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初与君相识(1) 莫和六年,先帝驾崩,太子子禹继位,改国号为“禹”。同年,阿爹从马上摔落,一病就是数日。 阿爹与先帝自幼相识,情深意重,平日里,阿爹总说自己与先帝在天更山上遇到过狼群,先帝为了救阿爹,小腿上被硬生生撕去了一块肉,我却是不信的,因为大哥常说:帝王最是无情,伴君犹如伴虎。可我偶然间瞧见父亲胳膊上的疤痕,狰狞可怕。 我想,阿爹说的或许是真的。 我同子禹也是自幼相识,只可惜,我们之间并没有多少的情意,听阿娘说,我与子禹第一次见面时,我便咬伤了他,直到现在,他的手背上还残留着我咬伤他的痕迹。 可我与他之间是定了亲的。 好在,子禹并不着急着迎娶我,我也不想嫁给他,可阿爹确是急切的,他将我叫到床前,试探着问我:“雪儿,你对陛下他……” 我急忙打断阿爹的话,说道:“阿爹,陛下的心意女儿不敢胡乱猜测,先皇平日里待女儿犹如亲生,女儿想……想为先皇守孝三年。” 阿爹的眼里满满都是震惊,片刻,竟流下一行泪。 自那一年后,阿爹再也不曾提起过我的婚事,可阿娘却急了,她似乎是恨不得早早将我给嫁出去。 不过几日,不知从哪传出来谣言,说是我被蒙面的刺客毁了容貌,陛下大怒,于朝堂上将刺客活活绞死,阿爹更是生气,连着几日,都青着一张脸,一见到我,便哀声叹气。 翌日清晨,窗外传来几声鸟鸣,我懒懒地从榻上爬了起来,只觉得浑身舒畅,任由孟玥给我梳洗打扮,望着镜中的自己,唇红齿白,眉眼如画,更是欣喜不已。孟玥却红了眼眶,说道:“小姐生的如此貌美,偏偏……偏偏……” 我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孟玥自小跟着我的身边,最懂我的心意,只是愚笨了些,太过精明的丫鬟我也不敢留在身边。 二哥不知何时来到我的身后,从怀里掏出一只发簪,让孟玥给我戴上,他望着我,摇了摇脑袋,说道:“也不知那谣言从何处而来,我们孟府何时有过刺客,真真是其心可诛!” “二哥,你这话在我面前说倒也罢了,可万万不可让旁人听了去。”我瞪二哥一眼,“可记住了?” “难不成不是你自己叫人传出去的?”二哥好笑道。 “自然不是,”我冲二哥招招手,他弯下腰来,我在他耳边轻轻道,“传出这谣言的人可是陛下。” 二哥一脸疑惑地望着我,见我点头,他这才长叹一口气,对着孟玥说道:“你家小姐说是饿了,去厨房亲自做些吃的来。” 待孟玥离开后,二哥这才问我:“爹与大哥可知道?” “这事,如今只有我们和陛下三个人知道。” “照你这意思,之前还有其他的人知道?” “二哥,你可真笨。”我解释道,“陛下想要传播这谣言,自然是需要有人帮助的,只可惜,那人已经死了。” “你说的可是……”二哥皱起了眉头,“你如此痛快地将此事告诉了我,是想要害了我不成。” “二哥,你未免太自大了些,我之所以告诉你,只是想证明我比你聪明那么一点点而已,怪只怪你太笨了些。” 二哥拿起扇子在我脑门上一敲,我“嗷呜”叫唤一声,他却瞧也不瞧,说:“你若是再敢胡说,我便告诉大哥,此事是你一人所为,到时,我倒想看看你是如何聪明地牵制住大哥的。” “二哥,你可真是狠心。”我故意装作伤心的样子,偷偷瞧二哥地反应,只见他眉眼弯弯,很是开心得意。 孟玥端来我爱吃的紫米糕,刚摆在桌上,二哥便拿起一块,塞进了嘴里,我也拿起一块,尝了尝,望着二哥,其实,我没有告诉二哥,此事虽是陛下所为,却是我的主意。 又过三日,陛下宣旨召我入宫,为证实谣言,我偷偷将面纱藏在衣袖了,直到宫门口,才戴上。陛下见到我,满脸的欢喜,竟亲自捧着一碟糕点朝我走来,他身边的太监明显吓了一跳,想要接过去,陛下大概是嫌他烦了,便摆摆手让他退下了。 他笑着将那盘点心在我眼前晃过来又晃过去,我似乎能嗅到点心上散发的淡淡清香,他一见到我,每次都是笑着的,就连眼睛里都盛满了笑意,我白他一眼,没好气道:“我知道你向来不喜先帝,可如今,哪怕是装装样子,你也该挤出两滴眼泪来,你倒好,半点没有伤心的样子。” “那又如何,我现在是皇上,是他们的君,他们的王,谁敢多我的话,就不怕我下旨灭了他满门。”他拿起了点心吃起来。 他又说:“初雪,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了,你答应我的事,何时才能兑现啊?”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也抓起一块点心塞进嘴里,味道果然不错,等我吃完,才发现他一直望着我,我轻咳一声,他这才收回目光,手往后一摆,那太监又屁颠屁颠地将他手里的盘子端走。 他换了一种问法,问道:“你二哥可有喜欢的姑娘了?” “我二哥他心如止水,暂时事没有娶亲的想法,”我话还没说完,只见他的脸色一下暗沉了下去,“不过,你且放宽了心,等今年科考结束,二哥他一定会迎娶檀襄公主的,毕竟,我也希望公主能成为我的二嫂嫂。” 檀襄公主与陛下关系最好,他也是真的疼爱檀襄,若她能成为我的二嫂,自然是好的,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但我相信,一旦他们成了亲,二哥定会待她很好很好的。 这不仅是为了二哥,也是为了孟家,为了我自己。 “就依你所言,若是你二哥能娶了襄儿,你我的婚事自然也就不作数了。”他突然靠近我,气息落在我的耳畔,“其实,我也不介意将你娶回来,毕竟,我不会只有你一个女人。” 他竟然是在威胁我! 正文 第二章 初与君相识(2) 又与陛下小聊了会,远远瞧见朝这边走来的白衣少年,举手投足间,透着懒散与妖娆,却又风度翩翩,他冲我眨眨眼睛,满眼溢出来的笑意,合手微微行礼道:“这位妹妹好!” 他没认出我来,可我却认出了他,将军府的少 将军君许,如意阁里浪荡的公子哥,未娶妻,妾已成群,也是大哥的旧相识,像大哥那样一本正经的人竟然会有这样的一个旧相识! “妹妹虽是戴着面纱,可瞧着这双眼睛,已经是勾人心魄,乱人心扉,不知,我可有幸约妹妹你出去喝上一杯。”他的眼里亮晶晶的,好像散着光,零碎的光,又格外的明亮。 不等我回话,陛下却先是哈哈大笑起来,他指着我,对君许说道:“这位是丞相的小女儿,孟初杨的小妹孟初雪。” 君许这才憋着笑,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妆模作样地行礼道起歉来:“初雪妹妹莫要生气,都怪我吃醉了酒。” 他的额头红红的,想来刚刚是真的用了力气,见我不说话,他又低下头凑近我仔细瞧着我的脸,虽然隔着面纱,可我依旧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暖暖的。他皱起眉,说:“真是可惜了这双眼睛。” “劳烦少 将军费心了。”我淡淡地说道。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初雪妹妹,我家中正缺一位夫人,就冲着你的这双眼睛,我倒是愿意做一次你的终须有。”君许笑着说出这番话,眼睛却一直盯着我。 他,难道不知我与陛下是自小就定下的婚事嘛? 他,竟然敢当着陛下的面前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难道就不怕…… 我偷偷去瞧陛下的脸色,只见他嘴角噙着笑,望着君许,眼中透着无奈,他说道:“你要是缺个夫人,我今日便赐你一个,莫要吓坏了她,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丞相大人是否愿意饶了你。” 