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我妈被叼走   我出生那天,惊动了白家村所有的老老少少。   我刚落地,接生婆刚剪断脐带,我妈还没来得及看我一眼,就那么躺在炕上,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畜生叼走了。   地下留下几个那畜生的血印子,血是从我妈下身流出来的。   听说爷爷集结了村里好多人到山上找了一整天,可是一无所获。   却捡回来一只小奶狗,看大小,刚出生几天,冻得瑟瑟发抖,爷爷把它放到我身边的时候,我立刻止住了哭声。   说来也怪,自从爷爷回来后,精神就一直不好,几天的功夫人就没了。   村里人都说,我妈的失踪和爷爷的死都和我的出生有关,是我克的,我爸听了这话,对我更是不理不睬。   过了不久,家里来了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我的后妈,她看着比我爸年轻多了,听说还是个未嫁人的大姑娘,怎么就看上我爸了。   自从娶了后妈,我爸对她是千依百顺,她要星星绝不给她摘月亮。不过我的苦日子来了,本来我爸就不待见我,现在后妈来了,更是如此。   我稍微懂事点,就开始帮她干活,家里烧火做饭、砍柴洗衣服都是我干。可就这样,她还是看不上我,动不动就打我,有时候连顿饱饭都不让我吃。   家里陪我长大,和我作伴的只有爷爷捡回来的那条狗,它现在长得比我都要壮实。这是条母狗,一身白毛,没有一点杂色,修长的身子,尖尖的嘴,村里人说这是只猎犬,冬天可以留着抓兔子、抓狐狸,可我舍不得用她。   她是大雪天被捡到的,我叫白光,就给她也取了个名字:白雪。   后妈不喂她,我就偷偷把我吃的东西分她一半,我宁肯自己挨饿,也要让她吃饱。   渐渐的,后妈越来越过分,她嫌家里的炕睡三个人太挤,竟然叫我去狗窝和白雪一起睡,我瞪着眼睛看着我爸,可我爸低着头就像没听到一样。   去就去,就算和白雪一起睡狗窝,我也不愿在家里看他们的脸色。   来到狗窝,我红着眼眶抚摸她雪白的毛发,她好像知道我的心事,温柔的看着我,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好像在安慰我。   虽然经常喂白雪,可狗窝我还是第一次进来,这里没有遮挡,只是上面有几块烂木头,四处透风。   我紧了紧衣服,白雪把她毛绒绒的大尾巴盖在我身上,紧紧往我身上靠,让我靠着她的身子取暖。   我觉得白雪不是只狗,而是人,和我一样的人,我们两个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我都会笑着叫她“姐姐。”只有她对我最好,在我挨打的时候护着我,在我需要的时候陪伴我。现在她就是我的亲人,每次我这么叫她的时候,白雪都会发出呜呜的声音。   这些年,每到半夜,我总感觉黑夜中有一个穿着红衣红裤,看不清脸的女人在盯着我,有时候还用鼻子往我身上嗅。   每次我一激灵惊醒,都是浑身一身冷汗,可是睁开眼,眼前只有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在白雪的陪伴下,我长大了,个头比我爸还高。   念了几年书,就开始帮我爸到地里干活,不光地里的活,家里的活也都是我。   后妈从来没上过山,每天就负责在家里描眉画眼,打扮着好看。也是奇怪,这些年我已长成个十八岁的大小伙子,可是她的容貌却从来没有变过。   “白光,你死到哪去了,怎么还不做饭?”后妈看我从地里回来,把抱着的一堆柴火扔在地下说。   到了该做饭的时候,可我刚从地里回来,水还没喝上一口。   我忍着口渴,蹲下来生火,昨天刚下过雨,柴火潮湿,一时点不着,弄得满屋都是烟,我咳咳的咳嗽着。   后妈咳嗽着从里屋出来,大声呵斥:“你这是干什么呢?生个火都生不着。”   我低着头说:“柴火湿……”   话还没说完,她一脚就踹过来:“你这个废物点心,给我滚到一边去。”   我刚想挪动地方,她又是一脚:“我让你滚,你就滚,你滚了,谁来做饭?”   现在我已经不是小孩了,她怎么还是说打就打,我瞪了她一眼,捂着腿,强忍着怒火,继续生火。   其实我完全可以反抗,之前她打我的时候,我反抗过几次。可一到晚上,就听到里屋我爸凄惨的叫声,我偷偷趴在窗户上看到,她竟然让我爸跪在地下,不断的用棍子抽打他。我知道,她是把气撒在我爸身上了,所以这些年就一直忍着。   可越着急,越点不着,越点不着,后妈就越是打我。   突然白雪冲了进来,呲着牙,愤怒的看着后妈,“汪汪”的叫个不停,还伸出前爪想要上前抓她。   后妈气得拿起笤帚就要打她:“你个小畜生,还敢对着我叫,这些年是反了你们了。”   我忙抱着白雪护住她,反正我从小被打到大,已经习惯了,被打几下不要紧,可我不能让白雪挨打。   一下,两下……我咬着牙忍着,直到她打累了,才停住手。   我看了一眼角落里的我爸,我爸低着头一声不吭,从小到大,只要后妈打我,他总是这样一幅窝囊样子。   这些年后妈没变,可他却老了不少,他的背整个都驼了,头发花白,脸色发青,明明刚四十岁的人,可看着却像六七十岁的老头。   晚上回到狗窝,这几年,我把狗窝重新收拾了一番,四周用木板围起,还做了个窗户,就像个小房子一样。我们呆在里面住得也算舒服,起码晚上睡觉的时候,能伸开腿。   我脱下上衣,身上是一道道血痕,这个女人可真够狠的,这些年,我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抚摸着身上的伤痕,想起了我妈,要是自己的亲妈在,我绝不会受这样的委屈,想着想着我不由的眼眶湿润。   白雪看我这样,用舌头舔着我的伤口,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好像在劝我不要难过,我摸着她的头说:“白姐,你放心吧,我没事,我身子结实,只要你没事就行。”   听我这么说,突然白雪的眼里噙满泪水,我忙抱着她说:“好了,好了,怎么我不伤心,你反倒伤心起来了。你放心,总有一天,我要让那个女人好看。” 正文 第二章 一道白光   白雪继续舔着我的伤口,也是奇怪,从小到大,每次我挨打,只要伤口被白雪舔过,就不会那么疼了。   我点上蜡烛,又拿起那本泛黄的书,这书是我小时候在地里干活的时候捡到的。已经有些年头了,书皮和书页都泛黄了,里面有些字和图我看不懂,不过我没钱买其他书,每天睡前都会翻上几页。   半夜,屋里传来凄惨的声音,我知道是后妈在打我爸,她白天已经打过我了,现在又打我爸,还有完没完。   我愤怒的起身,来到里屋,借着灯光看到,我爸跪在地上,后妈拿着一根棍子,一只脚在地下,一只脚站在凳子上,不断地抽打我爸,我爸在地下不断哀嚎求饶。   “住手。”我大喊一声。   我爸是她男人,就算再怎么窝囊,也不能这么对他,这是我第一次反抗。   后妈听到我的喊声,停下手,腿从凳子上下来,恶狠狠的说:“怎么,白天你没打够,晚上还想来,行,今天老娘就敞开了来,你给我跪下。”   我给她跪?我白光上跪天下跪地,中间跪父母,她算什么东西。   反正已经闹翻了,我硬着脖子说:“我怎么惹你了,我爸怎么惹你了,这些年在这个家你还没打够吗,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的话彻底激怒了后妈:“你小子长大了,想反抗了?你爸还不敢,你就敢说这样的话。”说着她拿着棍子就上来了。   