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愿得一心人 001、侍寝(上)   琇莹是被耳边宫女叙叙的说话声吵醒的,睁开眼后,首先感觉到自己躺在一张床榻上,眼前是被双福如意金钩挂起的茜草红冰绡幔帐。
  
  几步之外的落地鲛纱帷帐后,站着说话的那两名宫女,这时其中一个撩开帷帐,露出少半边脸朝琇莹这边望了一眼,道:“小茜,你家小主看来是醒了。”
  
  叫小茜的宫女叹了口气:“自从被害成了痴呆,我家小主醒与不醒,都是一个模样。”
  
  痴呆?
  
  琇莹的脑子还处在迷茫状态,一时处理不清得来的信息。
  
  却听小茜接着说:“素芯姑姑您说,我家小主今日头一天侍寝,若真出了什么差错,皇上会念在她已成了痴呆的份上,不予追究的吧?”
  
  侍寝?
  
  琇莹“呼”地一下坐起,顿时被吓得完全清醒过来,也看清了面前这个标准的古式寝宫。
  
  以前看小说,她曾经对自己的穿越做过很详尽的想象:家里人如果送她进宫,她就逃跑去做女侠;如果把她嫁给富贵人家做小妾,她也逃跑去做女侠;如果给她安排了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结婚对象去做正房奶奶,琇莹纠结了一阵,最后觉得,还是该逃跑去做女侠。
  
  她绝没想到的情况就是,自己有朝一日真穿了,而且一穿过来就已经进了宫,再而且,穿过来就是侍寝头一天!
  
  这尼玛还怎么逃跑去做女侠啊?!
  
  即便以后再出去,也成二婚了。
  
  素芯劝道:“小茜你别担忧,你不是说了,你家小主自打成了痴呆后,一向老实得很,从不犯疯病的么?这又能出什么差错?难道你还怕她去冒犯皇上?”
  
  小茜又叹了口气,已开始了跑题:“您不知道,本来我娘还惦记着让我早点出宫嫁人……”
  
  琇莹脑中迅速处理着信息:这个身体原主是个“醒与不醒都一个样”的痴呆女人,而今这个痴呆被招来侍寝……皇帝居然会招个痴呆嫔妃侍寝?是这皇帝太潦倒没得选择,还是这个痴呆嫔妃貌若天仙?
  
  琇莹在自己脸上摸了摸,除了皮肤细滑青春年少之外,还确定不了其它什么。
  
  不对不对,现在不是该想这个的时候。琇莹又把思绪集中到眼前,努力回想一阵,发现不但原主的记忆一丝都没,连自己穿来前的记忆都拼凑不齐。靠,还是个没原主记忆的传统式魂穿!
  
  痴呆,侍寝,没记忆,这就是琇莹的三个穿越关键词。她只想指天控诉:老天爷你要不要这么整我啊?
  
  外头的素芯也不插话,任由小茜自我感觉良好地一直说到她姥姥家养的母猪下了几只崽,才幡然醒悟。小茜顿了顿,叹了一声道:“我自是知道,也没谁指望小主她能把皇上侍奉好了,只要别出什么大错就好。”
  
  大错?琇莹低头看看身上穿的绯色印桃花轻纱襦裙,更觉全身无力——姐连这种衣服怎么脱都不知道,算不算大错?
  
  忽然想起,自己既然是个痴呆身份,衣服应该不用自己脱,那……难道要由皇帝脱?
  
  琇莹抱头崩溃状:我不要穿越,不要侍寝,不要跟陌生男人上床!呜呜呜,谁知道他是个小屁孩还是个糟老头?谁知道他有没有虐待倾向?姐上辈子活了二十七岁还守身如玉呢,干什么要跑来这鬼地方把贞操牺牲给一个陌生男人啊?
  
  她的上辈子,是个有爱情洁癖的大龄单身女青年,一向主张没有爱情,绝不结婚,偏执得几近变态,因此得了个绰号“李莫愁”,本来同事们还有个“灭绝师太”的绰号给她预备着,可惜没等用上,她就穿了。
  
  于是乎,准灭绝就直接上了陌生男人的床。
  
  外头传来一个怪异的男声,也如这两名宫女一样低声敛气地说道:“素芯,小茜,皇上这就到了。先出来候着吧。”
  
  小茜与素芯答应着,走了出去。
  
  周围变为一片寂静,琇莹迅速侦查了一眼面前环境的全景,一眼看起来,只有那两名宫女走去的方向一个出口。
  
  她轻手轻脚地爬下龙榻,想要朝门口摸过去,看看自己还有没有一线逃出生天的机会。这一动就觉得浑身无力,显然长期缺乏运动导致肌肉萎缩。
  
  这么看来,别说做女侠,即使是做些逃跑之类的剧烈运动都困难。唉,平时就没人负责带痴呆嫔妃溜溜弯锻炼身体么?
  
  她刚离开龙榻,衣袖就挂到了榻边树立的鹤顶双花蟠枝烛台。烛影一晃,眼看燃着的金丝龙凤纹红烛就要朝落地鲛纱帐倾倒过去,琇莹手忙脚乱地将其一扶,总算有惊无险。
  
  她抚了抚饱受惊吓的心口,暗道古人可真不讲究,在这满是丝织品的地方放这么个不稳当的玩意,消防意识太薄弱了吧?
  
  继续蹑手蹑脚地朝外行进,这种落地鲛纱帐隔几步就是一道,直到琇莹通过了第四道的时候,才见到了前方的门口。一眼看去门外似乎并没人把守,琇莹心头涌上几分逃脱的希望,脚步加快朝那边过去。
  
  “闻昭仪请留步!”
  
  之前那个太监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将琇莹惊得全身凝定。闻昭仪?这是叫我么?
  
  那太监又道:“皇上已安排了秦良媛侍寝,娘娘此时闯来寝宫,可不合规矩。”
  
  原来“秦良媛”才是自己,琇莹翻了翻宫斗文记忆,昭仪这个位份貌似仅次于妃位,是比良媛高许多的。这是一个高位份嫔妃听说自己侍寝,就打翻了醋坛子过来搅局?
  
  只听一个娇柔婉转的女子声音传来,语气中尽显傲然:“本宫自是知道今日是秦良媛侍寝,所以才要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帮得上忙的地方。唐公公若觉得本宫此举不合规矩,就去报给太后吧。”
  
  “娘娘……”
  
  眼看这位唐公公是拦不住闻昭仪,脚步声已迫近到了门外。被堵在最外一层鲛纱帐后的琇莹连忙向后转,一溜烟地跑了回去,冲上龙榻,微微想了一下,又摆好刚醒来时的姿势躺好。
  
  外面这位姐姐居然真的闯进来了,琇莹很疑惑。来阻扰皇帝临幸另一个嫔妃,这事儿它不触犯法律么?看这意思,这位姐姐是个有靠山、不需要遵纪守法的主儿。
  
  一名宫女一路为闻昭仪打起纱帘,琇莹装睡地眯着眼睛,看到一个女人走来了几步之外,她身着鹅黄牡丹缂丝褙子与淡青色罗裙,头上珠环瑞绕,面容秀丽,体态丰腴。
  
  琇莹心里暗赞一声:美女,却不知自己这身体比她怎么样。
  
  只是,这个美女看过来的眼神,可是明晃晃的不友好。琇莹似已闻见了满屋子的酸味。
  
  闻昭仪嘴唇勾起一抹冷笑:“成了痴呆都能被招来侍寝,这福分你消受得起么?”
  
  琇莹很想说:您要觉得这是福分,我其实很乐意双手奉上的。
  
  闻昭仪轻蔑的目光一转,瞟向了旁边那近一人高的鹤顶烛台,伸出手去,轻抚了两下,烛台被她抚的微微摇晃。
  
  琇莹眯眼望着那摇曳的烛火,猛然猜到了她的意图,顿时就震惊了:天!她敢闯进来也就罢了,难道还敢在皇上寝宫放火行凶?
  
  候在后面的小宫女显然也有了相同的猜测,忧虑道:“娘娘……三思啊。”
  
  闻昭仪又望向琇莹,说道:“蓉嫣你记着,这是痴呆的秦良媛突然犯了疯病,打翻了烛台,烫伤了自己的脸,连本宫也险些为她所伤。可怪不得别人。”
  
  说着,便将那烛台轻轻一推。眼见那描金龙凤红烛上的烛火就向榻上少女的脸上歪过去。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唱报:“皇上驾到!”
  