我实在不想再多待,与陛下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远远地,我仿佛又听见君许的笑声,他直呼着子禹的名讳,子禹倒也不生气,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没了脾气。 我转过身,瞧着他们,阳光明媚,打在他们的身上,落在他们的脸上,一时间,我竟看不清楚他们的模样,倒是君许,他似乎是察觉到我的目光,转过身来,直勾勾地望着我。 我瞧不懂他眼底的情绪,只觉得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眼里。 从宫里回来,只觉得满身疲惫,一进门,便遇见了大哥,大哥瞧着我脸上的白色面纱,终于是明白了似的,沉下脸来刚要发作,阿爹又急急地将我叫到书房,阿爹瞧着我的模样,倒是没说什么。 我含糊其词地告诉父亲:“陛下找我只是闲聊了一些儿时趣事。” “陛下与你一同长大,情意自然是非比寻常的,”父亲更是误会了我与陛下之间的情意,“先皇去世,陛下心中难受,你定要多多陪伴他才是。” 若是说陛下会为了我难过,我倒是愿意相信,可若是为了先皇,我信了这话——才怪呢!陛下是不喜欢先皇的,或者说是憎恨的,我总是能瞧见他幽怨地望着先皇的背影。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是在五年前,那时的陛下还是太子,刚满12岁,那天,陛下的亲生母亲病逝,他是文贵人所生,从小养在皇后的身边,文贵人去世那日,正是皇后的生辰,我跟着阿娘入宫做寿,可却找不到陛下的身影,等我找到他时,他跪在御花园里,满眼的通红。 那一日的他脆弱无助,将我紧紧抱在怀里,这一幕正巧落在了先皇与皇后的眼中,这是他们乐意见到的一幕,甚至与阿娘说起了玩笑,陛下恰好地松开了我,跪在地上,朝着皇后磕头,整整十二个,一声响过一声,他的声音回荡着:“儿臣恭贺母妃生辰,母妃含辛茹苦养了儿臣整整十二年,儿臣无以为报。” 再后来,陛下落水昏睡整整一月,醒来时,往事忘了大半。 可只有我知道,那日的陛下,掌心全是血。 怨恨就像是一条毒蛇,紧紧缠绕在心头,越想挣脱,缠的就越紧,不时吐着蛇信子,吐出最毒最恶心的念头,久久不能散去。 唯有一缕光,一把火,一个人,因为蛇总有七寸,总能被捕杀。 阿爹见我没有拒绝,不由多看我两眼,最终化成一声叹息。 想着子禹的话,我来到二哥屋前,手轻轻举起又轻轻放下,最后还是直接推开二哥的房门,探头进去张望,却不见他的身影,轻手轻脚走了进去,屋里还有淡淡的香味,二哥最爱干净,平日里若是淋上几滴雨,也要沐浴更衣,衣裳还要熏好香,最是讲究。 床中央摆着一把折扇,二哥怎么会将折扇放在这呢?我好奇地打开折扇,扇面上画着的应该是桃花,并题字:花开花落笑书呆,云卷云舒若初见。 二哥倒是一如既往的闲情逸致。 他一进来,便瞧见我正拿着他的折扇,他一急,快速走到我身边,一把将其抢了回去,甚至是小心地吹了吹,真真是让人受不了。 一把折扇而已,又不是什么宝贝? 二哥小心地将折扇放在被子下面,又轻轻地抚平被面,才望向我,挑着眉笑着问道:“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二哥你了?” “好妹妹,你来找我,我自然是开心的,只是,你这样一声不响的,倒是差点吓坏了我。”二哥果然还是小气的。 我径直走到桌前坐下,二哥也随着我一起,我望着二哥,左瞧瞧,右瞧瞧,直接瞧的二哥红了脸,他不自然地倒上一杯水,说道:“这是上好的碧螺春,多喝一些,总瞧着我作什么?” “瞧我二哥生的如此好看,定是要祸害人家不少姑娘的。” “莫要胡说。”二哥在我脑袋上一敲,连耳朵都红了。 “二哥,若是阿爹要你娶襄儿姐姐,你愿意吗?”我问他。 二哥抿紧着唇,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许久,他才缓缓说道:“爹可是对你说了些什么?” “没有,我只是随口一问,”我饮一口茶,这茶味道果然不错,“只是,襄儿姐姐对你的心思,陛下肯定是要成全的,二哥,你喜欢襄儿姐姐吗? ” “好妹妹,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二哥看上去是犹豫的,可他还是告诉了我,“其实,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是谁啊?” 二哥露出淡淡的笑来,他说道:“她呀,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等有机会,我便介绍你们认识,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正文 第三章 初与君相识(3) 二哥的心上人是云蜜楼的头牌姑娘阿若,云蜜楼同如意阁不同,大哥说云蜜楼里的都是卖艺不卖身,个个才情了得的好姑娘,许多私下往来的官员都喜欢在云蜜楼的包厢里秘密会谈,我一直都好奇,那是怎样的一个姑娘,能让我的二哥心生涟漪。 直到我见到她,那是一个温柔的如水一般的女子,她总喜欢垂着脑袋,用帕子遮住嘴,偷偷地笑,每当她笑得时候,眼里都是亮晶晶的,怪不得二哥他会在扇面上写下那样的诗句,原来,他自认是那痴傻的书呆,只可惜,她出生青楼。 我与阿若一见如故,二哥的嘴角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我看见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阿若的身上,轻轻的,就像是夜晚的月光。 二哥对阿若是一片真心,真心蒙住了他的眼睛,也蒙住了他的心,让他忘了他们之间的差距,他们的身份就摆在眼前,却被他丢在了身后,可我清楚,十分清楚,他们之间没有未来。 我对二哥说:“阿爹是不会同意你娶阿若姐姐的,与其到时痛苦的分开,不如早早地娶了公主,阿爹与阿娘之间也是婚后培养的感情,你与阿若姐姐现在回头,日后绝不会后悔的。” 二哥望着我,陌生极了的目光,在他的目光下,我的心紧紧地揪在了一起,许久,他闭上眼睛,长叹一声,说道:“你还未遇到你喜欢的人,自然不知感情之事从未回头一说,我与阿若,情投意合,生死相随,我不仅仅是想要与她在一起,我想要她成为我孟初宸唯一的妻子,今生今世,唯有她,是我真心想要相伴一生的人。” 可是,我与陛下之间的约定……我没敢告诉二哥,二哥也未等我说话,又喃喃说道:“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其实,哪怕没有阿若,我也不会娶公主,我对阿若一见钟情,遇到她的那一刻起,我才知道,有她的地方才是我的黄金屋,她便是我的颜如玉。我与你说这些,只是想要先得到你的祝福,因为,你是我的妹妹。” 虽然我从小就与陛下之间有了婚约,可我也真的从未遇到这样一个人,让我为之心动,为之疯狂。我想要的,我心中一片清明。 “二哥,祝你和二嫂嫂永远幸福!”我这样对二哥说,我又从首饰中挑出一只簪子,“这是我最喜欢的,从未戴过,你帮我交给阿若姐姐,就说我很喜欢她,也希望她能成为我的嫂嫂。” “这样才是我的好妹妹,也不枉二哥我白疼你一番。”二哥接过我的簪子,小心地收起来,满眼的笑,急切切地跑出去了。 可我骗了二哥,我希望二哥和阿若姐姐幸福,希望阿若姐姐能够成为我的嫂嫂,可我的二嫂嫂只能是檀襄公主。 一夜未眠。 