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偷梁换柱 噗!咳咳!” 仿佛千斤重锤锤在身上,叶思思猛地吐出一口水,大声呛咳起来。 “醒了,人醒了!” “她二娘,人醒了!” “别喊了,快穿衣服,喜轿已经到了!” 嘈杂的声音乱做一片。惊醒的叶思思尚未看清周围环境,便被强硬的套上衣服,一块红布也劈头盖脸的罩在头上。 “小贱人!” 她的双手被翦住,死死反绑在身后,一根手指重重的戳在侧髻上:“你个赔钱货,还敢寻死?送你出阁都算我对得起你!” 这声音尖酸刻薄,手指更是纤细有力,几乎将叶思思戳晕过去。 “痛!” 身体被粗暴的塞进轿子,肩膀撞在木板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锣鼓和唢呐的声音响起,伴随着‘起轿’两个字,叶思思如风中残叶般在轿子中颠簸起来。 等等!她被人推进水里没错,但如今这是什么情况? 叶思思正自抓狂,突然心中一股陌生情绪涌动,属于另一个人的记忆纷至沓来。 没了娘亲,处处被姨娘针对,受尽欺负。甚至在大喜的日子,将她偷梁换柱嫁给了一个山里的穷汉子。自己的妹妹则顶着她的身份嫁给了王府世子…… 这陌生的记忆,赤裸裸的提醒着叶思思,她这是穿越了! 这位前主从小无依无靠,唯一可以托付终生的好亲事如今也被人顶了,跳湖都险些没人来救……还真是过得凄惨。 叶思思怜惜的摇了摇头:“放心,既是我替你活了,日后绝不会再受人欺负!咦,等下,这是什么?” 就在心中情绪激荡之时,叶思思眼前竟出现一扇门,随着情绪的消散,这扇门也越来越清晰起来。 人的意识里怎么会有门? 叶思思刚要将其一把推开,轿子却猛然一晃,将她晃回了现实。等她闭上眼睛再去寻找时,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真是奇怪。” 叶思思觉得自己一定是出现了幻觉。她将手从身后的捆缚中挣脱出来,甩掉了头上的红布,开始打量起四周来。 轿子很小,上面的红绸都是些用旧的布面,想起来不过是租的最差的一种。身上的更是嫁衣七扭八歪,没有一点纹路,说好听了是套嫁衣,说直白了就是裹着一块红布。 原主的记忆中,娘亲可是为‘她’留下了亲手刺绣的凤冠霞帔和一笔不菲的嫁妆。然而连这些,都被刻薄的姨娘给剥削去了。 叶思思倒是不在意这些,与其气愤姨娘的刻薄,还不如说担心的是今后自己的日子。 据说自己这个还未谋面的‘夫君’,可不是一般的穷。 姨娘‘特意’为她挑选的,自然是想着让这位四小姐一生无法翻身。 一路颠簸,轿子终于缓缓停下。铜锣敲了两声,前方的红布从外面掀开。 “四娘。” 一张带着憨厚气息的四方脸露了出来。五官棱角分明,皮肤虽被太阳晒的带了些黝黑的颜色,却很是端正。 他的口音有些重,脸上带着些许羞赧,伸出手道:“俺来扶你下来。” 叶思思伸出小手,放在这男人的手上,顿时一股温热由掌心传来。对方却只是看着她,憨厚的傻笑。 唉,充满了泥土气息的乡里汉子。 叶思思摇摇头,借着他的力道下了轿子。不料刚要进门,却被一个女人拦住了身形。 只见女人扶了扶头上的簪子,目光撇过叶思思,趾高气昂的说道:“弟妹,想进去可以,先交个入门钱吧?” 正文 第二章 看人脸色 “二嫂!四娘才进门,你这是什么意思!” 听到这话,夏贺武的脸立刻红到了脖子根。 一旁看热闹的人群脸色顿时也有些微妙,未拜堂就朝新媳妇伸手要钱的,恐怕也就这么一份了吧?况且街坊四邻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竟也开的了口。 “俺什么意思?” 