,伢崽连着几顿吃不饱,哭着喊着肚子疼,邻居看着伢崽可怜,于是送过来二斤米,一盆鱼干,这让曹叔觉得恼火,曹叔决定铤而走险,去玄滩捕捉极其昂贵的金花鱼。这一去若是能补上数斤,不仅老娘的病能看了,卖了鱼估计也够一家过上小半年日子的了,即便是抓不到鱼,相信自己只要不深入玄滩,以他多年的经验想要全身而退应该不难。   曹叔示意搭档黄胡子起了锚准备出发,黄胡子有些犹豫,不过还是按照曹叔的意思起了锚。黄胡子对玄滩有种莫名的恐惧,村落里不是没有人去过玄滩,有几个能安然无恙回来的?   就在曹叔和黄胡子准备出发的时候,这十七个人已经走到他们的面前。   “大叔,您这是。要出去打鱼?”为首的青年眼睛带着笑意。   “是啊,年轻人,我们打算去玄滩碰碰运气。”曹叔打量着这伙人。   青年面容俊朗,虽然柔和,气势却极大,因为离得近,曹叔甚至可以看见青年左边脸颊上一道淡淡的半月弧形伤痕。   “这伙人看似来头不小。”曹叔暗暗心惊,为首青年和身后九人穿戴不凡,身上皆配武器,看不出身手如何,但九人身后的七人丰神俊彩,飘然自若,应该是少有的高手!   “哦,大叔,是这样的,我们几人是外乡人,路过贵宝地,眼看着就要晌午了,我们没处安顿,不知道大叔能否能否与人方便,给我们安排一下呢?”青年说的极为肯切,回头向左边的一位壮汉打了个眼色。   壮汉会意的从怀中摸出一块足有十两重的银子,谄媚的笑着递过去,道:”兄长,我等人生地不熟,你看我们这般人都饿了好几天了,还望兄长能帮忙安顿一下。”   十几人立马都蔫了,缩手缩脖,歪歪斜斜的站着,猥琐无比,做出像是真被饿了好几天似的表情,与刚刚的从容气度相去甚远。   他们跟着孟千林时间久了,原本的严肃与检点都被消磨差不多了,这位少主向来没有正形,从四柱城到九值,成天耳濡目染,作风也轻佻的多了。   曹叔看着眼前这群人,稍作犹豫,旋即接过银两,从新下了锚,跳上岸来。   “这伙人来路不明,但是看着却是愉快,再说他们个个似身怀绝技,若是真有什么坏心眼,只怕也用不着耍花招。”   曹叔带领他们来到家中,到邻居借了些米,又拿着青年给他的银子买了点鱼肉,打了几坛酒,招待了他们。原本曹叔还怕他们吃不惯这种普通的酒菜,没想到这些人倒是也随意,没那么多讲究。   吃罢午饭,青年跟随曹叔在村落转了一圈,聊了聊村里的事,了解了下村里情况。便辞别了曹叔。   原来此处叫陵水村,是青州渔帮的势力范围。渔帮是小帮,每年向青州缴纳一定贡税,青州给他们保护。陵水村是渔帮众多村落之一,陵水村的牛先童员外,是渔帮的一位长老。相对而言,生活比其他渔民要好的多。   青年告别了曹叔,便前去牛先童牛员外家拜帖,牛家仆人看了一眼众人,也不敢怠慢,随即前去通报,片刻之后,牛先童员外亲自出门邀请这干人等进屋。   待青年落座,牛员外忙叫下人看茶。   青年坐在檀木椅上,品了一口茶,开门见山的道:”牛老员外,晚辈孟千林,本是一流浪医师,四海飘零,仗着浅薄医术行医治病,勉强可以度日。然而终日漂泊不定,内心孤苦,早就想着能有一落脚之处,今日路过此处,我见贵村环境宜人,民风淳朴,想在此长期居住,老员外您是令在下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前辈,特来拜访,今日能得见您的风采,实属三生有幸!还望员外您今后多多照应啊。”   孟千林撒起谎来尤其诚恳,甚至比说起真话的时候还要自然,而拍马溜须的本事比撒谎更是当仁不让!   其实牛先童又岂有看不出这伙人古怪的道理,但是一来对方彬彬有礼,说话又滴水不漏,就算人家说的是假话,在逻辑上也抓不到破绽;二来这伙人实力如何自己也不知道,但是很明显不弱,若是冒然得罪不知是福是祸,如果不让他们在此安家,他们恼羞成怒疯狂报复怎么办?自己可没有多大把握定能胜过他们。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可是万一。万一呢?村子里这么多人不就。。如果留下他们在此居住,这伙人毕竟来路不明,如果他们是恶贯满盈十恶不赦之徒,岂不是引狼入室?虽然看着也不像,哪有坏人会这么客气的,却也难保一定不是。或者如果他们是被什么厉害仇家追杀,亡命天涯,哪天被仇家找到,会不会迁怒我们屠村?陵水村虽然也是人人习武,高手却不多,就连渔帮在青州也是小帮派,真要是厉害人物杀到,我们渔帮也要跟着遭殃!想来想去,牛先童还是觉得最后一种可能性最大,他愈是觉得事态的严重。   “哦,孟公子一表人才,人中龙凤,在我这小小陵水村只怕会埋没公子才华,这样吧,我们渔帮庙小,我改明儿推荐你到蓝城去,蓝城督兵倒是与我算是熟识,公子在那必定大有所为!”既然不能断然拒绝,那就把这麻烦踢给别人解决,顺便还把顺水人情给做了。况且蓝城不比渔帮,蓝城里面高手不少,若真是麻烦,怕是蓝城也能解决的掉。   “老奸巨猾。”孟千林在心里暗骂一声,然而还是面上堆满笑容,”老员外,我们懒散惯了,对于您说的这些我们没有什么想法,倘若我们哪天有这些想法了,那时再麻烦您。我们在这,也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孟千林知道像这样的老江湖心中的顾虑,他也不恼,就这么不瘟不火的干磨,一副好脾气的样子。   “公子这话就见外了,我们倒不是怕你们叨扰,若是你们不嫌弃我陵水村,就暂且住下,刚好我有一闲置的院子,你们就暂且住我府上。”   话说到这份上了,牛先童也没办法拒绝,事到如今也只能先稳住他们然后向上边报了。   孟千林在牛府暂住了几日,就花钱请人着手盖宅子,宅子盖在村东南的一块高地上,房子盖好了后便搬了过去,搬过去当天就开起了医馆,好在他自从失去武功之后,也大量涉猎医学,且又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医术却也不凡。   中间也有渔帮的人暗中调查过他们,但是这伙人好像是从地下冒出来似的,没有人知道其来路。渔帮虽然心存芥蒂,却又投鼠忌器,只好按兵不动。孟千林知道,自己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想要融入这个村子不是易事,所以一切只能慢慢来。   他依靠高超的医术,在村里行医救人,口碑渐渐传了开来。加上孟千林待人也尤为和善,谦逊敬人,那些被孟千林救过命的人,自然是感激涕零,没有被救过的,也甚是服孟千林的为人。当然,孟千林的神秘莫测,除了让村里人有不少猜测外,也还有一丝敬畏。   众人眼中孟千林的生活极其简单。偶尔去附近的山中采采草药,有时候也去泺水边看村民打鱼劳作。更多的时候都是在医馆,有病人时给人看病,没病人就看各种书。据曹叔说,孟先生还有一个特殊的习惯,那就是每个天气晴朗的晚上盯着繁星罗布的夜空发呆。曹叔有次半夜老娘犯病时前去延请先生时见过,而住在村西头的瘸子孙半夜老婆难产时也在他的医馆院子里也见过。这些事传出去,无非也就更增加了孟千林的神秘而已。   孟千林当时选择陵水村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程前木前往西海方向,西海距离东山足足六万里有余,杨氏兄弟往北荒方向去了,距离自己都太远了。即便日后自己有什么困难,他们有心帮衬,也是鞭长莫及。   自己沿着泺水,在泺水由南北走向转东西走向的拐折点先蛰伏,对自己百利无一害。其一,距离孟城很近,有突发情况孟城能及时援手;其二,北方有泺水阻隔,没有太大威胁;其三,子轩往云城而去,待其坐大之后,二人可以以背相抵,南面也无法形成太大的威胁;其四,退一万步讲,即使最后失败,此处环境复杂,自己可以由泺水西下,或者过了泺水往北潜逃,或者逆水而上然后往东折回孟城,或者直接退入东山山脉。   然而孟千林四个月之后才发现自己多虑了,孟城在四个月后挥军西进,渡过泺水,攻下了泺水北岸的近十座城池,孟千林原本还可能的后顾之忧和北方的理论上小威胁一举被解决了。   四个月的时间里,孟千林除了在陵水村的口碑与信任,好像也没有收获什么。而孟城在攻下了泺水北岸的大部分城池之后,也再并没有其他的动作。孟千林分析可能有两种原因,一是孟城为他刻意解决后顾之忧,二是,孟城并不愿意急功近利,这些刚刚打下的城池不稳,慢慢经营之后,再思进取,想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利益。   孟千林猜想,下一次孟城大规模行动时应该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后,因为孟城在等他们几个打开局面,这需要时间。 第一卷 韬光养晦 第三章 毛遂自荐   云城,午,万里天青。   “啪。”云城城主薛凡将手中茶盏重重拍下,大怒道,“徐长乐,何太急欺人太甚了,横行霸道,巧取豪夺,居然再次欺负到我头上了,我现在就带人去拔了平城,杀了何太急那个狗杂碎,大不了反了就是!”   云城和平城相接,在云城境内靠近两城边界不远的地方发现一矿山,本来是发展振兴云城的好机会,可平城城主何太急却抢先一步,让青州台下令把矿石给了他。   云城,蓝城,平城,三城相抵,作为青州的边缘三城,偏僻落末,相较其他城池显得寒碜的多。而这三个城的城主,分别是薛凡,廖松,何太急。来这样的城做城主的人,基本都是得罪上面的人,被下放到这的。何太急却是因为其台令姐夫要锻炼他,才来的平城。   薛凡原本就因为得罪青州台令徐长乐被贬至云城,而且多种迹象表明,当年他父亲的死与徐长乐有一定的关系,现在自己境内的矿石开采权利被何太急拿走了,可以说是新仇旧恨。当下觉得怒火中烧,非要出心头这口恶气。   “大人,今且让他把矿石拿下。”客卿梁君理智的多,从容劝说。   “可是,就这么算了?也太窝囊了吧?之前我在州台任职时,因为抓了他三个徇私舞弊的门生,就将我连降几级,如今为了给他小舅子谋求政绩,就硬生生从我手中抢了矿石山,是可忍,孰不可忍?”   “大人,大丈夫能屈能伸,如今州台令大人如日中天,现在切不可逆鳞。”梁君顿了顿,漏出一个诡异的微笑,“来日方长,我们静观其变就好了,我们会有机会的。”   “嗯?”薛凡诧异道,“有什么机会啊?”   “大人你觉得天下局势如何?”梁君不答反问。   “河清海晏,各家都是相安无事啊。”   “大人,这只是风雨前的平静,各家都在秣马厉兵,所谋者非小。要不了几年,这天下,必定会血雨腥风!”梁君长出一口气,叹息道,“百姓又要水深火热了。”   “就算如此,和徐长乐有什么关系?”薛凡还是不解。   “大人,青州是青石堂最边远的州,位于泺水边上,我们州与泺水对望的领地是苏门所有,一旦局势动荡,苏门若想扩张一定会先啃青石堂,因为它实力最弱,那么青州就会首当其冲。到时候我们倒戈投了苏门,给他将上一军。”   “如果他在几年之间高升,调到录府呢?”   “徐家高层内部也是明争暗斗,别看他在青州呼风唤雨,想爬山去怕是没那么容易,就算爬上去了,以他的性格,也是难得善终。”   “城主。”这时候侍卫急匆匆的进来打断了薛凡和梁君的谈话。   薛凡皱了皱眉头,不悦的道:“什么事?”   “禀告城主,外面有一公子求见。”   “赶他走。”薛凡心里火气腾地就上来了,现在的侍卫也太不懂规矩了,他还特意交代不要随意进来打扰他们谈话。   “大人,您还是…见一见的好…”侍卫支支吾吾,道,“我们…挡不住他,他已经到了您书房。”   “什么?”薛凡勃然大怒,对梁君说,“走,我们看看去。”   孟子轩一身青衣,裁剪得体,紧贴在身上,坐在薛凡的书房。孟子轩面容俊朗,光彩照人,坐在那里也给人一种慵懒雄狮的感觉。在他身后,站着八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这些人正是孟城新秀八寻,稚气未脱的脸上让人自然而然地心生亲近。   “你是何人?”薛凡一跨进书房,就大喝道。   “薛城主。”孟子轩起身作揖,敬道,“在下胡泽,久闻薛城主大名,仰慕已久,特来拜访。怎奈侍卫不予通报,并驱赶在下,我情非得已,又想见城主尊容,就擅自闯了进来。冒犯之处,还望大人海涵。”   “哼,大胆鼠辈,敢擅自闯我府邸,三言两语就想一带而过。”薛凡很明显对他的理由不满,喝道,“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大人。”孟子轩将腰弯的更低,道,“在下久闻您求贤若渴,自诩有那么一点薄技,想在您帐下谋求一份差事,不知大人是否可以成全?”   薛凡心思略转,想到:“此人这么轻易的就到我书房,我的侍卫尽数挡不住,倒是不容小觑。”   薛凡回头看了一眼梁君,梁君淡然一笑道:“这位公子身怀绝技,我们理当敬为上宾,不过公子就这样闯入,我们便留你们在此,倒是有几分怕事的意味。”   梁君声音平静无波,却有着一股让人敬畏的特质。   “想不到小小云城居然有这样的人物。”孟子轩打量了一下梁君,梁君笑若春风,挺拔伟岸,气势颇为不俗,“薛凡看似对他尤为倚重呢,居然替他下逐客令了。”   孟子轩从容一笑,道:“既如此,小可就此别过了。冒犯之处,不胜惶恐,若是二位大人责罚,我也愿意领受。”   “胡少侠说的哪里话,我的意思是少侠有本领是肯定的,但是总该给我们露一手,开开眼也好。这事若是传出去了说明是我们云城爱才,公子你要是不露上一手我们就留你,传出去只能说明我们云城软弱可欺了。”   梁君一说,孟子轩就明白了,他们就是要抓这件事大作文章,说不定想招来更多贤人能士。原来这梁君和薛凡,也是野心勃勃呢。当下也不拒绝,对薛凡说,“那就请大人命人准备弓箭吧,我来展示下箭术。”   孟子轩随他们来到演武场。   云城演武场很宽敞,光滑的大理石,有如镜面一般,长足有百丈,宽也不下七十丈。云城虽然不是特别繁荣,倒是特别崇尚武力。薛凡深知实力的重要,强大了一切都好说,若是不强大,就活该被人宰割。   孟子轩试了试最重的弓,嘴角挑了一下,这支弓估摸着不下千斤的重量,自己不用真力,竟然拉不开。弓身漆黑,被打磨的光滑可鉴,弦是坚韧的水牛筋所做,做工算是精良,孟子轩还是不甚满意。千斤的弓,大哥孟千林单凭力气就可以开了吧?虽然他功力尽失,力气还是骇人的。自己用内力开弓的话,少说也在三千斤以上吧?   孟子轩空弦将弓拉开,停顿感受了一会,并未停止,继续往下拉,弓身由开始的弧形渐渐变成椭圆形,然后直至半圆形。   薛凡的目光里颇有几分赞许的意味。   梁君不以为意,却一直注视着孟子轩拉弓的手。   能开千斤弓的人也不在少数,就他自己而言,开千斤弓也非常容易,那双拉弓的手,却是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   这双手给人的感觉首先是白皙,修长,指甲修的极短,堪比女性一样优美的手,说明它的主人有一个良好的出身,保养极好,孟子轩给他的感觉很有修养,又不像其他大家族大阀门气指颐使的公子哥。   然而这双手最吸引他的却是稳健,相当稳!   这是一个绝顶高手!此人绝不会是池中之物!   弓身已被拉满,孟子轩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弓身开始由半圆形继续变形,慢慢又成了椭圆形,最后弓身和弦被拉成了棱形!   薛凡脸色已经变了,这等可怖的手段,他无法保持镇定!   可是弓身依旧在变形,薛凡已经听到了弓身吱吱作响的声音。   “砰。”弓身突然嘣断了。   梁君眼中布满了笑意:“果然没看错呢。”   “胡少侠功夫了得,真是叫人大开眼界啊。”梁君拱手。   “快,快来人,备置酒席。”薛凡回头对随从侍卫等人道,“从今以后,胡少侠就是我府上贵客,你们若是有半点不恭敬,绝不轻饶!”   薛凡赶紧延请孟子轩进入客厅,一边准备茶水一边吩咐厨房准备午宴。   酒宴上,众人击节而歌,凡是见了孟子轩箭技的人无不佩服的五体投地,纷纷敬酒,待回去时都已经是酩酊大醉了。   酒罢,孟子轩回到薛凡安排的住处。   天已近晚,这场酒喝了近两个时辰,孟子轩长身凭窗而立,夕阳无声的沉沦,却有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悲壮。游云分崩离析,碎成无数片段,却层层尽染,如同被火烤成了赭红色,杀气腾腾的映入孟子轩的眼眸,他的脸驼红的也和红云一般,壮阔绝伦,更是显得威武俊朗,看着被窗棱割碎的长天,孟子轩开始陷入了沉思。   “子轩,你太正直善良了,这是我的担心所在,如果可以,你一定要学会不择手段。”   “子轩,如果有一天,你威胁到了我,我一定会杀了你,所以当我有一天威胁到了你时,你也不要留情呢。”   “子轩,强者崇拜强者,只有弱者才同情弱者!”   “子轩,没有什么是公平的,想要公平,就把不公先咽下!”   大哥,你总是这么教我,可你自己本就不是这样的人吧?在我很弱小的时候,家族争斗不休,父亲也是疲于应付。那么多的打压,阴谋,暗杀,因为你我才一次次逢凶化吉。三叔公那次谋划夺权失败,带领亲信挟持我夜逃千里,孟城未稳,父亲含泪准备牺牲掉我。是你一路追杀七天七夜,最终迫使三叔公胆寒自刎。当你一身浴血出现在我面前时,你只是云淡风轻的说,“子轩,我来接你回家。”那时候,你十四,我十一。我清楚记得,回城后你头发濯洗十七次仍然隐隐泛红。有你在,我就觉得天在。你一直是我的榜样,在我眼中,你至始至终都是神一样的人,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睥睨天下。直到那一天,你醒来发现失去了让你自负的武功,你的沉默叫我心碎。大哥,你让我不择手段我或许做不到,但是我一样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不惜代价!   孟子轩之所以选择云城,就是因为云城距离泺水之边的蓝城很近,做大之后可以和孟千林首尾相应。在他看来,大哥孟千林现在没有分毫武功,在凶残的江湖中非常危险。一旦他的事迹败露,青石堂的报复必然惨烈异常,虽然他身边高手如云,青石堂作为九阀之一,也是有不少顶尖高手的。如若是在以前,以孟千林的武功,普通的阀门高手很难在他手下走过几个回合,除非是阀主一类的绝对存在。即使是对阵天下公认第一的天姑秦梦,孟千林也足以全身而退,因为他在内力上或许逊色不少,在身法,轻功,经验,判断,意志,直觉等方面都是近乎野兽的。   之前的孟千林和现在的程前木,代表着死亡和杀戮。   如今孟千林功力尽散,从云之巅一下子摔到泥之端,心理的落差让他收敛了所有的锋芒,对人毕恭毕敬,谨小慎微的待人接物,成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再无以前的自信果决。孟城甚至开始有人呛他,说他没有能力再继承城主之位了,由于孟广言和孟子轩的威慑极大,这些声音终是不入流。   “大哥,你说的对,能者居之,所以我要变强,变得更强,我要强到把所有反对的声音都淹没!”孟子轩面色温润,声沉却如铁。   “胡少侠,现在方便不?”屋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孟子轩打开门,映入眼中的是梁君平静无表情的脸。   “梁兄请进。”孟千林侧身给梁君让了路,看到梁君后面几人抬着一箱子,很沉重的样子,不解的问,“梁兄这是……”   “哦,胡少侠,这是我送给胡少侠的礼物。我们日后共事,希望能相处愉快,估计还要多多仰仗少侠呢。”梁君走进孟子轩的屋中,抬手一招,随从就把箱子抬了进来。   “梁兄真是客气,我初来乍到,希望您以后多加照顾啊。”孟子轩拱了拱手。   “胡少侠,打开看看吧。”梁君示意。   孟子轩笑道:“梁兄,我哪里是什么少侠啊,这真是叫我无地自容呢,梁兄若是不嫌弃,我们兄弟相称即可。”   孟子轩一边说话一边走到箱子边。   “那我就高攀了,能结识胡兄弟,也是三生有幸啊!”   孟子轩也不客套了,低身打开箱子。   箱子里静静的躺着一张弓,弓身已显得陈旧,因为打磨过多的缘故,原本的牙白已经开始略略泛黄。玄黑的弦,看不出是何材料所造。但是扑面而来的凶悍之气,让孟子轩心中一紧。   “梁兄,这可是当年大祏国威猛将军赵佑来的入云弓?”孟子轩拿起来仔细端详。   “胡兄弟果然好眼力啊。”梁君赞道,“我也是机缘巧合才得到这把弓的,我见胡兄弟对弓喜爱,就送给胡兄弟用吧。”   孟子轩大惊,这样的弓世间少有,梁君眉头都不邹一下就送给了他。出手如此大方,他们为了拉拢人心倒是舍得。   “胡兄弟,我东西已送到,你初来,先休息。”梁君也不多做停留,随即就退了出去。   孟子轩送走梁君之后,空弦拉满。孟子轩大喜,这把弓太合适自己了,估计满弓不下五千斤。无论尺寸,还是力量,都几乎是为自己特意订做一般。   高兴过后,孟子轩转念一想,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接下来,应该就是投名状了吧? 第一卷 韬光养晦 第四章章 惊为天人   程前木过了泺水之后一直西行,不疾不徐,沿途风景秀美,让他心情大好。他向来是个优雅的人,白衣飘飘,片尘不染,即使是杀人,在他看来也是极为神圣的事。早年他曾有过江湖走动的经验,当然,既然是出了孟城,就不能用自己的名字。他走动时间不长,但是名头极响,红极一时。而就在所有人都会觉得这个人前途无量,各方势力争相招揽时,他却突然失踪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甚至有人觉得他死了。七八年过去了,人们也开始淡忘了这个昙花一现的新星,那些神秘,惊艳,众人在风中交口相传可歌可泣的事迹也开始慢慢尘埃落定。   程前木心如止水,平静的走过一个州又一个州,穿过无数个村庄,树林,河流,经过一个又一个城池。无论做任何事好像都是那么从容不迫,像他这样的人,到哪都会给人一种鹤立鸡群之感。对于别人的目光,他从来没有那有多么难受,也没有觉得有多么享受,无论你多么弱小,那是你,无论你多么强大,那是你,我有我的路,只要你不是挡在我的路上,一切都不相干。好像一切都是平淡无奇,如同风,如同雨,如同生,如同死,自然而然,波澜不惊。   一直走了三个半月,程前木来到一城。   城墙高耸入云,厚度估摸着有两丈有余,气势恢宏,让人顿生无力之感。   古老,沧桑,大气。   城门口进出的人川然,古往今来,不知道多少人想成为这座城的拥有者,从这个城出了又进,进了又出的不计其数,曾掌握着这座城池生杀大权的人也不不在少数。但是那些曾经叱咤风云,征战八方的枭主如今尽皆归于尘土,只有这座城依然矗立,冠盖摩天,千年无言!   