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楔子 我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戴着凤冠,穿着霞帔,看着城墙下惨烈的杀戮。鲜血涂满了墙角,地上是累累白骨。耳边是震天价地的嘶吼声,战旗迎着狂风猎猎飘扬。 这风真大,吹得我的衣袖呼呼作响。脸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流了下来,我抬起手一抹,整个手掌鲜红一片。 这是我的血吗? 额头上忽然传来刺骨般的疼痛,我这才惊觉,原来自己已经在这城墙上站了许久。看着这场杀戮,无知无觉。呵呵,真没想到,一向胆小懦弱的自己,面对着这种场面,居然也会这么波澜不惊。 “程秋離,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转过身,看到了秦昊穿着黑色铠甲,右手持着滴血宝剑,左手拿着盾牌。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距我十步开外。 墙下是地狱般的厮杀,墙上却是死一般的寂静。整个看台上就只有我和他。我眯了眯眼睛,怎么也回忆不起刚刚是怎么来到这里,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这里伫立,欣赏这一场屠戮盛宴。 “好了,程秋離,这些很快就会结束,现在,我们回家吧。”秦昊看着我,丢掉了他的盾牌,对我伸出了手。 我转过身去,不再看他,对着城墙,一跃而下。 上卷 第一章:似此星辰非昨夜 晚风习习,夏天的夜,仿佛蒙上了一层纱布。我站在花园长廊上,抬头看着那繁星点点的夜空。 夜色真美,花园里的木槿花开的正盛,争相夺目,娇艳欲滴。丝绒般的夜空中散落了满天繁星,我拿着罗扇,痴痴地看着那夜空,思绪不由得倒回了十年前。 也是这样的夜,这样的星空。骆马湖边的芦苇花开得正密,大片大片,成批成批。我湿着脚丫在湖滩上走着,嘴里哼着歌谣,阿娘的渔舟就在前面,白天打渔的时候,我不小心把阿娘缝给我的布娃娃落在渔船上了,晚上吹灯的时候我才想起。那布娃娃是我求阿娘求了好久做给我的,我爱不释手,每天晚上须得搂着它才能入睡。熄灯的时候夜已深,我唯恐惊动阿娘,于是悄悄地从床脚溜下床跑出来,摸黑到渔船上来寻我的布娃娃。 此时星辰密布,丝绒布般的夜空上仿佛缀满了千万颗钻石。盛夏的晚上,芦苇花随风飘荡,如此景色,好不让人心旷神怡。这稍稍减少了点我的惧怕。本来我也是在湖边长大,摸鱼,采莲,无不精通。只不过平时阿娘看得紧,晚上不准我出来罢了。 我摸到了家里的那艘渔船,借着月色,找寻我那心爱的布娃娃。湖中央传来一阵喧嚣,又是那芳香号在营业了吧。骆马湖是青州最大的湖泊,湖水清澈见底,深幽如镜。夏天,湖面上盛开着大片大片的芦苇花,随风飘荡,无不让人心旷神怡。但最让人流连忘返的,不是骆马湖的美景,而是湖里的骆马鱼。这种鱼为青州特产,头似马,个大肉多,味道独特鲜美。尤其到夏天的时候,配上湖里的莲叶,莲子,藕等做菜,味道更是独一无二。于是乎每到夏天这季节的时候,总是有成批慕名而来观赏景色,品尝美味的人,其中尤以王公贵族,富商大贾居多。当地官员也顺应发展,鼓励发展相关旅游产业,既讨好了上层领导,又打通了四面八方的经济命脉,提高了百姓生活,何乐而不为。 芳香号便是这湖上生意做得最大的渔船了,它不仅经营骆马湖上的各种美食,还是远近闻名的“湖上红楼”。白天是环境优雅的客栈,晚上便是歌舞升平的红楼了。我还小,红楼是什么我也不懂,但自幼在湖边长大,耳濡目染,跟着大人也这样称呼了。 我和阿娘也是依赖这个为生。不过我们是小户,也许连商户都算不上。白天在湖面上做些家常小菜赚取些谋生。骆马湖上有很多像我们这样的连名头都没有的小商户,虽不如芳香号那么大手笔,高档次,但也还算过得宁静舒适,平和淡然。 我原本以为我们的生活会一直像这骆马湖的湖水一样,宁静无波,却没想到,一切的变故却由此开始。 湖中央上的芳香号喧闹依旧,我四下里摸索,却怎么也找不到我的布娃娃,正自气恼间,突然船身重重的一荡,我险些跌个跟头。怎么回事儿?我摸到甲板上,抬头向湖上望去,一向灯火辉煌的芳香号居然燃起了熊熊烈火,寂静的湖面上,人声嘈杂,呼救声,喝骂声,杯子碗盘碎裂的声音,连成一片。我害怕地往船里缩去,突然“咚”地一声,后背好像撞上了什么东西,我吃痛地转过身来,迎面却撞上了一双黑色的眸子,明亮的瞳孔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我吓得险些大叫,刚一张嘴就被人狠狠地捂住了口。 “别叫。” 少年用手捂住了我的口,额头上渗出了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看着甚为可恐。 “你,你,你你,你想干嘛。”我吭吭哧哧地从喉咙里发出声音道。他用另一只手做了个“嘘”的姿势,我心里害怕,但还是会意地点了点头。于是他松开了手,捂住胸口,不住地喘息着。 我这才看清他全身湿淋淋的,估计是刚刚从湖里爬上来。额头上不断渗出鲜血,半张脸血迹斑斑,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熠熠生辉,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 在以后的那十年,我都不太敢回忆起这双眼睛,那个夜晚,那艘船,那面湖,那个少年,他的眼睛有太多让我看不懂想不透的东西,透着凶狠,悲哀,无奈,还有冰冷。 我打了个冷战,少年挣扎着起身,撑着甲板几次都没有成功。我再也不敢想找什么布娃娃了,赶紧上去扶着他进了船舱。我哆哆嗦嗦地找出火石想要点燃油灯,却被他挥手打断。 “别点灯,会引人来。”他喘着粗气,仿佛呼吸困难。依靠在船身上。我只好沉默了下来,静坐不动。 渐渐地,湖面上的喧闹渐渐散去,四周又再次陷入一片寂静。我大气也不敢出,又过了一段时间,这少年还是没有什么行动。 他未动,我也不敢动。就这样静坐着,天渐渐发亮了,远处传来鸡鸣。一夜未归,不知阿娘会怎样罚我?我忐忑不安,忽然船身轻微地晃动了一下,少年猛然睁开眼,站了起来。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看到了阿娘讶异的站在我面前。 “阿離,你一晚上上哪去啦,叫我好找!” 看到阿娘的怒容,我顿时想逃。阿娘性格贤淑温和,以往我惹她生气,她顶多说我几句,从没真动过怒。 但这次可不同,一夜未归,我知道我闯大祸了。 那少年冷冷地看着我们,浑身血迹斑斑。