我爸忙转身吼着我:“小光,快给你妈跪下,你这个不听话的孩子。”   我妈?我亲妈在我出生的时候就失踪了,她是后妈。   就在后妈要打我的时候,突然我的眼前闪过一道白光,白雪冲了进来,一下把我后妈按到在地,她呲着牙,瞪着愤怒的眼睛“汪汪”直叫。   不过我后妈也不是善茬,她竟然一个翻身把白雪压倒在地,我都看呆了。我和白雪经常玩闹,我的力气都没有她大,她一个女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我爸大喊:“小光,你还不拉住你那条狗。”   就在这时,突然没电了,四周一片漆黑,我听到白雪“汪汪”的叫声,还有后妈“啊”的一声。   突然,我又看到那个穿红衣红裤的女人,仍然看不清她的脸,可我感到她身上的红衣红裤在夜色中看着比平常都要红,红得就要冒火了。   “小光,你愣着干什么,快叫住那畜生,千万别伤着你妈。”我爸又大喊。   后妈这么对他,可他还是护着她,我才不叫,让白雪给她一个下马威也好。   这时一股手电的强光刺过来,红衣红裤女人瞬间消失了。   我爸拿着手电,重新推上电闸,屋里又亮了。   我顺势叫了声:“白雪,过来。”   白雪呲着牙,不情愿的来到我跟前,对着我摇了摇尾巴。   我爸赶忙到后妈跟前,扶着她关切的问:“怎么样,有没有事?”   我看到她的头发散了,衣服也破了,胸前有两道轻微的抓痕,她看到那两道抓痕时,“哇”的一声就哭着大喊:“我的老天爷呀,这畜生都欺负到我身上了,我可没法活了呀!”   我爸忙安慰她:“没事,没事,就是有点红,没破皮,没出血,没事的。”   可后妈仍然不依不饶:“没事?你没看都红了吗,你们现在是一家了,连条狗都跟你们一起姓白,还起个人名,我是外姓人,那我走!”   我爸忙拉着她又是一番哄劝,好不容易把她哄好,又对我大吼:“还不去把赤脚医生请来。”   她身上就是红了点,根本就没事,大不了拿肥皂水洗洗就行,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可是看到我爸生气的样子,我无奈的拉着白雪出了门,反正我也不想在屋里看着她哭天喊地。   现在已经十二点多了,村里人都睡了,我上哪找人?想到刚才后妈把白雪按在地下的架势,白雪不会有事吧?我忙借着月光检查她的身体。   突然我发现,白雪雪白的肚子上被血染红了一大片,她真的受伤了,她的肚子上有一个洞,像是牙咬的。   可是谁有这么锋利的牙齿,能咬破她的皮?我摸着她的肚子急切的问:“疼吗?都怪我,让你受了伤。”   白雪呜呜的叫着,摇着尾巴,好像在告诉我,她没事,我脱下衣服帮她包扎了伤口。   抱着她在外面睡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我看到她肚子上的伤,一夜之间竟然愈合了,只是留下个小小的疤痕。虽然感到奇怪,可我还是抱着白雪高兴的说:“太好了,你没事了。”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的时候,就见家里炕上坐满了人,都是村里的女人,刚进院子,就听到后妈的声音:“哎呀,你是不知道呀,昨天这个白光竟然和他养的那条狗一起来欺负我,你说我辛辛苦苦从小把他拉扯大,他竟然不识好歹。”   坐着的那些女人纷纷说:“是呀,你这个后妈不好当呀。”   “这小子,肯定是仗着自己长大了,翅膀硬了,就不懂规矩了,一定要让他给你赔礼道歉。”说话的是我五婶,她和我后妈关系最好,两个人经常在一起打扮,说东家长西家短。   我不识好歹?我看是她不识好歹,白雪是伤了她,可就是两道轻伤,说不定现在已经看不出来了,白雪还受伤了呢。   “小光,你一晚上都去哪了?快进来给你妈赔礼道歉。”我爸应该是听到我的声音了。   他的话音刚落,炕上的几个女人,就齐刷刷的透过窗户往外看,她们肯定是等着看一场,后妈和后儿子的好戏。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到狗窝拿了几件衣服,就带着白雪出门了。这个家我再也不想呆了,后妈这样,我爸这样,连村里那些女人也这样,我注定没人疼没人爱。   走着走着,我竟然来到后山的那片坟地,这里种了很多核桃树,可从来没结过果,十里八村的人死了都埋在这。   大一点的时候,听人说我妈失踪的事情,村里人都说,这些年我妈一点音讯都没有,肯定是已经死了。   我看的那本书上说,人找不到尸体,可以找到一件生前穿过的衣服替死者下葬,这也叫衣冠冢。 正文 第三章 爪印血窟窿   我是她儿子,不能看着我妈不管,就偷偷给她挖了这个坟,随着下葬的还有我的一双鞋。她生前没有见过我,死后也不至于一个人孤孤单单,以后每次走路,能有我这个儿子的一双鞋陪着。   坐在坟前,白雪也乖乖和我坐下了,虽然是白天,还有白雪的陪伴,可是这地方出奇的静,听到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我还是感到后脊梁发凉。   抱着白雪,我想到我亲妈,眼眶瞬间红了,从小到大,一有委屈我就会到这哭两声。都说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可我连这脚底下的草都不如,草还有个生根发芽的地方,现在我已经无处可去。   哭着哭着,迷迷糊糊中,我看到一个披麻戴孝的男人拉住我的脚,不让我走。   他的脸尖尖的,眼睛圆圆的,嘴角还有几颗长长的粗壮的胡须,一上一下抖动着。   挣扎着费力想挣脱开他的手,低头一看,我脚上的根本就不是手,而是一双锋利的爪子,爪子上十个指甲,像十把锋利的尖刀。   我拼命抖动我的腿,就在这时,我看到白布下男人的胳膊,胳膊上竟然长着灰色的毛,毛上布满了刚出生肉红色的小老鼠,还没有睁眼,一个个密密麻麻,随着我的挣扎,抖动着身子。   我吓得更是拼了命的挣扎,大声的喊叫,可是怎么喊都喊不出声。   突然,那些肉红色的小老鼠爬了上来,渐渐布满我的双脚,越来越多……   我猛得睁开了眼睛,大汗淋漓,周围一片寂静,什么都没有。   刚才我睡着了,原来是个梦,还好只是个梦,我长舒一口,擦了擦汗。看到白雪不在我身边,她去哪了,会不会回家了?我跌跌撞撞回到村里。   还没进家,就听到一阵呼喊声,我家门口围了好多人,这些人有的捂着嘴小声议论,有的张望着想往屋里看,可就是没有敢进去的。   看到我回来了,自动让出一条路,我开门进了里屋,就见炕上的被子褥子,都被撕得粉碎,地下满是摔碎的东西,家里不像样子了,只见后妈披散着头发,像疯了一样四处乱摔,乱咬东西。   她胸前有两个爪印一样的血窟窿赫然在目,这两个窟窿穿过肉和骨头,都能看到里面的心脏蹦蹦直跳。   血顺着那两个窟窿,咕噜咕噜往外流,把她整个身子都染红了。   这是怎么了?我吓得站在那不敢动。   她的脸上露出惊恐、痛苦的表情,看到家里没有东西可咬可摔,就用嘴咬自己的胳膊、用手抓着自己的头发,还不时“汪汪”叫几声。   胳膊上是一排排牙印,头发被一绺绺拽下来,连同拽下来的还有血淋淋的头皮。整个头上都快没头发了,可她还是不停手,现在她就像一个血淋淋的僵尸,和之前描眉画眼的样子判若两人。   我爸看我站在那,大喊:“小光,快和我一起拉住她。”   我刚要上前,突然“咣当”一声她倒在地上,身体直打颤,瞪大眼睛不断的喊:“埋了我,一刻也别停,现在就埋了我,埋了我……”   说完就口吐白沫,又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后妈死了。   