  闻昭仪与蓉嫣都被这声音吸引,转头朝外望了一眼,而等她们再转回头时,却见那被推倒的烛台正立得好好的,只微微晃了两下,就不再动。再看龙榻上的琇莹,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躺着,没有什么动过的迹象。
  
  两人都是一愕,这是怎么回事?
  
  琇莹在心里解释:让闻小姐你失望了,很不好意思。姐从小就有做女侠的梦想,在学校还是体育尖子生,这点身手还是有的,要不是这个身子肌肉欠佳,姐能做到连烛台晃动都不被你看出来。另外……
  
  她眯着眼睛又仔细瞄了一眼闻昭仪,忍受着手臂上被蜡油烫伤的细小疼痛:小姐,我记住你了。
  
  这么一来,琇莹就一时忘了去抵触皇帝,仇恨都暂时被面前这个美女拉走了。
  
  当然,还要感谢皇上来的正是时候,让她既顺利实施了自保行动,又没露出马脚。现在两眼一抹黑,啥情况都没摸清,显然还不宜被人发现她这个痴呆有了异常。
  
  “皇上万福。”蓉嫣朝外面的来人下跪施礼,闻昭仪则只是行了个深深的福礼。
  
  来人轻哼出一声低沉的冷笑,说道:“你连这里都要闯进来,当真是对朕关心的紧啊。莫非这也是太后的意思?”
  
  琇莹继续眯眼观察。那人停步于纱帐之后,从这边望过去,看不清他的面目,只能看出他身材高挑挺拔,那声音听起来也十分年轻。
  
  还好,皇上不是个糟老头。可是,见到那人正由左右两名宫女服侍着脱去外衣,琇莹的敌我观念立刻扭转了过来,暗暗祈祷着:美女姐姐,快点施展媚术把你家男人拉走,别让他来找我。
  
  面对皇帝带着讽刺的责问,闻昭仪不露怯意,坦然道:“请皇上恕罪,嫔妾是不忍心看皇上为招幸嫔妃这事与太后闹得更僵,才有心过来阻止。”
  
  琇莹心声:阻止?姐姐你指的是用推蜡烛烧我这个方式么?
  
  皇帝又是一声冷笑:“太后竭力要朕去临幸后宫,朕这回总算遂了她的心愿,又如何会与她闹僵?”
  
  闻昭仪语气恳切道:“皇上,您一年都未临幸过一位嫔妃,如今却刻意招幸这么一个痴呆女子,还有谁看不出您是为了故意与太后怄气?您又何苦如此?阖宫上下,哪个嫔妃会不及一个痴呆更能侍奉的好皇上?”
  
  这两句话信息量有点大,琇莹在脑子里飞快转了两圈:皇帝一年没有临幸后宫?还因为被太后逼得太紧,才刻意招了她这个痴呆来侍寝气太后?这又是几个意思?
  
  “不是一年,还不足三百日呢。”皇帝的语气更显轻松,也更多了嘲讽意味,“太后只说要朕临幸后宫,又没说不能临幸痴呆,今晚的侍寝她也没透出反对的意思。你又何必多说?”
  
  琇莹心声:本痴呆不想被你临幸,可以提出反对意见咩?
  
  “皇上……”闻昭仪似是一时思路接不上来,不知如何再劝,又愤然朝琇莹回过头来,“这样一个痴呆女人,如何有资格做这许久以来头一个承宠之人!”
  
  说着还将手里团扇朝琇莹摔了出来。那扇子轻飘飘的打人不疼,可下面挂的玉质扇坠却正砸在琇莹额头上,顿时把琇莹给砸火了。
  
  刚才这一阵,琇莹的敌意一直在这俩人之间跳来跳去,此时就全面集中到了这女人身上,手臂上的烫伤也又开始疼。
  
  靠,又不是我想勾引你男人的!关我毛事?
  
  孔子他老人家教育我们说,应该以直报怨。谁得罪过我们,就该毫不犹豫地拿板儿砖飞他。
  
  琇莹开始丈量自己脚尖到那座鹤顶烛台的距离……
  
  皇帝也不生气,故作姿态地叹了口气:“看来不管怎么说,你今晚是又不打算走了。看在太后的份上,朕是得给你留几分薄面,总不能叫人硬拖你出去。说不得,朕躲了你总行了吧?来人,替朕将秦良媛送去影月斋侍寝。”
  
  “皇上,嫔妾……啊!”闻昭仪刚朝皇帝迈出一步,便被倒下的烛台砸到背后。
  
  那座两次要倒又没倒的烛台终于如愿以偿地倒了,闻昭仪那易燃的丝绸外衣顿时燃起火苗,将她吓得面无血色,惊叫出声。
  
  琇莹有些失望,就因为闻昭仪迈了那一步,这一招就没烧到她那头绾着好看发髻的如云秀发,着实可惜。随后她就很乖觉地闭起眼睛,不敢继续偷看,也就没看到皇帝如何一步跨入,及时取了旁边圆桌上的茶壶浇熄了闻昭仪身上的火,以及候在外面的太监宫女如何闻声进来帮忙补救收拾。
  
  “早就与你们说过这种烛台不稳当,早晚出事,果然应验了吧?快将这里收拾干净。”皇帝的声音已经响在了近处,语气里没有半分责备,满是幸灾乐祸的喜悦。
  
  琇莹听得很欢乐:没错,那玩意就是很不稳当,姐刚穿过来这么一会儿工夫它就惹了三回事了。这事儿它绝对不赖我。
  
  闻昭仪早在刚被烛台砸到时,便回头看了琇莹,虽没见她动作有何变化,却也猜着刚才烛台的神奇复位和这次诡异倾倒都是她搞的玄虚。此时穿着烧焦又被浇湿的衣服,感受着背后轻微的烫伤疼痛,更是愤恨难平,只想冲过来挠花她那白嫩的脸蛋。
  
  而她刚迈出一步,就被皇帝挡在了面前。
  
  “嘉慧,你再多耽一刻,就更多几个下人见到你这副尊容,还是快些回宫歇息去吧。”皇帝说得听似语重心长,实则满满都是讽刺。
  
  闻昭仪见在他面前再无动手的余地,感受着周围下人们的目光,也就没了心力多说,沮丧地呜咽出来,又狠狠瞪了琇莹一眼,就施礼告退。
  
  琇莹闭眼听着这些动静,不免有点小得意。这算姐的宫斗第一回合么?好像算是赢了呢。而且,皇上还算是站在我这头的,这感觉还不错。
  
  虽说一上来就得罪了个人貌似不大好,但琇莹一向信奉该出手时就出手,该飞板砖的时候,先飞了再说。
  
  而随着一声关门的声响,寝宫里重新回归了宁静。琇莹的心立刻提了起来:不对啊,比起报复小毒妇来,我这会儿难道不是更应该考虑搞砸这次侍寝么?金秀英,你犯二了啊!
  
  想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琇莹头上冒起冷汗,浑身打起了哆嗦。TMD,姐虽然生理发育正常,也曾YY过自己经历那些米国大片上的激情桥段,但那前提都是——跟我深深爱着的人!绝不是一个从没见过面的陌生男人!
  
  呜呜,小毒妇姐姐我对不起你,你继续回来纠缠皇帝好不好?
  
  一阵诡异的寂静过后,琇莹再也忍不下去,睁开了眼睛,一眼就看到了抱着双臂、歪着一点头、朝自己注视着的皇帝。
  
  他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浅灰色的右衽中衣配着墨黑色的长裤,一头黑如墨染的长发搭在右肩上,以一条银灰色长带慵慵懒懒的系着,这五官貌相怎么形容好呢?既然都说男孩大多长得像母亲,那就能断言,这人的老妈一定是个世间罕有的超级美女。
  
  皇帝是个绝色帅哥,琇莹有了瞬间的恍惚:看来自己穿的还是个言情宫斗文。
  
  帅哥皇帝缓缓走近两步,微挑着双眉,将形状秀美的双眼眯了起来,带着些轻嘲与探究的意味。
  
  “你果然醒着,方才那烛台,是你推倒的?”
   卷一:愿得一心人 002、侍寝(下)   听见皇帝动问,琇莹反复告诫自己一句话:我是痴呆,我不应该做出任何反应。即便你能证明烛台是我推倒的,也不能判一个痴呆故意伤人吧?
  