翌日,我陪着阿娘用完早膳,阿娘用帕子轻轻擦拭着嘴角,我望着阿娘,可又说不出口,一旦说出来,二哥一定会恨我的,可是,这事关我们孟家,事关我未来的一生,我…… 阿娘轻咳一声,好笑着说:“你这瞧着我,瞧的我脸上都生出花来了,有事你就说,我又不是你阿爹,不会生气的。” “阿娘,我……”我抱住阿娘的身子,撒起娇来,“阿娘,阿爹真的会让我嫁给陛下嘛?” “嫁给陛下不好嘛?”阿娘低头望着我,手却一下又一下抚着我的发丝,“你与陛下青梅竹马,到时候你便是皇后了,陛下一定会好好待你的,若不是你与你阿爹说要为先皇守孝三年,你阿爹早就将你送进宫去了,日后,可不许像在家里这般胡闹,知道吗?” “知道啦,阿娘。”我继续撒着娇,“可我不想入宫,入宫以后我就不能天天见到阿娘了,我会想阿娘的。” “阿娘也舍不得我的雪儿,可这事只能听你阿爹的。”阿娘伸出手指点了点我的脑袋。 我拿出自己绣的手帕给阿娘,手帕上绣着两只蝴蝶,阿娘直夸好看,还未等我说出二哥与阿若姐姐的事情,阿爹便回来了,他一脸的怒气,眉头都皱在了一起,杯子被摔在地上,碎成许多片。 我跟阿娘一出来,便瞧见地上的碎片,碎片躺在水里,水融在地面上,阿爹的手指在滴着血。 我刚要上前,大哥便拉住我,阿娘走到阿爹身旁,弯下身子,用手帕包住阿爹还在流血的手指,阿爹拍拍阿娘的手背,看到我时,却又皱紧了眉头,说:“下月十五,你便给我进宫去。” “阿爹!”我急了。 “陛下是越发的荒唐,竟当众宣布要立礼部尚书的女儿为皇后,谁人不知,我孟琅的女儿才是禹朝未来的皇后,是先皇一早就定下的皇后,一个小小礼部尚书的女儿,竟敢妄想皇后之位。” 可这对我来说却是个好消息! 我忙安慰父亲:“阿爹,陛下自有他的想法,朝堂势力交纵错杂,陛下他……” 不等我说完,阿爹便气的站了起来,手指指着我,怒道:“你的东西都要被抢了,竟还能说出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糊涂啊!” “我们孟家世代忠良,先皇对你又是如此看中,陛下对你也是极好的,早入宫晚入宫,都是一样的。”阿爹劝我道,“初雪啊,阿爹都是为你好,你莫要丢了孟家的脸啊!” “阿爹,女儿一心都是为了我们孟家,”可阿爹不知道,陛下他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二哥他已经有心上人了。” 大哥突然上前抓住我的胳膊,小声的说:“初雪,莫要胡说。” 我甩开大哥的手,向前走一步,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样的想法与心情,但我急需一件事情,转移阿爹的视线,改变阿爹的想法,二哥的事情就是我现在唯一可以用,可以说的事。果然,阿爹一脸的疑惑,阿娘却是一脸的好奇。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女儿本想着今日告诉阿娘的,可是,女儿又不想出卖二哥,思来想起,更不想二哥被青楼女子迷了心窍,毕竟,公主她对二哥……” “你是说你二哥被青楼女子迷了心窍?”阿爹明显的不信。 大哥忙抢在我面前说道:“爹,二弟他一心一意想要考取功名,是不会与青楼女子厮混在一起,妹妹她定是胡说的。” “我没有胡说,”我才像是被鬼迷了心窍,“二哥的心上人是云蜜楼的头牌姑娘阿若,是二哥……是我无意之间发现的。” 正文 第四章 初与君相识(4) 二哥的一片真心,阿爹还是知道了,是从我的口中知道的,说完时,我才发现自己的额头蒙上了一层细细的汗。 大哥找到二哥的时候,二哥正在跟阿若姐姐游湖泛舟,阿若喜欢水,二哥就经常约着她去湖上泛舟游玩。 “你与那青楼女子断了往来,便还是我的儿子。”阿爹气急败坏,胸口一上一下起伏着,“那样一个狐媚的女子,我绝不容她来毁我孟家上上下下,今日你便在祖先面前发誓,绝不与那女子再来往。” 二哥直接跪下,一番情深义重,他说:“爹,阿若她是个好姑娘,若能娶她为妻,便是孩儿的福分,孩儿必定高中状元,高耀门楣。” “你将她娶进门来,便是将我孟家变成闲人口中的闲言碎语。” “闲人自有闲人的活法,哪怕孩儿什么都不做,他们有心,也会随意编排,既如此,又何必去管那些人说的话。”二哥他向来行为坦荡荡,无畏他人的胡言乱语,他要的,只是一个知心人。 阿若便是他的知心人。 “你……你……”阿爹气的说不出话来,连着几个“你”字,最后慢吞吞吐出来一句:“那公主该如何?” “我与公主清清白白,从无半点男女之情,我的心中只有阿若一人,我也只要她一人。” 阿娘听了此话,更是好奇,她拉住阿爹,提出一个两全的法子来:“初宸这孩子向来寡淡,想必这阿若姑娘定是个妙人,为爹为娘的并非是要棒打鸳鸯,若你今年高中状元,我便让你爹去陛下面前为你们求旨赐婚。” 二哥心中欢喜,脸上也是欢喜,他跪着往前两步,满眼的渴望:“娘,你说的可当真?” “为娘何时骗过你?” “是,是,孩儿这便去书房用功读书,绝不辜负爹娘的一片心意。”二哥浑身散发着喜悦,连脚下都满是欢喜,几次差点摔倒,跌跌撞撞才到书房,可我知道,阿爹断然不会如此轻易便答应了这件事。 二哥为了一举夺魁,好早日迎娶阿若姐姐过门,日夜用功,又怕阿爹知道他与阿若姐姐有所联系,便让我做这传信人,信上的字字句句满是相思,离科考只剩一月,我偷偷将阿若姐姐的信烧毁,纸上的烛火,烧去的好像不仅仅是那一封信。 二哥总是问我:“今日阿若可给我回信了?” 我只能说:“阿若姐姐怕是不想在此时扰了你。” 罗帕寄相思,字字传真情,只盼尔如愿,归来结发丝。 终于,二哥一举夺魁,阿爹很是高兴,特意让厨房多准备了一些酒菜,可那一整天,都不见二哥的身影。 等着盼着,数日后,二哥终于等来了圣旨,太监尖声细语读着旨意“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可这一声声、一字字就像惊天霹雳,一道道闪电劈在了身上,我看见二哥的身子在不断颤抖着,直到一句“状元爷,还不接旨”,二哥才侧头望向阿爹,他满眼质疑,痛苦不已,可他还是颤抖着手接过圣旨,心如死灰般说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我在他的眼里看见的只剩下一片白,死灰的白。 我急忙示意孟玥给刘公公一锭金子,待他走远,二哥依旧跪在地上,阿爹却一把拿走二哥手中的圣旨,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我担忧地望二哥一眼,刚想去安慰两句,二哥却像疯了一般,从父亲手中抢过圣旨,用力将其扔在地上,他恨恨地望着我,又望像大哥,最后,他满眼的恨落在了阿爹与阿娘的身上,他问道:“爹,这便是你为孩儿求来的旨意,你非要孩儿抱憾终身才满意吗?” “二弟,快跟爹道歉!”大哥很是生气的说。 “大哥,这不关你的事,我必须要问清楚。”二哥不管不顾,直直地盯着阿爹,他最敬爱的父亲。 阿爹叹一口气,他弯下腰,捡起圣旨,用衣袖擦拭着上面的灰尘,他将圣旨交到阿娘的手里,生怕再被二哥给夺了去,又一次给扔在了地上,随后,他望向二哥,冷淡地说道:“公主对你痴心一片,如今你已经考取了状元,迎娶公主是顺理成章的事。” “爹,你从未想过让我娶阿若,是不是?” “我会在朝上为你谋个一官半职,到时……” “爹,”二哥打断阿爹的话,他是那么的坚定,“我只要阿若,这个旨我不接,这个官我也不做。” “她被陛下瞧上了,明日便要入宫为妃,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你都给我收起来。” 