女人冷笑一声,插着腰道:“你二哥可是快考童生的人了,你娶媳妇的钱还不是在你二哥身上一文一文刮下来的,现在她不还,谁还?” “胡说!” 夏贺武目光变得凛冽起来:“家中的长工都是俺和大哥干的,成亲的钱也是俺付的,怎么成二哥身上搜刮下来的了?” “呵。你做长工,为的不也是贺文考童生吗?等俺们二房发达了,还不是要帮衬你们。现在的钱,算是预收了。” 女人说的理直气壮,没有半点不占理的意思。 一旁夏贺武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叶思思悄悄打量着自己这位‘夫君’,虽说长的不是多么英俊帅气,但生起气来倒还蛮有一番架势的。 看着对方一副隐忍不住,一副要动手的样子,叶思思悄悄拉了拉夏贺武的衣袖,换上一副笑吟吟的模样对女人说道: “二嫂说的是。若是欠了债,自然要还的。” “这还差不多。” 二房的见叶思思如此识趣,脸上顿时露出一种得意的神色来,伸手抚了抚发髻,轻笑出声。 其实妇人长的倒还有两分姿色,只是穿的实在俗气,处处透出一股小家子劲儿,这动作做出来实在是东施效颦,俗不可耐。 “啧,又一个被夏家二房制服的。” “呵,听说是个大户人家的女儿,还以为有什么手段,没想到也一句话就被二房管的服服帖帖。” 周围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叶思思听在耳中,却并未理会,只是拿出一锭碎银对这位‘二嫂’说道: “思思初入家门,并不知道二嫂已为当家主母。这点银子,便由我替夫君还了。” 一锭银子并不算多,但是在穷的叮当响的罗湾村,足够一家人忙一年了。 妇人盯着叶思思手中的银子,恨不得将其看出个窟窿来。然而脸色却十分难看,并没有接过。 叶思思一双黛眉微微蹙起,“怎么,主母对这个还不够满意?刚刚进门,实在不知道主母的要求。” “你乱叫什么?” 叶思思一口一个‘主母’,叫的极为顺口。 女人的脸则是越来越难看。 “啧啧,这夏家什么时候轮到二房当家了。” “公婆尚在,她算个狗屁的主母!” 人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响,二房家的在门口站也不是退也不是,当即狠狠瞪起叶思思来。 都怪这个没眼力的丫头。给钱便给钱,叫什么主母?! 她若是接了,就是簪规逾矩。定然有的好看! “老二家的,还不滚开,丢人没丢够吗!” 屋内一声怒斥传来,女人顿时涨红了脸,狠狠剜了叶思思一眼,将身让开了。 “四娘。” 一旁的夏贺武没想到自己媳妇如此有魄力,憨厚中带着惊喜的看着叶思思。 叶思思被他的傻样子逗笑了,把手放在他宽厚的掌中道:“夫君,我们去拜见爹娘罢。” 既然逃婚已经不可能了,那就看她如何在这小小的天地中活的风生水起! 正文 第三章 穷的凄惨 “三婶婶,你真漂亮。” 一个扎着羊角辫,全身都是补丁的小姑娘托着下巴对叶思思说道。 成亲仪式简陋的令人惊讶。屋内两个破旧的草垫,跪下磕了头,给公婆敬过茶就算拜堂成亲了。别说什么‘讨五子’‘改口钱’‘禀灶台’这些习俗,就连最基本的成亲喜宴,夏家都节省了。 那些亲戚贺过喜也没有吃席面的意思,似乎也对夏家这种做法见怪不怪。 叶思思随夏贺武来到自己的‘新房’,看过后不由连连感叹。 穷。真穷。太穷了。 想过夏家的境遇,但没想过穷到了这种地步。 屋子窄小可怜倒也罢了,可连土坯都是残破的。墙内东一块西一块的补丁,没准还是自己这位夫君一点点糊上去的。 想到以后就要生活在这种地方,叶思思还真有点心塞。 “珍儿乖。三婶婶这里有糖,拿去吃吧。” 看着面前的小女孩儿,叶思思拿出一个带小抽屉的木盒子。里面除了首饰之外,还装了几块贺喜的糖果。 夏珍儿是大房家的女儿,五六岁的年纪,煞是可爱。 “糖。” 