我这才看清原来他不仅额头上受了伤,身上更有不计其数大大小小的划伤,透过破破烂烂的衣服露出来,显得狼狈不堪。 阿娘顾不得跟我生气,显然这个少年很好的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孩子,你是谁,从哪来?”阿娘看着他戒备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少年看了我两眼,刚一抬腿,顿时整个人跌倒在地,不省人事。 上卷 第二章:任这流光眼前度 我跟阿娘回到了家里,还有这个少年。 他伤得很重,足足昏迷了一个星期。在他人事不知的这段时间里,我和阿娘轮流照顾他。 大部分的时间里是我跟他待在一起,阿娘要出去谋生,她是整个家的顶梁柱,虽然这个家只有我跟她。 少年仿佛很痛苦,即使是在昏迷中,也是皱着眉头,紧抿着嘴唇。阿娘请来了骆马湖上最好的大夫,给他处理伤口。他的嘴唇实在是闭的太紧,每次给他喂药的时候我都要撬上好半天。 今天大夫走得时候还不忘叮嘱我,要我转告阿娘:“如果明天早上他还没醒过来的话,就不用再来请了。” 我感觉很忧心,虽然他对我来说只是个陌生人,但我不想他死,毕竟,我连他名字还不知道呢。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去,我看着西边太阳一点一点地下沉,再看看床上依然毫无生气的他,不知为何,顿时有股冲动涌到胸前,我跑到床边,对着他的耳边大叫:“你快醒来,快醒来!” 我使劲地摇着他,木头床被我摇的嘎吱作响。夜晚很快就要来了,你还没睡够么。阿娘说,喜欢赖床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夕阳很快就在天边消失了,屋子里一片昏暗。我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下,忽然眼前出现了双腿,我抬头向上一看,少年坐在床边,漆黑如墨的眼睛看着我说:“你好吵。” 我愣了一会儿,高兴地一跃而起。 少年说,他的名字叫秦昊。 我和阿娘看着他大口大口地吞着饭,如墨般的发梢沾上了些许米粒他还浑然不知。我看着他白皙又骨节分明的手指,不禁悄悄红了脸。 他长得可真好看,我在心里悄悄对自己说。 比女子还要白皙凝滑的肌肤,黑如星辰的眼睛,漫不经心的挑着细细的眉,薄薄的嘴唇。 阿娘说,男子薄唇,必是凉薄之人。 但那时我并不知,心里已经有个种子在悄悄埋下,我傻傻地看着它生根、发芽。 盛夏,蝉鸣阵阵,正是骆马湖最喧闹时期。富家子弟,达官贵人,无不来这乘凉避暑。 我和秦昊也在船上,给阿娘打下手。 秦昊来这儿已经半月有余,身上的伤也好了大半。但他一天到晚都很沉默,薄薄的嘴唇紧抿着,眼睛里充满着戒备。 真是个奇怪的少年,我从湖里钻出来,嘴里咬着支莲藕,爬上船来,看见他又站在船边,看着天空,脸上是惯有的沉思状。 我悄悄地走到他身后,用湿漉漉的手蒙住了他的眼睛,嬉皮笑脸地说:“猜猜我是谁?” “别闹。”秦昊无奈地把我的手打开,“丘離,这一点也不好玩。” 我不高兴地撅起了嘴,说道:“那是跟你玩才不好玩。” 噢,对了,此时我还不叫程秋離,也不是程府家的三小姐,阿娘姓丘,骆马湖上的人都叫她丘娘,阿娘说我是在秋天出生的,秋天是个离别的季节,所以我单名一个“離”字。 我没见过我的父亲,阿娘也从未提起。偶尔我看到骆马湖上别家小孩有阿爹缠着问阿娘时,阿娘只是摸摸我的头,长长地叹气。 后来,我就不再问了。因为我不想再听到阿娘的叹气声,没有阿爹又能怎样呢,我有阿娘,我们在骆马湖上相依为命,每天开开心心,温暖知足,这就够了。 这样简单而又温暖的生活,直到遇到了少年秦昊。 他从何处来?他为何受伤?他父母何在?这些我和阿娘从不过问。看着他冷漠戒备的样子,我和阿娘也知道他不会讲。他不讲,我们也不问,只当个客人周到招待。阿娘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和无奈,即使秦昊只是个十岁的少年。 我也不想过问,想想初见他时那副伤痕累累的样子,我就能猜到他的过去一定不美好,即使我只是个六岁的孩子。 秦昊就在我们家安然地住下,我和阿娘依然每天照常自己的生活,大部分他是一个人独自在家养伤,偶尔会到船上来给我和阿娘帮忙。 他长得可真好看,皮肤白皙,五官周正,尤其是双唇,几乎像涂了胭脂般红润。即使穿着我们寻常人家的粗布衣衫,也是一尘不染,整洁端正。 有时他来船上帮忙,有些不良之徒见了难免言出调戏。他也不着恼,只静静地立在一旁,视若无睹。 但这天,有位客人不怀好意地想伸手摸他的脸,秦昊突然怒了,他把手里端着的菜盘狠狠地对着客人脑袋砸下,眼里的阴狠闪露无遗。 我和阿娘吓了一跳,赶紧从厨房出去调解。阿娘劝拉着客人,我挡在秦昊面前,紧紧地抱住秦昊,他紧紧地咬住嘴唇,脸上是从未见过的深恶痛觉。 我想,他是忍了有多久。 这场纠纷最终由阿娘赔钱了事。秦昊砸的并不重,我想他在心里肯定憋了好久,为了我和阿娘他克制着自己不闹事,也许在下手的时候他还存着这份理智。 也许,也许,我这样猜想着。 秦昊对这起事件什么也没说,只是愈加地沉默下去。偶尔我与他调笑,他也不会像以往那样无可奈何地喝骂我了。 阿娘也没有责骂他,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说:“男生女相,无福无寿。” 我还小,也不懂阿娘这话里的意思,只是从心里莫名地心疼起这个冷漠、倔强、高傲的少年。 秦昊二字,为之丘離奈何?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了,我和阿娘也渐渐习惯了家里多了个人,事实上,我和阿娘在心里早已经把秦昊当作了家人。人生如此漫长,多一个人陪伴,岂不更好? 秦昊的话也渐渐多起来,虽然跟别的孩童比起来还是少之又少,但说明他渐渐开始放下了他的戒备,从心里开始接纳我跟阿娘。 我心里为这个改变暗暗开心了好久。 空闲的时候,秦昊会教我识字。一笔一划,端的是认真无比。可惜我并不专心,老是东张西望,嘴巴不闲着,总是想引他说笑。大多数时候,秦昊并不理会,总是满脸无奈,似不愈与我这小小姑娘计较。但我并不气妥,反而愈战愈勇。虽然他对我爱搭不理,但有的时候,我还是能从他那凉薄的嘴角边看出一丝笑意,即使那丝笑意一闪而逝。但我还是快乐无比,甘之如饴。 上卷 第三章:身世悠悠何足问(一) 暮春三月,春暖花开,转眼大半年过去了。 骆马湖上的冰化得差不多了,这天我缠着秦昊,一大早拉着他跟我去湖里摸鱼。隔了个冬天没下湖,我手早就痒的闲不住了。秦昊睡意未醒,嘴上没说什么,脸上早已写满了对我的控诉。但他拗不过我,我知道,他最怕我缠着他了。 来到湖边,我看见了芳香号上的水仙,她正蜷起裤脚,准备下湖呢。