程前木看了一眼城墙上遒劲的两个金黄大字”月城”,走了进去。   月城,便是原大祏国千年都城,也是如今四国之一的兖国国都!   千年以来,月城都是无比繁华,城内宝马香车往来不断,连马蹄带起的尘土都是香气袭人。   程前木找了家不错的客栈住下,这三个多月大概走了三万里有余,风尘仆仆的也有些累了,打算先在此住上两天再说。   程前木住了两天,白天扮成纨绔公子,出入月城秦楼楚馆,夜晚却换上夜行衣,探遍了月城各个官员府邸,回头再绘制成地图,另外,他还将大兖国丞相千斤司空若也虏到客栈绑了起来。   第二天晚上,程前木用了晚膳过后,程前木决定去探一探皇宫,他没有忘记来月城的目的。   夜,月城长乐宫,一道黑影贴着城墙滑入。黑影身形极快,借着夜色,悄无声息。   整个行动非常顺利,所有暗哨,机关,以及值班的侍卫都形同虚设,好像是所有人蒙着眼睛让他进去似得,很快就将长乐宫地形探了个遍。   ”谁?”   就在黑影探完一低矮宫殿准备退走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大喝,一人从房间里破窗而出,刀光大盛,斩向黑影。   ”咦。”黑影有些诧异,广袖往前一挥,一股大力撞上前面的刀光,自己借力后飞,顷刻间便上了房顶。   ”快来人,有刺客。”刀客蹬蹬蹬连退几步,心下骇然,对方只是轻轻一挥袖,就破了他成名多年的”万人斩”,更何况自己手中拿的还是宝刀苦雨。对方极其危险,自己远不可力敌。索性大喊抓刺客。   不想黑衣人心中也是一紧,”我本想要不要现身引起皇宫骚乱,不想只是一个走神,行踪就已经败露了。对方刀法了得,那柄刀似乎也有古怪,如果不是内功修为不够,只怕我一招之下也未必能够将他击退。”   ”也罢,这些卫队肯定分成两拨,一拨来对付我,一拨去保护陈法华,待我一会跟随他们,杀了那个皇帝,倒是省的我找了。”黑影打定注意。   长乐宫人声鼎沸,侍卫们迅速朝着黑影聚拢而来,黑影居高临下,可以清晰的看见另一队人马冲他斜对面的一栋宫殿围去。   ”是那里了。”黑影冷笑一声,正准备冲杀过去,突然发现六个人朝他飞来,顷刻间上了房顶。六人到了房顶,开始变阵。   两个人站在他身后,其余四个人站在前面,黑影突然发现有些棘手。这几人身法极快,在他观察另外一队人马的去向时向他靠近,片刻光景已经将他围在圈中。   ”阁下何人?为何夜闯皇宫?”黑影左前方一老者喝到。   ”杀人。”黑影话音未必,人已经箭一般弹出,往左飞奔而去,速度相当快。   ”追。”老者一声令下,率先追了过去。   然而黑影速度快极,仅仅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一栋殿宇的屋檐下。六人正疑惑不解,他们四处找寻一会儿,为首老者忽然想起什么似得,大叫一声,”不好,快去救皇上。”   其他五人脸色突变,只是夜色中看不出来,于是流星一般划向陈法华寝宫。   六人到达皇帝寝宫,发现陈法华安无事,这才长出一口气。   ”究竟怎么回事?”陈法华满腹火气,”刺客抓住没?”   ”禀皇上,逃了。”为首老者垂首。   ”逃了?你们这么多人抓不住一个刺客?你们究竟是干什么吃的?一群废物!”陈法华火冒三丈。   ”皇上,属下无能,让您受了惊吓,我等罪该万死。”为首老者吓得连忙跪下请罪。   ”我等罪该万死。”侍卫们跪倒一片。   ”朱清,刺客什么来头,连你们六人都抓不住?”   ”陛下,刺客轻功了得,我等还没有机会和他交手,一个照面就逃了。”   ”谁先发现的刺客?”   ”皇上,是我。”一四旬壮汉站了出来,背上一柄刀没有刀鞘,通体暗红色,甚是古怪。   ”交手了没有?”朱清询问。   ”交了,我一招就被击退,我用的是我必杀绝技‘万人斩‘。”壮汉刀客不敢隐瞒。   ”什么?一招击退韩宇的‘万人斩‘?”   ”怎么可能?”   ”韩宇,你是不是没有全力一击?”   侍卫们议论纷纷。   朱清也不由得皱起眉头,”他用什么招式击退你的?”   ”看不出来,只是左袖轻轻一拂.”韩宇声若蚊吟,只觉得手心出汗,不敢再往下说了。   朱清眉头拧到了一块,觉得头都大了。   能一招击退韩宇成名多年的绝技,为什么一个照面就要跑呢?这是哪家派来的刺客,怎会如此可怕?   突然,朱清灵光一闪,大叫一声,”莫非..”   众人原本心情沉重,听朱清大叫一声,都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黑影犹如鹰隼一般从房顶扑向陈法华。   ”小心。”   ”保护皇上。”   众人一片混乱,事发突然,好多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黑影的剑已经距陈法华后颈不到三尺。朱清六人反应最快,离的最近的一锦衣人慌乱之中发出两根袖箭。   袖箭速度奇快,后发先至,瞬间就到达黑影面前,锦衣人面露冷笑,黑影半空中无法借力,任他身手再好,只怕也在劫难逃!   朱清,锦衣四人爆进,锦衣手中一把光亮的匕首,快若闪电,格挡黑影手中的剑,眼看着黑影就要一剑割断陈法华的后颈了,他必须快!   朱清身形斜拔,一记手刀斩向黑影左颈,他这一掌力大势沉,就算一击不中,也必须逼迫黑影中途变招!   黑影势必要一击必杀,所以背后空门大漏,而另外两人同样是一流高手,剑光如织,直取黑影后背。   还有两人蓄势欲扑,引而不发,一旦前面四人失手,他们立即补上,在对方旧力用尽,新力未生时一举击杀!   六人无数次配合,个个实战经验丰富,从未失过手!   空中黑影眼见袖箭招呼面门,鼻子里冷哼一声,左袖一挥,袖箭便倒飞回去,速度比来时快过十倍!锦衣大惊,袖箭来势凶猛,自己爆进之中遽然后退根本不可能,即便后退速度也不可能快过袖箭!情急之中,匕首变向,将击他右胸的袖箭借力隔开,使其湛湛然擦右臂而过,另外一根不管不顾,任其穿过左肩,身形只是一滞,速度稍减,依旧前扑!   就这一滞之间,锦衣的匕首就没有格挡到黑影的剑,本来抢得比其他几人多半刹那先机的锦衣人一旦格挡到黑影的剑,那么随后而来的手刀和两柄剑,就可以将黑影绞成肉泥!可偏偏就是慢了这半分,眼看着朱清手刀已至,另外两名高手长剑就要将身体刺穿时,黑影挥袖借力,中途长剑突变,身影暴退,剑花一抖,削过陈庚左臂之后迎上了朱清的掌刀,一触之下人已退到墙角,另外两柄剑落在他刚刚的位置时却连衣角都没沾到。   众人皆大惊,守株待兔的两人在黑影退出战斗圈子时,携手去封黑影退路,然而他们慢了,黑影就犹如鬼魅一般,退到墙根就已经贴墙划破房顶,消失了。   冷汗从朱清等人的额头渗出,多么可怕的刺客,多么可怕的速度!   自己六人个个是一等一的高手,六人配合更是万无一失,算无遗策,甚至在心意上也可以说是相通的,就算现在看来,也觉得当时六人的反应是最完美的,最正确的!可是还是..而且对方只有一个人!   唯一的原因就是快,快若闪电!太可怕了!   陈法华被削了左臂,朱清自己在和黑影一碰之下也被削了两根手指,锦衣左肩被袖箭洞穿,其他人没有半点伤势。   陈法华已经吓得面如死灰,太医给他包扎时嘴唇还在一直发抖,太快了,太可怕了!自己当时只觉得后颈一股凉意,左臂就飞了,他自己本身修为尚算不错,压根就没有任何反应时间!   ”一定要查出来是谁,是谁要刺杀我。”陈法华情绪平静了一些,然而声音还是有些发抖。   ”皇上,老奴以为,可能是七八年前横行北方的宋东文。”朱清在喊出”莫非”两字时就已经想到了宋东文,毕竟那么诡异的轻功天下并不多见,又是那么年轻,除了骆小青便只有宋东文了。   ”宋东文?什么来头?”   ”此人七八年前在北方名头极响,被人称为影魔,剑法超然,轻功绝顶,据说野外求生能力非凡。此人甚怪,多年前,曾有十七位高手追杀他,周旋了两个月,十七人死一多半,没死的也被吓破了胆。总之,活着的人周身是伤,衣裳褴褛,狼狈不堪,而他却一袭白衣,犹如参加赴宴一般。这十七人中,除了有杀手柳毅,还有方河宗师。”   ”柳二郎柳毅?”   ”枫林谷的方河长老?那可是枫林谷少主的老师啊!”   其余几人也浑身冒汗,这,如果果真如此的话,这样的敌人,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这样的人,谁能请的动他来杀我?”陈法华也心底发寒。   ”没有人,”朱清摇了摇头,”没有人请的动他。”   ”那是他自己要杀我?为何要杀我?”陈法华顿觉背后汗毛倒竖。   ”他太神秘了,没有人知道他师承,也没有人知道他成名前是从哪来的。我总觉得,宋东文有可能是化名,这样的高手,没有显赫的家族背景和名动天下的老师是培养不出来的。”   ”我不管他有什么背景,你们无论如何把他给我找出来,碎尸万段!”一想到这样的人还活着,估计自己每天晚上都不会睡的踏实。   ……   黑影掠出皇宫后,立刻折回客栈之后,收拾了东西,扛起司空若,连夜就出城了。 第一卷 韬光养晦 第五章 双煞   杨白带着六岳过了泺水,在附近城里买了几匹快马,径直往北而去。   开始时天气还是略有凉意,走了一段时间天气急剧变冷,又是北方,原本就比南方冷上不少。尤其最近几日,天黑沉沉的压着大地,让人感到沉闷和压抑。   “似乎要下雪啊!”杨白抬头看了一眼灰暗的天空。   “公子,这周围方圆百里都是人烟稀少,我们今夜怕是只能在野外过夜了。”六岳之首吴江环顾了一下四周。   四野空旷无人,万物萧条,远天渺茫而落寞,清冷袭人,凉风扫过众人,又呜咽着远遁。   “杨少,前面有个树林,要不我们今晚去那里落脚吧。”王元贝提议,他们六人可不比杨木之内力雄浑,几个月的舟车劳顿让他们疲倦了许多。能找个地方歇息一下总是好的。   杨白看了一眼其余六人,沉默了一下,随即道:”那好,我们就去那片树林去吧。”   杨白一行人走进树林,树林很大,林子里乱木丛生,到处是合抱的针叶大树,摩天接地,一进去一股阴森之气迎面扑来,饶是杨白也不由打了个机灵。   他们在树林里走了一段距离,找了一块空旷的地面,除去杂物,取下马匹上的帐篷,对六岳说,:“此处背风,这几颗树又大,我们就在这休息一夜,明日再出发,我知道几位兄弟连日来奔波不停,消耗太大了,不过我们再有几日也便到了极北之地了,所以一鼓作气还是必要的,还望几位兄弟理解。”   “杨少,我们唯您马首是瞻。”一路上杨白对他们甚是尊敬,杨白在孟城地位比他们高多,即使五位虎台也不及杨氏兄弟地位,虽然他们六岳属于孟千林管辖,不过杨白的礼贤下士确实叫他们心悦诚服。自己等人又是少主授意跟随杨白的,所以自当做好。   “你们确实是辛苦了,先歇着吧,一会生点火,取取暖,顺便取下些腊肉烤着吃。”杨白运功凝听,方圆几十丈没有半点声响可以逃过他的耳朵。   吴江他们找来一些干树枝,有两人抽出刀剑,十字交错,快速一拉。   只听”哧”的一声,火星四溅,落到枯败的枝叶上,一会儿便使枝叶点燃了。   “可惜没有酒。”吴江有些遗憾,这么冷的天,要是有酒暖暖身子,那该多好。   杨白笑了笑,正待说话,突然脸色一变,低声说,”有人进了林子。”   六人”滕”的一下,都站了起来,六岳中的李永康迅速扑灭火堆,与其他人对了个眼色,把手都按到兵器上。   杨白伸手示意他们不要出声,侧耳凝听。   “大哥,我们为什么要走这么荒无人烟的路呢,走大路应该早就到了呢。”