  果然听到皇帝轻笑了一声道:“罢了,即便是你推倒的又如何?难道朕还要去对一个痴呆治罪?更何况,这烛台明明倒的很是时候。若是你推的,朕还该褒奖你才对。”
  
  皇上圣明!琇莹暗暗给他点了个赞。
  
  就在这时,皇帝身子一矮,坐到了榻边。
  
  琇莹头上轰地冒了一层冷汗,本能地缩身躲避,紧紧靠到了龙榻里侧的雕花红木靠背上。
  
  帅哥又怎么样?姐可不是个见了帅哥就走不动道的花痴女人,不然上回商场里动手动脚的那个小白脸就不会被姐一巴掌扇下电梯了。
  
  琇莹很无厘头地想到,皇帝靠近,妃子吓得抖成一团,恨不得遁地逃走,这场面不像是皇帝临幸嫔妃,更像是土匪老大消受抢来的良家妇女。
  
  皇帝似乎也对这场面有了同感,唇角一弯,又笑了出来:“这倒是稀奇,都说你是个对何事都毫无反应的痴呆,可一个痴呆见了朕,也该怕成这样么?”
  
  琇莹在心里反驳:痴呆见到陌生怪蜀黍就不能害怕么?
  
  又瞄向他的脸,补充:即便是美貌的年轻怪蜀黍。
  
  如果一定要为皇帝这个长相挑出缺点,琇莹只能说……有点娘,少了点阳刚之气。这张脸若安上个女人的身子,把两道剑眉修个柔和点的形状,再画上点妆,就是个标准的绝色美人,毫无违和感。
  
  她忽然很想见识一下皇帝他娘长得啥样。
  
  皇帝又说:“罢了,朕何必与你计较?今日这事本无需折腾你,你要怪,就去怪太后那老妖婆逼朕逼得太紧好了。”
  
  太后那……老妖婆?琇莹的脸色开始从惊悚往囧的方向发展。这又是什么状况?这个皇帝近一年不临幸嫔妃,被太后逼迫之下,刻意招了个痴呆来侍寝气太后,还把自己老妈叫做“老妖婆”,这皇上明明看起来已经二十多岁,怎么看起来像个熊孩子?还是个性.功能不正常的熊孩子。
  
  一想到性.功能不正常,琇莹忽然心头一动:对啊,他都快一年不临幸嫔妃了,连刚才那位性感美女都受了冷落,说明不是因为后宫佳丽太丑,而是他自己的原因,那么,他会来对我动手么?
  
  皇帝果然没有对她动手的意思,自顾自地在龙榻外侧躺了下来,将左手枕在头下,摆了个慵懒闲适的姿势,神显得意:“我倒亟不可待想要看看,那老妖婆逼我临幸嫔妃逼了这许多日子,见到我招幸的居然是你这样一个痴呆,会是怎样一个暴跳如雷的丑态。”说完就“嗤”地一笑。
  
  他把“朕”换成了“我”,还露出这种恶作剧成功的促狭神态,更是十足一副熊孩子姿态。
  
  琇莹看看身边躺的这个比美女还美的男人,认为自己明白了点什么,又是一缕冷汗淌下——这皇帝是个gay!
  
  虽然诧异,琇莹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姐终于可以继续守身如玉了。
  
  她翻了半个身换为平躺,松弛了一下紧绷的身体。却未发觉,在这当口,皇帝却开始转过眼神来观察她。
  
  面前的少女容色姣好,白嫩的面颊和嫣红的樱唇微微反着烛光,通透得好似一个玉娃娃。她平躺在尺许之外,似在凝神思索着什么,小巧挺拔的胸脯随着喘息微微起伏,绯色轻纱衣裙下,显露出腰臀间的优美曲线。
  
  皇帝濂祯如量体裁衣一般,一路用目光将她全身细细打量下来,默然回味着上一次与嫔妃亲近的滋味。
  
  今天是七月十七,那件事已经过去二百八十六天了啊。濂祯不禁苦笑,皇帝二百八十六天没有临幸后宫,也难怪太后着急。
  
  面前这小姑娘看起来姿色还不错,是不是……自己也该结束这场纠结,从她开始了呢?虽说对个痴呆下手,似乎有点不道义,但无论怎么说,这也是个自己名正言顺的嫔妃啊。
  
  琇莹已经开始盘算,日后该怎么逃出皇宫,甚至憧憬起将来会遇见什么样的帅哥大侠,却毫无预兆地被一只手扯住衣襟,拉过去了一截。然后,眼前罩上一层阴影,身上压上了一个不小的份量,嘴上贴上了两片透着湿气的温热嘴唇。
  
  皇帝那张绝美的脸已逼到眼前,鸦羽般的浓黑长睫因凑的太近,而在视野中变得模糊。
  
  琇莹全身毛发都齐刷刷地竖了起来。这个gay皇帝是怎么回事?那么多天都没碰女人了,还会突然对我有了反应?
  
  她动了两动就发觉力量相差太悬殊,根本没希望挣脱。同时又感到,一只微凉的手自腰间伸进了里衣,抚了上来……
  
  强吻外加神经密集区首次遭到异性突袭,令琇莹身子如触电般抽了一下,满心满怀的反抗精神顿时达到了峰值。
  
  她抬手摸摸头上,没有簪环,想必是早在上床前就被宫女摘了,再看自己指甲,烛光下可以看见,指甲被剪得奇秃。正奇怪古人怎会把宫妃的指甲剪成这个鸟样,才又想起——自己被视作痴呆,谁敢让一个痴呆妃子身藏“利器”接近皇帝啊?
  
  完了,姐这守了二十七年的贞.操是要终结在这个熊孩子手里了!
  
  琇莹全身软了下来,只好考虑放弃。
  
  算了,拿出点现代人的洒脱来吧,对象是个皇帝,又天生了一副只有去某国整容才可获得的好相貌,自己这不是吃亏,该算是占便宜才对。难道还能为了守节而自杀?那可不是现代女汉子会干的事儿。
  
  只是心里在泪流不止,一遍遍呼啸而过众多羊驼属哺乳动物……
  
  在她全面缴械时,濂祯的侵略却忽然停止了。他抽回了手,以胳膊肘拄在榻上,挑着一边的眉毛,神情古怪地望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自行躺了回去,说了声:“好好睡着,别来吵我。”就闭了眼再无动静。
  
  琇莹全身僵硬地躺着,眨巴着眼睛努力回神。他这反应,看起来就是:一盘菜端到面前,尝了一口发觉不合口味,就又推开盘子不吃。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肤质细腻好似剥壳鸡蛋,又将手伸进衣服摸了摸,一样是腻滑好似凝脂,该瘦的地方够瘦,该肥的地方也够肥,货色比自己现代那个身体还要好上几个指数。
  
  这盘菜蛮好的,没有被人厌弃的理由啊。
  
  女人就是偶尔会有这样的矛盾心理。遇见歹徒,没有被劫色,庆幸是庆幸,可也难免会有点寥落和自卑,认为自己在异性眼中的魅力被藐视了。
  
  身边的皇帝已经呼吸均匀,似是睡着了。琇莹侧过头来看看,相信问题还是要归结到他的身上。想必这熊孩子也有心来“试一试”,不过是心有余力不足而已。
  
  好吧,皇帝果然是个gay。看来太后、大臣甚至这整个国家的麻烦都比我的大。这么一想,心情陡然愉快了许多。琇莹一向很擅长通过比较来为自己增加幸福指数。
  
  正自胡思乱想,斜刺里忽然探过一个胳膊肘顶到了她肋下。琇莹倒抽一口凉气,疼得险些惨叫出声,侧头看去,皇帝依旧呼吸匀净,睡的很香。敢情这熊孩子还是个睡觉不老实的。好在这龙榻够宽,琇莹又往里蹭了蹭,躲开他宽约二尺的距离。
  
  外面有微风吹进,垂纱幔帐微微飘动,烛火轻跳。
  
  琇莹望着躺在身边的皇帝,此时他稍稍偏向榻外的方向侧着头,脸颊边散了些许碎发,睡容安详恬适,曲线玲珑的两片薄唇微张了一道缝,随着轻柔的呼吸而缓慢噏动。
  
  不得不感叹,这熊孩子长得真不赖。唉,可惜了!
  