抬眼看到我,远远地就吆喝起来了:“哎呀,丘離,你也来摸鱼呀。怎么,还带着你的小哥哥哪。” 我不理她。水仙是芳香号众多打杂的小丫头之一,比我年长几岁。芳香号上有很多这样的小丫头,听大人们说那都是芳香号的裘妈妈收养的,有孤儿,也有被自家父母卖进去的。小时候在芳香号做些杂事,长大了若是姿色稍微出众,就会被裘妈妈安排挂牌接客。骆马湖上的小孩最避讳跟芳香号的小孩接触了,受环境影响,她们尽管只有十几岁,但嘴里尽是不干不净的话。用大人的话说,就是不正经。 我是正经人家的小孩,受阿娘的良好教育,自是不会理她。但秦昊却微微皱了皱眉,说道:“人家叫你那,你怎么不理人家。” 我白了他一眼,说道:“叫我我就要理呀,我平常叫你你怎么不理?” 秦昊顿时无语,我拉着他从水仙身旁绕过去。水仙见自讨了个没趣,于是没再说话。我心里暗暗偷乐,骆马湖上的小孩虽然避讳她们,但她们芳香号的人照样不屑于我们,我们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她会莫名奇妙地跟我问好,我看了身旁的秦昊一眼,鬼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 摸了一上午鱼,我心满意足地提着两条大鱼往回走。秦昊照旧在我后面跟着,抱着双臂,不紧不慢的走着。我不时地会回头用眼偷偷瞄他,他好像长高了不少,更显得龙章凤姿,天质自然。秦昊仿佛知道我在偷看他,脚下微一发力往前踢了块小石头,不偏不倚地砸在我脚后跟上,我吃痛的惊呼出声,恼羞成怒地跳了起来,奋不顾身地往他身上抓去。秦昊撒开腿就跑,边跑还边回头嘲笑我说:“羞羞脸,羞羞脸!” 好吧,虽然那时我只是个小屁孩,但也不得不信花痴这种东西是与生俱来。我一路追秦昊到了家,看他立在院门口,我气喘吁吁地跑上去推了他一把说:“怎么不进去?” 他没回答我,我这才看到门前停了辆马车。这马车不似寻常人家的马车,显得高档无比。我寻思着,莫不是有生意上门? 我跑进屋内,阿娘就在里面,除了阿娘,还有一个穿着橘色衣服的中年男人。那中年男人看到了我,笑着向我点了点头。我不明就里,对着阿娘喊道:“娘,是有生意上门了么?” “阿離,不得无理。快来见过你林伯伯。” 看着阿娘一脸庄重的神色,我怯怯地喊了一声:“林伯伯好。” “不敢不敢,书同怎敢冒犯了小姐。”那中年男人满脸堆笑,不住地对着我和阿娘哈腰点头。我顿觉得浑身不舒服,想起秦昊还在外面,于是赶紧跑了出去。 “那书同所说之事,夫人思量好了么,以为如何?” 阿娘看着我跑出去的身影,喃喃地说道:“夫人,什么夫人,我算什么夫人。” 静默了一会儿,丘娘转过身对林书同说道:“承蒙相爷厚爱了,麻烦你转告相爷一声,丘娘和阿離甘愿永居这田园乡村,不求富贵,只求平淡安乐地过一生,望相爷成全。” 林书同皱了皱眉,说道:“夫人真的这样决定了?要知道相爷派我此次前来已是向夫人表明了自己的心态了,夫人莫不是还是在怪相爷么?” “丘娘怎么敢。” “那夫人为何不与我回归相府?要知道,相爷不仅想念夫人,也思念小姐好久了。” 丘娘顿了一会儿,开口说道:“丘娘心意已决,望相爷成全。丘娘自会照顾好自己与阿離,请相爷务牵挂。” 林书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既然夫人决意已如此坚决,那书同也不好再说什么,望夫人与小姐日子安好,书同这就告辞。” 丘娘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林书同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出门。 我和秦昊正站在外面,秦昊皱眉默立不语,一脸凝重。我不知道那个中年男人来我家做什么,但直觉告诉我不会发生什么好事。虽然未历世事,但不知为何,我对那中年男人脸上的世俗跟谄媚感觉很反感,内心希望他能赶紧离开。 我看见那个阿娘要我称呼的所谓“林伯伯”走出门外,在看见我跟秦昊时脸上是一脸诧异和震惊,仿佛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我看着他呆立当地,也是迷惑不解,我抬头看向我身边的秦昊,秦昊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冷酷,但这次不同以往的是,秦昊居然在冷笑。 这情状太诡异了,秦昊的脸上不仅在冷笑,黑亮的瞳孔里闪着仇恨的光,双拳紧握,仿佛随时就能冲上去跟人拼命。我小心翼翼地拉住他的衣角,不明白他为何莫名地激动至此。那中年男子站了一会儿,很快就上马车走了。过了片刻,屋内传来阿娘喊我们吃饭的声音,我推了秦昊一把,秦昊低头看了我一眼,一言不发的进了屋。 阿娘未对那突然而来的中年男人做任何解释,只跟我说是某个远房亲戚。亲戚?在阿娘身边长这么大我还从没见过什么亲戚,不过我也没多问,管他呢,人都走了,不管是什么亲戚也都不会把我们这样的人家放在心上。 但秦昊却让我觉得反常,虽然他平时话就不多,但今天话更是少之又少。我也没什么要好的玩伴,秦昊来了之后他的情绪举动我更是时时挂在心上。这天晚饭后,秦昊照旧帮我和阿娘收拾了碗筷,我从厨房出来,发现他已人影不见。 上卷 第四章:身世悠悠何足问(二) 秦昊不知上哪了,我并不慌,可能上哪瞎逛去了吧。我帮阿娘坐了会儿针线活儿,眼看天色不早了,阿娘打了个哈欠,催我赶紧去睡觉。她并不知道秦昊现在还未归,我敷衍了她一下,待她熄灯后,我偷偷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从后门溜了出去。 我和阿娘睡在临时搭建起来的茅屋里,以前的那屋让给了秦昊。两屋相隔了一个柴房,阿娘向来事多,她没有注意到秦昊也是情有可原。但我可不一样,我现在几乎是整天跟秦昊在一起,他现在还未回,我隐约猜到了他是去了哪。 我猜的果然没错,待我跑到了阿娘放渔船的湖边,也就是我跟秦昊初遇的地方,我看见了秦昊正盘腿坐在船舱上,看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笨手笨脚地爬到了他身边,用手捅了捅他,他转过头,看到是我,一脸无可奈何。我早已习惯了他这副表情,此时正是暮春时节,湖边飞满了萤火虫,一闪一闪的,好像满天星辰就萦绕在我们身边。我好奇地问他:“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难道是想在湖边看虫虫?” 他白了我一眼,我“嘿嘿”地傻笑了起来。 “傻妞。”秦昊说。 “干嘛老是这样说人家。”我不高兴地撅起了嘴。但我并没有生气,我知道他毒舌惯了,要是哪一天他突然变得客客气气的,那我还真不习惯了呢。 