一清脆的女声透过枝条繁多的树林传来。   “来人看来不少,上树。”杨白低声道。   如此荒无人烟的地方有人出现,确实不太寻常,杨白不得不小心行事。   七条人影“倏”的一下,都鬼魅一般隐去。   片刻之后,有一伙人逐渐向他们靠近。   “有人。”为首男子隐隐觉得不对劲,阻止了众人前行。   就听一阵”啪啪啪”声响,后面七八人都亮出了自己的兵器。   “嗯?”杨白眉头一皱,还以为是自己等人拴在林里的马被发现了。”怪不得前木兄向来独来独往,从来不用马匹。杨白苦笑,正准备现身相见,却不想远处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划破夜色初降的夜空传来。   “十六人。”杨白仔细辨别。   这十六人来的极快,迅速靠近了林子。   “有人来了,我们出去看看。”先前那伙人为首汉子说。   “没想到我们这么小心还是被人跟上了。”其余几人也紧张起来,跟随着汉子一块折了出去。   “还以为是我们被发现了呢。”杨白松了一口气。   “你们几个在这呆着,我出去看看。”杨白压低嗓音。   “杨少小心,有情况就叫我们。”其他几人即刻绷紧了神经,他们没有在江湖上有动过,但是江湖凶险无比,他们自然是知道的,所以纵然身手不凡,却从来都是小心翼翼,越是小心,越是活的久,少主也是一直这么教导的。   杨白悄无声息的滑了过去,在树林外围的一颗巨树上挂着,紧盯着外面的动静。   “嘿嘿嘿嘿……两位朱小朋友,你们好一个金蝉脱壳之计啊,差点连老朽等人都给骗了啊。”待第一拨人退出林子后,伴随一阵喋喋怪笑,十六人已经在先前一拨人外围围成了个半圈。   正中间的是一白一黑两位老者,白者一身白衣,连胡子都是白的,垂在胸前无风自扬,面容清癯,鹰勾鼻,小眼睛,刚刚就是他开口说的话。另外黑者与白者相貌相同,只不过全身上下都是黑的,连同胡子。   “阴阳双煞?”杨白顿觉脚底一阵寒气,原本他听到”两位猪小朋友”时还不由觉得好笑,哪有称猪为朋友的,有趣有趣,可当他看向说话的人时,却大吃一惊,想不到自己居然能在这里看到他们。   “阴阳双煞?”为首男子似乎也吓了一跳。   “朱小朋友,你们一路上兵分两路,一路挂旗走大路招摇过市吸引别人注意,一路却乔装打扮,昼伏夜行,不挂旗,不声张,专挑小路以及荒野,掩人耳目,势必要瞒天过海,把赤尊剑带到白云渚刘家,是不是?”黑衣老者说到最后,一声暴喝,震的人耳朵嗡嗡作响。   “你们打的好算盘啊,就算另一队被劫,手中没有赤尊剑,乖乖束手就擒,别人想必也不会伤他们性命,到时候再掉头追你们,早已经来不及了。”白衣人接道。   “可是你们聪敏反被聪明误,就是因为你们太过小心了,所以才露出马脚,你们一路夜行,怕被人发现,连马匹都不备,岂不可疑?”黑衣老者得意洋洋。   “哼,废话那么多,你们想怎样?”先前的男子看到对方为首的是阴阳双煞二人心急如焚,表面却故作镇定。他私下暗暗打定主意,必须让九叔带小妹先进树林,树林里环境复杂,自己有机会带剑逃跑,到时候阴阳双煞为了赤尊剑肯定会追自己,那么小妹就有机会逃走。   “交出赤尊剑,我们不杀你。”黑衣老者阴煞冷冷道。   “二位是名声在外的前辈了,这么对我们晚辈,传出去怕是有损二位威名吧。”男子身边女子冷笑一声。   “那我们只有杀光你们了。”白衣老者阳煞怂怂肩,这样就不必当心传出去了,他说的轻松无比,仿佛此刻他们面对的这伙人已经是死人了。   “二位前辈,你们大名我们是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是不同凡响。”男子语气充满讽刺,人却回头给那名女子打了个眼色,示意她一会趁混乱逃走。   女子咬了咬下唇,轻轻摇了摇头。   “我劝你们还是不要挣扎了。”阴煞不理会男子的冷嘲热讽,道,”你们逃不掉的。”   “你们劫了白云渚的镖,就不怕他们报复?”男子心有不甘。   “报复?哈哈哈哈.我告诉你们,并不是我们要劫,而是苏门要你们手中的‘赤尊剑‘。”白衣老者道。   “你们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为什么要替苏门卖命?”男子有意拖延,暗中向身后一精壮汉子传音,“九叔,一会你带小彤入林,一定要保她周全。”   “少爷放心,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不要,也要保护小姐!”精壮汉子眼睛愤怒充血,双拳捏的格格作响。   “小彤,一会交手时,你就跟九叔走。”男子不忘暗中传音给女子。   “哥,那你怎么办,我不要一个人逃命,要死大家一起死。”女子一身黑衣,身材凹凸有致,刚毅不屈。   “你们所有人都进入林子逃命。”为首男子吩咐,然后对黑衣女子说,”放心,我阻挡片刻就逃走,我轻功尚好,没事的。”   背后几人心头一热,却没有一个人逃走,要死大家一起死!   青年镖师眼睛湿润了,他深知这群人的性格,也不强求,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从右边杀出去。”男子暗中早早观察出右面敌人相对弱一点。   “苏门?”杨木之错愕了一下,旋即暗笑,”少主的老情人呢,苏家大小姐可是让他睡了三年地板。有意思,有意思。”   “可惜,我等身负城主重托,不然倒是可以帮一下这支镖队,打击一下苏门的嚣张气焰,也好替千林出出这口恶气!”杨白对苏樱之前在孟城的飞扬跋扈也是十分反感。   “算了吧,大事要紧,再说这阴阳双煞不好对付,我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此处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杨白打定主意,倒身掠回。   六岳等人眼见杨白返回,一同迎了上去。   “别蹚这浑水了吧,我们赶快走。”   六岳解下马匹,强拉着往树林深处而去,六岳虽然觉得见死不救于心不忍,却也不能违拗杨白的意愿。 第一卷 韬光养晦 第六章 双煞   杨白带着六岳过了泺水,在附近城里买了几匹快马,径直往北而去。   开始时天气还是略有凉意,走了一段时间天气急剧变冷,又是北方,原本就比南方冷上不少。尤其最近几日,天黑沉沉的压着大地,让人感到沉闷和压抑。   “似乎要下雪啊!”杨白抬头看了一眼灰暗的天空。   “公子,这周围方圆百里都是人烟稀少,我们今夜怕是只能在野外过夜了。”六岳之首吴江环顾了一下四周。   四野空旷无人,万物萧条,远天渺茫而落寞,清冷袭人,凉风扫过众人,又呜咽着远遁。   “杨少,前面有个树林,要不我们今晚去那里落脚吧。”王元贝提议,他们六人可不比杨木之内力雄浑,几个月的舟车劳顿让他们疲倦了许多。能找个地方歇息一下总是好的。   杨白看了一眼其余六人,沉默了一下,随即道:”那好,我们就去那片树林去吧。”   杨白一行人走进树林,树林很大,林子里乱木丛生,到处是合抱的针叶大树,摩天接地,一进去一股阴森之气迎面扑来,饶是杨白也不由打了个机灵。   他们在树林里走了一段距离,找了一块空旷的地面,除去杂物,取下马匹上的帐篷,对六岳说,:“此处背风,这几颗树又大,我们就在这休息一夜,明日再出发,我知道几位兄弟连日来奔波不停,消耗太大了,不过我们再有几日也便到了极北之地了,所以一鼓作气还是必要的,还望几位兄弟理解。”   “杨少,我们唯您马首是瞻。”一路上杨白对他们甚是尊敬,杨白在孟城地位比他们高多,即使五位虎台也不及杨氏兄弟地位,虽然他们六岳属于孟千林管辖,不过杨白的礼贤下士确实叫他们心悦诚服。自己等人又是少主授意跟随杨白的,所以自当做好。   “你们确实是辛苦了,先歇着吧,一会生点火,取取暖,顺便取下些腊肉烤着吃。”杨白运功凝听,方圆几十丈没有半点声响可以逃过他的耳朵。   吴江他们找来一些干树枝,有两人抽出刀剑,十字交错,快速一拉。   只听”哧”的一声,火星四溅,落到枯败的枝叶上,一会儿便使枝叶点燃了。   “可惜没有酒。”吴江有些遗憾,这么冷的天,要是有酒暖暖身子,那该多好。   杨白笑了笑,正待说话,突然脸色一变,低声说,”有人进了林子。”   六人”滕”的一下,都站了起来,六岳中的李永康迅速扑灭火堆,与其他人对了个眼色,把手都按到兵器上。   杨白伸手示意他们不要出声,侧耳凝听。   “大哥,我们为什么要走这么荒无人烟的路呢,走大路应该早就到了呢。”一清脆的女声透过枝条繁多的树林传来。   “来人看来不少,上树。”杨白低声道。   如此荒无人烟的地方有人出现,确实不太寻常,杨白不得不小心行事。   七条人影“倏”的一下,都鬼魅一般隐去。   片刻之后,有一伙人逐渐向他们靠近。   “有人。”为首男子隐隐觉得不对劲,阻止了众人前行。   就听一阵”啪啪啪”声响,后面七八人都亮出了自己的兵器。   “嗯?”杨白眉头一皱,还以为是自己等人拴在林里的马被发现了。”怪不得前木兄向来独来独往,从来不用马匹。杨白苦笑,正准备现身相见,却不想远处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划破夜色初降的夜空传来。   “十六人。”杨白仔细辨别。   这十六人来的极快,迅速靠近了林子。   “有人来了,我们出去看看。”先前那伙人为首汉子说。   “没想到我们这么小心还是被人跟上了。”其余几人也紧张起来,跟随着汉子一块折了出去。   “还以为是我们被发现了呢。”杨白松了一口气。   “你们几个在这呆着,我出去看看。”杨白压低嗓音。   “杨少小心,有情况就叫我们。”其他几人即刻绷紧了神经,他们没有在江湖上有动过,但是江湖凶险无比,他们自然是知道的,所以纵然身手不凡,却从来都是小心翼翼,越是小心,越是活的久,少主也是一直这么教导的。   杨白悄无声息的滑了过去,在树林外围的一颗巨树上挂着,紧盯着外面的动静。   “嘿嘿嘿嘿……两位朱小朋友,你们好一个金蝉脱壳之计啊,差点连老朽等人都给骗了啊。”待第一拨人退出林子后,伴随一阵喋喋怪笑,十六人已经在先前一拨人外围围成了个半圈。   正中间的是一白一黑两位老者,白者一身白衣,连胡子都是白的,垂在胸前无风自扬,面容清癯,鹰勾鼻,小眼睛,刚刚就是他开口说的话。另外黑者与白者相貌相同,只不过全身上下都是黑的,连同胡子。   “阴阳双煞?”杨白顿觉脚底一阵寒气,原本他听到”两位猪小朋友”时还不由觉得好笑,哪有称猪为朋友的,有趣有趣,可当他看向说话的人时,却大吃一惊,想不到自己居然能在这里看到他们。   “阴阳双煞?”为首男子似乎也吓了一跳。   “朱小朋友,你们一路上兵分两路,一路挂旗走大路招摇过市吸引别人注意,一路却乔装打扮,昼伏夜行,不挂旗,不声张,专挑小路以及荒野,掩人耳目,势必要瞒天过海,把赤尊剑带到白云渚刘家,是不是?”黑衣老者说到最后,一声暴喝,震的人耳朵嗡嗡作响。   “你们打的好算盘啊,就算另一队被劫,手中没有赤尊剑,乖乖束手就擒,别人想必也不会伤他们性命,到时候再掉头追你们,早已经来不及了。”白衣人接道。   “可是你们聪敏反被聪明误,就是因为你们太过小心了,所以才露出马脚,你们一路夜行,怕被人发现,连马匹都不备,岂不可疑?”黑衣老者得意洋洋。   “哼,废话那么多,你们想怎样?”