  想起片刻前与他的亲密接触,琇莹心里燃烧起一股诡异的兴奋感,抬手摸了摸被他吻过的嘴唇。虽说是强吻,可毕竟对方是个上等货色,被帅哥强吻和被丑男强吻,那赶脚显然是天差地别。
  
  还不光是强吻,她又把手伸进衣服摸了摸,自己活这么大,还是头一次与一个男人有如此亲密的接触……
  
  正这么想着,忽觉一点液滴淌出了鼻孔,她用手一抹,才看到居然是血。琇莹愣了两秒钟,脸立刻变得火烧火燎。天啊,我不是个花痴色女好不好?怎会有这种反应?一定是这身体的原主吃多了荔枝桂圆牛羊肉,绝对不关我的事!
  
  她不敢妄动惊扰皇帝,就改为平躺,以防止鼻血滴到床上。这时候,正巧熊孩子一个翻身,手臂抡起,硬邦邦的手背“咚”地砸在了她脸上正中……顿时,琇莹只觉鼻子一阵酸痛,鼻血和眼泪都汹涌而出。
  
  琇莹捂着鼻子坐起,同时淌着鼻血和眼泪,瞪着面前的男人,心里这个气啊,真恨不得一记庐山升龙霸将他打飞,让他穿破房顶直奔月球。尼玛老娘莫名其妙穿到一个陌生男人的床上还不够倒霉的么,居然还要受这种血光之灾!
  
  被她坐起的动静惊动,濂祯慵倦地睁开双目看看她,也坐起身来,拉开她的手。见了她血流不止的惨状,濂祯微微一愕,抬手看见自己手背上也有少许血迹,便明白了过来,蹙起眉头苦笑了一下。
  
  “朕是个练过武的,难为你了。”他不知从哪摸来了一块二尺见方的白丝绢帕,先抓着她的手给她擦了擦手上的血,又将丝帕捂到琇莹鼻子上。
  
  琇莹下意识想要退后躲避。
  
  “别动。”濂祯以左手挡在她后颈,既霸道又贴心地坚持着。
  
  感受到他那淡淡的温柔和歉意,琇莹的怒气平息了少许,也不再挣扎。算了,就给你这个对我稍作补偿的机会吧。
  
  见她如此听话,目光也显得澄澈清亮,濂祯倒有些意外:“你还真不像个痴呆。”
  
  你也不像个皇帝,谢谢。琇莹默然回击。
  
  在这样近距离的直视之下,她神情间的轻微起伏都难以逃过濂祯的眼睛。再联系到之前那个无端倾倒的烛台,濂祯眸光微闪:“难道,你这痴呆,竟是装的?”
   卷一:愿得一心人 003、系统   琇莹心头大跳了一下,极力控制住自己的眼神,没有显露出慌乱。她知道,这会儿可决不能露馅,不然后果难以预料,光一个欺君大罪就够她炮灰,得赶紧做点什么来补救掩饰。
  
  濂祯问了那句话后,就留意着她的神情,却没在她脸上看出什么震惊恐惧。他不知道,面前的女人可是在现代玩杀人游戏的高手,有心刻意隐藏心理的时候,就决不会露出马脚。
  
  倒是片刻之后,见她抬手抓起他系头发的那条银灰长带的一段,放进嘴里咬了咬,还是很笨拙又用力地用后槽牙咬了咬。这个表现,可怎么都不像个正常人。
  
  好吧,濂祯自嘲地笑了,自己居然怀疑她是装痴呆,哪有一个十六岁小嫔妃有这胆量,敢在他面前装模作样的?更何况,经过这二百八十六天没临幸后宫的日子,大小嫔妃们盼着承宠盼得脖子都长了,这小姑娘刚才被他压倒却在死命挣扎,怎可能是个清醒嫔妃的反应?自己这怀疑可是在发癫了。
  
  他移开丝帕,为琇莹擦了擦血迹,见血不再流了,也就放开了手。看着那块染血的丝帕,濂祯眼里的光芒闪了几闪:“很好,这下正好可以对老妖婆有个交代。”
  
  交代?琇莹没懂。
  
  濂祯唇边纹着一丝自得的冷笑,探出手来以食指轻戳了一下她的鼻尖:“你不懂,即便没痴呆,你也不见得懂。这事可重要的很,看在你这血流的是时候,明日,朕为你升两个位份。”
  
  说完就又躺了回去,那份熊孩子的自得笑意如余音绕梁,存留在他唇角。
  
  琇莹很快明白了过来,眼睛睁得老大。他是想假造那个血!靠,用鼻血代替那个血去糊弄他老妈,这么奇葩的招儿他也想得出来!世上怎会有如此奇葩的皇帝!难道他老妈就不知道他的性取向?
  
  短时间内接收的信息量太大,琇莹终于承受不住负荷,直接当机,晕厥了过去。
  
  ……
  意识重新聚拢起来后,琇莹看到的是一片虚空的黑暗,面前像是一个无门无窗的黑屋子,也像一片没有丝毫光线的旷野,总之是除了黑暗,一无所有。这又是到了哪儿了?
  
  背后忽然传来一个男子声音:“秦琇莹,前世金秀英,于昨日下午确定死亡,两小时后完成穿越,初始模式设定为宫斗。嗯,没错。”
  
  这声音极富磁性,如同隔着水传来,有些悠远又含混。
  
  琇莹转身看去,几米之外坐着一个通身雪白的人,一头银白光亮的长发,一身柔软宽大的白缎袍子,全身还朦胧地笼着一层银光,在这黑暗空间里显得格外醒目。这人低头翻看着手里的一本卷册,自顾自说着话,也不来看她。
  
  琇莹不明觉厉,这,难道是白无常大人在翻我的生死簿?
  
  “你是谁?什么死亡?什么穿越?我上辈子明明活的好好的!”
  
  “嗯,穿越者出现失忆症状也还是多见的。”那白衣人也不抬头,只抬起左手,牵着一缕银光在空中划了个优美的圆弧,随后朝琇莹额头上一指。
  
  这动作就像打开了一个开关,将一幕场景展现在琇莹眼前:她坐在出租屋的电脑前码字赶工,听见门铃响起,就要去开门。却听见“轰”地一声巨响,地动山摇,天花板开始纷纷掉屑,脚下地板陡然断裂,整个身体都失去了平衡,痛楚很快铺天盖地而来……
  
  地震!这种小概率事件都被自己赶上了。琇莹惶惶然地出了一身冷汗——自己真的已经死了。在此之前,她还抱着一线希望能穿回去,现在才知道,那一切都成了前世,成了横版过关游戏的上一关,再也回不去了。
  
  白衣人继续一边记录一边说:“穿越者记忆恢复,但看似饱受打击,精神万分沮丧,甚至开始怀疑人生……”
  
  琇莹好好的悲凉情绪就这样被他搅成了哭笑不得,只好又问:“你究竟是谁?”
  
  “在下名叫天枢,是你的……守护。”那个白衣银发男终于抬起头来,露出一个优雅的微笑,伸出右手,牵起琇莹的手来握了握,“幸会,请多关照。”
  
  琇莹十分惊愕,看着他通透好似玉琢的面颊,形态秀美又晶亮深邃的双目,轮廓别致难描难画的鼻子与嘴唇,配上他的银色长发与宽袍大袖的白袍,这模样,活脱一个兼具高贵气质与魅惑姿态的白狐仙。
  
  自己这穿的究竟是个什么文?怎还冒出神仙来了?守护……又是什么?
  
  没等她再发问,天枢就抢先回答:“每一个命不该绝的人带着记忆轮回转世,都会被分配一名守护。我的职责是帮你适应新一世的生活。换句话说,就是领你上道。”
  
  “你……”
  
  “没错,守护有读心的功能,你的想法无需说出,我也能明白。”
  
  “那……”
  
  “没错,我是住在你的意识里的,可以现身在你的梦境,平时也可以随时与你的意识对话。我还有着除了读心以外的其它超能力,但受着工作条例的限制,不能滥用,对你的帮助也是以引导为主,只有在必须时才能出手帮忙。”
  
  “还有……”
  
  “嗯,守护都是人形的,不是狐狸精也不是电子屏。不过,”天枢又朝她一笑,透出几分萌贱意味,“像我这么帅的还是凤毛麟角,被你赶上,算你捡到大便宜了。怎样,还有疑问么?”
  