秦昊后来没再说话了,只是沉静地看着天空。今天晚上的萤火虫很多,但星星很少。我不知道这黑漆漆的天有什么好看的,我抓了会儿虫子,觉得无聊,秦昊却突然问道:“如果有一天,有个人给你很多钱,很多漂亮的衣服,很多好吃的东西,但代价是你必须在一个地方永远不离开,你会怎么选?” 我被这个突然而来的问题问住了,但我马上就转过弯儿来了,我假装思索了一下,认真地说道:“我当然不会接受了。很显然嘛,虽然我也想有很多钱,很多漂亮衣服,很多好吃的东西,但谁会仅仅为了这些东西去坐牢呢,是吧。” 秦昊沉默了半晌,眯了眯眼说道:“你果然傻。” 我:“……” “但还不算蠢。”秦昊站起了身,我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在心里开始诽腹他。秦昊又说道:“这些萤火虫可真漂亮。” 我看他似乎看萤火虫看得有点入神,想起了阿娘以前教我的一首歌谣,于是说道:“要不我唱首歌给你听吧。” 不等他答应,我便轻声地唱了起来。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花儿睡 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东南西北……” 此时天幕低垂,虫儿纷飞。我在船舱上轻声歌唱,秦昊黑亮的瞳仁里仿佛有无数萤火虫闪动,这画面真美。在此后的漫长的人生里,我遇到了很多人,经历了很多事,有些人走了,有些人来了。但那个夜晚的记忆却一直都如此清晰,让我很多时候都有一种错觉,仿佛它就发生在昨天。在此后漫长的十年过去,我对于骆马湖儿时的记忆好像就停留在这一刻,后来的事情我却记不太清了。 我不记得我是怎样回到家里,也不记得秦昊何时离去,我对于秦昊最后的记忆,除了那首我第一次为他唱的歌,就是那个夜晚里那成群的萤火虫。让我在以后不断的回想,修饰,最终成了一个美丽的梦。 秦昊离去后,我的生活在短短的时间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首先是阿娘病重,我还没从失去秦昊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就被迫面对挚爱娘亲的离去。命运就是这样,你永远也想不到这一刻发生的如此糟糕的事,下一刻会更加地让你难以承受。一连串的打击让我疲惫不堪,我也想不到当时还如此年幼的我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对两个挚爱的亲人相继离开是如何生活过来。也许这也是我那段根本就不愿回想的记忆是如此模糊不清的原因。 阿娘离去后不久,我在乡邻的帮助下办完了丧事,就被一辆莫名其妙的马车拉进了相府。后来我才知道,我原来是程相府的三小姐,当朝权势熏天的卫国宰相原来是我的生父。那个阿娘要我称呼的“林伯伯”的中年男人,是我父亲的手下。阿娘去世后,我远在西京的宰相父亲得知了消息,立刻派了人来接我回家。 回家,不,那不是我的家。即使我嘴上从没说过,但心里也从没承认过。但阿娘离世后,我也没有别的什么人可以依靠,我唯一在心里认可除了阿娘之外的亲人秦昊也无影无踪。 世事多变,有的时候你也只能接受现实,别无他法。我还记得那天我进府的时候春光大好,颠簸了数日的我早已疲惫不堪,车夫掀开了帘子,对还在昏昏欲睡的我说道:“小姐,到了。” 我下了马车,映入眼帘的是一幢幢漆着大红的宏伟建筑,并列在门前的那两座石狮子虎虎生威,口中含着黄金做的铜铃。屋檐上挂着四角琉璃灯,在阳光的照射下看起来色彩斑斓。那两扇巨型的铜门前,站着两个人。 车夫引着我来到那两个人面前,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一个仪静体闲的少女。 车夫恭敬地对他们行了礼,说道:“大少爷好,大小姐好。” 那两人点了点头,那少年看着我淡淡地说了句:“程秋離?” 我在思考我应该回:“是。”或者直接点点头,老实说经历了这一连串变故之后,我不太想说话,整个人变得日渐沉默,太多事情难以言表。所以无论是到达相府或是看到他们,我都非常麻木。但我又想起了阿娘以前跟我说过,大户人家非常重视礼仪,有的时候你就是说错了句话都会受到严厉的责罚。于是我犹豫来犹豫去,最终我是既没回“是”也没点头。 看到我沉默地站在那里,在我身边的车夫也开始尴尬起来,那少女看我一脸茫然的模样,走上前来牵起了我的手,说道:“你别紧张,我叫程清越,他叫程清时。我们都是你的兄妹,以后我们好好在一起生活。” 上卷 第五章:世味年来薄似纱(一) 在那之后,已经十年。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花园里的木槿花依旧每年盛开,花开花落终有时,人来人往皆不遇。秦昊,我终于发现,我遇见了那么多人,最终我只想遇到的,只有你。 “这么晚了,还不睡?” 身后传来程清时的声音,我转过身,看见他一脸疲惫地站在那里,又是帮父亲处理政务吧,我简单地回了句:“嗯,就睡了。” 我以为他会像以往那样淡淡地回句:“好,你早点休息。”没想到他却站在那里盯着我看了一阵,然后说道:“你是不是心里有事?” “额。”我没想到他会问我这个问题,程清时虽然是我的兄长,但毕竟是同父异母,中间还是隔了层膜,平时我们除了基本的寒暄外,也没什么话好讲,他对我也是不冷不热。程相有四个子女,除了我,程清时,还有他的双胞胎妹妹程清越,还有就是程相二夫人所生的女儿程思瑶了,他们全都比我年长。程清时的生母去世得早,现在府里的夫人只有程思瑶的母亲一个,据说是某个官宦人家的千金,被皇上指婚给了程相。但不管怎么说,我平时除了会跟我的大姐姐程清越说几句话外,对于其他的人,我基本上是没什么交集。而且,我总是感觉程清时一直对我有一种说不出的讨厌。 程清时看我久久没回答,以为我又在发呆了。也是,他第一次见我我就一副呆样,不止是他,相府里的人早就已经习惯了,我又呆又傻,老实巴交,既不得相爷宠爱,也没有程思瑶活泼,她还有母亲可以依靠。我更没有程清越那样倾国倾城的容貌。我太平凡了,又不会说话,我的母亲还是骆马湖上身份卑微的渔娘,只是在程相游玩骆马湖时偶然被看中临幸才有了我。我平常在府里也是唯唯诺诺的,下人们都暗地里称呼我为“木头三小姐”。 程清时看我貌似不打算回答,站了会儿就走了。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他和程清越是一母所出,两人为龙凤胎,一个俊美绝伦,一个倾国倾城。不仅外貌无与伦比,气质,涵养,智慧更是世上少有人可比。他们两个在府里最得相爷宠爱,平时无论大小应酬,相爷都爱随身带着程清时。