先前的男子看到对方为首的是阴阳双煞二人心急如焚,表面却故作镇定。他私下暗暗打定主意,必须让九叔带小妹先进树林,树林里环境复杂,自己有机会带剑逃跑,到时候阴阳双煞为了赤尊剑肯定会追自己,那么小妹就有机会逃走。   “交出赤尊剑,我们不杀你。”黑衣老者阴煞冷冷道。   “二位是名声在外的前辈了,这么对我们晚辈,传出去怕是有损二位威名吧。”男子身边女子冷笑一声。   “那我们只有杀光你们了。”白衣老者阳煞怂怂肩,这样就不必当心传出去了,他说的轻松无比,仿佛此刻他们面对的这伙人已经是死人了。   “二位前辈,你们大名我们是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是不同凡响。”男子语气充满讽刺,人却回头给那名女子打了个眼色,示意她一会趁混乱逃走。   女子咬了咬下唇,轻轻摇了摇头。   “我劝你们还是不要挣扎了。”阴煞不理会男子的冷嘲热讽,道,”你们逃不掉的。”   “你们劫了白云渚的镖,就不怕他们报复?”男子心有不甘。   “报复?哈哈哈哈.我告诉你们,并不是我们要劫,而是苏门要你们手中的‘赤尊剑‘。”白衣老者道。   “你们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为什么要替苏门卖命?”男子有意拖延,暗中向身后一精壮汉子传音,“九叔,一会你带小彤入林,一定要保她周全。”   “少爷放心,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不要,也要保护小姐!”精壮汉子眼睛愤怒充血,双拳捏的格格作响。   “小彤,一会交手时,你就跟九叔走。”男子不忘暗中传音给女子。   “哥,那你怎么办,我不要一个人逃命,要死大家一起死。”女子一身黑衣,身材凹凸有致,刚毅不屈。   “你们所有人都进入林子逃命。”为首男子吩咐,然后对黑衣女子说,”放心,我阻挡片刻就逃走,我轻功尚好,没事的。”   背后几人心头一热,却没有一个人逃走,要死大家一起死!   青年镖师眼睛湿润了,他深知这群人的性格,也不强求,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从右边杀出去。”男子暗中早早观察出右面敌人相对弱一点。   “苏门?”杨木之错愕了一下,旋即暗笑,”少主的老情人呢,苏家大小姐可是让他睡了三年地板。有意思,有意思。”   “可惜,我等身负城主重托,不然倒是可以帮一下这支镖队,打击一下苏门的嚣张气焰,也好替千林出出这口恶气!”杨白对苏樱之前在孟城的飞扬跋扈也是十分反感。   “算了吧,大事要紧,再说这阴阳双煞不好对付,我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此处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杨白打定主意,倒身掠回。 第一卷 韬光养晦 第七章 双城   “老二,跟他们费什么话。”白衣老者亮出流星锤,转而对那对兄妹道,”交出赤尊剑,我们给你痛快的,不然,嘿嘿嘿.”   又是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怪笑,别说是那支镖队,就连杨白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劫了人的镖还要取人性命?”杨白迟疑了一下,”赤尊剑里会不会有什么秘密?”念头一闪,杨木之又折了回去,再看看再说。   “动手。”镖师男子一身力喝,但觉人影一晃,率先往右翼冲杀过去。   “找死。”黑衣老者阴煞怒喝一声,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大鸟一般朝镖师男子飞过去。   男子冲到右翼,左手在后背上一拖,右手拉出长剑,剑光一闪,斩向马背上一人,与此同时,站在叫小彤的女子背后的九叔,闪电般出手,点了女子背部三处大穴,扛起她转身纵入树林。其余六人随后也掠向青年镖师男子方向,前去支援。青年镖师速度迅猛,马背上的人,眼见他冲自己而来,长鞭远远迎了上去。   “铛”的一声撞击,长剑被击回,然而青年镖师身形不退反进,几乎是贴地划过马腹,划过马腹时手中长剑湛湛在右肋转过半圈,剑柄横握,左足略一点地,人便翻身而起,往右前方猛的一拉,两条马腿便齐生生被斩去。   马匹悲嘶一声倒下,马背上的汉子一头栽向地面,青年镖师的剑又突取马背上男子的咽喉,然而这时阴煞已经掠至,一对板斧横削青年镖师胸口,青年镖师剑锋一转,剑指长天,以剑身拍击斧柄,阻了板斧攻势后立刻下劈,阴煞一侧身,双斧一拉,青年站立不稳,人被拉动,不想青年镖师经验也是十分老到,脚尖一点,借势飞身绕了一个半弧,横剑抹向阴煞脖颈,阴煞大惊,扔掉双斧,双手一击,就已将剑锋夹住。左手向上一托,托过头顶,一个转身回头,掌背击打在青年镖师胸口,镖师狂喷一口鲜血,飞出了三四米远。   其余六人速度慢了不少,待他们赶到,青年镖师和阴煞已经交上手了,他们便攻击离得近的马背上的敌人,那人眼看着就要摔下马背,被几个人戳成刺猬了,情急之下,一掌拍在马头上,人借反弹之力倒翻,躲过了众人的杀招,马匹脑浆炸裂,当场暴毙。   阴煞喋喋怪笑,一掌打翻青年镖师之后,立刻杀向其他六人,双斧所向之处,血肉横飞,顷刻之间六人中都已受伤倒下,有两人被击中要害,口中大口大口喷血,然后死去。   “你看完了?”阴煞对于阳煞像看热闹似的行为显然是不满。   “走,追那女的。”阳煞也觉得自己若无事人有点说不过去,飞身掠往树林。   “这里交给你们了,把他们都杀了。”阴煞也随后追了过去。   其余十四个人身手都相当不错,而这几个人已经受了重伤,阴阳双煞对他们极为放心。当务之急是追上那个女的灭口,万一逃出去了,那么天下尽知他们黑道上排名第四的阴阳双煞带着十四个年轻后辈围杀晚辈,还要赶尽杀绝,所以不能留活口,否则白云渚知道他们劫了镖也是麻烦!毕竟自己二人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事情完了以后与苏门就没什么瓜葛了。没有苏门这样的保护伞,以他们的实力也不愿招惹白云渚这样的大阀门。   阴阳双煞轻功很好,又擅长追踪之术,只半柱香,就可以看见逃跑的两人,正准备追上去解决,却停住了,他们不得不停住,因为他们的路被人挡住了。更重要的是,这个人从哪冒出来的,如何冒出来的他们完全没看到!而他们,东北黑道上排名第四,挡住他们的人,应该不是俗辈!   挡住他们的是杨白,他看似随意的一站,其实并不随意,孟城的人接受的训练极为严格,对于天赋极好的年轻人来说,已经不能叫严格而是近乎苛刻了。杨白,作为大姓杨氏家族的佼佼者,孟城倾注的心血是外人无法想象的,训练也是残酷无比,当然,训练结束,在孟城的地位也是极其高的。毕竟孟城最看中的是能力,能者居之,只不过孟城是孟氏所创,所掌握的的资源多,底子厚,条件好,英豪辈出,总是胜过其他两家大姓,每代城主都不可能是庸者,即使是孟氏家族,竞争也极为惨烈。这一代如果不是孟广言这支还有一个孟子轩,孟千林失去武功之后不可能还如此地位显赫。孟千林没用了,孟子轩还在,孟氏其他人谁也惹不起他!   像杨白这样的高手,生死决斗不知道经历多少,他从来都是在东山山脉里,找个凶猛野兽经常扎堆出没的山区,与之搏杀。无数个夜晚蛰伏,暗杀,突袭,屠戮,挣扎;忍受过那么多的悲伤,痛苦,和绝望;流了那么多的汗水,眼泪,和鲜血。野兽的凶残无比,多少次与死神擦肩,又多少次自己化身为死神,才成就了他杨白!   在这样的训练下,就算是一块凡铁,也足以练成精钢,打造成宝剑,更何况杨木之原本就是一块璞玉!   杨白看似随意的一站,却显得与天地万物融合的恰到好处,浑然天成,占据了最有效最有利的地形,无论进攻或是防守对自己都极有利,一举一动,似乎都含着天地运行的规律。   阳煞阴煞瞳孔遽然收缩,他们感受到了危险,这是一个可怕的敌人,他们也是经历无数浴血,无数次濒临死亡的,所以有着超乎寻常的直觉,站在他们面前的年轻人白衣如洗,长发飘摇若歌,黑如水墨,大鸟一般停落在后背上,眼神凌厉,面庞俊朗让人不敢直视!   阴煞向阳煞打个眼色,阳煞当下抱拳道:“这位小朋友,不知为何要挡住我们去路啊?”   这位小朋友……   杨白脸都绿了,他沉默了一会,然后若无其事地道:“两位老朋友,你们这是要去哪?”   双煞虽然着恼却又隐而未发作,因为他们脑子中同时想到一个人:宋东文!他们是双生兄弟,心意相通,是以几乎在同一时间想到了宋东文,他们对视一眼,个中意思早已了然。这里几乎是极北之地了,七八年前宋东文名声大躁,威慑北方,随后没了音讯,也是一袭白衣,片尘不染,危险尤比猛兽,让柳二郎和方河等十七高手大部分暴尸荒野的人,绝不简单。如果是他,说不定比七八年前还要厉害也说不定,自己二人得小心应对。   “你是宋东文?”阴煞瞳孔收缩更为明显,两条眉毛挤到了一块。   “嗯?宋东文是谁?”杨白显然对他们的话感到意外,看他们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宋东文肯定是个极厉害的人物,日后行走江湖,碰上了可得小心了。然而他并不知道宋东文只不过是程前木曾经的一个化名。   “看来不是。”阴阳双煞长出一口气,不是就好,如果是,今天就碰上了硬茬了。只要不是宋东文,这么年轻的人,修为再了得,呵呵,阴煞或阳煞一人就足够了吧?   然而他们万万没想到,站在他们面前的是和宋东文相差不甚远的杨白。   “你来吧。”阴煞看了一眼阳煞,这回该他看热闹了。   阳煞已然准备出手,却又停住了。因为这时候杨白忽然抬起了头。   “下雪了啊。”杨白抬头看天,对于他们的谈话置若罔闻,语气淡极。   天不知何时下起了雪,杨白伸手,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落在他手中。   原本准备动手的阳煞心思转的飞快,对方是高深莫测还是故弄玄虚?   杨白看似从容,实则内心也想了好多,阴阳双煞成名久矣,实力自不必说,双人又是双生兄弟,心意相通,配合起来是天衣无缝,一个尚且难以对付,同时要对付两人,自己不得不小心。此战阴阳双煞赢了,那么自己就算可以全身而退,只怕六岳到时候未必能逃过。能够击败他杨白的人,杀了六岳应该不算难事吧?想到六岳,杨白当下打定主意,自己先拖一下,六岳应该很快就会将外面的十几个人解决了吧?到时候六岳结剑阵拖住一个,自己先收拾一个。若果连一个都对付不了,那么,至于什么图谋天下的想法,太天真可笑了不是么?   其实杨白对自己要求过高了,寻常人若是能和双煞中一人过上十招八招,已经算了不得了,他对自己的要求竟然是必须胜过一人,迅速将其斩杀,再杀另外一人,那么就会稳操胜券。他刻意的想拖延时间,等六岳得手。   杨白暗暗惭愧,自己初出茅庐第一战,就很棘手,说不定还得用那一招,那一招,志在必得吧?可是现在用太早了点吧?   江湖果真凶险无比啊,如果是前木兄碰到这样的情况,只怕这两人现在已经是死人了。   林子外面激烈的打斗声传了进来。   “这雪很漂亮呢。”杨白伸出手,他和双煞讨论起了美学。   “还有其他人。”