二哥望着阿爹,许久,他笑了,笑得哀伤,笑得讽刺,他的眼里满满的讥讽,他说:“爹,原来我比当今圣上的身份更要高贵,你觉得配不上我的人,却配得上他。” “啪”阿爹一耳光狠狠地打在二哥的脸上,他说:“这种谋逆的话岂容的你胡说。”阿娘连忙向前查看二哥的脸,那脸上,清清楚楚的五指指印,光是看着,就觉得疼。 突然而来的悔意压的我快喘不过气来,是我,是我带着阿若的画像给了陛下,陛下这才想要阿若入宫为妃。 我明明知道,二哥对阿若是真心的喜欢。 “爹,从小到大,我的耳边听到的都是对你的赞美之词,时间久了,我便想着,有朝一日,能同你和大哥一样,为国效力。”二哥喃喃道,“可我错了,你是忠心耿耿的丞相大人,你是百姓眼中清洁廉明的好官,可你从来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宸儿,别说了,别惹你父亲生气了。”阿娘摸着二哥的脸,心疼又懊恼,拦着他不让他在说下去,可她又怎能拦住现在的二哥呢? “娘,你从未骗过我,可在这件事上,你骗了我,你们让我成了一个无情无义的负心之人。” “一个青楼女子,何来的心?” “是,她是青楼女子,可她贞洁自爱,清清白白,善良温柔,知我懂我,你们不让我娶她,我偏要娶她,你们要我娶公主,可以,你尽管娶进来,让她做个活寡妇。” 二哥还是走了,他走了。后来,我才知道,他是直奔阿若的住处,远远地,二哥便瞧见阿若站在河边,她单薄的青衣被风吹的扬起,二哥快速走去将她拥入怀中。 “阿若,我要娶你,再也不离开了。”二哥吸了吸鼻子,“只要是与你在一起,哪怕是黄泉路,我孟初宸也甘之如饴。” “初宸,我们成亲,现在便成亲。”阿若说。 就在河边,柳树旁,二哥喊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二哥终于与阿若行了礼,拜了堂,天为他们见证,地为他们做媒,二哥牵着阿若的手,眉毛弯弯,眼睛弯弯,他的吻轻轻落在阿若的额头上,我想那时的二哥一定满心都是欢喜与甜蜜的。 他一把抱起阿若,走向屋内,心想:我的阿若啊,这辈子,我都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我们一起去游山玩水,我会待你很好很好。 正文 第五章 初与君相识(5) 可阿若死了,在她与二哥成亲的第二日,在去皇宫的路上,用刀自尽了,直到皇宫,才被人发现,她就躺在轿子里,嘴角含笑,手里握着一支簪子,陛下大怒,又让人将她抬了回去。 当我知道阿若的死讯时,已经是晚上,下着雨,雨越下越大,我来到大哥屋前,大哥已经穿戴整齐正要去找阿爹,我担心着二哥,心中慌乱不已,我真的未曾料到,阿若会死,那样温柔的女子会死。 明明她可以成为陛下的妃子,一生荣华富贵。 或许,这就是她的命!命啊,多么简单的一个字,仿佛就概括了人的一生,其实,当我无法逃避时,便只能用“命”作为借口。 我甚至顾不上拿伞,冒着雨走到门前,我只想去见见二哥,虽然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可刚打开门,我就见到二哥直直地站在大门前,他一身白衣,手里拿着匕首,腰间却别着一支簪子,我认得,那是我送给阿若的簪子,二哥说阿若佷是喜欢。 “二哥。”我小心翼翼地唤一声,生怕吓着他,更害怕他不会理我,我不知他在这站了多久,他的身上早已湿透,他垂着脑袋,幽幽地说道:“第一次见她,我便喜欢她,爹最疼大哥,事事要我以大哥为榜样,真的,从小,爹和大哥便是我心中最伟大的人,我敬爱他们,我认真读书,努力习武,射箭射到手指都破了,直到我遇到了阿若,也唯有她,唯有阿若最懂我,她弹琴,我舞剑,我读书,她便为我打扇,她煮的茶总是苦的,她说她喜欢喝苦茶,可我却觉得很甜,她是我用生命珍爱的人啊,可是她死了。” 二哥抬起头,我这才发现,他的眼里,没有哀伤,没有痛苦,没有不甘,没有愤怒,有的只是绝望,铺天盖地的绝望,好似一摊死水,只剩下了平静,他说:“我们才刚刚成亲。” “二哥。” “若初相见,便不相念;若初相念,便不相会;若初相会,便不相爱;唯有不爱,才有不负,黄昏都已去,何苦情切切?”二哥说,“花开花落终是散,云卷云舒也是散,世上再无一杯茶,会这般合我心意,而这杯茶,竟是被我的亲妹妹亲手毁掉的,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是你的二哥。” “二哥?”我好像是明白,可又不是很明白,我知道阿若在二哥心中的分量,可我与二哥血脉相溶,我是他的亲妹妹啊,为何只为了一个女人,二哥会变成这样。衣裳湿了,心也湿了。 二哥从腰带间抽出簪子,他的目光落在那簪子上,微微一笑,却比哭还要难看,他说:“阿若总说初雪最是善良可爱,可她至死都不知,我这好妹妹最是自私恶毒,我竟如此愚蠢,竟会相信一个自私恶毒的人,终是我的愚蠢害死了阿若。” “二哥。”听着二哥的话,我只觉得心痛。 “孟初雪,你怎么能这般恶毒?我以为你是真心地祝福我与阿若,可是,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你的所作所为,让我恶心,让我恨不得,恨不得……” 我震惊极了,这些事我并不想让二哥知道,我甚至想一直瞒着他,可他还是知道了,我不知道他是从何处知道的,可我知道他恨我,恨不得杀了我,最后,我只能小声辩解一句:“二哥,我都是为了你好。” “孟初雪,你真当我是傻子嘛,你不愿意入宫,便算计着要我娶公主,如此一来,阿爹便不会再逼着你,可是,我对你不好吗,从小,我便宠你,疼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有错了我便替你顶着,而你却这样对我,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啊?” “二哥,我是有私心,即便你和阿若姐姐成了亲,你们也不会幸福的。”我了解阿爹,即便阿若嫁了进来,也只会受苦。 “你错了,我和阿若会很幸福。” 许是我离开的时间久了,又许是我们谈话的样子被下人瞧了去,阿爹阿娘和大哥都来到了门口,大哥瞧着我一身湿淋淋的,眉头便蹙了起来,我冲他摇摇头,他这才望向了二哥。 大哥大概还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二哥,二哥向来爱干净可现在的他,湿透的衣裳上全是泥土被冲去还留下的污垢,长发更是贴在脸上,凌乱不堪。 阿娘眼里含着泪,她捏了捏阿爹的衣袖,阿爹这才说道:“既然回来了,便进去吧。” “丞相大人,丞相夫人,今日云若是来感谢各位多年来的养育之恩,”二哥跪在地上,重重磕三个响头,“阿若死了,孟初宸也死了,他日相见,我便只是阿若的夫君慕云若。” “逆子,你为了一个女人,连亲爹亲娘都不认了吗?” “我与阿若已成亲,我是她的夫君,”他握紧手中的匕首,“我的妻子,便是用这把匕首自尽的。” 阿娘急了,她喊道:“宸儿,我去见过若儿姑娘,我很喜欢她,怪只怪你们之间没有缘分,你舍得娘亲嘛,舍得你从小疼爱的妹妹嘛?”阿娘知道二哥最疼我,阿娘肯定是想着,二哥为了我也会留下来,可我知道,疼我爱我的二哥死了,被我害死了。 二哥依旧是跪着的,他淡淡地说:“是我不好,是我执意要娶阿若才害死她的,我们每一个人的手上都沾着她的血,我无法原谅自己,也无法原谅你们,你们是我的亲人,你们给了我生命,养我,育我,我无以为报,可是,我的阿若死了,我欠她的,你们欠她的,阿若明明不堪受辱而死,可到头来,却成了勾引陛下,试图刺杀陛下而被诛杀,如今的朝堂之上,皇上昏庸无能,朝臣助纣为虐,这样恶心不堪之地,我再也不想踏入。” 