而程清越,早已闺名在外,天下王侯,前来求亲的人数不胜数,更有甚者送了无数金银财宝,只为了能见程府大小姐一面。 但大小姐显然不想出嫁,对于相爷挑拣的婚事也是敷衍。也许是有心上人了罢,相爷也不勉强,许是对过世夫人的歉疚,或是这对兄妹本来就是如此的优秀,程清时和程清越在府里的地位无人可及,就连程思瑶那刁蛮的性子,也得让他们三分。 程思瑶是府里的二小姐,长得娇艳可人,但比起程清越那倾国倾城的风姿,还是矮了一寸。但比起程思瑶,我又不知矮了多少寸。但我不在乎,自从阿娘离世,秦昊出走,这世上已没有什么人和事能让我上心,我平时在府里安安静静,每天除了吃喝就是做做针线活儿打发时光,日子过得如流水样。相爷也没对我做过什么别的要求,许是觉得我本来就不出彩,这样老实本分的就挺不错的吧,让我衣食无忧,就是对我母亲的最大弥补了。 在府里的十年,每天过得虽然还算平静,但心里却没有一天不想起秦昊。我想这么久了,他会不会忘记了我,我想会不会有一天他会回去找我和阿娘,他会不会来打探我的消息。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我到最后总是对自己说:“唉,程秋離啊程秋離,你总是想太多。” 一阵风吹来,我不禁又叹了口气。玉梅提了盏琉璃灯来寻我,看见我说道:“小姐,不早了,该回去歇息了。” 玉梅是我来到相府后就一直照顾我的贴身侍婢,比我年长十岁。更多的时候,我是把她当成姐姐看待。在这个偌大的相府,除了十天半月都见不到一次面的父亲和客气疏离的异母兄妹,我也真正算得上是孤家寡人了,平常能说说贴心话的也就只有玉梅。我接过玉梅手里的琉璃灯,看着她披了件外衣就出来寻我,心里终究还是有点过意不去。 “玉梅,以后别大晚上的出来寻我了。我也不去哪儿,逛累了我自己会回去的。”我提着琉璃灯往闺房走,玉梅跟在我后面,嘴里是一如既往的“哀怨腔”:“我说小姐啊,你要是真的心疼奴婢以后大晚上的就不要往外面跑了。虽然说现在太平无事,但你一个女孩家晚上在外面瞎逛你说让我们这做下人怎么能够不担心?这万一要是出点什么事儿,相爷怪罪下来,我可担待不起。” “好了好了我知道啦,明天早点回去不就成了嘛。”我敷衍道,看着玉梅那一脸无可奈何的模样,不禁想逗逗她。但这个想法还没实施,玉梅就一脸正经地说道:“我不是开玩笑的小姐,明天相爷就从丹州视察水灾回来啦,据说应国君的安排,相爷要为这次水灾举行祭祀大典,祈求天神保佑,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哦。”我木然地应了一声,推开房间门,“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玉梅脸上抽动了一下,继续说道:“国君对这次祭祀大典看得很重大,相爷这阵子也没少筹划。昨天听二小姐说这次祭祀大典不仅西京城内的名门贵族都要参与,就连分封在各个属地的藩王都要赶来。二小姐说了,明天相爷回来后在家宴上肯定要宣布这件事儿,三小姐你不呆在屋里好好准备准备,大晚上的跑出去瞎溜达……” 我慢条斯理地褪下了衣衫,玉梅为我打来了洗脸水,嘴里还没停,一直絮叨絮叨。祭祀大典,呵呵,估计又是各家小姐一出大展才艺的好机会,京里未成婚的青年才俊不少,每逢什么节日庆贺祭祀之类的,对于我们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来说,就是一场“相亲大会”! 上卷 第六章:世味年来薄似纱(二) 不管是“相亲大会”还是祭祀大典,都跟我没有什么关系。说穿了,我就一闲人,而且,就算我想表现,我也没啥才艺呀,难不成叫我去祭典上表演女红? 玉梅似乎仍然没有放弃,早上起来还跟我说这事儿,无非是想叫我改改这懒散的毛病,争取在典礼上露露脸。在她看来,似乎我们这些世家大族的小姐们除了这种活动外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打发时光了。但她显然错了,我现在是个小姐,但我过去不是个小姐;我表面上是个小姐,但我内心里不是个小姐,我虽然是个小姐,但我只是相府里默默无名的“木头三小姐”。 木头三小姐既不会琴棋也不会书画,除了一手针线活儿做的拿手外无任何值得人注目的地方。我百无聊赖地吃完早餐,翠云跑进来通报说中午相爷回来,要在厅里备家宴,各房小姐记得在家宴开始之前到门口迎接相爷。 翠云是二夫人房的丫鬟,平常也不怎么走动,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现在已经快中午了,我磨磨蹭蹭地吃了一早上的早餐,不知待会儿还吃得下否?在玉梅那恨铁不成钢的眼光中,我只能又慢慢吞吞的换了便衫,带着她去门口迎接相爷。 途径相府花园,我又想起了秦昊,心里一阵酸楚。不过还好,我已经习惯了想念,这种情绪,忍一忍,便过了。 到了门口,程清时和程清越已经站在了那里。这两人真是人中龙凤,不管到哪里都是这么地引人注目。程清越首先看到了我,对我招了招手。我走过去,她笑吟吟地上前说道:“妹妹最近是不是太忙了,我们姐妹俩好久都没走动了。” “我有什么可忙得。”我拉了拉她的手一起往门口走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除了一天到晚吃饭就是睡觉,哪像你,闺名在外,想喘口气都没时间。” 程清越推了我一把,嗔道:“好啊程秋離,一阵子没见,嘴越能贫了!”程清时离我们不远处,看着我的目光不咸不淡,不知是不是离得太近了,我跟程清越的调笑传进了他耳朵里,他微微地皱了皱眉。 正当我跟程清越说着话儿时候,程思瑶挽着二夫人的手来了。我应了声“二夫人好”便退在了一旁,程思瑶照旧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娇艳的脸庞不可一世。她看都懒得看我就跟程清越说话去了,二夫人倒是用手理了理头发,漫不经心地问了我的近况。我也没别的事儿,回了几句也就无话了。很快,我又是一人独自伫立在一旁了。 程清越也被拉了过去,估计是祭祀大典的事吧,她们说的正欢,程思瑶与程清越面和心不和,两人一直暗中较着劲,但显然,她要赶上程清越,还是有很长一段距离的。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马蹄声,估计是相爷回来了。玉梅从背后推了推我,示意我别老像木头样傻站着。我觉得很不耐烦,但还是打起精神来应对了。相爷从门外进来,首先是程思瑶率先甜甜地叫了一声:“爹爹!” 二夫人迎上前去,拉起相爷的手,话未出口,泪已先流,开始了长长道不尽的相思之情。相爷点了点头,拍了拍二夫人的手,说道:“这些日子府里扰烦你了。”