双煞对视一眼,他们可没有兴趣讨论美学,如果非要讨论的话,估计可能对解剖更感兴趣些。他们盘算着外面还有敌人,不知多少,眼前的年轻人看似不弱,一人对付的话,解决起来麻烦,倒不如一起出手,杀了他后再出去解围。否则,一人出去解围,一人留下,万一有什么闪失……   风显得更大了,掠过树林,裹挟着碎纸一般的雪片,扑向杨白面庞,杨白不由得眯起眼睛,将头转过一边。   就在这一刻,双煞动了,一出手就恍如天崩地裂,他们抓住了最好的时机,杨白占据最有利的地形,被风迷了下眼睛,仅仅一瞬间而已,却被双煞抓住了,阳煞流星锤直取面门,阴煞双斧横劈胸口。   杨白身体突然后仰跌下,躲过了二人上路和中路的攻击,几乎是贴地弹了出去,双煞二人出手迅速,流星锤几乎是贴着面庞划过,因为太快了,杨白甚至听到了流星锤撞击风雪的声响。   弹出之后,原本有利的地形失去了,双煞如影随形的贴上,杨白双猛然掌拍打地面,人已经弹射而起,双煞早已料到,一人全力以赴在半空中截杀,丝毫不顾忌防守,另一人则攻守兼备,和杨白缠斗,让他分不开手脚。   杨白被突袭之下,几招过后,已显的手忙脚乱,但是倚仗轻功了得,在二人间躲闪腾挪,十招之中也能还的二三招,但是由于他手无寸铁,本身就吃了亏,二人又配合堪称完美,每一次劲风扫过,都让他衣袂上下翻飞,皮肤犹如火烧,气血如沸腾一般。刚开始失去先机,为今之计只能拖了,先利于不败之地,一有机会就立刻翻盘!   五十招之后,杨白开始显得力不从心了,两人轮番攻守,极大的消耗了杨木之真力。   双煞久战不下,心中也是暗暗吃惊,“这青年看着不过二十出头,功夫怎会如此骇人?江湖之上能让我们兄弟二人联手的年轻人不是很多,他居然能接下五十多招才略显败迹,这身手早就应该名扬江湖了,可为何之前没听过他的名字?”   阴煞斧风扫过杨白后背,后背立刻被划出一道血口,杨白右腋夹住斧柄,胳膊顺柄而上,并指成剑,点向阴煞眉心。阴煞大骇,丢掉一柄板斧,后退半步,用斧面挡住杨白的指剑。   “轰。”阴煞顿觉一股大力传来,一直后退三步才稳住身形。   杨白就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突然反弹,击退阴煞后,避过阳煞流星锤,终于将长久被压制的局面改变。背后伤口出血,火辣辣的疼痛让杨白变得更加冷静。   三人你来我往,缠斗多时,杨白因为失血的缘故,脸色惨白,甚至判断都开始比平时慢了,刚刚的主动立刻又失去了,他知道继续下去情况会更糟,必须速战速决!   二人原本配合相当好,可是也太过谨慎了,一人以守为主,一人以攻为主,可以说是滴水不漏,也正是因为这样谨慎,杨白才能撑这么久。阴阳双煞开始急躁了,他们不知外面情形如何,此刻又见杨白漏了败像,当下全力进攻,不加防守。杨白此时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又是十余招过后,杨白已经开始捉襟见肘了。   突然,阳煞一个虎扑,全力一击,力道之迅猛,犹如开闸洪水。同时,胸口门户大开,这一招不成功就成仁,所以没有留任何后手。阳煞对自己这招信心十足,此刻杨白几乎气竭,想躲避犹且不及,更别说反击了,他这才敢没有任何防守。   “躺下吧。”阳煞阴阴怪笑。   “死。”杨白大吼一声,不退反进,揉身而上,顺势撞向阳煞怀中,阳煞骤避不及,流星锤砸向杨白胸膛,杨白突然转身,背对着接下这一锤,速度却丝毫未减。   这也是不留后路的一招!完全是以命相搏!   在他撞向阳煞的同时,阴煞一斧劈向杨白颈项。   “死吧。”阴煞大吼一声,青年才俊又怎样呢?实力雄浑又如何?还不是一样得死么?阴煞眼看着杨木之就要身首分家了,嘴角漏出一丝阴笑。   确实有些可惜呢,这么出众的一个后辈晚生,只是选错了对手。   然而阴煞并没有看到杨白脑袋搬家,相反他看见了一根护刺,一根没有任何纹饰,古怪简单的护刺,更确切的说就是一根短铁条,护刺握柄就是一段扁平的铁片。   护刺从阴煞眉心,直透后脑,阴煞瞳孔突然失神,不可置信的看着握着护刺的人。感到身体忽然不受控制,他开始慌张,想调动身体肌能,然而却只能感到身体骤然变冷,恐惧与无助从心中生出,连抽搐都已来不及。   他从哪冒出来的?如果不是一身黑衣,他几乎以为这就是杨白,因为两人长的一模一样,完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原来也是双生兄弟,怪不得,阴煞最后的脸上布满恐怖的表情倒下。   这才是最后的杀招啊!   阴煞临死的瞬间好像已经预料到了阳煞的结局,冰冷的眼神转向阳煞倒下的方向。   “砰。”阳煞风筝一般跌飞出去,口吐血沫,胸口肋骨尽碎!   “噗。”杨白也连吐几口鲜血,刚才的一锤,和那全力一撞让他气血翻涌,双目爆然充血,自己也受了不小的内伤。   阳煞他挣扎着要起来,风雪中两条黑影飓风一般将他击杀,他死的时候,听到林子外一连串惨叫。   夜色慢慢降临,风雪变得更大了。三条人影迅速出现,然后又迅速隐入风雪,好比被大风卷走一般,独留杨白一人在夜色掩映下伫立无言,似乎这里从来就只有他一个人,其他三人压根就没来过。 第一卷 韬光养晦 第八章 千里追杀(一)   “喂,你是谁?为什么抓我?”马背上的司空若终于壮起胆子问道。   程前木恍若未闻,低着头,手牵着马缰。已经是冬天了,羊肠小道上,到处是枯败的落叶。树枝萧条,对着天空张牙舞爪,突兀而又寂寞不堪。   就连清早的阳光也显得清冷,将程前木的影子拉的老长,落寞而倔强。   程前木不习惯骑马,又怕司空若耽误了行程,所以路上买了匹瘦马,对于马,他懂得不多,也不需要懂,自然也就没有什么要求。只要能驮人就行。   “你放了我,我可以给你很多钱。”司空若对于程前木一路上对她的无视很恼火,却又不敢发作,她捉摸不透这个怪人。   “要不然,保你做官也成。”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大兖国相国的女儿。”利诱不成,她又开始威吓,“皇帝哥哥也对我心仪的很,你若是不放我,就是与整个大兖国为敌。”   “那又怎样?”程前木猛的抬头。   只是那么陡然的一个眼神,就足以让司空若心惊肉跳。   天啊,那眼神里,有着怎样滔天汹涌的火焰啊!司空若在一瞬之间就洞悉了眼前这个有着颀长身材,俊逸无比的男人的野心!   眼前的男子,长发飘飘,素衣如霜,腰杆挺得如同标枪一般。高挺的鼻梁显得刚毅,眸子里尽是灼人的火光,让人忍不住沉沦,甚至产生一种心甘情愿覆灭的感觉。   司空若一时无言以对。   程前木漏出似是而非的笑容。眼中的火光一下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水一样的澄澈,原本还是一种令人灼伤的感觉,忽然就被平复的如沐慈悲。极为强烈的转化叫司空若心中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力量,反而觉得极为舒畅。   “听说你精通阵法?”程前木声音缥缈,明明就在她面前,却恍若从远方飘来。   “什么?”司空若怔然。   对方抓她,难道就是因为她擅长阵法?   “我抓你,自然有我的道理。”程前木道,“你别想着逃走,你逃不掉的。”   司空若深知她自己断没有逃掉的道理,此刻只希望自己父亲能发现,带人来救她。   “也没有人能救的了你。”程前木好像知道她心里的想法,淡然道,“就算是陈法华手下的‘六修罗‘一块来。”   司空若的心在往下沉,“你认识’六修罗’?”   “我不认识,不过最近有交过手。”程前木眼中充满了嘲弄。   六修罗,果然名不虚传呢。   有生以来,这是唯一的一次失手,他计算的相当精妙,没想到居然失手了。   他倚仗冠绝天下的轻功,调虎离山。想等到“六修罗”去追他时从容刺杀。哪怕就算他们不上当,只是有片刻的犹豫,那也足够了。而“六修罗”却着实不是徒有虚名,识破了他的伎俩,没有作任何停留,就折返回去了。   自己一计未成,只好又生一计。他静默的隐藏在暗夜里,如同一头凶猛的野兽,随时等待着择人而噬。他委身以黑暗,却远比这个暗夜还要凶险,神秘。   在朱清发出惊呼的时候,他知道机会来了,这片刻的失神,足以致命。他的判断没有任何错误,甚至整个行动都是堪称完美。可是他还是失败了。甚至如果那个锦衣,一旦匕首缠上他的剑,他立刻就会被绞杀成一滩血水!高手争斗,就在一瞬,一旦自己被近身围住,想要全身而退只怕不会那么容易。所以一击没有,索性就抽身撤退。   多久没有碰到过这样的凶险了?   成就是成,败就是败。程前木是典型的非黑即白的个性。在他眼中,事情永远没有第三面。无论他让“六修罗”有多大的挫败感,无论他叫陈法华对他产生多大的恐惧,也无论他给大兖国皇宫带来多少骚乱。   应该追不上来了吧?程前木回头看了一眼来路,心想。这次大概是整个大兖国所有高手都会出动追杀吧?还好自己连夜潜逃,十几余日,逃了不下五六千里远,再有几日就可出了大兖国境了。之所以马不停蹄的逃跑,是因为一旦被追上,自己又要分心照顾司空若,那时候有这个累赘怕是想逃也不大容易。除非丢下司空若,自顾逃命,可是司空若是自己日后计划的关键一步,若是丢下,自己的计划只能是胎死腹中了。   如果是自己独来独往,毫无顾虑,程前木肯定不会拼命的逃,就是要给他们追上的机会。给他们点希望,然后再让他们一点一点绝望!以他的周旋能力,即使正面冲突讨不了便宜,也能在逃遁的过程中将他们一一杀尽,程前木眼中的笑意渐渐变冷,寒冰一样有如实质。   程前木走了半天,他们来到一破落的茅屋前。与其说是茅屋,倒不如说是几面土墙。一个拐角已经坍塌大半。屋顶的草早被风卷的差不多了,还有几绺在寒风里招摇着附在瘦骨嶙峋的房梁骨架上,犹自显得突兀至极。   在荒郊野外突然出现这样的茅屋,让人觉得奇怪。房子的主人如果不是避难在此,那一定是个怪人。   “我们就在休息会吧。”程前木拴好马,对司空若说。   司空若没有反对,事实上她的意见确实也无关紧要。   程前木取下干粮和熟肉,分了一份给司空若。   “喝酒不?”程前木对司空若扬了扬手中的酒袋。   司空若摇了摇头,只顾低头啃干粮。自己从来没喝过酒,所以滴酒不沾,况且眼前的人不怀好意也不一定。   然而她却忘了,如若程前木不怀好意,也大可不必这么大费周章。   司空若原本聪慧无比,可这几天神经绷的太紧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多问题都想不明白。她知道父亲和皇上一定会派人追来,但是能不能追上也未可知。可是看这个人一脸不屑的样子,追上来就一定能确保带她回去么?他既然能悄无声息的将她掳走,还到皇宫里和’六修罗’交过手,并且还能逃出来肯定是有几分本事的。大军调动太慢,肯定追不上。而且这个人专门挑偏僻难走的山路,荒野走,并不利于大军行进,再说因为一个人而调动大军也不太可能。   司空若没多少食欲,啃了几口干粮,吃了两口熟肉,就开始闭目养神。   太阳仿佛悬在高空一般,阳光甚至有些炫目,从光怪陆离的枝桠间砸下来,然而却并不见得有多少温度。阴冷的风揉乱了她一头秀美的黑发,并撩开衣领一直往脖子里钻,像一只冰冷的手滑过她背上光滑的肌肤,司空若顿时寒毛倒竖,背上,胳膊上暴起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程前木随手扔过一张兽皮,大吃大喝完了,走到角落里倚在墙上,再也不曾看过她一眼。