一番话,我真的听懂了,我想大哥肯定也听明白了,不等阿爹有所表示,二哥拿起剑,决然迅速地斩下左手无名指和小拇指,地上都是鲜血,又被雨冲刷干净,阿娘直接晕了过去,我望着二哥,不,是焕然一新的慕云若,他站起身来,失魂落魄般往前走着,他的手指滴着血,滴在地上,很快就融进了雨里,我已经分不清那是雨还是血。 这雨连下了三天,自那以后,我再也未曾见到二哥,他消失了,我再也没有一个疼我的二哥了。 正文 第六章 初与君相识(6) 二哥走了,阿爹却像是个没事人似的,就像是家里从未有这样一个人,阿爹不允许我们在他面前提起二哥,也不允许下人丫鬟唤我“三小姐”,阿娘却总是唉声叹气,整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连阿爹的四十大寿也不理了。往年,每到阿爹生辰,阿娘都会提前一个月给阿爹准备礼物,可现在,离阿爹的四十大寿就只剩下十天了。 大哥瞧着我的眼神也变了,我觉得奇怪,几次想要同大哥说话,大哥都直接转身离开了,阿娘也不愿意见我。 我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儿做错了,明明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孟家,的确,我也有私心,可是我的私心是在孟家之下的,即便没有我的私心,阿爹也不会同意二哥和阿若在一起的,更何况,陛下疼爱檀襄公主世人皆知,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地让二哥迎娶公主,我告诉自己,即使没有我,阿若也会死的。 大哥来到我房间,他将手上的东西放在桌子上,被红布盖着,我好奇的望一眼,又望向大哥,他说:“爹的生辰,你可准备好礼物了?” 我摇摇头,随后又急忙点点头,我也说不清是否准备好了礼物,阿爹往年的生日,都是阿娘一手操办的,就连我送给阿爹的礼物也是阿娘准备的,今年,我倒是可以将陛下送我的匕首送给阿爹。 陛下说,这匕首是先皇留下的,他不喜欢,便顺手送给了我,那匕首是纯黄金铸造的,未开锋,剑柄上还镶嵌着两颗宝石,也只能留着观赏观赏,没有实际的用处。 小的时候,我似乎看见书房的暗格里也有一把这样的匕首,想来阿爹会喜欢的。 大哥将红布掀开,原来是两只麒麟形状的玉,上好的白玉仿佛是在水里浸洗过一样,看着这玉,我的脑海中突然出现君许的模样。 我摇了摇脑袋,这温润如玉四个字可能并不适合他。 大哥说:“爹最喜欢收藏玉器,你将这个送给他,他定会欢喜的。” “我已经准备好礼物了?”我转身,从枕头下面拿出匕首,在大哥眼前晃了晃,“你瞧,这匕首阿爹会不会喜欢?” “生辰之日,你送匕首?”大哥好笑道,“爹爹他定会罚你的,这匕首你自己留着,即使不能防身,吓唬吓唬别人也是好的。” “大哥,你还在生我的气嘛?”我突然的问,大哥明显未料到我会这么直白地问他,愣在了原地。 “我是生你的气。”大哥叹气道,“二弟的事,我早就知道了。我生气的是,你明明有各种方法将这件事偷偷传到爹的耳朵里,可你用了最愚蠢的方法。” “大哥?”我疑惑极了。 “你的心事,或许可以瞒过爹娘,却瞒不住你大哥我。”大哥接着说,“或许事情太突然,让你一时慌了神,忘记了善后,宫里人多事杂,你说的话,做的事很容易就被添油加醋地一传十,十传百。即使与你无关,你也解释不了。但是,二弟的事真的与你无关嘛?” “大哥,你在胡说些什么呢?”我继续装傻,“小妹完全不明白,那日,我只是着急了,不想看着二哥被一个青楼女子迷惑,所以才会口不择言,害了二哥。” “真的不明白?”大哥笑一声,直勾勾地望着我,“你要是实话实说,大哥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如何?” 大哥料定我说的是假话,他的眼神仿佛是将我给看透了,在他的目光下,我无处遁形,我知道再也瞒不住大哥了。 我笑了,慢慢说道:“大哥,的确是我慌了神,阿爹说送我入宫的那一刻,我情急了,害了二哥和阿若,但是,我不后悔,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孟家。” “你不想入宫?” “是,因为我对陛下没有男女之情。”我说,“与其日日夜夜面对一个没有感情的人,不如给自己找一条退路。” “只是为了感情?”大哥见我点头,笑了笑,“如果只是为了感情,我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你一定会喜欢的。” 不用说,我也能猜得到,我说:“是君少将军嘛?” “是。”我不明白大哥为什么会说那样一个花花公子是一个适合我的人,仅仅是因为他们的交情嘛,我想,一定不是的。 “大哥,若是换个人,我倒是愿意见上一见,只是,君少将军,怕是入不了小妹我的眼,毕竟,我并没有心思去跟他的小妾们争风吃醋,喜欢他的人多了是,大哥,还是不要操心了。”我直接明白的告诉大哥我的想法,其实,我并不是很了解大哥与君许之间的情意,只知道,大哥在外游历的几年,一直是同他在一起的。 “初雪,你只听说过‘金絮其外,败絮其中’,但其实还有些人是相反的。”大哥留下一句话,他说,“十日之后,我会安排你们见上一面,到时可不要再胡来了。” 孟玥给我倒上一杯茶,她满眼都是疑惑,我知道她是藏不住话的人,果然,她还是问我了:“小姐,大少爷说的我怎么都听不明白呀?” “你这榆木脑袋,要是能听明白就怪了。”我打趣她,“这个呀,其实就是大哥的秘密哦!” 我喃喃“君许”的名字,抿一口茶,茶香弥漫在唇齿之间。 我不知道大哥和君许之间有什么样的秘密,但大哥的话已经很明显了,他想要撮合我和君许,大哥是我的亲哥哥,他定不会让我嫁给一个花花公子,所以,君许,一定不是我看到的那样。 至少,我可以肯定,他是一个有意思的“花花公子”,所以,我倒是愿意与他会上一会,一定十分有趣。 上京的人,都是复杂的,他们不会在阳光下大笑,也不会在闺阁里大大方方地展现出自己的真心,可就是这复杂的人心,让我觉得有趣,觉得可爱,我一定会是笑到最后的人。 我一定能站在阳光下,捧出我的真心。 正文 第七章 初与君相识(7) 今年阿爹的生辰办的格外的热闹,我们试图从热闹中忘记所有的失落和意外的哀伤,陛下赏赐的金银珠宝让大多数的人红了眼,以及从塞外进贡来的葡萄美酒,更是让人称赞不已。 我并不嗜酒,也不爱酒,可今晚偏偏觉得酒入愁肠,带来别样滋味,我望着天上的圆月,清冷的月光,我竟伸出手来,试图抓住那清冷,却怎么也抓不住。 身后传来一声嗤笑,随后,一只手覆盖在我的手背上,他的掌心是冰冷的,连带着我的心也随着那冰冷颤抖,可能是我的手背暖了他的掌心,直觉着暖暖的,让我一时忘了推开他。 在外人的眼里,此时的我就仿佛是靠在他的怀里,而他的胸膛紧紧靠着我的背,他温润的气息就环绕在我的耳畔,他说:“你瞧,只有这样,我才能紧紧抓住……月光。” 他停顿的瞬间,我以为他会说“只有这样,我才能紧紧抓住你的手”,我试图摆脱他,想要将手从他的手心挣脱出来,一瞬间,他的另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揽住我的腰,我被他紧紧地困在了怀里,我的背紧紧靠着他的胸膛,他的胸膛紧紧挨着我的背。 一时间,我的脸上像火烧一般。 我听见他笑了:“你说,这要是被其他人瞧见,你是不是就只能非我不嫁了?” 我狠狠踩在他的脚上,我发誓,这是我第一次用尽全力狠狠踩一个人,他吃痛,连忙松开我,我又气又恼,转身,狠狠甩出去一个耳光,他大概是未料到我会有这样的行为,竟硬生生用脸接下了,我的手一阵麻,我想他一定很疼。 