说罢转头对程清时说道:“清时,清越,你们跟我来一下。” 二夫人对这句不冷不热的回应还没反应过来,程清时和程清越已经跟着相爷往书房远去了。很快,刚刚还热热闹闹的场面一时冷清了下来。二夫人一脸尴尬,程思瑶气得脸都白了。幸好下人们不多,看到这场景,也都各打眼色散了。我不由得觉得好笑,但看程思瑶显然生气了,我要是再不走,待会儿她肯定要来挖苦我泄恨了。 虽然平时也被她挖苦得不少,我也装傻充愣没听见,但我平常对她也是能避则避。回到房里,我又犯困了。玉梅拿来了女红,说道:“小姐你还是勤勉一点吧,总是这么懒懒散散的,府里的情况又不是不知道,难道小姐真是要被人一辈子瞧不起吗?” “唉。”我无力地叹了口气。小的时候总是希望衣食无忧,如今现在锦衣玉食,倒不如跟在阿娘身边过得苦日子来得快活儿。我心里憋闷,但知道玉梅也是为了我好,于是有一针没一线地缝了起来。府里的人都说三小姐除了女红是一无是处,但他们不知,我其实是有很多爱好的,比如采莲,比如摸鱼,还有烧菜。 做了一下午女红,二夫人中午安排的家宴推到了晚上。饭桌上照例是一派和睦气象。我小筷子小筷子地吃着菜,默不作声。程思瑶不断打趣,引得相爷哈哈大笑。程清时倒是肃穆,他向来就这样子,不过相爷就喜欢他这调调,说这点最像自己。 饭到中旬,程清越斟了一杯酒,说道:“爹爹劳苦奔波,女儿敬爹爹一杯。” 相爷欣然接受,程清越说道:“不知国君对这次祭祀如何安排,爹爹是主持这次祭祀的主要人物,女儿能帮得上爹爹什么忙么?” 相爷慈爱地说道:“清越真是越发的懂事了。这次祭祀虽是由我主持,实际上国君也会亲临到场。城内名门贵族都要携带家属参与。到时你们可得要好好准备,不得给我程府丢脸。” 程思瑶兴致勃勃地插嘴道:“国君也会到场么,这么说不仅太子会来,连那个龙阳秦……”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了,我抬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程思瑶用手捂住嘴,脸色发白,程相满脸怒容。 二夫人显然也被吓到了,她狠狠地瞪了自己女儿一眼,不住地为程相斟酒,口里说道:“孩子不懂事,相爷莫怪,莫怪!” 程相刚才还和蔼的脸上顿时冷若冰霜,他对程思瑶说道:“我看是好一阵子没督促你,整个人是越发的任性妄为起来了。这么大个人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还不清楚?平常不好好用功学学你大姐也就算了,这份浮躁的气性,我看还当不如你妹妹秋離。” 上卷 第七章:众里寻他千百度(一) “额。”我顿时无语,教训程思瑶也就算了,干嘛还扯上我?看着程思瑶和二夫人那向我投射来的杀人样的目光,完了,接下来几天没安生日子过了。 程思瑶用手捂住的嘴传来了啜泣声。也是,比不过举世无双的程清越尚可以自我安慰理解,但要是连我这个一无是处的“木头人”都被拿来跟她比较的话,这简直是对她巨大的侮辱。 而且父亲刚刚还说她不如我。 好吧,我一方面同情地看着她,一方面又不明所以。父亲平时很少动怒,不知程思瑶到底犯了什么错。这场家宴最后在程思瑶那致命的错误中苍然结束。 一连几天,府里都忙里忙外。程思瑶倒是没来找我的茬儿,这令我感到些许意外。我一如既往的吃吃睡睡,消沉度日。半月过后,程府终于迎来了卫国国君重视非常的祭祀大典。 祭典当天,玉梅兴致冲冲地拉着我到现场。我百无聊赖,本来想推脱继续在家里睡大觉,但是还是没有拗过她,再加上相爷重视非常,家里不管小姐还是下人们,除了留了几个看门的,基本上都走了个精光。看到他们兴致那么高涨,我不禁也有点好奇,于是在玉梅的怂恿之下,我这个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闲散懒人终于也下定决心出去见见世面了。 来到典礼现场,国君果然给力。整个场地虽然人山人海,但在禁卫军的管理之下还是井然有序。我和玉梅换了男装,本来我已向父亲请示我无意参与,相爷也知道我的德性,没有强求。或许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带我或不带我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差别吧,再说了,虽然国君明确要求大臣要携带家眷,但那也是相对来讲。像我这种外人基本上都不知道的“程三小姐”,相爷当然是另作要求了。 大街上很是热闹,我和玉梅在人群中窜来窜去,想找到个好位置观看。本来就是盛夏,骄阳高照,没过一会儿我的后衫基本上就全湿了。这人可真多,很快,我和玉梅就被人流给冲散了。 人山人海,我四处寻找玉梅。她刚刚还拉着我的袖子,这会儿连个人影都没有。我心急如焚,再加上骄阳似火,闷热难耐,没过一会儿我就觉得头晕。周围的景物仿佛都在摇晃,我勉力支撑,跌跌撞撞地跑出了人群,找了个角落坐下。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里咒骂着这该死的天气。远处有个老婆婆在吆喝着卖凉粉,我打算过去看看,买碗凉粉解解暑。刚到摊子边上要了碗打算付钱,突然有个人插了进来说:“这凉粉我全要了。” 我抬头一看,是个白衣公子,一双黑墨般的眼睛满含笑意,长得可谓是温文如玉。 “好一个美男子!”我在心里暗暗赞叹。但我嘴上可不会轻易退让,我马上反驳道:“为什么,这凉粉大家都可以买,你凭什么独吞?” “不好意思小兄弟,我现在急需这凉粉解暑。这样吧,我出双倍价钱,你的那份我赔你,行不?”那男子嘴上不紧不慢地说道,手却往后挥了一下,立刻就有四五个人上来搬凉粉。我急了,紧攥着手里那碗死不松手,嘴上不住叫嚷道:“来人呐!来人呐!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强抢凉粉!” 那男子哭笑不得地看着我,我狠狠地瞪着他,老婆婆打圆场说道:“哎!哎!两位公子何必为几碗凉粉争执,刚好老妇家里还有许多,不如两位公子到我家去,要多少,有多少!” 这明摆着就是拉生意嘛,我翻了个白眼,如若不是口里渴的要死,我才懒得争呢。那男子听了却仿佛很是高兴,说道:“真的吗,真的吗,那赶紧带路,你的凉粉我全包了!” “嘿!”我叫了一声,那男子才回过神来,笑笑说道:“这位小兄弟意下如何?如若不去,你手里的那碗我请了吧。” 素不相识,怎可平白受人家之恩?再说我不止只想喝一碗,但瞧他那架势想必也不肯再让了。我低头想了想,觉得还是先把口渴解决了再说。于是尾随了他去了。 到了那老妇家门口,一个清秀水灵的姑娘跑了出来,叫了声:“奶奶,今天这么早就回来啦。” “沫儿,今天带去的凉粉不够了,我带客人回家拿些凉粉。”