  琇莹被堵得难受,终于抢到机会指了他大声说:“我知道了,你就是我的系统!”
  
  还什么守护,还要起什么“天枢”这装逼范儿的古怪名字,直说你是系统不就好理解了吗?琇莹很有些振奋,就说自己不该一路倒霉成这样呢,还好自己穿的是个系统文!有了系统帮忙,姐也能化身推土机横扫一切恶毒女配了吧?
  
  她又朝面前的银发男端详了两眼。嗯,这个系统看起来像个逻辑正常的,应该不至于像某些文里的系统那么逗比不靠谱。
  
  作为有着读心超能力的守护,天枢很快读出了她这想法,脸上生出几分鄙夷,摇头叹息:“同事们都说自己总被叫做系统,我果然也不能幸免。如果一定要提‘系统’二字你才好理解些,那就叫系统好了。虽说难听了点。”
  
  琇莹凑上一步,两眼放光地说:“那么系统……不,守护大人,你也可以帮我逃出皇宫,获得自由的吧?”
  
  天枢歪了点头,盯了她半分钟:“小姐,从你昨晚对付闻昭仪的果决狠辣来看,你的智商和情商应该是达标的啊。这会儿怎么显露出二货潜质了呢?说好的宫斗文,你想武侠乱入,想什么呢?”
  
  琇莹被打击得懵了:谁会愿意放着一个全新的世界不去闯荡探索,而窝在这个小小的皇宫里过一辈子啊?何况还要跟那么多女人争风吃醋争抢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他还是个gay。我这么想想,怎就二货了呢?
  
  天枢又去翻了翻手里卷册:“让我来看看,嗯,你这一世的终极目标是——获得皇帝的真爱,为皇帝生下皇子,帮皇帝实现亲政!”
  
  什……么?琇莹愕然睁大双眼:“你是说,让我去把那个弯男掰直,跟他生孩子,还要帮他亲政?”忽然意识到不对劲,“等等,亲政是怎么回事?他一个二十多岁的皇帝,还没亲政?”
  
  而天枢此刻却在纠结另一件事,挠了挠头:“‘弯男掰直’是什么意思?看来我的岗前培训输入词汇量不够啊。”
  
  琇莹正要再说,忽见眼前影像凌乱模糊了起来,好像被落石击碎的水面倒影,意识也随之变得含混……
  
  一个清冷舒缓的女人声音钻进耳朵:“哀家来此,自是想来看看皇上的这位新宠了。皇上这许久以来,终于重新临幸嫔妃,哀家怎能不来及早关切几分?”
  
  琇莹清醒过来,才知道原来自己是被吵醒了,脱离了梦境,也就被打断了与守护的沟通。
  
  哀家?琇莹的心脏紧张得一抽,这是太后驾到了?她下意识地挣了眼。
  
  圣元太后穿着一身杏黄软缎牡丹刺绣褙子,头上的累丝金凤随着步调微微打颤,凤嘴垂下半尺余长的粉珠流苏,摇曳生姿。这时正走到圆桌旁边,自行落座,姿态优雅端庄之余,更显派头十足。
  
  琇莹不禁惊愕:这“老妖婆”明明看起来一点也不老啊,貌似一根白头发都没有,脸上也因为表情冷淡,不见一点皱纹。看上去,她就像是皇帝的大姐。
  
  不过,年轻归年轻,这太后可算不得什么美人,顶多是个中上之姿,与皇帝也没半点相貌相似之处。琇莹当即得出结论:这一定不是皇帝他亲妈,怪不得会被皇帝蔑称为“老妖婆”呢。那皇帝的美女亲妈呢?
  
  相貌平平的太后和皇帝的绝色亲妈,琇莹一下子就脑补出了一大堆上一辈的狗血宫斗剧情,也铺垫下了太后与皇帝关系现状的印象。
  
  这时候,太后朝龙塌上的她瞟过来一眼。这本来是很淡漠也很短暂的一次眼神接触,却令琇莹感到一阵寒意。这感觉就好像,刚入学的一年级小学生被校长瞪了一眼,那份盖顶而来的压迫感,简直无法形容。
  
  琇莹完全在气场上败下阵来,下意识地往里侧缩了缩身子,比昨晚单独面对皇帝的时候,还要多了一倍的恐惧。暗叹人的气场真不是盖的,昨晚那个闻昭仪就没什么感觉,可这个太后只看过来一眼,就向她传达了终极boss的巨大威慑力。
  
  这个太后,是个会用眼神杀人的。
  
  皇帝濂祯轻松地抱着双臂,站在几步之外,听见琇莹耸动的声音,朝她望了一眼,微微含笑道:“母后可是吵醒朕的宠妃了。”
  
  太后没接他这话茬,也不再理琇莹,只淡淡说了句:“下去吧。”
  
  一名刚为她和濂祯备了茶的宫女答应了一声,转身走出,还带上了门。
  
  屋内只剩下了太后、濂祯与琇莹三人。琇莹很快意识到,这是太后有话要避着外人对皇帝说,而自己作为众所周知的痴呆,被排除在了“人”之外。
  
  再开口时,太后的语气就转为了凌厉责问:“皇上愈发手腕高明了,竟连宠幸妃嫔这事儿都要造假来哄骗哀家!”
  
  琇莹听得心口急跳,不小心听到太后骂皇帝,不会被灭口吧?而且……他们会不会殃及自己这条池鱼?姐可还不想莫名其妙做成红烧鱼呢。
  
  皇上啊,我早就说拿鼻血代替那个血这招儿不好使吧?
  
   卷一:愿得一心人 004、后妈   濂祯一脸轻松,故作不解道:“不知母后所指何事?秦氏这痴呆之症或许难以治好,但想来若生下皇子,这后天的痴呆,总也不至于传给后世。难道真如外间传闻,母后想要的,只是朕去临幸嘉慧一人?”
  
  琇莹记得昨晚那美女貌似就叫“嘉慧”,敏锐地在这话之中捕捉到了一丝危险信息。而没等她想下去,就被太后的一声断喝打断了思绪。
  
  “住口!你当哀家看不出这根本是个没破了身子的女人?哀家在你眼里,就是个能被一块染血帕子糊弄过去的蠢妇么!”太后说着又朝琇莹扫过来一眼,这一次因带着怒意,目光更显得摄人心魄。
  
  琇莹缩在榻上抖成一团。呜呜,太后您息怒,皇上没跟我那个啥,它也不是我的错哈?
  
  濂祯不吭声了,剑眉微挑,直望着榻上的琇莹,暗中不禁佩服:没想到老妖婆还有这个本事,堪称慧眼如炬啊,为何自己就看不出来?
  
  回想着昨晚情景,那小姑娘被他一手背打成那个惨样,想不到那血还是白流了。濂祯一时间既感憾然,又觉好笑。
  
  他自在这里琢磨这些事,还乐在其中,将太后有关他上对不起祖宗社稷、下对不起黎民百姓的指责全都挡在了耳朵外面,一字没听进去。
  
  太后愤愤然地数落了一大通,只把琇莹吓得战栗不已,却见到濂祯只是微蹙了剑眉,很专注地走着神,也就泄了气,也住了口。
  
  濂祯听见屋子里静下来,才回过了神,很配合地微低了头道:“母后教训的是。朕谨记。”
  
  太后受到这种明晃晃的敷衍,眉心蹙了几蹙,搭在桌边的手都攥了起来,可见是怒极,但最终还是没有发火。
  
  琇莹看得满心惊奇。咦,太后虽然很厉害,却奈何不了这个皇帝啊。皇上这招死猪不怕开水烫大法,看来正是对付太后的绝招呢。
  
  想想也是,即使是太后垂帘听政权力巨大,对正统皇帝还是一样没什么辙,更不必说,是在劝皇帝跟女人上.床这事上了。
  
  太后沉默了片刻,重重叹了口气,换做平缓口气道:“哀家也知,皇上是因为婉瑜的事,才无心临幸后宫,可你身为皇帝,就身担不同于凡人的责任,该尽责之处,务须尽责,怎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你看看本朝祖上那么多位皇帝,有哪个到了你这年纪,才只有一个公主的?好歹也得添个皇子才是。”
  
  琇莹迷惑:“婉瑜”又是谁?就是那人的缘故,皇帝才变成gay的?
  