我爸“嗷”的大喊一声,紧接着就是一阵痛哭,我看到后妈身上瞬间像被抽干了血,脸色铁青,身体冰凉,还有一股恶臭味。   人刚死,怎么这么快就冰凉发臭了?   外面的人听到我爸的喊声都进来了,我本家的叔叔婶婶也来了,他们看到地上一摊血水和后妈的死状都吓了一大跳,五婶撞着胆子在地下捡了一块布盖在她脸上。   本家这些叔叔,我爸是老三,五叔家和我们走得最近。   五叔问我爸:“三哥,这人怎么突然就疯了,还死得这么惨?”   这时我爸瞪着通红的眼珠,看着我愤怒的问:“你那条狗呢,你妈一直好好的,为什么被狗抓伤后,就像发了疯一样,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扯到白雪身上了?我还奇怪呢,怎么可能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说:“关她什么事,她就是条狗,而且一直和我在一起。”   “和你在一起?那现在在哪?是条狗?我看她不是一般的畜生,你爷爷当年从外面捡回来,我就看她不顺眼。她和你一样大,按狗的年纪都快死了,她怎么越活越欢实?她就是条祸害。你后妈身上的这两个血窟窿,分明就是她的爪印。”   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人群中又是一阵议论,我心中一慌,一直以来她都是和我形影不离,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白雪一直恨她虐待我,想想后妈死前的样子,就像发了疯的疯狗一般,还有她胸前的血窟窿,那爪印确实像狗的。   不,我不想相信,就算她恨后妈,也不可能杀她。   “三哥,人现在怎么办?按规矩,要在家停尸三天,拆门板吧!”五叔问我爸。   我爸这才把眼睛从我身上移开,哑着嗓子说:“现在就埋了,这是翠红临死前交代的,她一直爱漂亮,肯定不想被人看到她这幅模样,咱们尽快让她入土为安吧。”   我爸这十几年来一直对她的话惟命是从,最后这件事,肯定也会听她的。   听了他的话,本家人就开始忙活起来,搬尸体的时候,我闻到后妈身上那股恶臭味越来越大。   可是看到帮着她梳洗打扮的那些女人,一个个却很正常,难道她们闻不到吗?我试探着问五婶:“你有没有闻到一股恶臭味?”   五婶瞪了我一眼说:“小光,你胡说什么,哪有什么味?我可告诉你,你后妈是白雪害死的,她没儿没女,你要给她打幡摔盆。”   怎么就认定白雪是凶手了?我亲妈我还没给她打幡摔盆呢,凭什么给一个从小虐待我的人干这些?   不过,看到我爸痛不欲生的样子,我还是点头答应了,毕竟死者为大。   大杆号的哀乐一起,丧葬开始了,黑木棺材停在院子中间,一阵嘤嘤的哭声,白色的纸钱散的满天都是。村里掌事的指挥着我摔盆,按死者的性别,男左女右,我右手接盆,举过头顶。 正文 第四章 坟地的男人   突然刮来一阵阴风,院子里的人都被吹迷了眼,我揉着眼睛,突然看到了坟前梦里那个披麻戴孝的男人。   他在后妈的黑木棺材旁,瞪着阴森森的眼睛看着我,还时不时用手摆弄着他嘴角的几颗胡须。   我又看到他手上密密麻麻肉红色没毛的小老鼠,它们睁眼了,都瞪着血红色的眼睛,伸着头,张着嘴,随时准备要往我身上爬,我吓得“哇”的一声。   盆掉在地下,不过没有碎。   我揉了揉眼睛,棺材旁的男人突然不见了,村里人小声的议论纷纷,我爸瞪了我一眼,抬棺的男人忙上来,把地下的盆用脚踩了个粉碎。   这盆也叫“阴阳盆”,取其碎碎平安、岁岁平安之意,盆摔得又碎又响,可以为死者活人挡灾。还没喊“摔盆”,盆就掉下来了,还没有碎,这是非常不吉利的。而且摔过一次,就不能摔第二次,只能由抬棺之人踩碎。   就听掌事的大喊一声“起灵”,五婶把我推到最前面打幡,这幡是招魂幡,是让死者的魂魄得以安息,她在我耳边小声说:“你老实点,不要再出乱子了。”   是我不老实吗?明明是刚才……   埋葬了后妈,眼看天就要黑了,大家在坟前哭了一会,拉起我爸就回来了,一天没有看到白雪,我心里有些担心她。   回到家里,先到我们住的狗窝看了,可里面什么都没有,我又围着院子、家里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她的任何踪影。   “小光,你干什么呢?是不是在找那条狗,我告诉你,本家的人都说,你妈就是她害死的。我告诉你,以后离她远点,别让我再看到她,再看到,我就剥她的皮抽她的筋。”我爸说完就摔门进了里屋。   大家都这么说,还要剥她的皮抽她的筋?我们本家人多,要是白雪被他们发现可不得了,我忙出去围着村子找。   可月亮都升起老高,还是没找到,她到底去哪了?我想起我妈坟前,她就是在那不见的。   借着月光,我急匆匆来到坟地,白天埋后妈的时候是一大帮人,现在就我一个人,树叶哗啦哗啦的作响,脚下还有白天散的纸钱,我不禁打了个冷战。   以前就听村里人说过,这片坟地晚上会有蓝火,还有不干净的东西,我颤抖着喊:“白雪,白雪,你在哪?”还是没有任何回音。   来到我妈坟前,看到坟前空地处有一道白光,是白雪,原来她在这。她也看到我了,突然我看到,她嘴角一丝血迹,心中一惊,难道村里人的怀疑是真的?   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的时候,白雪一下冲到我的怀里,摇着尾巴往我身上蹭,我的心里一软,摸着她的头说:“你去哪了,怎么一天都见不到你?”   白雪摇晃着尾巴,把我领到坟前,我看到地上有几只死鸡,她“呜呜”叫着,好像告诉我,这是她拿回来的。   我心里不禁一惊,以前来我妈坟前,我总会带点吃的来祭拜,可今天早上着急,什么都没带。   白雪通人性,她一定知道我的心思,才抓这些来的,我摸着她的头说:“谢谢你,白姐。”   本来想问问后妈的事情,可看到她这样,又不忍心,我拉着她说:“天这么晚了,我们回家吧。”   回去的时候,路过后妈的坟前,就算是晚上,这里也很好认,土是新的,坟头一颗草也没有,是今天刚埋的。   突然我又闻到那股恶臭味,这味道怎么又出来了?为什么只有我能闻到?我捂着鼻子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我又看到白天那个披麻戴孝的男人,不过这次他没有看到我,而是低着头在挖后妈的坟。他要干什么?是要盗墓吗,我们就是普通人家,陪葬的只有一口棺材和几件衣服。   突然他朝后看了一眼,我忙拉着白雪躲到一座坟墓后面,他没有发现我,转过头,又不停的挖,越挖越深,这股恶臭味也越来越重。   我看到白雪死死盯着他看,过了一会,露出了黑色的棺材盖,他一下掀开盖子,往外拖东西。   是后妈的尸体,这衣服我认识,是她下葬的时候穿的,他这是把后妈的尸体挖出来了。   尸体被拖出了坟墓,我又看到男人手上恶心的东西了,想起那些肉红色老鼠可怕的样子,赶紧低下头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我睁开眼睛的时候,那男人已经没了踪影,后妈也没了,就连刚才和我在一起的白雪也不见了。   这里又剩下我自己,我颤颤巍巍的站起来,瑟瑟发抖的小声喊:“白雪,你怎么又不见了,你去哪了……”   四周一片死一样的寂静,没有任何回音。   回到家里,已是半夜,我进了狗窝就躺下了,可是白雪还没回来,她到底去哪了?   早上,我被一阵嘈杂的声音惊醒了,揉着眼睛爬出狗窝,家里来了好多人,大清早的,他们来干什么?   