那老婆婆边说道边往厨房去了,那姑娘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男子和他侍从,脸一红,低下了头,细声细气地说道:“我叫沫儿,两位先里面坐吧。” 那男子倒不拘束,进了屋里很随和地就坐下了。沫儿端上了茶水,羞涩地说道:“我们家里也没什么好茶叶,希望公子不要嫌弃。”说罢退立一旁,偷偷用眼瞧他。 看到她这副羞涩的模样,我不禁想到了当年的秦昊和我。都是女人,我心知肚明,这男子还真是处处遇桃花啊。我低下头,默不作声地喝茶。听到那男子随和地问道:“你叫沫儿?” “嗯。”那姑娘娇羞地应了一声,随后说道:“敢问公子大名?” “哦,我叫卫思琪。平民百姓,何来大名之说。”那男子笑了笑。 我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老婆婆进门来,端着一大碗凉粉说道:“凉粉我都已装好。两位公子可是渴了,先吃碗镇镇暑吧。” 我赶紧拿过一碗,不顾形象地大吃起来。卫思琪却站起来说道:“多谢婆婆美意,但我还有急事儿,就不多耽搁了。”说罢拿了锭银子放在了桌上,带着他的随从旋风般地走了。 他还真是来去匆匆。吃完凉粉,我又逛到了大街上,刚走出巷子没几步远,玉梅就急冲冲地跑来说道:“哎呀小姐你可让我好找。大小姐已经给我们留好位置了,就等着你哪!” 什么啊,明明自己跑得人影都没。我不满地在心里嘀咕着,问道:“大姐知道我们出来了?” “嗯……本来我正当心急如焚地找小姐你的时候,刚好撞见了玉兰,她问我干吗的,于是我就告诉她了。玉兰听后赶紧找大小姐去了,于是大小姐叫玉兰传话来说她给我们留好位置了。小姐,我们别耽搁了,赶紧走吧。别让大小姐等急了。” 上卷 第八章:众里寻他千百度(二) 玉兰是大姐房里的贴身侍婢。这算个什么事啊,我在心里哀嚎道。我一点都不想和他们在一起,特别是程思瑶,要点自由就这么难吗。没办法,大姐都这样为我安排好了,我只好跟着玉梅不情不愿地走了。 来到了祭场,玉兰带我们到了祭祀场地旁边,那里早就准备好了椅子水果糕点。我到了大姐身边坐下,这里比其他位子来说相对不起眼。程清越看到了我,偏过头来对我说:“哟,三小姐,得你亲临大驾。” 我撇了撇嘴,看到了程清时还有程思瑶以及父亲二夫人一干人等,连林书同也来了,站在父亲身后,正低头跟父亲说着些什么。他是父亲的心腹,平常我在府里也偶尔撞见他,会不咸不淡地叫他一声:“林伯伯。”程思瑶也看到了我,讥笑着说道:“哟,木三也来啦,稀奇呀!” 木三是她叫我的别名,即木头三小姐。我就知道她嘴里向来没好话。我别过头,装作没听见。程清越偷偷地低声跟我说道:“你来得还真及时,刚好法师作法和诵经这部分都已经过去了。接下来是公主小姐表演才艺和王公贵族大臣颂祷部分。待会儿,你就看我怎么技压群雄吧!” 按照卫国的规矩,祭祀一般是法师作法和和尚诵经完毕后,就是典礼正式开始了。说是祭祀,重头戏还在是典礼。公主小姐们拿出看家本领,表演才艺,然后是王公贵族和大臣们集体祈祷,向上天证明其诚意。哪家的小姐的表演最出色,表明哪家心意越真诚。卫国已经好久没搞这么大型的祭祀活动了,我看向在场的小姐们,脸上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态。 场上顿时一片寂静,过了一会儿,一个老太监缓缓地走上前来说道:“奉国君之命,典礼的前半部分已经结束,后半部分正式开始!” 场地上顿时一片欢呼,我看向前方,来的人太多,前方的人在我眼里基本上成了一个小黑点。那坐在正中央的,应该就是卫国国君了吧。我对这国君素来没什么好感,传闻他矫勇善战,为卫国的江山立下不少汗马功劳。但他这皇位可来得不怎么光彩,弑兄夺位不说,人还喜怒无常,十分暴虐。但虽然如此,卫国在他的铁腕手段控制下倒也很少生事端。 据传闻来讲,他现在也应该有四十多岁了吧。这皇家典礼真是不办则已一办就隆重无比,不仅朝野众臣,连王公贵族都来了。说实话我对这场面可不怎么喜欢,甚至有点想逃避。 很快,台子便搭好了。第一个上场的就是程清越。只见她微微一笑,穿着典雅的素衫,在台子正中央不紧不慢地坐下。玉兰抱着那把焦尾琴上前,程清越接过,素手拂了几下,试了试琴音,接着就行云流水般地弹奏起来。 她弹的是《阳春白雪》,以前在府里也曾听过。这曲子清新舒畅,活泼轻快,生动地表现了冬去春来,大地复苏,万物向荣,生机勃勃的初春景象。用在这里表现了卫国的欣欣向荣是最好不过了。程清越不愧为才女,一身素衫,清丽脱俗,一把焦尾琴,无任何伴舞,陪饰,曲音流畅,令人心旷神怡,仿佛看见了一幕幕生机盎然的景象从眼前流逝。 一曲终了,周围的人还仿佛沉浸在琴音中,久久无法自拔。国君首先叫了声“好!”隔着老远传来。程相脸上也是掩饰不住的得意,我在心里也是不禁地由衷赞叹。倒是程清时,我看他脸上虽然是一副往常的淡然神态,但却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 程清越走下台来,得意向我挑了挑眉。我笑了笑,感觉程清时今天貌似不太高兴。果然,程清越一在我身边坐下,程清时就偏过头对她说:“鹤立鸡群。” 词不是贬义词,但他声音虽小,却怪里怪气的,听着好像有股酸味。程清越坐在我和他中间,有点尴尬。我一本正经地看着台上,装作没听见。 很快,第二位上场了。这女子带临了几个女随从一身戎装上场,我以为她要表演什么射箭之类的,没想到她却拿了把古剑翩翩起舞了起来。 以剑起舞,我还没见过。她的舞姿清光凝练,节奏鲜明,进退有度,起止爽脆。看着看着,竟也觉得有种别样风味。我津津有味地看着,想这卫国倒还真是人才辈出啊。 很快,典礼上一个又一个小姐表演上台。一个下午很快过去了,到了快黄昏的时候,那老太监终于宣布最后一项祷告事宜了。我打了个哈欠,欣赏了一下午的歌舞表演,眼睛也看累了,心里想着快点回家。没想到程清越却转头对我说:“现在就累了?待会儿晚上国君还要宴请群臣呢。” 什么?我崩溃了,觉得自己就不该来。我不情不愿地随着大众站起来,我的座位刚好就在祭坛旁的台阶边上,我看见国君带了一群人缓缓地向祭坛走来。 国君拿了把木头做的古剑,身后跟着有众妃嫔和众亲王。据说卫国国君暴虐无常,他的妃子们也被折磨的所剩无几。不过这不是主要原因,据谣传讲国君喜好美貌男子,就是所谓的“龙阳”。 我偷偷地抬头细看,果然他的妃子没几位,而且个个年老色衰。估计是太久没充盈后宫了。 忽然,我觉得国君身旁站着有个穿着月牙白礼服的人好像在打量我,我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不禁意外,这不是那个上午跟我争凉粉的公子么! 此时的我已换了女装,但看他眼神,想必他也应该认出了我。该死,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卫思琪,卫思礼。