  濂祯听了这话,面色骤然冷了下来,语气也变得清冷如冰:“当初可是母后亲口下的令,全宫不许再提那件事,现下母后竟然自己提起,自己坏了自己立下的规矩,又是何道理?您身为太后,不但是后宫之首,还协理朝政,若还如此言行不一,让臣下们又如何守规矩呢?”
  
  琇莹看得一愣。这还是她穿过来后,头一次见到皇帝褪去了所有的玩世不恭,不但冷峻逼人,还显出了几分阴郁落寞。“婉瑜”的话题,看来只要提起,就对他是个深重的刺激。
  
  “你!”太后听了他的出言不逊,一时气急,竟抓了手边茶杯朝他兜头扔了过去。
  
  琇莹险些尖叫出来,而紧接着却见到了惊人的一幕:濂祯抬手极其利落地将茶杯接住,连杯盖都没有掉落,同时他朝一侧微微闪身一避,躲开了杯中泼出来的茶水。这姿态潇洒至极,令琇莹完全看呆了。
  
  哇塞皇上好帅!武力值好高!简直就是标准的大侠啊。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被帅气的皇帝陛下倾倒,准备展开对终极目标的努力了?
  
  天枢守护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在耳边,确切地说,是响在了脑子里,把本就身心脆弱的琇莹吓得一哆嗦。
  
  她很快把思绪拉回到了现实,停止了花痴:哼,什么倾倒?他武力值要是没这么高,我还没这么遭罪呢。
  
  琇莹摸了摸受伤未愈的鼻子,全面恢复了对皇帝的鄙视与仇视。
  
  濂祯神情平淡,姿态恭谨地将茶杯送回到太后手边桌上,退回原位站着。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您老要还不解气,大可以再扔一回。
  
  这下一来,太后的正面责问、迂回感化和武力威胁,都宣告失败。
  
  太后瞪了濂祯一阵,又道:“四年前哀家极力保你登上皇位,难道为了就是今日这副境地么?”
  
  这语气似落寞,似痛惜。连琇莹都有点被感动了:你个熊孩子皇帝,看你后妈不是对你挺好吗?
  
  濂祯却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微露冷笑道:“自然不是,母后力保朕登上皇位,是因为看在朕性情温厚闲散,不喜政事。”
  
  这“不喜政事”四个字尤其说得舒缓加重。
  
  太后脸上的神色一扫而光,只余下满脸阴冷。
  
  琇莹愣了片刻,终于明白过来:我知道了!如今掌握国家大权的是太后,皇上是个不喜政事的熊孩子,所以二十多岁了仍没有亲政。天枢守护所谓的帮皇帝亲政,指的就是这个。
  
  ——叮!正解哦,亲。
  
  天枢及时应答。她看看面前剑拔弩张的两个宫廷boss,满心惶恐:天啊,这是让我调.教这个熊孩子去想亲政,然后再帮他从这个太后手里夺.权?我长得有木有那么像慈禧和武则天啊?
  
  “来人!”太后陡然提高声调喝道。外面应声进来了宫女和太监各两名。
  
  琇莹正自猜测太后还有什么招数可使,便见她朝自己冷瞥过来:“将这小丫头就地处死。”
  
  我去!关我毛事啊!琇莹惊恐万状,没等她挣扎,太监宫女已应声上前,拿一块帕子塞了她的嘴,架了她的双臂将她拉下龙榻,将一条白绫缠上了她的脖子,一连串动作娴熟快捷,连贯流畅。
  
  琇莹吓得魂飞天外,连朝守护喊救命都忘了。
  
  “慢着!”濂祯插了口。
  
  下人们的动作跟着一顿,琇莹一双星星眼望着皇帝,简直将他视作了上帝。
  
  哪知却听濂祯慢条斯理道:“别在朕这儿动手,拉去慈清宫再说。”慈清宫,是太后寝宫。
  
  琇莹全身无力,迅速在心里扎好了太后与皇帝两个小人,并在上面戳满了针。
  
  太后冷冷道:“莫非皇上觉得,哀家连随手处死一个小嫔妃的权力都没了?”
  
  濂祯含笑道:“母后想要随手杀个小嫔妃撒气,当然是易如反掌。不过,若被外人知道堂堂太后为难一个痴呆小丫头,怕是会有损母后的名声吧?”
  
  太后一时冷着脸没有接话。
  
  濂祯又道:“再说了,一个嫔妃刚侍寝过后便被处死,传扬出去,谁还敢做那下一个侍奉圣驾的人啊?母后不是为社稷着想,还想要朕尽早开始临幸后宫呢么?难道就忍心为朕留下一后宫的惊弓之鸟?”
  
  琇莹急急喘着气,开始回过味来,皇帝这还是在想办法救她,只不过,手法迂回了一点。
  
  太后默然片刻,朝四名下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罢手,琇莹终于又得自由,瘫坐在地上。
  
  太后冷笑道:“皇上说得是。不过皇上放着后宫数十位嫔妃,大半年不理,如今终于临幸了这一个,她这风头一定盛得很。也请皇上留意着,别让她被别人为难才好。”
  
  琇莹刚松了口气,闻听又开始身上发冷:没错,自己这次乌龙侍寝,一定拉了老大的仇恨,不说别人,昨晚那个闻昭仪恐怕就不会善罢甘休。
  
  太后已朝门口走出了几步,又缓下脚步道:“昨晚嘉慧闯宫的事,哀家也听说了。哀家这个侄女是任性了些,日后若是又做出什么越礼举动,还请皇上多担待了。”
  
  言下之意,要是我侄女来把你这宠妃给收拾了,你也别怪她哈。
  
  琇莹险些吐血,怪不得昨晚那个美女敢硬闯皇帝寝宫,还敢放火行凶,敢情那个被自己烧了后背的人,是太后的亲侄女啊!
  
  天枢守护插了口:补充一句,她爹还是内阁首辅。
  
  琇莹崩溃:这下真是摊上大事儿了!
  
  “进来吧。”待太后与那四名下人都出去了,濂祯招进了等在门口的宫女们,又亲手扯下琇莹嘴里的帕子和脖子上的白绫扔到一边。
  
  根据身形比对,琇莹认出走在最前面的两个就是昨晚隔着纱帐见过的素芯和小茜。四名宫女扶她站起,动手帮她洗漱更衣。
  
  小茜看起来十五六岁,圆脸圆眼,满脸喜气洋洋。琇莹见状,心说妹子你还在为主子承了圣宠而高兴?要是得知你家主子不但没有被皇帝睡,还差点被太后炮灰,另外烧了太后侄女,你还笑得出来不?
  
  随着身上的衣裙一件件被脱去,琇莹又警醒起另一件事——濂祯还正侧了头朝她看着。不禁一阵发窘,又不敢显露出任何反应。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脱衣服啊?
  
  这时处在夏末秋初,天气还没凉下来,琇莹身上本就没几层衣服,很快便被脱得只剩一件内衣,这内衣形状介于肚兜和背心之间,琇莹也想不起这叫做合襟还是主腰神马的。虽说庆幸这件没有被脱,但她还是很怨念:尼玛古人果然没有内.裤这种东西啊!
  
  在此过程中,濂祯一直毫不避讳地朝她望着。
  
  琇莹开始全身发抖,你们这些给我穿衣服的不能手脚麻利点啊?难道是特意配合那个偷窥色狼的?呜呜,姐这可是两辈子头一回走光走的这么彻底,好想把这男人灭口怎么破?
  
  其实濂祯此时的心绪一点也没涉及情.欲,完全是被她浑身发抖和满面通红的反应吸引了注意——这小丫头,可真不像个痴呆。
  
  但奇怪归奇怪,濂祯并没打算去理会这事,这时朝门口走了两步道:“唐汉。”
  
  “奴才在。”一名三十几岁、身材高大的太监走上前来。
  
  琇莹暗自庆幸这会儿衣服已经被穿上了,在她看来,太监也是男人。
  
  濂祯道:“传朕旨意,为招幸的妃嫔秦……秦什么?”
  