仿佛司空若压根就不存在。   裹上兽皮后,司空若觉得温暖了许多,浑身上下没个毛孔都舒爽至极,她感激的看了一眼程前木。   原来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么,可他抓我究竟是为什么呢?就是简单的因为阵法?司空若闭着眼睛思索,从小锦衣玉食,从来没遇到过这样需要自己考虑的困境,最多也就是和父亲,皇上聊一聊对时局的理解。可是现在她必须依靠自己了,没有了强大的后盾,司空若无助的很。难道是要我对付大兖?或者只是用我来要挟大兖?   司空若摇了摇头,这一切显然都不在可能,她想不出来。但是她已经打定主意,无论此人是何用意,她都不会配合。   “居然追来了?”诧异的程前木眼睛募地发出的精光,那一瞬间把阳光都比了下去。他幽灵般闪到司空若身前,左腕一翻,拎起司空若,破门而遁。 第一卷 韬光养晦 第九章 逃脱   一会儿,茅屋前来了二十余人。   “大哥,气息就到这里了。”一锦衣对一老者说。   这人正是六修罗之一的岳云,他随手一指气劲点向程前木那匹瘦马的颈部,瘦马还没来及悲鸣就咽气生绝。   这一干人一共二十七人。为首的却不是六修罗之首朱清。   朱清看了一眼另外一四旬男子,道:“高兄弟,看来宋东文就在这里了,司空小姐极有可能也在这里。他很危险,我们不可大意。”   姓高的四旬男子白净无须,身形消瘦。他对着茅屋沉声道:“这位朋友,出来吧。”   茅屋里寂静无声。   高姓男子,往前一步,气沉丹田,大喝一声:“朋友若是不出来,可别怪我出手了。”声音炸响如雷,震的人耳骨发麻,耳朵里嗡嗡嗡嗡响个不停。   大兖国第一高手高渐仲?潜伏在长年累月积累如山丘一般枯败落叶的腐泥底下的程前木心头一动。   他躬身为桥,全身气息暴敛,右手稳稳地握在剑柄上,一动不动,就如同一块静默的石头。   高渐仲良久也没见反应,冷哼一声,只是轻轻一挥手掌,四面墙遍轰然倒塌,土墙尽皆爆为粉末。房顶几根骨架兀的断为好几节。   感受到这一掌惊天动地的威能,程前木在心里暗骂:“果然是高,’贱种’。”   没人?高渐仲和六修罗都变了脸色,高渐仲疑惑的看着岳云。   岳云使劲嗅了嗅空气,肯定的说:“这附近气息最浓,应该没有走远。”   高渐仲开始发号施令,道:“准备战斗,一旦发现宋东文你们六人就结阵拖住,其他人在边上掠阵。大家最好不要分散。”   岳云的追踪之术,天下一绝,既然他说在这,那就错不了,高渐仲对岳云很有信心。   岳云凭借高超的追踪术,仍然在凛冽的寒风中辨别出了程前木的味道。   “这边。”岳云匕首在握。   其余二十六人紧随其后。   “那是什么?”高渐仲阻止了众人前进,他目光如炬,指着不远处一棵光秃秃的树枝。   光秃秃的树枝上,一个人身穿天蓝色夹袄,湖绿色棉裙的女人被高高吊起。   “小姐!是小姐!”相府的几个人已经喊出来了。   “快救小姐。”相府张封足尖点地,人已凌空而起。   “小心有诈。”六修罗和高渐仲几乎同时提醒。   “别过来,危险。”奄奄一息的司空若想提醒他们,然而脖子被吊在树上,只能发出一串呢喃之声。   相府其他高手也在这一瞬间动了,他们的首要任务就是解救小姐于危难之中,而此刻,司空若不知是死是活,若是活着也是命悬一线,随时都可能咽气。即使明知有诈,也不得不奋不顾身。他们九人立刻严阵以待,以防突发偷袭。   张封一枚暗器破空而出,划断了司空若脖子上的白绫。张封在树林间腾挪自如,迎向司空若,随时准备接住司空若。   就在此刻,一道凌厉无匹的剑芒从地下冲天而起,程前木犹如地狱恶魔一般带着一身腐臭如死亡的气息凭空斩向司空若。   剑光如星辰爆裂,万华流光,让阳光也顷刻暗淡下来,几乎所有人都在这刹那间收缩了瞳孔。没有人适应这突如其来的绚烂!   枯叶被莫大的气流卷起,与寒风挣扎着角力,发出了如同在刀口上拉出的“飒飒”钝响。尘土尽皆盘旋着扶摇直上,将程前木包裹在其中。   这威能足以改天易地的一剑,最可怖的不是它的霸道和威猛,而是快,快的让人觉得满天都是剑影,漫天都是剑雨爆芒。让人心生避无可避之感。高渐仲与六修罗等人有心相救也来不及了,他们双眼还没完全适应这样的强光,而司空若将必死无疑!   炫目的光刺痛了张封的双眼,他不由得紧闭双眼,这样快的剑让他来不及拔刃相向,又是悬在空中,根本来不及攻击迫使程前木变招。情急之下,一脚蹬在树枝上,借力猛的撞开半空中的司空若,他的身体如海绵吸水一般将那有如千万匹练的剑芒全都挡在了自己身上。   天空中撒下万蓬血雨,张封血肉模糊的身躯带着漫天尘土与败叶重重砸下。他撞开司空若,用自己血肉之躯接下了这鬼神莫测的一剑!   “不……”其余九人看着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好肌肤的张封,个个悲痛欲绝,一拥而上。   程前木就如同狂风中落叶一样,身形飘摇,毫无规律可言。他们完全不知道程前木下一刻的位置,只能毫无章法乱攻一气,但是他们的防守相当稳当,想必也是历经磨合。一时之间程前木倒也看不到破绽,只能被动的躲闪。   高渐仲手心开始冒汗,这是多么可怕的一剑!如果换做是他又有几成把握避开?然而剑术固然可怕,可是剑者的算计更加让人心生寒意。他似乎算好了张封会以命换命,很明显,对方并没有杀司空若的意图,而且司空若手无缚鸡之力,要杀也不可能第一招突然偷袭的时候杀,如果那样,就失去了偷袭的效果!而如果这一剑直接斩向张封,张封竭力躲避也未必不能保命。毕竟,世上几乎不可能有对阵张封而一击必杀的高手!   更重要的是,他把自己埋在枯叶与泥土中,一方面在枯叶中是可以保持呼吸和倾听,另一面将自己藏在泥土中可以掩盖自己的气息。而开始攻击的一瞬,算好了人会因为看到突然的强光而不适的本能,赢得片刻时机。随身裹挟的尘土与落叶,也是他悬浮半空的保护伞,这时候的他全力都在那一剑上,所以如果他反被偷袭,后果也是相当严重,而这些尘土和落叶就会对攻击他的人产生干扰。只要他那一招收效,就可以从容应对!刚刚如果高渐仲出手,那是最好的机会,然而他错过了,他生性谨慎,永远不会在自己没有适应与万全把握的情况下出手,所以错过了最好的时机。高渐仲忽然有些后悔。   场上十人你来我往,光影交错,此刻他已经无法参与其中了。一来空间太小,不容那么多人施展;二来相府的九人配合默契,训练有素,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自己如若和他们节奏不接,反而掣肘。他一挥手,六修罗和其他人一块将十人围在中间,以防程前木突然突围逃跑。如果相府的九人露了败相,其他人随时准备替换上去,用车轮战累死程前木。   程前木在阵中飘转不定,有时候有人眼看就要一刀或是一剑砍到他了,却总是在砍到时沾着衣角滑过。   双方交手极快,几招过后,司空若这才落下。一人“刷刷刷”连攻三剑,逼退程前木后,起身接住司空若,其他八人立刻刀剑齐发,网封住程前木,防止他突然攻击司空若。然而程前木身法鬼魅,刚刚还在阵中,在司空若被接住时居然凭空消失。   相府八人正吃惊时,接住司空若那人一声痛呼,胸口多了一道窟窿,手中长剑赫然断成数十节,碎片如暗器一般分袭众人。司空若也被程前木夹在了腋下。   中剑的人还未倒下,又是一声惨叫,程前木也撕开了外围包围圈,围在外围的两名高手一名被击飞另一名已经被拦腰斩断!他和相府九人缠斗时自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刻意从远离六修罗和高渐仲的薄弱一面突破。这两人眼看着程前木冲他们而来,两人立刻沉腰立马,一人一把斩马刀冲着程前木横劈过去,另外一人则短剑径取程前木双眼。程前木丝毫没有减缓速度,长剑点敲斩马刀刀面,使刀的汉子便如纸片一样翻飞出去。使剑男子剑法倒是不俗,可比起程前木相差甚远。剑法上本已不足,更何况他用的是短剑,程前木左脚一扭,人转了个圈螺旋前冲,原本攻向他眼睛的短剑只是在程前木旋转时削下一缕黑发,就是短上了那么一点,而够不成任何实质性的威胁。程前木经过他身旁时,他已经被拦腰斩断。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分停滞。程前木突出包围圈,脚下如风,长发如黑云乱舞,身法迅捷如白光。而就在这时候,程前木忽然感到一种极大的危险自背后传来,刺激的他浑身如坠冰窟,汗毛乍立,甚至把背上衣服都撑起来了。强烈的危机感,让程前木站意如沸,心底的火焰轰然腾起。千钧一发之中横收气劲,顿住前进的趋势,向右猛然又是一个回旋。   “嗤。”程前木右腋至左腰,被划开一道长约尺半的伤口,鲜血顿然染红了后背,森然可怖的伤口如火烧一般灼痛。   与此同时,程前木“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出,程前木急收内劲,受到反噬,受了很严重的内伤。   血雾沾染了司空若头发和脸上,温热的鲜血让司空若浑身颤栗。   然而就在背后青年划开他后背,他口吐鲜血的同时,程前木已绕到青年背后,剑光如河水流泄,高渐仲的掌风也同时狂暴抵达。   一切变化让人眼花缭乱,根本来不及思考,青年的人头已经滚落到地上,颈项中冲出的血泉染红了程前木的胸膛。空气中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和脸上黏稠的血已经将司空若吓晕过去了。   高渐仲横行天下,他的掌法何等威猛,一出手就毫无保留,生生印向程前木后心,这一掌若是打中,程前木只怕是非死不可!   然而等到高渐仲一掌打到程前木背上时,忽然大吃一惊,原本夹在程前木腋下的司空若不知何时已经被搭到背上了!   高渐仲虽惊不乱,无法临时变招,也只好强收掌力。   “砰。”   这一掌虽然强收六成内力,但是还是打到了司空若,昏迷中的司空若婴咛一声,鲜血从嘴角溢到了程前木的后背上。   程前木借着这一掌力量,身体如鹞鸽一般飞了出去。在空中刹那间连变十六种身形,躲过了六罗刹等人在空中的截杀,瞬间消失在丛林。   六罗刹正待去追,高渐仲道:“不要追了。”   六人回头,看见高渐仲面色苍白,嘴角溢血,赶紧过去。   高渐仲强收掌力遭气劲反噬,显然也受了伤。   空气中腥气骇人,冷风一吹,便弥漫在整个光秃秃的树林里,枯叶上的血迹,鲜亮夺目。   “他受了伤,还背了个人,跑不远。”岳云心有不甘。   “对,就是因为他背了个人,所以我们不能追的太紧。”高渐仲咽下涌上喉头的一口鲜血。   “为何?”连朱清也皱起了眉头,这样可怕的对手若是不趁着有利时机铲除,只怕后悔莫及。   “我们追的太紧,他定然会杀了司空小姐玩命奔逃。”高渐仲面上充满忧虑,皇上当时特意交代,如果司空若果真被他挟持,一定要保她周全。自己若是穷追猛打,可不是自己逼死了司空若么。况且就算是没有受伤,追上了也没有十全把握杀了他。四名一流高手就在自己眼前被杀,自己却没有任何解救的机会,尤其是张封,本身就是名动天下的高手,与六修罗中的任意一人相比都是不遑多让。高渐仲掌心湿淋淋的,后背的冷汗已经湿透重衣。 第一卷 韬光养晦 第十章 初试牛刀   长夜浩渺,天宇如覆盆,月华星光空澈澄明,星辰万象各行其道。   