夏珍儿接过叶思思给的松子糖,樱桃似的大眼睛瞪得更大了,看着叶思思说道:“三婶婶,珍儿还没吃过糖呢!” 这丫头说完就把东西往嘴里放,叶思思连忙拦住她,将外面的叶纸剥去了再放到她嘴里 。 “真甜!” 夏珍儿吃了,整个眼睛都亮了起来。 叶思思不由笑了,这丫头真是讨人喜欢的紧。当下叶思思就想把手里的糖都剥了给她,谁料却被夏珍儿一只小手给拦住了。 “三婶婶,珍儿不吃了,留给三婶婶吃。” 叶思思摸了摸她的头:“三婶婶还有的,而且三婶婶也不爱吃糖。乖,珍儿吃吧。” 这里的糖粗陋简单,外面包着的还是一种叶纸,个头很大,叶思思很是难以接受。 “三婶婶,那,珍儿想给娘亲和哥哥吃,行吗?” 夏珍儿小心的捧着手里的糖果,仿佛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的看着叶思思,生怕她会反对一般。 叶思思心头一软,将盒子里的零食和糖果又抓了许多,让夏珍儿拿衣服兜着,拿回去给娘亲和哥哥吃。 “珍儿谢谢三婶婶!” 夏珍儿兴奋的小脸通红,兜着糖瓜蹦蹦跳跳的出去了。 夏贺武也在此时拎着一桶热水走了进来。 “四娘,颠簸这许久你一定累了吧。来,先擦擦脸。” 夏贺武将热水倒入木盆里,用热水浸了棉巾,拧去水分又试了温度,这才递给叶思思。 叶思思接过擦了擦脸,才看到无论是棉巾还是木盆都是全新的。应该都是夏贺武悄悄准备的。嗯,还真是细心。 她被人从水里救上来,就匆匆塞进轿子里了,脸上干巴巴的,此刻被温热的棉巾一敷,的确舒适了许多。 再看夏贺武,不知道是因为干活还是太热,竟然出了一层薄汗。叶思思将棉巾递给他道:“你也擦擦吧?” 谁料夏贺武连连摆手:“不不不,这是专门给四娘准备的。俺皮糙肉厚,一身臭汗,怎么能和你用一个?” 夏贺武说着,脸竟然又红了起来,那憨厚老实手足无措的样子,让叶思思有些忍俊不禁。 正文 第四章 是谁偷的 “臭丫头,竟然偷屋里的糖瓜吃,看我不打死你!” 叶思思这边刚擦完脸,院里就爆发出一声惊天怒吼,清脆的巴掌伴随哭声传了过来。 “老二家的,你打孩子做什么?!” 对面门打开,叶思思的大嫂从里面跑出来,一把抱住了夏珍儿。 “呜呜呜,娘,珍儿疼,珍儿没有偷东西……” 听到夏珍儿的哭声,叶思思和夏贺武连忙也走了出去。 “娘,就是她偷俺的糖瓜!” 院子里,一个胖乎乎男孩儿正指着夏珍儿,眼里满是怒光。 他的手里还拿着叶思思给夏珍儿的松子儿糖,另外还有块桂花糕点心,在那双小胖手里面,很有全部碎成渣的趋势。 叶思思第一眼看到这孩子,不由的愣住了。别说穷的叮当响的夏家,就是整个罗湾村,恐怕也找不到这样满面红光,肥头大耳的小孩儿了!这是吃了什么长大的!? “逢财,你别怕,这小贼妮子竟敢偷你东西,娘一定好好教训她!” 王氏上前还要打夏珍儿,却被张氏一把推开。 “老二家的,你别太过分了!珍儿还小,有什么话不能说,非要动手?” 王氏冷哼了一声,眼中满是轻蔑:“咋地啦?动手都是轻的!小贱妮子就应该活活打死!现在就偷,长大了也是个贼货!” “你才是个贼货!” 张氏被气的浑身哆嗦。 这个世界重文轻武,对礼仪廉耻看的极为重要,被称为贼,是十分难听的字眼。 甚至严重到王氏若去外面大肆宣扬一番,以后夏珍儿的出嫁都会受到影响。 上午进门的时候,叶思思一句主母就将王氏逼退,也是因为这个道理。 “二嫂,珍儿的糖是我给的,怎么会是偷的呢?” 见王氏还要叫骂,叶思思率先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呦,弟妹大喜的日子,倒是哪里都想掺上一脚。” 王氏见叶思思竟来出头,当下换上一副嘲讽的嘴脸。 “二嫂这话是如何说得,糖是我给的,自然需要我出来解释。” “呵,你来解释?三弟,你没和弟妹说过俺们家的规矩吧?” 