他用手捂着半边脸,瞪着眼睛,水汪汪的,好似要掉出一滴泪来,我这才看清楚他的模样,竟然是君许,他不在前堂好好吃酒,竟跑到后院来……来戏弄我!真该将他乱棍打出去。 我冷着一张脸瞧他,可他却一点儿也不生气,他笑嘻嘻地凑过来,说:“往后,可别在吃醉酒了,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般自尊自爱,面对美色,坐怀不乱。” “哼,”就他,花楼里的常客,“将军怕是对坐怀不乱四字有所误解。” 他哈哈大笑,凑近我,我的眼里似乎只剩下他一张放大的脸,他说:“莫不是初雪妹妹心心念念地希望我……嗯?” 他的话没说完,可我偏偏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我的脸又烧起来,他又笑:“初雪妹妹如此美貌,偏偏说自己被毁了容貌,这心里到底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这样一说,我才想起自己忘了戴面纱,好在没被旁人瞧去,我想起说书先生说的“人皮面具”,抬起头,说道:“阿爹怕我伤心,特地找人给我做了人皮面具。” 他点点头,我以为他信了,谁料,他弯下身子,在我耳边轻轻说道:“原来,人皮面具也会脸红啊!” 脸红?我这明明是被他气的。 我气鼓鼓地望着他,他心情大好,随手拿起我的酒壶,一边往嘴里倒着酒,一边朝前堂走去。 我的酒……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报了这夺酒之仇。 没了酒,便只好在院中发起呆了,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这么美的夜里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了,哪怕是像这样简单地发着呆,胡思乱想,或许是被君许给气糊涂了吧,我笑。 大哥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的身旁,他感叹道:“小的时候,我们三个经常会在这里听阿娘讲故事,那时候,你总是追着初宸打,初宸打不过你,就只好哭,他一哭啊,你就更是穷追不舍,阿娘劝都劝不住。” 我也叹一口气,其实我知道,二哥并不是打不过我,他只是在故意让着我,故意逗我笑。 “大哥,我不后悔。”说完,我流下两行泪。 大哥侧头望着我,说道:“我们孟家的子女,一旦选择了,便只能往前看,往前走,哪怕错了,也不能后悔。” “大哥,我知道你的路。”我抹去眼泪,也侧头望向大哥,我在大哥的眼睛里看到了和我一样的决心。 “那你的路呢?”大哥问。 我轻轻一笑,说:“我已经找到了。” 我终于明白大哥说这番话的意义,他一定是知道了。前天夜里,我去找大哥,大哥并不在房中,可他房中的书却东一本,西一本,有的更是杂乱地摆放在一起,这一点也不像大哥会做出来的事,可唯独桌上的书摆的整整齐齐。 我在书的夹层里找到一封信,信已撕成四半,怕是来不及烧毁,才会被大哥放在了书里,信上写着:太尉进京,只欠东风,无言字。无言,午言,那便是许,这是君许写给大哥的信。 太尉乔刚与阿爹、君老将军是多年的好友,先皇登基之日,乔刚举家东迁,镇守东南,君老将军手握虎符,阿爹朝中为政,乔家、君家和孟家世代忠良,为先皇所信所用。 可在十五年前,君老将军战死沙场,君老将军唯一的儿子却被说是通敌叛国,导致君家被诛灭九族,先皇不忍,留下幼孙君许,自小带在身边,细心教导。 阿爹说,先皇是想要君许考取功名,入朝为官,可偏偏他不爱读书,只爱习武学医,习得一生医术,武术却平平,更是发誓要医遍天下人,大哥便是那时与君许相识的。 后来的事我并不清楚,只知道那时人们常说“君少将军”,而那时,大哥身受重伤,在家躺了整整一年。 看到信的那一刻,我仿佛是明白了什么,大哥与君许之间一定是在密谋着什么,而看到信的这一刻,我也才确定了自己的心,自己的路,我与他们是一样的,我的心在蠢蠢欲动着。 我点燃烛火,将信烧毁,看着那幽幽的火光,忽暗忽明,随后,我留下一张字条:斩草除根。大哥是认得我的笔迹的,所以,他知道我进过他的房间,他知道我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秘密,他也知道了我的决心,我想,他一定明白。 我的大哥,我和他身上流着一样的血,所以,我们注定会走向同一条路,这就是血脉,这就是天命! 正文 第八章 初与君相识(8) 我抬头,只见漫天的繁星,在一瞬间的奢华下,在五彩的烟火下黯然失色,阿爹常说,能带给内心片刻的安静与愉悦便不是奢侈,那只是被奢侈包裹住的浪漫,阿娘最喜欢烟火。不知道阿娘是否也看见了这满天的烟火,或许这烟火,是特地为阿娘绽放的。 大哥约了君许去后山围猎,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让孟玥去打听君许的消息,孟玥打听到的与我听说的相差无几,所有人听到君许的名字,都会摇着头笑,他们的笑包含了太多,可他们又都想方设法地想将自己的闺女嫁给君许为正妻,只因为陛下对君许的赏识。 在上京这个地方,女人的命就是讨好自己的丈夫,为自己的家族带来更多的利益,多么令人可怜,面对一个不爱自己的人,面对一个自己不爱的人,与不同的女人争夺自己的丈夫,硬生生让一个个如花一样美好的女子,面目全非,狰狞可怕。或许也有安于一处,寻找内心平静的女子,可是,她们在深夜里也会流泪,感叹自己的一生。 所以,我不愿自己的一生变得可悲可叹,我孟初雪注定站在那最高的位置,俯瞰整个朝野。 我换上男装,偷偷溜出府去,平日里我偶尔也会带着孟玥偷偷上街游玩,可今天,我故意撇下孟玥,一个人偷偷溜出来。 可唯独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竟会在这后山迷了路。 后山的林子茂密,经常会有一些野物,所以大哥常常会约着人来这里围猎,我同二哥也来过一次,我原以为我可以凭着记忆找到那条小路,却忘了,这儿的每一棵树长得都差不多。 我不得不承认,我没了方向,迷了路。 可我也只能这么一直往前走着,若是等到了天黑,或许就要在林子里过夜了,我可不想在这过夜,要是遇见了蛇,一想到蛇,我就觉得整个身子发麻,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蛇更可怕的东西了。 旁边的丛林发出“沙沙,沙沙”的声音,定是风太大了些,我继续向前走着,突然从丛林里跳出来一个人,我吓了一跳,忙用手拍着胸口,嘴里念念有词,“不要怕不要怕不要怕……”。 那跳出的人穿着一身墨蓝色的衣衫,下摆处满是泥垢,就连脸上也是脏,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像是我在陛下那见到的小雪,小雪是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狗,眸子像是被水洗过一样。 他又一跤摔在了丛林里,好不容易才站起来,见我望着他,立即拱手朝我行礼,说道:“让公子见笑了。” 是的了,我现在在他眼里是个小少爷,所以,我完全不用怕。 我清了清嗓子,说道:“无妨无妨,不知公子再此作甚,竟会弄得如此……”如此狼狈! 