五婶看到我,慌慌张张的说:“小光,你快进去看看吧!”   出什么事了?我急忙进了里屋,进去后就闻到一股血腥味,我扒拉开人群,看到我爸趟在炕上。   翻着眼白,瞪着惊恐的眼睛,张着嘴,直挺挺的死在炕上,他的胸前有两个爪印一样的血窟窿。   我的眼前一阵模糊,我爸死了,这怎么可能?他昨天还好好的。   我红着眼睛哆嗦着摸了摸他身上,身体已经冰凉僵硬,上面还有成片的尸斑,我爸昨晚就死了。   这么说,我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我真是后悔,为什么回来的时候,不进屋看他一眼呢?   虽然我恨他的窝囊、无能,对后妈的惟命是从,对我的不待见,可他毕竟是我亲爸呀!   我亲妈在我生下来的时候就失踪了,我爸又死了,现在我彻头彻尾成了一个孤儿,我扑在他身上嚎啕大哭。   五叔拉着我哽咽的说:“小光,你光哭没用,你爸这些年虽然老得不轻,可身体一直没大毛病,昨天还好好的,不能无缘无故就这么没了。他的死太蹊跷了,而且他身上的两个血窟窿,看着和你后妈的一样。”   我止住了哭声,看着那两个血窟窿还有炕上的一摊血,那两个爪印血   窟窿太显眼,竟然和后妈身上的一模一样。   血已经变成了黑褐色,我拿起毛巾,擦着我爸身上。   看我不说话,五婶凑过来说:“你爸有咱们家的人帮着收拾,现在是找到那条畜生要紧,你们家一连死了两个人,我怕下一个她害的就会是你,你说她到底在哪?”   站着的其他本家的也说:“对,她在哪,这个畜生,害完一个又一个,我们饶不了她。” 正文 第五章 大师黄林   难道真是白雪害了我爸,她还会来害我?这怎么可能,她是我的姐姐,是和我相依为命的亲人,就算她有灵性,也不会干出这种事情,我不相信!   “不,她不会害我爸,更不会害我。”我红着眼眶大吼一声。   此时,我想把我的愤怒、疑惑、悲伤都吼出来。   在场的人纷纷摇头说:“这孩子肯定是受刺激了才会护着那条狗。”   按照风俗,尸体要在家停留三天才能下葬,收拾好我爸的身子,换上干净的衣服,放在拆下的门板上。   门是一个通道,是死者从阳间走上阴间的通道,所以我们村,每家死了人都要拆门板,把尸体放在自家门板上。   我爸直挺挺的躺在堂屋,可是这白布谁都不敢盖。   白布盖尸,盖上这层白布,以后就阴阳相隔,要是不盖,死者的灵魂无法安息。   看着他瞪着惊恐的眼睛闭不上,在场的人说:“小光,你爸这是有冤情,才闭不上眼。”   我知道,他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这么死的,我走到他身边跪下来哽咽的低声说:“爸,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凶手是谁,可是儿子答应你,一定会替你找到凶手报仇,你就闭上眼上路吧。”   说来也奇怪,我的话音刚落,我爸的眼就闭上了,把周围的人吓了一大跳,他们惊恐的看着我,我不慌不忙的帮我爸盖上了白布。   我爸旁边点的灯,又叫长明灯,这是一盏油灯,从老辈传下来的。   长明灯可以照亮死人魂魄的路,怕他们这一去找不到回家的路,这灯三天三夜不能灭,一旦灯灭,说明祸事降临。   我守在我爸尸体旁边一刻也不敢闭眼。   第二天,村里人到我家吊唁,看到我都直摇头,并不时在我耳边说:   “小光,你后妈和你爸都死了,你要节哀呀!”   “找到那条狗没有?你可不能放过她!”   “对,就是她害了你全家,你要替你爸报仇,绝不能放过她!”   一整天,我的耳朵都要被灌满了,晚上人走了,我才吃了碗开水泡饭,又接着跪下。   外面月亮升起来了,农村人睡得都很早,四周死一样的寂静,家里就我一个人。屋里隐隐还有白天留下的血腥味,油灯照着我爸尸体上的白布,看着格外恐怖。   我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困得头都抬不起来。   突然我看到白布晃动,一丝红影出现在白布上,我心中一惊,竟然是那个红衣红裤女人。   她好像没看到我,披散着头发死死盯着尸体,突然,一把掀开白布,伸出手来,直指我爸胸前。   她到底是谁,要干什么,难道是她杀了我爸,现在人已经死了,她连他的尸体都不放过吗?   “住手!你要干什么?”我大喊一声。   也不知道哪来的胆量,我起身想要抓住她,她看到我,竟然转身飞快跑了出去。   一眨眼的功夫,红光不见了,我本想追出门去,可是一阵阴风吹来。我爸身边的油灯,忽隐忽现,像要灭,我忙回来用两手罩住油灯,心急的不断念叨:“可千万别灭,可千万别灭……”   过了一会,灯光才慢慢恢复了正常。   检查了我爸的尸体,没有任何异动,又把白布重新盖到他身上。   这一夜,我没敢再打瞌睡,而是瞪着眼睛死死盯着门外,可是那个红衣红裤女人没有再出现过。   第二天一早,村长来了,村长在我们村算是德高望重的人物,谁家有红白喜事,他都会过去说上几句。   他的年纪和我爸差不多大,不过看着比我爸年轻多了,他拿来两道纸和一把香,磕了头说:“老三,你怎么就走了,把孩子一个人撇下了,他才多大呀!”   说着还抹了把泪,村长是我们村最有见识的人,我想起昨晚的诡异,问他:“村长,咱们村有没有个穿红衣红裤的长头发女人,她昨晚来我爸身边,不知道要干什么,会不会是她害得我爸?”   村长诧异的看着我问:“小光,你说什么呢,哪有什么红衣红裤女人?”   “村长,是真的,而且这些年我一直梦到过她!”   看我说的如此认真,村长慌里慌张的走了,临走的时候撂下句话:“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守着你爸。”   下午,就见村长领了个人进来说:“小光,我给你介绍位大师。”   眼前这个人,双手合十朝我爸的尸体鞠了一个躬,我忙还了礼。   只听村长说:“黄大师,这家刚死了女人,又死了男人,昨天我看这小子也有点神叨叨的,你帮着看看,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那位黄大师严肃的点了点头,村长才走了。   黄大师?我看他的年纪就比我大几岁,叫大师确实有些别扭,村长走后,他立马换下严肃的面孔,看着我说:“白光,真是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他竟然认识我?还知道我的名字,我疑惑的问:“你是?”   “还记得你家前面姓黄的人家吗,我就是黄林!”   是他?我们村白姓的多,其他杂姓只有一家姓黄,就住在我家前面,本来我们村的盖房子的地基就到我们家,前面是不允许盖。   可是黄家找了村长,在村里最前面盖起个二层小楼。   黄林家是开工厂的,很有钱,在这十里八村都有名,他比我大个五六岁。   小时候我经常见他,我们那时候可算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是村里过得最好的孩子,而我却是最不好。我记得那时候,他还时不时给我零食吃,后来他搬到城里,就再也没有再见过他。   听说黄家人信风水,算命的说黄林八字五行缺木,才给他起这个名字。   听村长刚才对他的称呼,难道他现在……   黄林看着我说:“你一定奇怪,我现在怎么干这一行?”   他和我讲起他的事情,原来他们家搬到城里没几年厂子就倒了,父母也接连暴病死了。眨眼功夫他变成了孤儿,还好有一位道士收留了他,他拜那位道士为师,前几年继承师傅的衣钵,帮人驱魔降妖,也算有了些名气。   “白光,小时候我们是邻居,这件事,我只是和你说,你不要对村里人提起我的过去。”   没想到黄林居然这么相信我,而且他也是孤儿,我有种同命相怜的感觉,不禁说:“黄大师,你说我们家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什么黄大师,我们是邻居,也算是朋友,你叫我名字吧。”听他这么说,我对他瞬间好感倍增,从小到大,我还没有朋友呢,叫了声:“黄林。”   把我家看了一遍,最后他把目光落在我身上,盯着我说:“白光,没想到这些年你也变了,你家里有两道妖气,你应该知道吧。” 正文 第六章 小妖压棺   天地良心,虽然我每天看的那本书上,也有驱魔降妖的事情,可我只是看看,并不完全懂这里面的事情,更不知道家里有妖气。   我忙摆手说:“这个东西我略懂一点,不过我看不出来哪里有妖,那妖怪现在就在家里吗,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到?”   他从拿出一个香炉,点上三炷香,又从香炉里抓了一把香灰,撒在地上。   隐隐约约中,我看到堂屋的地上现出一个影子,是条四条腿的家伙,长长的尾巴,尖尖的脸,可看不出具体是什么,我大吃一惊问:“这是什么?难道他现在就在我家?”   “已经走了,这是留下的痕迹而已。”   看到这个位置,就在我爸的尸体旁边,我想起昨天晚上那个红衣红裤女人,这里正是她昨晚呆过的地方。   难道妖气是她身上的,这东西就是她?我张大嘴巴把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问他:“这会不会就是昨晚那个女人,我爸是不是她害死的?”   “那东西已走,我看不出来,以后她再来,你喊我一声。”   他说还有一个,另一个妖怪在哪?我刚要问,就见黄林收起香炉说:“该出现的时候,自然就会出现,我先歇一会。”   他从城里赶过来,一定累了,我急忙让他到炕上歇着,不一会就鼾声四起。   正要出门的时候,我听到狗窝那好像有动静,难道是……我忙来到狗窝,看到白雪竟然回来了,她蜷缩的躺在里面,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我。   “你可回来了,你跑到哪去了,你知不知道,我爸他死了。”说着我的眼圈又红了。   突然,我看到她嘴角有一丝血迹,她这是怎么了?正当我要给她擦那血迹的时候。   只见眼前一股白烟,躺在狗窝的,是个年轻姑娘的样子。瓜子脸,大眼睛,穿着一袭白衣,微微皱着眉头,白雪竟然幻化成了人形,我都看呆了。   这怎么可能,我和她在一起多年,一直以为她是条狗,顶多是条有灵性的狗,怎么突然变成人了?   我不禁惊讶的问:“白雪,你……”   “你不是一直叫我白姐吗,难道这些年你就没有感觉到什么?”   她竟然开口说话了,声音中还带着一股倔强。   “我……我……”我还没说出来,就听里面黄林喊:“白光,你去哪了?”   可不能让他看到白雪这样,我忙离开狗窝应声说:“没事,没去哪。”   谁知他竟然出来了,看着我身后的狗窝,冷笑一声说:“出来吧,我说过该出现的总会出先。”径直朝白雪走来。   他要干什么?要抓她吗?他是大师,白雪肯定不是他的对手,我大喊一声:“白雪,快跑。”   只见白雪从狗窝里出来,一道白光闪过,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我看到她跑了,心里才算松了一口气。   “白光,你这是干什么?”我这才发现,我竟然紧紧抱着黄林。   忙松开手,挠了挠头说:“我不是故意的。”   黄林看着我说:“你知道吗,她就是我说的第二道妖,没想到你竟然把她藏在家里。”   我没有藏她,是她自己回来的。   难道白雪真的是妖?怎么这些年我一直没有感觉到,可我知道妖也分好坏,就像人一样,就算她是妖,也一定是好妖。   “黄林,白雪是从小陪我一起长大的,就算她是妖,也一定不会害我的。”   黄林看了我一眼说:“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咱们等着瞧吧。”   这是我第二次打幡摔盆,这次我把盆摔得又碎又响。   掌事的一声“起灵”,八个本家的抬着棺材就要起身,可是这棺材在地上竟然一动不动。一般抬棺都是八个人,而且这八个本家叔叔都是四十左右地里干活的汉子,都有把子力气。   五叔看到这个情况,在掌事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只听掌事的大喊一声:“本家的再上四个人。”   又来了四个壮劳力,上了绳子和扁带,十二个人一起使劲,可是这棺材还是一动不动,好像被钉在了地上。   这时天空中飘来一片片的乌云,天突然阴了下来,掌事的说:“老三死的冤枉,一定是死者的怨气太重,不肯走,小光,给你爸念叨几句。”   我披麻戴孝的“噗通”一声跪下来,哽咽的说:“爸,你走吧,你就安心上路吧……”   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只听掌事的又大喊一声:“起灵……”   十二个抬棺人又一起使劲,可是棺材还是纹丝不动,大家惊讶的看着棺材,额头上都冒汗了。   “我看是小妖压棺。”说话的是黄林。   小妖压棺?大家听了都吓了一大跳,没有人再敢动弹,只见黄林从怀里掏出一到黄符,拿出朱砂,在上面写了几个符,贴在棺材上。   又伸出左手,用无名指和小指压住拇指,不断朝棺材上挥舞,我在书上看过,这是手印剑诀。   几分钟后,几滴乌血从棺材下流了出来。   “快拿公鸡和墨斗来。”黄林嘴里喊。   五叔都慌了神了,我知道这两样都是用来驱妖的,快速出去抓了一只黑公鸡,又到屋里拿出墨斗,这是爷爷之前留下的。   黄林用刀在黑公鸡脖子上拉了一刀,公鸡血滴墨斗里,他拿出朱砂,又把棺材上的黄符烧了,搅拌在一起。   站在棺材旁开始弹墨斗线,我看到,他每弹一下,黑木棺材上就会多一道血痕。   渐渐的,上面的血痕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纵横交错,把我爸的棺材紧紧包裹住了,我看到黄林额头上都冒汗。   过了一会,他收起墨斗说:“现在可以了。”   这一路,到坟地还有些距离,棺材一旦抬起,就不能落地,我担心的问:“会不会再出什么事?”   黄林擦了把汗说:“放心吧,那压棺材的只是只小妖,我已经把它制服了,而且棺材已护好了。”   只听掌事的一声:“起灵,孝子打幡。”   棺材被抬起来了,我感激的看了黄林一眼,就到前面去了,今天要是没有他,我爸的棺材就起不来。   果然,再没出什么事情。   把我爸的事办妥,回去的路上,我拉着黄林说:“今天的事情,多亏了你了,等晚上我给你做几个好菜,谢谢你。”   黄林拍了我肩膀一下说:“不是说了吗,我们是朋友,你爸就是我叔叔,我自然会尽心。”   他这话说的我的血直往上涌,我用力点了点头,没有想到我现在也有朋友了。   刚出坟地,就见五婶跌跌撞撞的跑过来说:“本家兄弟,我们家老五他……” 正文 第七章 蓝光骷髅头   五叔怎么了?   按照我们村的规矩,死人下葬这天,女人不得进坟地,她们送到村口哭一会就得回去,所以五婶没跟着上山。   怎么也没看到我五叔?他平常和我们家关系最好,起灵的时候,我还看到他了,可到了坟地后,就没见他的身影。   只听黄林大叫一声:“不好。”   我的心蹦蹦直跳,难道五叔出事了?我跟在他身后,急忙往村里跑。   