王氏白眼翻的更厉害了,一副等着看好戏的姿态。 叶思思秀眉微微蹙起,不明白王氏这是什么意思,只能转头瞧向自己的夫君。 夏贺武被王氏一说,偏黑色的皮肤又红了起来。只见他攥紧拳头道:“二嫂,四娘刚刚进门,还有诸多不习惯。再加上身体不好,带来的东西多半是药物之类,交上去也没用,所以我就做主让她留下了。” “哎哟!” 王氏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你做主!?夏家啥时候换了当家人,俺怎么不知道?就算是你当了家,也不能在自己这里改规矩吧!” “她二婶,刚刚贺武说了,思思带来的不过是些药材而已!既然是温养身子的,交上去又有什么用!” 感念叶思思出来说话,张氏看到二房那嚣张的嘴脸,也忍不住开口道。 “有什么用?”王氏看了张氏一眼:“有什么用,自有公婆做主。什么时候轮到你多嘴?!” 正文 第五章 还有天理? 王氏一句反问,将张氏的脸都气白了。 叶思思也终于明白,原来夏家还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新媳妇的嫁妆,必须要上交! 穿越几百年,这种奇葩的要求真是大开眼界。 “都在吵什么,灶看了吗?鸡喂了吗?水挑了吗?老大家的,你的灶火生起来了吗?老二家的,贺文的衣服你给缝完了?过些日子便是乡试了,你便还不着急!还有你们!” 何氏看着站在那里的叶思思和夏贺武:“还不给俺进来,丢人没丢够吗!?” 叶思思看着自己这位婆婆,身上的衣服虽是破旧但还算整洁,呵斥人的时候还真有几分主母的气势。 “四娘,一会儿不论俺娘说什么,都由俺来顶着。你放心,既然嫁给俺,俺便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感觉到手指被一只大大的手掌包住,一种安全感顿时漫上心头。叶思思点了点头,跟着夏贺武一同走了进去。 进了屋,还是上午拜堂时那个破旧的模样,只不过是地上的草垫子已经撤下去了。 “跪下。” 何氏坐在座位上,脸色有些不佳。 叶思思和夏贺武跪在地上。为了防止跪脏了衣服,夏贺武将自己的衣角垫在了叶思思的膝下。 看到这一幕,何氏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贺武,知道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但宠媳妇宠的太过,坏了规矩就是你不对!” 何氏这样说完,一双眼睛定定的瞧在夏贺武身上。 “儿子知道娘的意思。” 夏贺武跪在原地,看着何氏说道。 夏家在新妇进门之后,在拜堂后到吃饭钱这段时间里,会由儿子劝说儿媳交上嫁妆。 嫁妆里的东西如果对全家有用,那就由公婆分配,比如金钱一类。如果夏家没用,那便交还给儿媳,像是首饰一类。 当然,太值钱的首饰就不一定了。 夏贺武双拳在身侧攥紧,脸上闪过一丝倔强的姿态道:“娘,思思她自小身体不好。带过来的无非汤药一类,剩下的小食和嫁妆,儿子想留着给她补补身子。至于要交的东西,俺会多去打长工,把钱赚回来!” “放肆!”何氏一怒,巴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从俺嫁入夏家,行的就是这个规矩,如今你凭什么破例?家里的条件你都清楚,你二哥考童生迫在眉睫,这钱你出的起吗?” 何氏声色俱厉,夏贺武被骂的抬不起头,却仍旧倔强的坚持着:“俺会努力赚的。乡里的药铺在收蛇,俺可以多去抓几条毒的,贴补家用……” “呵”,何氏听到这话怒极反笑,对夏贺武说道:“难得你有这份心思。既然这样你便去抓蛇吧,抓到十两银子,你们的房钱俺倒是可以不要了。” “房钱,什么房钱?” 