他一听,脸微微红了,忙整理衣衫,才慢悠悠说道:“我瞧着此处风景优美,便来走走,却不料看见一只兔子横死路中,想来这林中会有其他的动物将这兔子给吃了,到时它便成了孤魂野鬼,一时于心不忍,便将那兔子给安葬在了路边。” 我从未遇到过这样,这样可笑的人,是的,可笑,竟会为了一只兔子于心不忍,为了埋葬一只兔子弄得自己浑身脏乱,可是,他脸上认真而又难过的样子,却使我的想法变得可笑。 他显得过于呆滞了些,他甚至低垂着脑袋,不敢看我,应该,是我吃惊惊讶的眼神伤害到了他,可我竟有些不忍伤害他,对于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我的心竟一下子柔软下来。 就像看见了一只可爱的小狗,它眨巴着眼睛,让我看到他水润的双眸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于是,我不忍心让这光彩消失。 我从袖子里掏出手帕,将帕子递给他,他猛的一抬头,果然,是水汪汪的一双眼睛,他一时的呆了,傻了,竟迟迟不肯接过我的帕子,我又往前一移,无奈道:“擦擦吧,你的脸上都脏了,别人见了怕是要笑话你的。”我可不是吓他,上京的一些公子哥最喜欢找乐子,要是让他们看见他这副模样,定是要逗弄他的。 他脸皮那么薄,肯定是……是要哭的。 我话刚说完,他急忙接过帕子,在脸上胡乱擦起来,好在他脸上的脏不是很多,就这样胡乱地擦也给擦干净了。他长得白白净净,虽不如大哥那般的英俊,也不如君许那厮的妖娆,却是个俊俏的小公子。 他站在那里,一看就是个文弱书生的样子,肩不能提手不能扛,大概说的就是如他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他又将帕子递还给我,说:“多谢,来日我定会报答的。” 不过是一个帕子罢了,又何来报答之说呢? 我说:“不过是一个帕子,举手之劳,你丢了就是。” 他微微一笑,将帕子叠好收进袖子里,缓缓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帕子在兄台的眼中或许微不足道,可在乔某的眼里却是意义非凡,它不仅是你我二人相识的见证,更是时时刻刻提醒着乔某,兄台的恩情,我又怎么忍心将这么一块意义非凡的帕子给丢了呢?” “你当真想要报恩?”我问,我实在不想反复去听他说报恩这类的话,那帕子不过是一块死物,今日分别,来日定不会相见,萍水相逢,又何来相识一说呢!他定是个死读书的书呆子! “兄台尽管吩咐。” “我在这林中迷了路,可否请你带我出去?”我说。 他一听,笑了,竟说道:“像兄台这般心善的人竟也会在这小林子里迷了路,想来是上天特意的安排,让你我再此相遇。” 我笑笑不做声,上天那么忙,哪里有时间管你我相遇这小事。 他的方向感极好,连绕了几处小路,我们便从林子中走了出来,七歪八拐的,要真要我一个人,怕是到了第二天早上,还在原地打着转呢!再瞧他时,只觉得阳光映照在他如玉般的脸上,恰恰好。 “多谢乔兄。”我又问,“不知乔兄家住何处?” “你直唤我乔毓便可,我随家父上京探亲,过些日子便要回去了。”他在说到回去时,语气里竟藏不住的失落。 “你可想过长期居住在这儿?”我说,“上京好玩的地方可多了。” 他明明很想要留下来,可他还是摇了摇头,他说道:“世上许许多多好玩的地方,只要能瞧上一眼便心满意足了。” “还不知兄台的名讳,待我回家,定要送上一份好礼。” “名讳自然是要避讳的了,”我嘀咕了一句,想到“我闲云野鹤惯了,早已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不如你唤我云鹤吧。” “云鹤,”他喃喃道,我只觉得这两字在他的口中,倒真的有种闲云野鹤的感觉,他同我认识里的人是不一样的。 正文 第九章 初与君相识(9) 大哥说:“三日后,我约了君许与你在百花阁见面,这百花阁里的奇珍异草大都是君许亲自栽种的,往后,你若是喜欢什么,直接吩咐他一声便是。”我半信半疑,他竟能耐下性子培育花草?其实我与君许早已见过,若不是因为那封信,我是不愿去的,可大哥至今都不知道,我不说,君许竟也未曾同大哥提起过,真是奇怪。 也好,我正好趁着机会好好会一会他。 不料三日过得如此之快。 这百花阁倒与我想的完全不同,这阁楼前竟还栽着一株白梅,只可惜时侯未到,看不见一朵花,我最喜欢雪天,白茫茫的一片中,红色的梅花,像是火一样点燃了整片的银装素裹。阁楼里倒是清凉,空荡荡的,只有我和孟玥两人,更显冷清,但这的花儿实在好看。 一团一簇间,竟还有花未开,光秃秃的,煞风景的很,可我却入了迷,能栽出这花的人必是用尽了心思,原来他倒也是个细腻之人。思索间,我伸出手来,摘下一朵,细细把玩,这花我未见过,模样像是朵白莲。 孟玥拉了拉我的衣角,我顺着她的目光慢悠悠转过身来,他还是一身白衣,像是云中皎月一般,着实是好看的,他朝我作揖行礼,嘴角挂着笑容,款款说道:“我这雪莲还未开花,竟被你给折了去,真是这花的福气呀!”他一边说着话,一边瞧着我。 见他不气不恼,我失落不已,却还是得意地对他说道:“这花生的好看,若我不将它摘下,岂不是埋没了它,若它觉着自己不受我喜欢,岂不是会难过至极。” “若你喜欢,这儿的花全部都折了送你便是。”他笑的玩世不恭,若是旁的姑娘,听了他这话,肯定是欣喜不已,可我却分不清,他这话是真是假。 我将花扔回给他,他接过,在手里把玩着,一副可惜了的模样:“都怪你生的太丑,不招我们初雪妹妹喜欢。” 我不想理他,参观起这儿的花来,他跟在我身后不停地说着话,大多是在介绍他的话,偶尔冒出两句情话让我羞红了脸颊,他认真介绍花的时候,与他平常的样子完全不同,就连声音也是低沉缓慢,像是泉水一样清澈,听着就觉得欢畅。 可我只是觉得花好看,对花的介绍兴致缺缺,打起来哈切。 君许突然转过身来,他望着我,好笑道:“你这是困了?” 我摇摇头,说:“我饿了。” “你想吃什么,我去差人给你买。” “我想吃城南的马蹄糕,城西的桂花酿,城北的碧梗粥,城东的梅花香饼,我还想吃……”我故意为难他。 我说着,他也认真听着,甚至跟在我后面小声地默念着,然后他笑了,连眼里都是藏不住的喜悦,他好笑地说:“你这胃口可真是不错啊,我这将军府怕是都要被你给吃穷了!” 我故意气他:“大哥说了,你可是我未来的夫君,以后,我自然是要你养的,你可是嫌我吃的多了?” “你觉得我会娶你?”他挑着眉得意地望着我,又像是我的回答决定了他是娶我或是不娶我的重要原因,可我知道,我并不喜欢他。 “你会娶我的,”我盯着他的眼睛,试图看出他的真实想法,可我却什么也瞧不见,“毕竟我长的可是貌美如花。” “你怎么这般不知羞的?”他还是笑,“你且放宽了心,我是不会娶你的,你可是与陛下有婚约的,我可不敢跟陛下抢人,你大哥那我自会解释。” 他这么说,我倒是也能明白,可是,大哥如此撮合我们,可为何,今天的情况与我想的却不一样呢?难道这也是故意装出来的,我偷偷看他,他正好侧过头来,他的目光像羽毛一样轻轻落在我的脸上。他也是真的大方,叫人买来我说的吃的,我也不客气,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在我享受着食物的同时,他独自一人离开,径直去了花阁的二楼,约摸着半个时辰后,才下来。 他将一副药递给我,又给我一张药方,他说:“初杨说你这几日着了凉,吃不下多少东西,可你我相处这半日来,我瞧着你面色红润,步伐稳健,胃口也是格外的好,不像是着凉的样子。可多多少少我也不能让你空着手回去,不然初杨是要责怪我的,便给你开了两副药,预防预防也是好的,省的你大哥瞎担心。” 我目瞪口呆,我何时着了凉! 