  唐汉低头答:“秦琇莹。”
  
  “为秦琇莹升两级位份,就给个婕妤吧。”
  
  唐汉微愕:“皇上,秦良媛此时是正六品,若升至侧四品婕妤,就是跨过侧五品、从五品、正五品和从四品,是升了五级啊。这事……恐怕不太合规矩。”
  
  濂祯才意识到这事不是六减四等于二那么简单,回头瞟了琇莹一眼:“五级就五级,如今宫里乱了规矩的事儿多了,这又算个什么?”
  
  唐汉只好答道:“是。”
  
  琇莹一点也没有为升官高兴,反而更加心惊肉跳:我成了近三百天来侍寝第一人,还被一下升了五级位份,你个熊孩子是嫌我拉的仇恨还不够大么?
  
  其实濂祯单纯就是为了昨晚那个两级位份的小承诺。他这个不务正业的皇帝,还有个言出必践的强迫症作风。
  
  宫女们为琇莹换上一身粉蓝绣白梅软缎褙子,替她绾好发髻,插好簪环。
  
  濂祯见到她被打扮得如此正式,微蹙了眉头道:“不必送她去向妍妃请安了。一个痴呆还请什么安?快些送她回去就是了。”
  
  宫女们微愣一下,齐声称是。
  
  琇莹看了眼濂祯微蹙的眉头:哼,你盼着我赶快走是吧?我还盼着赶快躲你远远的呢!
  
  不过,从来只听说侍寝过后的妃子该去向皇后请安,这里怎地要给一个“妍妃”请安?难道这宫里竟没有皇后?那是原来的皇后没了,还没来得及立新后的空当么?
  
  ——叮!又是正解哦,亲。太后所谓的“婉瑜”就是前皇后。所以你要好好努力,争取亲自补上这个空当。
  
  天枢又学起了系统提示音。
  
  婉瑜就是前皇后,琇莹一边琢磨着刚才皇帝听见太后提起这名字后的反应,一边由小茜搀扶着,踏着金砖地面往外走去,目光又落到濂祯身上,感到鼻子上的隐隐酸痛,便猜测,可怜的前任皇后或许就是睡觉时被他一拳头误伤致死的。
  
  然后皇上负疚极深,从此一蹶不振,以至于走上了扭转性取向之路……嗯,挺顺畅的逻辑。
  
  天枢大人,这个终极目标,真没得商量么?我可不想步前皇后的后尘。
  
  ——咦,皇上刚刚救了你啊,你怎么对他还没有萌生好感?
  
  好感个头啊!你当我看不出来?他救我又不是因为爱我,明显为的只是气太后。姐可不是真痴呆!
  
  这个宫廷,太后不很擅长斗智,却有着信手杀人的大权,皇帝对女人不感兴趣,单纯就以气太后为乐,太后侄女飞扬跋扈醋劲十足,敢在皇帝面前搞武斗。这都神马跟神马啊!
  
  琇莹怀着深深的惶恐与怨念,踏出了乾元宫的正门。这重活一世,还不如直接死了轻松。
   卷一:愿得一心人 005、再伤   皇宫中处处飞檐卷翘,金黄色的琉璃华瓦在晨光中粼粼闪光,面前看起来就是一座崭新又气派的故宫。而天枢守护告诉琇莹,这里叫做“挚阳宫”。这个看起来和明朝很像的朝代,是个她所不知道的架空时代,名为“燕”。
  
  琇莹坐着四人抬的步辇,走在回寝宫的路上,听了守护天枢为她普及的背景知识,首先想到:燕朝,难道是被慕容复得手了?
  
  ——慕容复又是谁?唉,看来我的词汇量储备确不太够。这里的国姓是“白”。当今圣上是大燕朝第十九位皇帝,名为白濂祯。
  
  还白素贞呢!琇莹撇嘴。叫这么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名儿,怪不得性取向不正常呢。
  
  现在已是大燕开朝第224个年头。琇莹意识到这是个很危险的数字,一般长命的朝代到了这个年头上,也该是由盛转衰甚至苟延残喘的时候了,如今还碰上个把持朝纲的太后,和奇葩熊孩子皇帝,自己岂不是还要面临改朝换代?
  
  一个后宫嫔妃赶上改朝换代会如何?
  
  守护大人,咱商量商量,乱世多适合女侠发展啊?你还是指导我出宫吧!
  
  ——咳咳,听守护讲话的时候不要乱开脑洞。你这一世的名字叫做“秦琇莹”,虽然跟原名“金秀英”读音近似,却好听得多了。《诗经》有云:“有匪君子,充耳琇莹。”看,十分高大上吧?
  
  是,金秀英这名字从前总被同学取笑为棒子国肥皂剧女猪脚。秀英,思密达!
  
  可是,琇莹有点不耐烦:神仙守护,你就不能直接把原主记忆复制粘贴一份给我么?身为神仙还这么口耳相传,您不嫌累啊?
  
  ——我的资料显示,你不需要原主记忆啊,一个痴呆即便醒过来,失忆不也是很自然的事么?
  
  我怎么会不需要?至少……也该让我知道前面走过来这群人都是谁吧?
  
  前面一行走过来十多个年轻女子,从穿戴和姿态就看得出,是六七个嫔妃带着各自的贴身宫女。放眼一看,这几个小主都是十几岁的年纪,打扮得花红柳绿,各有各的姿色,各有各的妖娆,没一个容色差的。
  
  ——这几个都是今年三月与你同时进宫的小嫔妃,那时一共选秀进宫二十四个人,而这也是皇上守孝期满后第一次选秀,所以说,后宫人数还是很寥落的,亲你还是很有发展空间的哦。
  
  琇莹迅速发现问题,今年三月选秀,现在是七月,皇上近三百天没临幸后宫,所以说……
  
  ——没错,这些小姑娘们都还是处。
  
  琇莹滴汗:我知道了,作为新晋嫔妃中唯一一个被招幸的,我是不用指望她们会对我友善了。这仇恨一定拉得妥妥的。虽然说,姐跟她们一样还是处……
  
  因小嫔妃们的挡路,步辇停了下来。跟在一旁的小茜施礼道:“见过卫小媛,见过冯小仪,见过芸贵人……”
  
  “哟,这不是秦姐姐么?这是从皇上寝宫回来呀?”上来就是酸味十足的语气。
  
  “妹妹你以后这称呼可不能乱叫了,人家如今是秦婕妤了,高咱们好几级呢。不然怎会坐上四人抬的步辇?”这个PH值更低了一级。
  
  “做了痴呆反得圣宠,还升了这么高的位分,婕妤姐姐这福气可真够大的。”
  
  “你如此羡慕,是不是想着,当初孙御医要是也将你扎成痴呆便好了?”
  
  小嫔妃们洋溢起一阵清脆笑声,却是恶意满满。
  
  小茜的圆脸绷得紧紧的,好似一只随时想去呲牙咬人的小狗。
  
  琇莹专注扮演着痴呆,不动声色。这点酸讽还打击不到她,作为现代女汉子,她很务实,只在意实质上的伤害。
  
  而这实质上的伤害,也马上就来了。
  
  本来这些人绕过步辇要走了,其中一个小嫔妃却在走到步辇侧面时忽然惊呼了一声,朝琇莹摔倒下来。步辇上不像轿子那样有着封闭保护,琇莹坐在上面本就觉得很缺安全感,被她这一撞,立时身子一歪跌了下去。
  
  小茜与抬辇太监见状慌忙将她扶起。琇莹一咬牙,感到左脚脚踝是扭伤了。这副身子的抗击打能力也太差了。
  
  小茜愤愤地道:“卫小媛,我家小主好歹也是刚承了圣宠的人,你如此作为,就不怕被皇上降罪么?”
  
  那位卫小媛身材相貌都是这几人当中最出众的一个,长得像个整容成功的韩国女星,这时被自家宫女扶起,看看余人道:“方才是谁踩了我裙裾的?你们谁想收拾她便自己动手,何必来拉我?”说完也不等回答,更不来答复小茜,就气哼哼地头前走了。
  
  其余嫔妃也不来理睬小茜,继续缓步走去,不知谁轻哼了一声道:“承圣宠就很威风么?不过是个皇上拿来气太后的摆设罢了。”
  
  “说的是,一个痴呆女人,就算被升为皇后又能怎样?”
  