叶思思一直按夏贺武的意思,跪在一旁沉默不语。但是听到房钱两个字,实在是不明白了。 “是按月交的钱。” 夏贺武见她问起,一张脸顿时又涨得通红。不好意思解释又舍不得晾着她不回答。 叶思思见夏贺武的样子,不由得张大了嘴巴:“你不会说,我们每个月还要交房租吧!” 养着一大家子还要赚钱交房租,这,这还有天理吗? 正文 第六章 给点颜色 “哎呦,嫁妆不交,现在连房钱也不想交了,大户人家就是这样教育女儿的啊?” 王氏从外面走进来,眉毛挑起,手扶着脑后的簪子,一股的阴阳怪气。在她身后,夏逢财一脸欣喜的捧着个雕花木盒子,走到何氏面前跪了下来: “奶奶,逢财给您找来的,俺要吃糖!” 叶思思定睛看去,顿时嘴角一抽。 那两只胖乎乎油腻腻的小手里举着的,不正是自己的嫁妆盒子吗? 刚要说话,一旁的夏贺武却抢先开了口:“娘,您怎么能擅自动四娘的东西呢?” 他双拳紧握,一张脸涨得通红,又看着王氏道:“珍儿的糖是四娘给的,二嫂尚且大呼小叫,逢财不问自取,这不才是赤裸裸的偷盗,小人行径吗?” “我呸!你说谁偷盗?谁小人!?” 夏贺武话一出口,王氏立即和个炸了毛的母鸡一般,一直手指竟直直朝着夏贺武的脸颊戳来。 “二嫂觉得夫君说错了吗?我们不在屋内,东西却被人拿了过来,不是偷是什么?” 叶思思一把攥住了她的手指,向边上一甩。 她虽然身体娇弱,但灵魂可是新的,绝非什么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王氏猝不及防之下,差点被叶思思甩个趔趄。 王氏在整个罗湾村刻薄都出了名,何时受过这等闲气?顿时指着叶思思叫到: “小贱人,你竟然敢对我动手,看我打不死你!” “四娘!”夏贺武连忙挡在叶思思面前。 “够了!都有精神了是不是?!”何氏猛地一声厉喝,这才让王氏退身。 夏贺武早在王氏动手的一刻用身子挡住了叶思思,此时那精壮的胳膊上,赫然多出了几道鲜血淋漓的抓痕,用力程度连表皮的肉都翻出来了。 叶思思心头一惊。 如果夏贺武没挡在自己面前,这一下还不被抓破了相,变成个妖怪? 这样想着,看着王氏的眼神也冰冷起来。 “娘!您可要为俺做主啊!俺都是为您想着的,却被他们两个欺辱,俺,俺以后还怎么活呀!” 王氏在夏贺武那里没占到多少便宜,立马转身对何氏大哭起来。 她本就小嘴尖腮,眼角上挑,此刻坐在地上打滚哀嚎,更显得尖酸刻薄。 夏贺武听了这话,气的连拳头都在颤抖。刚要说话,便察觉到一只小手覆在他的胳膊上。 “二嫂,逢财拿了我的盒子,说是无知无教也可以。但您说是为娘想着的,总不是想说娘她老人家要你们去偷东西吧?” 此话一出,何氏的脸色一紫。 这世界礼仪为重,幼子偷东西已为人不齿,她五十来岁的人了,被人说成小偷简直可以羞愧致死。 “小贱人!你以为自己是谁,可以这样说当家主母?”王氏眼泪簌簌流着,对叶思思喝道。 叶思思冷笑一声:“我是谁?我是夏家的儿媳,也是你手中盒子的主人。这里面的东西我最清楚,要是少了两样,你觉得是否能解释的清?!” “你!” 王氏脸色立刻有些发白。 换做平日,她是不敢做出这种事的。 可叶思思过门前,明明有人授意过她这个‘大家小姐’不过是个懦弱性子,一个可随意拿捏的软柿子罢了。特意让她多给些难看。 让逢财拿嫁妆盒子,一方面可以给叶思思这个‘大家小姐’一个下马威,另一方面又讨好了公婆。本以为叶思思不过是外强中干,进门那两句话是抓住漏洞罢了,没想到几句话交锋下来,竟然如此难缠? 正文 第七章 这次没错 “娘,弟媳刚刚进门就处处针对俺,还敢对俺动手,俺想请家法处置!” 王氏索性一咬牙,直接跪下说道。 “二嫂,你!”夏贺武听到之后脸色一白。 夏家的家法,很是残酷。顶撞长辈要跪在大门外一天一夜,而且三天不给饭吃,只能喝水。