我斜眼瞪着他,不情不愿地从他手里接了过来,我明明看见他憋着笑,可他满眼的关心又不似作假,这厮肚子里肯定又闷着什么坏心思,他的话半真半假,不可信。 我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心想着还是将这些都给扔了才是,否则,大哥定会觉得我们今日相谈甚欢,待我回过神来,只瞧见一张放大的脸,占据了我所有的视线,他离我是那么地近,近的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味,这味道不难闻,反倒是透着一股清香,让人神清气爽,也让人慌了心,糊了眼。 “这里面可都是名贵的药材,你若是给我扔了,我便告诉你大哥,你故意对我粗俗无礼,索求无度,甚至还出口伤人。” 我粗俗无礼?我索求无度?我出口伤人?这家伙说起谎来还真是没皮没脸,张口就来,亏得我那一本正经的大哥有这样一个朋友。 我气呼呼地回到府里,大哥早早地在我屋前等着,也不知他等了多久,一见到我,便目光灼灼地朝我走来,看到我手中的药,莫名其妙地就笑了。 大哥确实是万分的欣喜,他随着我到屋里,脸上通红,不知是等急了还是被我手中的药高兴的,我让孟玥沏来一壶热茶,给他倒上一杯,可大哥一口未喝,着急地问我对君许的印象。 他不喝,我喝,我一连饮下三杯茶。 他也不急了,目光直直地盯着那包药,说道:“人多口杂,隔墙有耳,他今日说的话你莫放在心上,你只需要明白,大哥我绝不会害你,若你能嫁给他,是最好的,可我还是想要知道,你是否喜欢他?” 果然,他今天就是装的,我淡淡道:“若他愿意,我便愿意,只是,我还有些话想要亲口告诉他。” 正文 第十章 初与君相识(10) 一晃,便入了冬。 推开窗,窗外已是一片雪白,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地上,素裹了院中的红梅,一片白,一片红,可真是好看,随手拿起桌上的书,翻来覆去不过是一堆的“知乎、乐乎”,着实无趣的很,可又着实的有趣,我不由想起那天遇到的乔毓,那个小书呆子,也不知道他是否已经离开上京了。像他那样傻的人,定是娶不到媳妇的! 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到乔毓,我甚至能想象到他正站在那红梅树下,冲我微微一笑,那淡蓝色的长袍更显得他柔情似水,他的手里捧着书,他低垂着脑袋,蹙起眉,时而抬起头,眼里一片清明。 我似乎真的看到他朝我走来,我想我一定是糊涂了,果然,我真的是糊涂了,大哥站在梅花树下,仰头喝下一壶酒,酒沿着他的下巴落在了雪里,随后,他将酒壶扔了出去,我看见那酒壶在雪地里打了两个滚,被雪盖住大半个身子。 他拔出剑来,剑随心动,心随剑舞,我很少见到大哥舞剑,可我知道,他的剑术无人能比,仿佛他便是自己手中握着的剑,雪轻轻落在他的肩上,剑上,发梢上…… 大哥过来时,我已经为他倒上满满一杯热茶,他径直走到桌前,端起茶杯,饮下一口,淡淡道:“你这的茶倒是不错。” “这是古树滇红,我好不容易才弄来的。”这话可一点也不假,300年以上的古树茶,还是我从陛下那拿回来的。 “你大哥我还是更喜欢酒,茶哪有酒来的实在。”大哥笑道。 我舒了口气,还好大哥没说喜欢,这古树滇红难得,我也真不舍得送给大哥。 “你这小气鬼!”大哥难得的好心情,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来,“瞧瞧,喜不喜欢?” 我接过,打开锦盒,竟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玉,细腻滋润,没有丝毫的杂质,我想起那句“临江之畔,璞石无光,千年磨砺,温润有方”。 “大哥送的,自然是喜欢的。”如此好玉,简直是爱不释手。 “这可不是我送的,”大哥挑着眉,一副得意的模样,“君许特地交代要我亲手送到你的手里,他说,这是唯一一样属于他的东西,待他征战回来,便会来找你。” “征战?” “是啊,突厥进犯,我们陛下着急了。”大哥嗤笑道,“听闻这次是突厥的第一勇士亲自带兵,若不是……他呀,定会平安归来的。” 大哥一定是想跟君许一起去征战沙场的。 “若是大哥前去,定是让那突厥勇士落荒而逃。” “你大哥我可没这本事,不过,有他在,那突厥小儿定会跪地求饶,你且放宽了心,待他归来便是。” 大哥说的是君许?一个武艺平平的大夫,难不成他是要用自己的一身医术,让敌军溃败而逃嘛,听上去,倒有些痴心妄想了。 大哥一下便猜到我的想法,他眯着眼睛,用手指点了点我的脑袋,说道:“遇事要用心去看,他人认定的并不代表着是正确的,人呐,总愿意去相信他们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初雪啊,你可不要糊涂了,事实上,我可一次都没有赢过君许,他是我见过最睿智的人,记住,你若待他真心,他必定会真心待你。” “大哥,你就不怕我将你今日所说的话都告诉陛下嘛?”我故意问他。 他一愣,转而笑道:“你愿意说,陛下也不愿意信。” 大哥是那么的笃定,我们选的这条路,必定是残忍的,可怕的,也是不明未来的,可我们选择了,便需要这份笃定。 又过二月,桃花盛开,大片的桃花一簇挨着一簇,像是一大团粉色的雾,就如大哥所说的一样,突厥大军溃败而逃。我站在阁楼上,瞧着君许一身铠甲,骑着马儿领着军队,浩浩荡荡。 银白色铠甲在阳光下闪烁着,他坐在马上,好不得意,他甚至挥舞着双臂,与百姓们一起喝彩,我似乎能听到他张扬的笑,仿佛能瞧见他满眼的得意,可我瞧着那无比欢喜的一幕,竟流下一滴泪来。 这泪来的太突然,只觉得心口又酸又胀,又是喜悦又是苦涩,我说不上来自己的感受,一时愣在了原地。 君许仿佛是知道我站在这里,他双手握着缰绳,轻轻抬起头望向我,他的唇角微微扬起,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真是好看。 虽然只是一瞬间,可我知道,他刚刚是在看我,就像他的眼里只有我,我的手里还握着他送我的玉佩。 大哥说,陛下大摆宴席,为将士们接风洗尘。 我以为今天肯定是见不到君许的,今天的月亮可真圆,又圆又亮。我只见一道黑影从眼前过去,我以为是我花了眼,却不料是君许偷偷溜进我的房间,我一回头,便看见他。 他穿着黑色的锦衣,好似跟平常不一样。 他朝着我走来,与我隔着一步的距离,他挑着眉望着我,眼里带着几分认真,许久,他问我:“孟初雪,你可确定了,要跟着我?” “你希望我跟着你吗?”我倔强地望着他,反问道。 “我要的不仅仅是一个妻子。”他说,“想必,你也是明白的。” “我……” 他连忙阻止我,目光灼灼,他说:“我不急着要你答复我,我会给你考虑的时间,你的答复必须是深思熟虑后的,我不想日后还要腾出手来处理你。” “我不需要考虑的时间,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答复。”我急着想要给他答复,看到这样的他,我才真正笃定了,我愿意跟着他。 可他瞧上去一点也不急,他听完我说的话,依旧是冷淡的样子,脸上看不出一点表情的变化,他还是说:“孟初雪,若你决定跟着我,便要对我一心一意,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可若是……” 他的眼里满是杀气,他说:“若是你心中动摇,我会亲手杀了你。十日后,百花阁,我等你,想清楚了。” 这一刻,我才真正见到他,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