现在西边只剩下一点余光,眼看天就要黑了,刚进村,就见村口的槐树上挂着个什么东西,地下还有一滩。   走进一看,我大吃一惊,树上挂着的,竟然是一张活生生的人皮,这人皮还在随风飘动,左右摇摆。   地下的是人被剥皮后留下的身子,鲜红的一滩,还沾着地下的树叶和泥土,我看着一阵恶心。看血的颜色,人应该是刚死,或是活着的时候,皮就被生生剥了下来。   剥人皮是古代一种酷刑,听说是把人埋在土里,只露出一颗脑袋,在头顶用刀割个十字,。把头皮拉开以后,向里面灌水银下去。水银重,会把肌肉跟皮肤拉扯开,埋在土里的人,会痛得不停扭动,又无法挣脱。最后身体会从头顶的口跳出来,只剩下一张皮留在土里。   可是这样惨不忍睹的场面还是第一次见。   五婶过来,看到槐树上吊着的人皮,还有地下的一滩东西,直接定住了,歇斯底里的喊了声:“老五”,人直接昏厥倒在地下。   树上的是五叔?我看到身边的衣服,是五叔的没错,我感到一阵眩晕,血腥味直冲鼻腔。   其他人看到这恐怖的场面,都吓得捂住眼睛。   村长走过来颤抖着说:“快把白家五婶抬回去,这……”   我突然看到,树上的人皮上有两个爪印,又看到地下血肉模糊的尸体,胸前有两个血窟窿,直通心脏,这印迹和我爸身上的一模一样。   一阵风吹来,我不禁打了个冷颤,又死了一个,到底是谁干的?   只听黄林说:“他早就瞅好了时机,趁我们不在下得手,肯定是熟悉我们的一举一动。”   他从地下捡起一道黄纸,这是刚才送我爸的时候撒的,点燃黄纸,风一吹,纸灰撒了一地。   我隐隐约约看到,地下有几个爪印,一定是害死五叔的畜生留下来的,和害我爸的是同一个,黄林望着前面说:“这畜生应该跑不了多远,只是这月黑风高……”   “黄大师,你们快去追吧,我怕村里再有人出事。”村长突然说。   黄林看了眼村长,又看了看我,我也急切的想知道凶手到底是谁,这件事情到底和白雪有没有关系,我咬着牙说:“我跟你去追。”   一路沿着脚印,我们追上了山,这山在我们村西面二十里处,来到山下,天已经黑透了。   山下的脚印竟然多了起来,一片凌乱,可是再往上看,脚印却不见了踪迹。   天空一弯圆月,被飘来的黑云掩盖住,山风吹着山上的各种树叶,“沙沙”作响,听着让人不寒而栗。   不过既然追到这了,就不能退缩,我紧紧身上的衣服准备上山。   突然,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好像是个圆圆的东西,顺脚往旁边一踢,低头一看,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这是一个骷髅头,竟是人的骷髅头,圆圆的白白的,被我这一踢,滚到了草丛里。   我吓得忙后退几步,黄林上前看了看说:“这骷髅头有些年数了,会不会是谁从坟地里挖出来的。”   他这几句话,飘荡在空中,听起来太渗人了,山在西面,坟地在北面,这骷髅头怎么会出现在这?   “你过来看看。”   黄林指着刚才骷髅头的地方,我看到下面好像有个洞,他看了我一眼,就开始挖,我也过去帮忙。   土很松,徒手挖,轻轻轻松就能挖开,突然我感到手下碰到一个硬东西,这东西是圆的,难道……手下又出现一个骷髅头,不仅我挖到了,黄林也挖到了,而且不止一个。   下面没有土,而是一堆骷髅头,赫然在目,从顶上开始排开,越往下越多,像金字塔形状。   不,这是个骷髅头坟堆,突然,从坟堆上升起一股蓝火围绕在它周围,闪闪发亮,像幽灵一般,我吓得一下坐在地上。   “别害怕,这是磷,骷髅头上有磷,才会在夜晚发出这样的光。”黄林告诉我。   我颤抖着说:“要不咱们先回去吧,改天再来。”我生怕再挖出什么吓人的东西。   “既然脚印把我们引到这,就说明那畜生一定在这。”说话的功夫,他已经用土把骷髅头重新埋好。   我们又继续往上走,再往上走是一片树林,山上很少有人来,多年来,杂草丛生,我紧紧跟在黄林身面大气都不敢喘。   突然,我看到树林中有很多蓝光,我以为是刚才的磷火,就没敢出声,可发现这蓝光和刚才不一样。   这分明就是一双双蓝色的眼睛,藏在树后,若隐若现,我知道,这一定不是磷火那么简单。山上这么古怪,说不定就是那畜生的巢穴,肯定是他派了什么东西,来阻止我们上山。   突然这些蓝眼睛从树后出来,把我们团团围住,这些眼睛密密麻麻,忽上忽下,根本数不清有多少,他们又显出了嘴巴,是刚才那些骷髅头。   “不好,一定是我们动了那些骷髅头,他们守在这不让我们上山。”   接着黄林盘腿而坐,我也跟着坐下,只见他取出一件东西大喊:“我们是上山来找那畜生的,刚才不小心冒犯了你们,还请让出一条路,让我们上山。”   我知道他手里拿得是什么,书上有记载,这是一面八卦镜,是用桃木做的,上面刻雕有阴阳两极,可以用来驱魔降妖。   见到八卦镜,那些漂浮在空中的骷髅头好像有些害怕,不过并没有退缩,而是瞪着愤怒的眼睛继续围着我们。   只见黄林咬破中指,滴了一滴血在八卦镜上,那血被镜子瞬间就吸收了。   他站起来,以镜做武器驱赶那些骷髅头,我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八卦镜所到之处,骷髅头纷纷掉了下来,可是后面……又飘来了好多,而且越来越多。 正文 第八章 自己斗地主   看来这骷髅头是谁在背后控制,才源源不断的冒出来,好虎架不住群狼,我拉着黄林说:“我们快走。”   拉着他就下了山,一直跑到山脚,我们两个都累得气喘吁吁。   后面没有东西追来,四周还是一片寂静,只有几只乌鸦从空中飞过。   “白光,没想到骷髅头这么厉害。”   头上的乌云散去,月亮露出来了,又大又圆,我想起来了,今天是阴历十五。   看了看手表,现在是十二点,也就是子时,十五的子时是阳气最弱阴气最重的时候。   跌跌撞撞回到家里,上了炕就睡觉了,黄林没地方去,这几天一直住在我家。   早上,被一阵敲门声惊醒,我迷迷糊糊的下来,开了门,就见一个穿着灰色亚麻唐装的中年男人,出现在我家门前。   只见他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上戴着一串珠子,后面还跟着一个年轻人,拿着包,好像是他的助手。   别看这人穿着简单,可一看就很有派头,我家还从没来过这样的人。   “你找谁?”   “请问黄大师在吗?”   他是来找黄林的。   这时黄林从里屋出来,那人看到他直接迎上来笑着说:“黄大师,你可是让我好找呀!”   “刘老板,有什么事情吗?”   原来这人叫刘泽路,是从城里专门来找黄林的。   黄林看了一眼他后面跟着的年轻人,刘泽路朝他使了个眼色,那年轻人忙退了出去。   只听他说:“我这次来,是有求于黄大师,我家里最近……好像有什么东西。”   “刘老板,不是我不给你看,我这刚回村里。”   “是,是,要不前几天,我怎么不敢找你呢,我知道你忙,可我这确实着急,只要黄大师肯去,我一定有重谢!”   看来这个刘泽路对黄林很是信服。   黄林说了句:“你到外面等着吧。”   刘泽路高兴的出了门,看样子黄林是答应他了,他洗漱一番,吃了早饭对我说:“你和我一起去吧。”   我去,我去干什么?我爸刚死了,凶手还没有找到,再说白雪现在也不知道去哪了,想想昨天的事情,就有些心惊胆战,忙说:“我不去了,我还是……”   “去多看看,说不定对查清真相有帮助。”   一听到这,我点头答应了。   外面停了一辆商务车在等我们,我看到村口有几个人对着那车指指点点。的确,我们这个穷乡僻壤的小村子,还从来没来过这么好的车。   