叶思思的身子本就瘦弱,哪里经得起如此折腾? 王氏看着他神情的变化,这才又有些得意起来。 “还知道叫俺二嫂?你如此护着她,不如一起去外面跪着!” “凭什么?” 叶思思真是快被气笑了,全家指望着夏贺武和老大两个人吃饭,不捧着不说,还想打就打,想呵斥就呵斥,一点好脸色都没有。谁给她们的胆子? 然而一直沉默的何氏却开口了:“老三媳妇,动手是你的不对,二房要请家法,也无可厚非。今夜你就去外面跪着吧。” “什么?” 何氏那轻描淡写的语气,就好像和挥手赶走个虫子没什么两样。 叶思思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 这也太不讲理了吧? 见过偏心的,但没见过这么偏的! 她抓个手指就是动手了,夏贺武胳膊上的伤口肉都翻出来了怎么不说? “娘!今天是俺们大喜的日子,四娘怎么能出去跪着?” “大喜的日子怎么了。再大,也大不过家法!” “好一个大不过家法。” 叶思思怒极反笑,阻拦住还要开口的夏贺武,看着前方道:“刚刚娘说我打了二嫂,对吧?” 何氏没想到她没有沉默,反而还敢出声,顿时沉着脸道:“怎么,你还觉得委屈了不成?” 叶思思甜甜一笑:“若按刚刚的来算,思思确实觉得委屈了。不过为了娘的公正严明,思思决定……” 就在拉长音调的同时,叶思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扇了面前王氏一个耳光! 只闻‘啪’的一声,一时间屋内静的落针可闻,只余下巴掌的脆响还在兀自回荡。 叶思思甩甩自己的胳膊,再次露出个甜美的笑容道:“这才是真打了二嫂,娘总算说的没错了。” “你,你!” 何氏被气的拍案而起。而王氏在反应过来后,立刻嚎叫着冲了过来。 夏贺武眼疾手快,将叶思思护在身后,王氏没能占到便宜,顿时扯着嗓子大骂:“你个没娘教的小贱人,俺王翠兰跟你没完!” “都在干什么,还不住手!?” 就在乱成一团之际,门外突然走进来三个人影。为首的正是一家之主——夏林生。 他后方并排站着一个年轻人与一个老头。老头穿着褐色的粗布衣,似乎是刚干完农活,草鞋上还带着些泥土。而年轻人是一身长衫,布料很新,没有半个补丁。只是身型削瘦,眼小额窄,颧骨前耸,看起来有些狭隘之相。 这三人乍一进家门,便看见院内啼哭的夏珍儿。再走进屋里,更是闹成一片。 夏林生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 没用的妇人!他此次出去是请里正来家里,特意商量夏贺文去考童生的事情的。没想到刚刚进门,就看到如此混乱的一幕! 正文 第八章 还敢顶嘴 “爹,你回来了,你要替俺做主啊!” 王氏听到这一声呵斥,顿时一个趔趄,扑倒在夏林生的脚边恸哭道:“儿媳不过是按家里的规矩行事,可是弟妹她,她不服婆婆管教,还公然扇俺的耳光!” 说完,她还特意将头扬起来,好让众人看清红成一片的脸颊,上面清晰的印着几个指印。 叶思思看到那半张脸,秀眉不由得挑了起来。 “老三媳妇!” 夏林生看到这一幕,顿时被气的够呛。 夏贺文也皱眉看着何氏道:“娘,这是怎么回事?” 何氏将事情说了一遍,却对王氏先动手只字未提。 众人听后都是眉头紧促,夏贺文更是一声冷笑道:“好个大家小姐,竟然来我夏家耀武扬威了。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叶思思秀眉一挑:“我从不拿自己和东西比较,本小姐是人,尊礼重道,不像某些东西,不知廉耻!” “放肆!” 夏林生见她还敢顶嘴,立刻吼道。 “爹,这事儿不怪四娘,是二嫂先动的手……” 夏贺武站起来想要解释,下一秒,却被夏林生狠狠踹了一脚! “自己的媳妇儿都管教不好,没用的东西!” “林生,先别动手,有什么不能好好说?”