卫国现在的太子是卫思礼,那毫无疑问,他就是国君的三儿子卫思琪! 我在心里暗叹倒霉,只希望他大人有大量,别记恨我才好。他看了我一会儿就转过头去了,我舒了一口气,但很快,我又被另一出意外给震惊了。 不是惊奇,也不能说是意外,准确来说应该是愕然。 我看见了秦昊。 上卷 第九章:众里寻他千百度(三) 他就站在卫思琪的旁边,穿着金丝镶边的黑色礼服,在我跟卫思琪视线接触的时候,他回过头来看了我一下。 虽然只是一眼,但我马上就认出了他,即使相隔了数年,但他的那张艳丽绝绝的面庞,即使只是一眼,依然让人过目难忘。 多年未见,除了那倾城的容颜依旧,他的气质也更加地淡漠和疏离。我不知道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我肯定的是,他就是秦昊,我梦里百转千回日思夜想的秦昊。 我仰着头,直直地盯着他,他已经回转了头去,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看见我,如果他看见了,还认得出我吗?我感觉脸上湿湿的,程清越推了下我,说道:“你怎么哭了?太激动了吗?” 我迅速地低了下头,感觉手脚都在颤抖,周围天昏地暗的,我什么也听不见,我很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祭祀大典结束后,国君带领群臣回宫,我跟随着父亲进了皇宫,筵席摆上,我四目张望没有看见秦昊,于是找了个借口偷偷溜了出来。 我在皇宫里漫无目的地走着,躲过了那些太监和宫女,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我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所以我现在很想找到秦昊,我要问他:“我是丘離,骆马湖上的那个丘離啊,你还记得我吗?” 走了好久,我才开始后悔了自己的冲动行为。我从没来过皇宫,这道路曲曲弯弯的,七拐八拐,别说找到秦昊,我连怎么回去都不知道。 我暗骂着自己愚蠢,也不知道到了哪里,四周是大片大片盛开着的鲜花。我猜想可能是在哪个花园,突然我听见前方貌似有人来,我灵机一动,躲在了一丛草丛后面。 一阵脚步声响,我屏住声气,听见一个女声气喘吁吁地喊道:“秦昊!秦昊!你给我站住,秦昊!” 秦昊?我愣了,心咚咚咚地跳了起来,差点就要蹦出草丛去了。我勉力克制住了自己,在草丛中扒开了一个小洞,看见一双穿着纹龙花样的靴子在我面前停住,冷冷淡淡的声音传来:“你到底有什么事?” 这声音太过熟悉,仿佛就回响在昨天。我死死地咬住嘴唇,那女子停下脚步,说道:“我只想问问你,你那天,那天,对我说的,到底,到底算不算数?” “我对你说什么了?”秦昊一脸漠然。 “你!”那女子气急败坏地差不多就要跳脚了,她面色潮红地说道:“你那天明明说了的,我若是,比武胜了你,你就,你就……”说到这里,声音细如蚊呐,几不可闻了。 我借着朦胧的月光向她看去,原来是白天在典礼上表演剑舞的女子。她的一身戎装还未换去,直直地站着,眼眶周围红了一片。 “不要这样,宋玉,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原来她叫宋玉。 “是啊,我知道……但是那又怎么样!我又不在乎。”宋玉眼睛含着泪水,但秦昊仍然不为所动。 “既然你都知道,那还用我多说吗。你这样,对谁都不好。”秦昊抱着双肩,看着天上。 呼呼呼,一阵冷风吹过,宋玉定定地看着秦昊,良久,她低下了头,捂着脸,跑了。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算什么,表白失败?哎,我都有点同情她了。 “出来吧,你还要在那里躲多久?”听到秦昊的声音在我头上响起,我才猛然惊觉,赶紧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也不知道刚刚我爬在地上的不雅姿势被他看去了多少,算了,反正我在他面前也丢人丢惯了。 我抬起头看他,他比我高太多了,即使我仰着头,也只能够看到他的下巴。他还是那副老样子,气定神闲。 “我……。”我刚说了个我字就不知道说什么了。他眯了眯眼,说道:“你是?” 我说:“我是程秋離。” “哦,你好,程秋離。”秦昊放下了双手,“你是程府的人吧,你不在前面筵席上坐着,怎么跑这儿来了呢。” “秦昊,我是程秋離,程、秋、離。”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着,故意把“秋”和“離”这两个字咬的特别重。 他看着我,脸上没有别的表情,他说:“我知道你是程秋離啊,你刚刚不是说了吗。怎么,需要我带你回去吗?” 我没有说话,他是真的不记得我了,还是故意的?可我从他脸上看不出来一点儿讯息。我感觉他可能是在逗我,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去理会一个不相干的人,如果他对我是一点印象都没有的话。 但他为什么不认我呢?我不明白。我感觉心里仿佛装了一个千斤坠,带着我的失落和悲哀,一点一点地,往下垂。 也许我该跟宋玉一样地跑掉,但我怎么也迈不动脚步。秦昊转过身背对我说道:“你还准备在这里待多久,筵席就快结束了。” 我还没张口应答,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各种叫喊声此起彼伏,宫女太监们全都往西北方向涌去。发生什么事了,我看见秦昊快步往前走去,于是也傻傻地跟了过去。 我一路紧跟着他,看着他的背影,时光仿佛又倒回了十年前。不,我甩了甩头,想让自己清醒点。很快,我们来到了皇宫大厅内。黑压压地,跪了一大片人。 进了大门后,秦昊很快就人影不见了,我挤到了程清越身边,不解地问她:“我才刚离开一会儿,发生什么事啦。” 程清越赶紧拉过我坐好,低下头小声告诉我说:“你不知道,有人给国君下毒。” “啊?”我有点惊讶,“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你离开后不久,本来国君还好好的,坐在上面谈笑风生。不知为何突然就一头栽了下去,不省人事。”程清越皱着眉头说道。 这事发生的太突然了,看着大厅上跪着的人,我突然有种预感麻烦会上身。父亲和程清时也不知去哪了,我看见卫思琪站在上面,指挥着人手。我看着他时他好像还不忘记回转头来看我一眼,触及到他的视线,我赶紧别开头去,装作很随意自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