来到城里闹市的一个小区,这小区算是闹中取静,一进去,看到的是一座座联排别墅,里面很干净,绿化也很好,让人心旷神怡。   来到家门口,还没进门,刘泽路就小心翼翼的说:“黄大师,白大师,进去后,你们可不要吓着,我老婆最近神叨叨的。”   我跟着黄林也成了大师,黄林冷笑一声说:“我什么没见过,开门吧!”   进去后,来到客厅,就见一个女人坐在地上嘴里嘟囔着:“洗牌,洗牌,我们重新再来。”   她把手里的扑克牌放在地下,开始洗牌,洗好牌就开始抓牌、玩牌,突然大喊一声:“飞机,炸弹……”   接着哈哈大笑说:“都玩几天了,我还没赢过呢,我说这次是我赢吧,拿钱,拿钱。”   她这是在斗地主,可是斗地主都是三个人,她明明只有一个人。   “铛,铛,铛……”空旷的客厅里,这声音听着格外刺耳,把我吓了一大跳,寻着声音望去,是钟响的声音。   我看到她拿过来的钱,摆在地上,竟然是几张冥币,明明就她自己,她这是在和谁斗地主?还是两个。   “刘老板,你看到什么了吗?”黄林问他。   我看到他的汗都滴下来了,颤抖着声音说:“我老婆这几天就这样,我也不知道是冲撞了什么?”   黄林又对我说:“看到什么了吗?”   我点了点头。   只见黄林拿出香炉,点上三根香,大喊:“睛如雷电,光耀八极,彻见表里,无物不伏,急急如律令,赶快现身。”   也是奇怪,这咒语到最后,我竟然也跟着默默念起来,好像它就长在我脑子里。   只见刘泽路老婆突然“啊”的一声晕倒在地,地上冒出一股青烟,在她对面现出个女人的魂魄,只见她面容清秀,穿着一袭白衣,也就二十出头。   旁边还有个小孩,那孩子看着有两三岁,坐到地上,咯咯的笑着,这笑声听着真是渗人。   刘泽路看到这个场景,差点和他老婆一样晕倒在地,我忙扶了他一把。只听黄林说:“你们到底是谁,到这来干什么,还不速速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只见她哄着孩子,指着刘泽路悠悠的说:“那可要问他了。”   问他?我和黄林的目光齐齐落在刘泽路身上,只见他躲在我身后咬牙切齿的说:“我不认识你,你快点走开,大师,你们快作法,让她离开,不要再来我家骚扰我。”   他的话刚说完,她放下孩子突然“腾”的一下站起来说:“我骚扰你?刘泽路,你的良心让狗吃了吗,我现在变成这幅样子,还不是拜你所赐。你是不认识我了,还是不敢认?孩子是你的,你总会认识吧,冤有头,债有主,我今天来就是替我和孩子来讨债的。”   那小孩听到女人的话,竟然一步一步朝刘泽路走来,只见她鼻孔流血,渐渐的,眼睛、耳朵都流出了血,眼白变灰,眼瞳变红,“咯咯”笑着越走越近。   刘泽路吓得缩着头喊:“别过来,别过来呀……黄大师快救我。”   黄林拿出香炉的香灰,眼看就要向那小孩撒去,我忙拦住他:“慢……”   又对那女人说:“快抱住你的孩子,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嫣儿乖,过来。”   被叫做嫣儿的小孩,听了她的话,转身朝她走过去,一眨眼,脸上的血迹没了,眼睛也恢复了正常。   我觉得刘泽路,肯定认识这一大一小的魂魄,就说:“刘老板,你还是说实话吧。”   刘泽路看了看我们,用手擦了擦汗,点了点头。 正文 第九章 以血养肉身   他果然认识她们,不光认识,还有一段感情,这女人是他几年前包养的小三。   她还在上学的时候,刘泽路去她学校讲课,看上她了。   他一直瞒着她,说自己没有老婆,她看刘泽路虽然年龄大点,可是谈吐得当,就跟了他。后来她怀孕了,不知怎的,这件事情被刘泽路老婆知道了。   他老婆不算了,一直和他打闹,刘泽路也算有头有脸的人,就和她没有再联系。   她一个学生,又没有收入,还怀着孩子,本来是想到医院把孩子打掉。可是竟然碰到刘泽路老婆领着一帮娘家人,到她那去,争执中她被推倒在地,可当时谁都没有管她的。   她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最终滑胎,大出血,连同孩子死在出租屋里。   死后她不甘心,她要报复,就来到刘泽路家,缠着他们一家人,让他和他老婆不得安生。   “你是说这就是那个孩子?”我不禁问。   女人点了点头,当时孩子在她肚子里已经成型了,她死后不舍得她,孩子也不舍得妈妈,就跟着她,女人每天以血养她。   难怪死的时候是个小婴孩,现在长这么大了,可是以血养的肉身,必须是活人的鲜血,这女人已死,她从哪来的鲜血?   只见她上前,扒开昏倒的刘泽路老婆的腿,我看到腿上是密密麻麻的小针眼,原来她是用刘泽路老婆的血来养这个小孩。   小孩看着就呲着牙,要上前吸她的血,女人拉着哄着,她才“咯咯”又笑了起来,屋子这么大,笑声传来回音,我听着不禁头皮发麻。   “刘老板,这是你的女人和孩子,你打算怎么处置?”黄林问他。   刘泽路颤抖着说:“她不是我的女人,我也没有这样的孩子,她们都是不干净的东西,是杀是打任凭你们处理。”   真没想到刘泽路的心这么狠,她们就算不是他直接害死的,也和他脱不了干系。要不,也不会到家里缠着他们不放,他竟然毫无悔意,还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忍不住说:“这事是因你而起,也必然要因你了结,你不能这样推脱不管。”   “行,行,我了结,我了结,多少钱我都出。”刘泽路点头说。   我对黄林说:“虽然她已不是人,可也挺可怜的,就不要收她了吧。”   黄林点了点头,对那女人说:“你们路不相同,现在你已经死了,就应该带着孩子去你该去的地方,不应再来祸害人间。至于你们未了的账,我算是可怜你,今天就不收你,让刘泽路给你做一场法事,超度你们,再给你们竖碑造坟,让你们入土为安,如何?”   那女人听了他的话,看着刘泽路和他老婆好像心有不甘,我接着说:“你还是听我们的吧,再这样下去,孩子早晚会变成恶,到时候遇到收拾你们的人,便会魂飞魄散,无所归依,永世不得超生。”   女人想了想说:“好吧,多谢大师成全,不过我还有个要求。”   躲在后面的刘泽路说:“大师都答应不收你了,你还有什么要求。”   女人恶狠狠的看着他说:“我要让这两个人在我和孩子的坟前认错,忏悔。”   黄林看了刘泽路一眼,刘泽路不情愿的点了点头说:“那好吧。”   黄林收起香炉,那女人转眼就不见了,刘泽路的老婆也醒了,她揉着眼睛问:“刚才是怎么了,我怎么突然晕倒了?”   刘泽路上前扶着她说:“没事,就是有些不干净的东西,黄大师已经帮着解决了。”   女人一看到我和黄林,忙说:“多谢,多谢两位大师。”   刘泽路进去拿出一沓钱说:“大师,这是一点心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做法事?”   黄林接过钱说:“我回去选一个黄道吉日,再通知你,你先去找人被埋在哪了。”   刘泽路担心的看着他,黄林说:“放心吧,她既已答应,就不会再为难你了。”   回去的时候,是刘泽路派车送的我们,在车上,黄林抽出一些钱递给我说:“这些你拿着。”   我正要推辞的时候,他说:“这是你应得的,拿着吧!”   刘泽路给了他不少钱,而且看他们的样子,应该之前就认识,知道黄林的价格。   他去一趟就能赚这么多,那在城里的这几年,应该赚了不少,可为什么会答应村长到我们村去呢?村长那个人我知道,能给他一百块钱就不错了。   回到家里,我哪也没去,直接来到狗窝,拿起我从小看到大的那本书。不知道怎么了,从昨天到今天,黄林的那些招数,我好想在书上都有看到。   