一旁的里正拦住夏林生,轻声劝说道。 里正名叫罗青山。五十几岁的年纪,在罗湾村威望很高。而且他的大儿子前几年考中了童生,小儿子沾老大的光也念上了私塾,是罗湾村里为数不多的读书人之一。 整个罗湾村家长里短,但凡有大事或有争议的,都要请罗青山来定个是非对错。此刻他一说话,夏林生才算住了脚。 “爹,翠兰自从进门以来,也算处处懂得分寸,必定不会空口白牙诬陷别人。何况娘也作证了,还请爹您老人家为我和翠兰主持公道!” 夏贺文一开口就文绉绉的,还躬身对夏林生以及里正行了一礼。 夏林生‘嗯’了一声,甩了甩袖子道:“既然是二房受了委屈,除了按忤逆长辈的家法算,剩下的你做主吧!” “是。” 夏贺文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接着看向地上的夏贺武说道:“三弟,女人不过是衣衫蔽履,理应三从四德,谨小慎微。你今日教训了她,以后也才好过。” 说罢,他便命令的说道:“念在初犯的份上,今日你掌掴她十次,然后让她跪在碎石上两天两夜,这事也就算了。” 此话一出,就连跟来的里正也不淡定了。 “贺文啊,是不是严重了些。这跪在碎石子上,两天后哪里还能走路?” 别说叶思思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头,就算是长干农活的王翠兰都未必顶的住。 夏贺文摆摆手:“罗大伯,这刁妇第一天进门就敢顶撞爹娘,扇长嫂耳光,如果不严加教训,还以为我夏家众人是她府里的下人,由她拿捏了!” 夏贺文在夏家,在罗湾村,都有一定地位。叶思思适才出言讥讽,让他早已眼底阴郁,就等着这个机会报复。 正文 第九章 不客气 叶思思冷哼一声。 眼前这位就是夏家的老二。相由心生,虽然夏贺文算是这个家里最有文化的人,但叶思思总觉得他带着一股猥琐相,真考上了功名,将来也一定是个奸臣。 她并未同王氏一样大吼大闹,在听清夏贺文的话后,只是双眼注视着对方,不卑不亢的回道:“二哥怎知就是我打了二嫂?” 夏贺文怒极反笑,他将王翠兰拉过来站在众人眼前,指着她脸上的指印道:“不是你打的,难道是她将自己掐成这样的吗?” “对啊,铁证如山,还敢狡辩!相公,俺看不要由三弟来打了,俺来打!” 王氏见准时机,又要撒泼。结果人冲到叶思思面前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竟没有半分惧怕的意思,反而还嘴角带笑的盯着她! “既然二嫂这么积极,那我就不客气了?”一双樱唇开合,不待王氏反应过来,叶思思抬手又是一巴掌,扇在了王氏的左脸上! “啪!” 这巴掌比刚刚那次还要响!站在屋外的张氏和刚刚出长工回来的夏贺朝被惊呆在原地。他们身后,还有特地前来的几个亲戚。虽然夏家穷到连席面都不肯办,但该有的礼数还是应该要有的。 这些人一个个像是被掐住脖的鸭子,定定的看着这一幕。 “你,你放肆!” 夏贺文看到叶思思竟如此大胆,气的面色通红,立刻上前。不过叶思思却将王氏挡在自己身前道:“二哥可以看看,她两边的掌印可有什么不同?” “有什么不同?” 这样一说,众人都暗暗嘀咕起来,不由自主的向王氏脸上瞧了过去。 只见王氏的左半边脸已经红起,四个修长的指印印在上面,很是清晰。但是右边脸上,只剩下了两个指印,深的发紫,粗重无比。 “嗳,这么一说倒真是,怎么右脸的指印和左脸的差这么多?” 手里拿着一盘点心的妇人说道。 她是住在街东头的罗四婶,因着夏家条件简陋,也没人准备些喜庆的东西。夏贺武前两日特意拜托她准备些喜饼糕点,晚上给新娘子吃点。 当时夏贺武还特意拿了两只兔子,虽然是他在野外猎的,但这份心意还是让罗四婶很感动。