孟千林仰头长叹,岁月烟茫,人世间繁华万种都是打眼一过,最终付诸于长风,付诸于尘土,然而生命愈是如此短暂与脆然,就越是要成就一番作为。可如今时已我待,自己即便顺应潮流,又能走多远呢?   孟千林看着长空,星河流淌,光芒若波。   “三颗,为什么是三颗呢?”   即便找不到自己那颗本命之星,也只能说明自己这辈子也只是碌碌之辈,可是北方的那颗模糊而光影暗淡的星究竟是杨白的还是杨玄的呢?为何与前木和子轩的不同?虽然暗淡,确实光影极为宽大,是他们的两倍有余。   如今孟千林在漫天星空中,将大部分阀主所对应的星位,以及一些光亮奇特的异星对位的人都已找到。却如何也参不破杨白与杨玄的星位,这两人似乎是共用一个星位,又或者只有一人有星位,总之奇怪的难以理解。   孟千林闭上眼睛,以双手拇指指腹轻轻按压太阳穴。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头痛,而且痛起来目眦欲裂,难以忍受。   难道是之前为了恢复时用药过多导致?抑或是以往太过残酷的训练留下的问题如今凸显?好多时候,孟千林觉得自己的身体有点陌生了,好像有哪些地方不对劲,可仔细想想又没有什么地方不对。   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感觉是什么时候?功力尽散的时候吧?孟千林努力去回想当时苏醒时的反应,暴怒,绝望,自弃,甚至有想毁灭一切的冲动。如今六年过去,自己也开始慢慢平复了。   “到底那时候还是太年轻啊。”孟千林不禁自嘲。   如今的孟千林小心翼翼,谨慎了多。少年的他狂放不羁,这个世界果真是强者为尊能者居之啊。他以为自己不一样,没想到他非但不能免俗,反而有过之而无不及。内力尽失的初期,还会莫名悸动,失控,狂暴,随后很快就开始近乎谄媚的迎合别人了。之前孟千林是少主,又冠绝孟城,就算是程前木也无法和他平起平坐。如今自然还是少主,然而他却已经觉得低他们一等了。失去能力的地位,也不过是一个壳子而已,或者说是一个桎梏,怀璧其罪,怀璧而无力护璧,是罪上加罪!即使别人仍然是对他尊敬如昔,他自己内心亦不安稳!   孟千林重新将头仰望星空,他习惯性的找到孟子轩对应的那颗星位。如果没有子轩,怕是他在孟城已经没什么地位了,即便城主是自己父亲,没有任何潜力与希望的年轻人也只会被边缘化,就算城主不甘心,执意要培养他,待的城主百年,自己身居高位又没有倚仗,那也是把他害了。莫说自己不会想方设法往高处挤,就算城主也不会铤而走险。好在还有孟子轩,孟子轩在孟城新一代毫无疑问是翘楚,如果没有程前木,他应该是年轻人中第一高手了。因为有了他,所以孟千林才不甘于平庸无为,他也是有野心的,他才会要想方设法去实现自己的价值,毕竟自己也是才学绝伦,不能就这么埋没了!   当前只好尽人事听天命了,孟千林又长出一口气,转而看向程前木的本命星位。   “咦?”孟千林吃了一惊,对着站在一边的秦羽道,“秦叔,你看那颗星昨天还是光芒四射,今天星光暗淡许多啊。”   秦羽顺着孟千林手势看去,那里有一颗虽然暗淡,却仍然让周围失色的大星。   “看来前木好像有危险啊,说不定还受伤了。”孟千林喃喃道。   “是吗?”秦羽也有些震惊,能让程前木受伤的人,这世上绝不会很多。   “不过不用担心,能击败程前木的人,或许会有,但是能杀了他的,绝对没有!”孟千林转而又淡然。   “一对一或许没有,就怕被多人追杀啊。”秦羽说出了自己的当心。   “多人只怕会更惨。”孟千林笑道,“前木最拿手的就是跟多人周旋。”   “那我们是不是该担心一下那些追杀他们的人啊。”秦羽摊手苦笑。   孟千林瞥了一眼秦羽,这个秦叔,跟自己待的久了,越发没正经了。不仅是他,四柱城五虎台,甚至是七星都开始跟他调侃了。   有人在这时气喘吁吁闯进了院子,秦羽一眼就认出了是牛府的下人,是以并没有阻拦他。他结结巴巴对孟千林说:“先…生…我家长老…长老受伤了……”   孟千林也不多话,进屋拿了药箱就匆忙赶去。   到了牛府,众人围着牛先童哭声一片。孟千林打眼看到卧榻上有如鲜血浸泡过的牛先童,孟千林不觉讶然,看来伤势不轻。   孟千林甫一靠近,牛先童的夫人就一把扑过来跪下,抱着孟千林的双腿大喊:“救救他,求求先生救救他。”   牛先童的大儿子牛逊也随即迎了过来,孟千林拉开牛先童的夫人后,越过牛逊,快步走到床边。   “封穴。”孟千林面色凝重。   跟在后面的秦羽一扬手封住牛先童周身各处大穴,四柱城之一田昊急忙扶住被孟千林拉开的踉踉跄跄要跌倒的牛先童夫人。   齐泽,莫铁通二人一左一右护在孟千林左右,五虎台和七星都就守在了牛府外面并没有随着进来。   人命关天时,他们还是有分寸的,平时虽然贫了点,关键时刻丝毫不会懈怠。   孟千林简单的检查了一下,伤口上上过一些止血散之类的药,看来来之前牛先童伤口已经被简单的处理过,显然这是很妥当的做法,否则牛先童说不定已经没命了。   牛先童周身大大小小有十于处伤口,其中大的伤口有三个,都是刀伤,一刀横胸几乎就要将他胸膛剖开了,另外两处一处在腹部,一处在右胸,右处那刀已经伤到肺了,也是最致命的一刀,而且牛先童还有内伤。这样的情形让孟千林感到有些棘手,牛先童的脉搏已经微不可查了。   “疗伤。”孟千林没有任何废话,回头对牛先童家人道,“所有人都出去。”   牛先童家人似乎不大情愿,而一看到一向平和的孟千林那铁青的脸色,也不敢逆拂他的意思。纷纷退了出去,在门外守着。   他们一退出去,秦羽沿床坐下,紧握牛先童双手,浑厚的内力如江河决堤一般涌入牛先童体内,外伤在孟千林来之前已经处理差不多了,主要就是内伤,胸腔里淤血若不清除,牛先童不可能有存活的机会。   众人退出房间之后,都在外面焦躁的来回走动。凛冽的夜风呜呜如同嚎哭一般,更增添了沉重的气氛,月华如练,犹自显得泠泠冷冷,给众人心情平添一层霜。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神经绷的太紧的缘故,牛逊开始将头紧贴窗口,想要听一听里面的动静。然而里面压根没有任何动静,看着众人关切的眼神,牛逊又摇了摇头,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   女人们和孩子已经有的偷偷开始又一轮的抽泣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牛先童又留了那么多血,估计已经是回天乏术了。   隐隐的抽搐让牛逊烦躁,觉得心里如猫爪鼠咬一般,再想到父亲的惨状,一向硬朗的牛逊眼泪也几次欲顶出眼眶。然而他知道这时候自己不能哭,愈是这时愈加不能崩溃。于是他揉了揉眼睛,再次将耳朵贴在了窗口上。   时间缓慢的蹒跚着,所有人都觉得每一刻都是异常煎熬,直至天已经明了时,众人只觉恍然。们吱呀一声开了,这时疲倦已极而坐在冰凉的石面上的人都已弹跳起来。   “怎么样?”牛逊红红的眼睛里布满猩红血丝。   “内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倒是肺上的那处伤可能会危及生命,还有就是失血过多,身子太虚弱,能活过了今天就不会有事。”孟千林交代,“时刻要有人守在身边,不过人不宜多,你们进去看看吧,我先回去了。”   牛逊欲留孟千林用饭,孟千林推辞了,牛府现在既忙又乱,自己也不便打扰,慌忙告辞了。   牛先童熬过了最艰难的第一天后,牛府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而之后的几日孟千林又去过几次,在孟千林的治疗下,牛先童恢复的不错。大约半个多月,牛先童已经可以仰坐了。孟千林此时已经被牛家人当成恩人了。   从几次治疗时的言谈中,孟千林了解到牛先童是遭到沙帮的人围攻,沙帮在蓝城算是不小的帮派了,平日里也是欺横惯了,前些日子有沙帮长老前去游说渔帮顺从,被渔帮帮主给拒绝了。没过几日,牛先童从渔帮总部归来途中遭到伏击,身边随行的人死伤大半,自己也差点送命,最后还是剩余随从拼死救护,才被夺回半条命。   接下来几日又传来消息,最近帮中长老遇袭的事时有发生已经死了两个长老,还有一个也是受了重伤。渔帮上下震怒不已,帮主派出一长老到沙帮抗议谈判,却不想又被沙帮给扣下了。短短几天时间,渔帮十位长老只有五位安然无恙,其他长老也是人人自危。自打消息传出,陵水村人也又惊又怒又惧,陵水村是渔帮边缘势力,与沙帮临近,如今沙帮丧心病狂,是以陵水村危机重重。   沙帮采取了一系列动作后就开始停下手来,一来给渔帮喘息的机会,让他们盘算盘算是否归降,逼得太紧以免狗急跳墙,做困兽之斗,毕竟两个帮派之间全面冲突这种杀敌三千自损八百的方式不甚可取;二来前几次偷袭成功,接下来的偷袭要想再取得效果很难,说不定对方早有准备,到时候适得其反;三来按兵不动也是要看看其他帮派的反应,才好审时度势采取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在蓝城也不是沙帮一个帮派说了算的。   孟千林取了药箱,又一次去牛府,给牛先童送些药去,牛先童伤情已经快要痊愈了,都可以下床走动了。孟千林放好了药,又给牛先童把了把脉。   “牛老前辈仍然是龙精虎壮啊。”孟千林打个哈哈,“这么快就恢复了。”   “孟先生啊。”牛先童一把握住孟千林的双手,感激涕零的说,“我能有今日,也是多亏了你啊。”   “老前辈快别这么说。”孟千林道,“我也只是略尽绵力,还是您身体底子厚,才能熬过这一关啊。”   牛先童长出一口气道:“真是惭愧啊,这次打鬼门关走了一遭,内心咽不下这口气啊!”   孟千林思忖一番,暗想道:“如今渔帮危急,倒是也不失为机会。”   孟千林当即说到:“牛老前辈放心,我想贵帮帮主肯定会为您讨回公道的。”   牛先童摇了摇头,道:“难啊,我帮势力太小,恐怕是有心无力。”   牛先童沉默了一会儿,像又是想起了什么,道:“渔帮和沙帮日后说不定还会有大冲突,到时候陵水村首当其冲,双方要是拼杀起来免不了你死我亡,孟先生宅心仁厚怕是见不得这等血腥场面,还是另寻去处吧,我跟蓝城督兵有些交情,我给你写封信你拿着投奔他去吧,以免受到牵累。”   “牛老前辈您多虑了,我本居无定所,乐惯飘摇,也算是见识过一些场面。既然现在居住陵水村,那自然也就是陵水村人,若果沙帮欺人太甚,我们自当戮力同心。”   孟千林笑意盈盈,心里却是打定主意,“既然你跟蓝城督兵有交情,那我就更不会走了。”   牛先童先是一怔,后又很快反应过来了,俯身给孟千林鞠上一躬,道:“若得孟少侠坐镇,就算十个沙帮也不必当心了。”他一半恭维一半感激的说,他能看出孟千林的有些本领,甚至暗地里多次调查未果,原本对孟千林等人存有戒心,如今孟千林救了自己性命,陵水村又受到很大威胁。自己虽说和蓝城督兵有些交情,但是这种帮派之间的争斗上面也是很少干涉的,甚至暗地里还会鼓励,帮派互相争斗内耗,有利于管理统治。   孟千林伸手扶起牛先童,正待说话,这时下人来通报说沙帮少主求见。   牛先童变了变脸色,想不到沙帮这么嚣张,居然还敢找上门来。正犹豫如何办是好,孟千林忽然道:“前辈何不先见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