打开书一看,果然没错,不过黄林使用的招数只是一少部分,上面记载的东西,之前有一些看不懂的,现在也看懂了些。   我不禁津津有味的看起来,直到他喊我吃饭,才出来。   黄林看了我一眼问:“你呆在那里干什么呢?”   “没干什么?”我支支吾吾的说。   他本来就怀疑白雪,狗窝里都是我和白雪的东西,我怕他发现。   吃完饭,我就出来了,我想到外面看看白雪在不在,真希望她穿着一袭白衣立刻出现在我面前。   上次还没说几句话她就走了,这次要是看到她,我一定要问清楚,到底是不是她害死了我爸。   沿着村子又找了一圈,还是没有她的身影。   这时天已经黑了,突然我看到槐树下有灯光,是谁在那?   走了过来,竟然是一盏灯笼发出的光,这都什么年月了,家家都有电灯,再就是手电筒。最不济,停电的时候也会点上蜡烛,怎么还有灯笼?   这灯笼忽上忽下,好像有人提着,我看到了,提灯笼竟然是那个红衣红裤女人,只是仍然看不清她的脸。   她又出现了,不过黄林不在我身边,没办法喊他,我颤抖着声音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这些年一直缠着我。”   她没有说话,只是提着灯笼往前走,这灯笼看着很通透,把前面的路照得锃亮。   跟着她,大步小步的往前走,可始终追不上她,她竟然来到我家地里,这里我太熟悉了,之前和我爸来过不知多少次。   我们在地头还用玉米杆搭了个窝棚,地里活忙的时候,中午不回家,就会在窝棚里歇会。   红衣红裤女人提着灯笼进了窝棚,她到底要干什么?我壮着胆子也进去了。 正文 第十章 人皮灯笼   瞬间,灯笼灭了,没有任何光,窝棚里面什么都看不到。   “你干什么?你到底是谁?”我在窝棚里大喊。   我看到一股红光出了窝棚,刚要去追,一下没站稳,倒在地上,直接昏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感到有个人往我身上靠,是个女人,她身上有股子淡淡的说不来的味道,趴在我身上,用手清清抚摸我的脸。   第二天醒来,头昏昏沉沉的,窝棚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我一个人,我看到我身上竟然盖着一床被单。   我进来的时候明明什么都没有呀,这是从哪来的被单?隐隐约约中我记得,昨天有个女人,可现在什么都没有。   出了窝棚,就见远处有几个人在地里干活,他们看到我,忙跑过来说:“白光,原来你在这,你五婶昨天晚上还找你呢。”   “五婶找我干什么?”我惊讶的问。   “谁知道你们家是怎么回事?你五婶疯疯癫癫的嘴里说着胡话,说非要找你,你说她会不会像你后妈一样……”这几个人一副幸灾乐祸看热闹的样子。   我忙来到五婶家,还没进门就听到五婶哭天喊地的说:“我的老天爷呀,我这是造什么孽了呀,我家老五怎么这么惨呀,死了死了,还不能入土为安呀!”   门外站了好多人,村长和黄林也来了,他看到我身上都是草,就问我:“昨晚你去哪了?”   我把昨晚看到红衣红裤女人拿着灯笼的事情和他说了,不过没有说窝棚里的事情。   “这就对了,你看那灯笼有什么不同吗?”   “没有什么不同,就是感到特别亮,特别通透,里面有一股红光。”   “因为那是人皮灯笼,是用你五叔的皮做的,灯笼用人皮做的,是诅咒死者永世不得超生。而且这人皮是在死者未死之时扒下的,连同死者的血和怨气,这诅咒就更重了。”   在场的人听了这话,都吓得倒吸一口冷气,大家看到堂屋门板上,用白布紧紧裹着的五叔的尸体,都捂住了嘴,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   五叔的尸身没有皮,是用白布裹了一层又一层,里面的布应该都黏在肉上了,为了防止尸体发臭,家里开了两台风扇。   只见五婶上来,像疯了一样抓住我的胳膊:“都是你,都是你那个畜生害死了你五叔,现在人死了,还被下了诅咒,你赔,你赔我的男人。”   “好了,好了,这关白光什么事,都是那个畜生害得,现在黄大师在这呢,肯定会破这个诅咒的。”村长把五婶从我身边拉走。   我看到村长提到“畜生”两个字的时候,竟然一边嘴角上翘,诡异的笑了一下,我不禁心中一颤,这笑容很邪恶,看着阴森森的。   不过就那么一下,他又迅速恢复了正常,在场的人应该都没有看到,就连黄林都没有察觉到。   现在怎么办,五婶这样,五叔家里没有儿子,只有个比我小的妹妹。就听五婶在里屋又开始吆喝:“我们家老五这是怎么了呀,抓住那畜生,我要抓住那畜生……”   弱小的五妹哭泣着,看着是如此可怜,村里的赤脚医生来了,他说五婶是精神紧张,再加上悲伤过度所致,给她开了点安神的药。   还要守一夜,明天才能下葬,想到五叔平常对我们家的好,我决定留下来。   黄林临走的时候叮嘱我,晚一定要小心,并给了我一道黄符,说关键的时候可以应急。   五婶吃了药早早就睡下了,本来五妹也要守着,我看到她憔悴的样子,也让她早早睡下,明天下葬还有一大堆的事情。   跪在地上,看着门板上的五叔,心里不禁一阵难过,五叔平常是个老实巴交的男人,他会得罪谁,死的这么惨,还下了这么重的诅咒?   晚上天气凉,风扇就关了,屋里出奇的静,想起我爸那晚的事情,我瞪大了眼睛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突然,堂屋的地上出了一个人影,那影子越拉越长,直接朝我走来。   “谁?”我喊了一声。   不会又碰到什么诡异的事情吧,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哥,是我,我给你拿了两个煮鸡蛋。”说话间,人走到我跟前。   原来是五妹,我松了一口气问她:“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我睡了一会,想你应该饿了,哥,我陪着你吧,两个人说着话,时间能过得快一些。”   没想到十岁的五妹竟这么懂事,爸爸没了,妈妈又病着,让她一下子长大了,我点了点头说:“行,你过来吧,要是困了就告诉我。”   吃完了两个鸡蛋,顿时感到人精神了不少,正当我要喝水的时候,突然,我看到门板上的白布动了一下。   奇怪,门都关着,风扇也关了,屋里没有一丝风,白布怎么会动呢,会不会是我看错了?   我揉了揉干涩的眼睛,继续喝水,白布又动了一下,我没有看错,白布真的动了,是谁在动它吗?   环顾了四周一圈,除了我和五妹,没有任何发现,再盯着白布的时候,它又不动了。   “哥,你看什么呢?”   “没事,刚才你有没有看到白布动了一下。”   听到我的话,五妹看着白布摇了摇头,吓得钻到我的怀里说:“哥,我害怕。”   我拍着她的后背哄着她说:“没事,不怕,哥在呢。”   现在我和五叔家都出事了,我是这两家唯一的男人,我不能害怕,我要担起这个责任。   说话间,一阵阴风吹来,五叔身边的长明灯忽隐忽现,灯光越来越弱。不好,这灯要灭,难道要出事?   我忙对五妹说:“快进屋,记住,我不叫你,无论外面出什么事情,都不要出来。”   五妹慌忙的进了里屋,我忙用双手罩住油灯,可是丝毫不起作用,灯光越来越弱,越来越弱。   突然,门板上的白布又动了,这次动得很明显,我看得真真的,连门板也跟着动了一下,我的心里一紧。   灯彻底灭了,我什么都看不到了,长明灯一灭,说明死者的魂魄得不到安息,有祸事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