特意将喜饼又做的多了些,趁着这个时机给送来。 至于为什么不是白天送。 呵呵。 因为太知道夏家什么模样了,这点喜饼上午送来,用不了中午就全进了别人嘴里,新娘子恐怕连渣都见不到。 “对啊,这指印看着又粗又厚,看着不像叶家四娘,倒像是二房自己的。” 听到罗四婶的话,边上一个穿着粗布褐袄的女人也应和道。 她的手里没有拿着喜饼,但却有几颗圆润润的鸡蛋。显然也是夏贺武拜托她准备给叶思思补身子的。 有两人都这样说了,人群议论的声音开始渐渐大了起来。 王氏听在耳内,一双刁目竖起,插着腰骂道:“谁在那多嘴多舌,当心俺撕烂了她的嘴!” 正文 第十章 敢做不敢让人说 “怎么,敢做不敢让人说?” 叶思思黑眸一挑,继而对夏林生和一旁的里正道:“请两位长辈做主,思思自小多病,身子瘦弱,难以打出如此痕迹不说,就算是打了,哪有拇指指痕在下面的?” “哎呀,可不是嘛。俺说有哪里不对,那大指印儿竟然在下面呢,哈哈哈!” 不知谁一笑,周围人也立刻跟着哄笑起来。王氏平日就刻薄待人,没想到也有被人整治的时候,看起来就爽快! “你,你胡说!” 王氏的脸涨得通红,见辩驳不得,又跪在地上嚎啕起来,两只手死死抓住夏林生的裤腿道:“爹啊,这小贱人根本没将您放在眼里,您一定要为俺做主啊!” “住嘴!” 叶思思和王氏一来一回,让夏林生面容更加铁青。 今日本是他找里正来商谈大事情的,却不想家里闹成这样,还让街坊四邻看了笑话!夏家本来极重礼数,如今这么一闹,让他出去将脸面往哪放!? 想到这,他一把挣开王氏的胳膊,厉声道:“你身为亲嫂,妯娌间却不能好好相处,罚你今天晚上面壁思过,不准吃饭!” “俺……” 王氏一张脸委屈至极,但是在夏林生面前却不敢说半个不字。 “还有你!” 夏林生目光转到叶思思脸上,声音比刚刚更加低沉:“王氏有错不假,但轮不到你小辈教训。公然侮辱姑嫂,罚牛鞭十下,跪在外面两天两夜,滴水不施!” “爹!” 夏贺武腾地一下就从地上站了起来。 两天两夜不吃饭人就受不了了,竟然连水也不给喝。而且十牛鞭,就连他也挨不住,这不是给人往死路上逼吗? “怎么,娶了媳妇翅膀硬了,你这是要忤逆吗!?” 夏林生一气之下,扫落了桌上的茶壶,一时间茶水和碎片飞溅,满地都是。 夏贺武小心的将叶思思衣服上的水渍和细屑扫落了,这才猛地跪在了地上。地上的粗瓷片扎破了他的膝盖,这浓眉大眼的汉子竟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只是看着前方道: “爹,如果你非要罚四娘,俺愿意替四娘受过!” “你,你混账!” 夏林生伸出手来,手指都在哆嗦。他抓起手边的棘条,劈头盖脸的朝向夏贺武打了过去! “诶,林生,消消气。”里正上前一步拦住了夏林生。 夏贺武可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这孩子憨厚老实,心眼实在,是罗湾村里出了名的好人。让他看着夏贺武挨打,他还真看不下去。 “罗兄,你都看见了。有此不孝子,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夏林生语气悲愤,地上的夏贺武则默默攥紧了拳头。 被说起不孝,真像尖刀一样刺在他的身上,比荆条打起来疼多了。 叶思思将这些看在眼里,不由暗暗心疼起这个傻子来。 “林生,俺看还是消消火,以和为贵的好。” 虽然是个外人,但罗青山也觉得处罚有些太重了。看叶家这位小姐,脸色苍白,身形瘦弱,别说跪两天两夜,两个时辰就能晕过去。更何况那打牛的鞭子,又厚又沉,哪是能给女人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