  走在最后的一个嫔妃叹息道:“你们也别这么说,秦妹妹她已经够可怜的了。”
  
  琇莹心弦一颤,望着这个说话的人走远,努力从刚才小茜打招呼的细节当中翻出来,这个唯一一个显露善意的女子,称谓貌似是“冯小仪”。
  
  ——怎么样,见识了这群小女人的丑恶嘴脸,是不是很有心来场轰轰烈烈的宫斗,把她们都炮灰掉?
  
  琇莹坐在步辇上揉着自己的脚踝,十分哀怨:我更想出宫去做女侠了。
  
  ——咦,你的心理反应怎么跟我想的不对路呢?昨天不是还那么积极地飞板儿砖么?
  
  废话!经历了皇帝是个奇葩gay、太后视我为小强、挨了我板儿砖的是她侄女这些顿悟,我哪还有那么粗壮的神经想去宫斗啊!姐很现实的好不好?
  
  词汇量不够的天枢守护又纠结起一个问题:gay又是什么?
  
  琇莹的住处名为芙蕖馆,因墙外即是荷花池而得名。芙蕖馆不大,结构像个传统四合院,院里不规则地植了几株合欢树,此时花期稍过,树上残存着少许绒花。
  
  琇莹被搀下步辇时,有两名小宫女和两个小太监来门口跪拜相迎。其中一个小太监见到琇莹被搀下步辇脚步踉跄,就上前帮着搀扶:“小主这是怎么了?”
  
  小茜愤然回答:“回来路上小主被卫小媛她们害得摔了一跤,扭伤了脚。”
  
  那小太监叹了口气:“这也难怪。谁都知道小主这回侍寝不是因为承了皇上青眼,而是因为皇上要跟太后对着干。小主这下可是既得不着实际的好处,又引了满身嫉恨。以后的日子怕是更难过了。”
  
  琇莹深深怨念:没错,这日子没法过了。
  
  那小太监扶她走了两步,见她脚步不稳,就二话不说,直接拉过她的手臂将她背起,送去正堂。琇莹见他也不过十七八的年纪,生的身材瘦小,块头比她都大不了多点,还要这样背她,心里很有几分感动。
  
  好在自己身边还有小茜和这孩子两人罩着,也算有点安慰。
  
  天枢大人,能给个新手大礼包安慰一下我受伤的心灵么?琇莹被安置到芙蕖馆正厅椅子上后问道。
  
  ——好啊,那就从安慰你受伤的身体开始吧。
  
  琇莹见到自己身上闪过一道似有若无的银光,吓了一跳,随后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发觉之前那种浑身无力、肌肉萎缩的感觉全都没了,四肢百骸活力勃发。
  
  ——体力值提升58%。很实用的新手礼包吧?
  
  琇莹顿时两眼放光:这是不是说,姐可以直接凭武力杀出一条血路,冲出皇宫去了?
  
  ——小姐你想多了,依你现在的体能,连面前这个小丫鬟都打不过。
  
  琇莹一抬头,就看到小茜正在院里指责小太监们搬东西不够麻利,随即就将那个原本由两个太监抬着的箱子独个抱了起来,朝一旁走去。
  
  琇莹滴汗。好吧,芙蕖馆第一女汉子的头衔姐是要让贤了。可是……琇莹动了动脚踝,又疼得咬牙。你这礼包真的实用么?怎么连顺带治好我的脚和鼻子都没做到啊!
  
  ——亲,你先别急着怨念,支撑你活下去的第一道强大动力,马上就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琇莹正想询问,思绪忽然被一股浓郁的香味打断了。
  
  小茜送上了早膳。当琇莹一口咬下早膳里的玫瑰糖丝奶饽饽,立感幸福指数急速飙升。她不由得惊叹:果然是好强大的动力啊!
  
  凉丝丝的冰镇玫瑰杏仁酪,饱满多汁的水晶虾饺,脆生生的油炸龙须酥……每一口新鲜的味觉,都令琇莹有着不枉此生之感,精神头迅速被点亮回了五颗星,全身充斥着满血满状态复活的快感。
  
  天枢在自己的黑暗空间里翻动着卷册,上面赫然写着:主角重要个性:吃货。
  
  ——小姐,享受美食的同时也别忘了保持一下穿越女的职业操守。本系统友情提示:为了自身安全着想,延迟炮灰命运的到来,还是尽快了解一下环境和局势吧。
  
  琇莹鄙夷。这么简单的环境还有什么可了解的?整个院子就五个下人,小茜负责屋里近身伺候,从对话细节来看,她应该是原主进宫时从家里陪嫁来的丫鬟;那个背她进来的小太监貌似姓栗,所以有个萌萌的称呼“小栗子”,是管院里杂役的。下人这么少,想来也是因为原主成了痴呆,受人排挤冷落所致。
  
  ——分析得很好,看来你还算有着宫斗天赋的呢。那你对下一步可有什么具体计划?
  
  既然你不打算送我出宫,我就先扮着痴呆,多摸摸情况好了。外人对痴呆总会少一点提防心吧?
  
  琇莹觉得,至少对于昨晚被烫了背的闻昭仪来说,自己作为一个痴呆能大幅减少对方的仇恨值。
  
  ——不错,那么,你就不好奇是谁把原主害成了痴呆么?
  
  早膳已经吃完,琇莹喝着小茜一勺勺喂给她的杏仁蛋奶羹,有些走神。因为她看到,小栗子正站在门外廊下,朝她望过来,那眼神里似是写满了担忧。
  
  这孩子在担忧什么呢?怕我撑着?
  
  小栗子见她看过来,就很快扭头走了。
  
  琇莹才想起回复天枢:我为啥要好奇那件事啊?就算原主变成痴呆是被人所害,可对方害的又不是我,难道我还有责任为这个身体去报仇?
  
  ——嗯……这样吧,给你个剧透:那个害原主成了痴呆的人,如今因为见你被皇帝招幸,对你更加嫉恨,所以下定决心想要你的命。你正在吃的这碗羹汤里,就被她下了毒。
  
  噗……琇莹吐掉了嘴里的半口蛋奶羹。
   卷一:愿得一心人 006、御医   噗!琇莹吐掉了嘴里的半口蛋奶羹,简直气炸毛了:我都吃了半碗了你才说,是故意看我死么!果然姐遇到的这个叫做守护的系统,也是个不靠谱的奇葩系统!
  
  ……
  几个时辰之后,琇莹浑身软哒哒地躺在床上,看着身旁绣墩上坐着的小陆御医为自己诊脉。
  
  御医陆贤平看起来年纪不超过二十,穿着一身素淡的浅蓝布制袍子,显得清雅又低调,面色白净,眉目秀气,脸上总挂着些随和笑意,通身上下一副好人气派,与医者仁心的职业作风甚是合拍。琇莹若非亲见还不相信,皇宫里还真有宫廷剧里那种年轻的帅哥御医。
  
  当然,帅是相对的,这位小陆御医的姿色若拿去跟皇帝和天枢守护比,还是逊色了很多,只能算是中上之姿吧。
  
  小茜身为一个话痨丫鬟,总能在言语间透露给琇莹很多信息。这会儿琇莹就已知道,陆贤平因为与他爹俩人都在御医院任职,他爹被人惯称为“陆御医”,他才得了“小陆御医”这么一个萌称谓。而他虽然年轻,貌似医术还算过硬,在御医院的地位并不低。
  
  另外还有个重要因素,那就是他少年时曾做过皇帝濂祯的伴读,是皇帝的小伙伴外加心腹,所以这位小陆御医亲自来为琇莹看病,很令小茜兴奋和感动。
  
  琇莹却瞄着陆贤平心想:心腹?是基友的意思吧?这个文弱白净的小御医,看着就像个小受。
  
  她忍受着胃里的灼烧难受,还不忘构建出一个陆贤平伏在皇帝怀里落泪的耽美画面。
  
  陆贤平这时收回了诊脉的手:“这次好在婕妤小主吃下的羹汤不多,不至于危及性命,待我开些汤药调理一下,也就好了。”
  
  琇莹只有呕吐症状,听他这么一说,就更放了心,只是怜惜自己这副身板的多灾多难。鼻子,脚踝,肠胃,下一次会是哪儿?
  
  小茜眼泪汪汪地站在一旁:“还好有小陆御医前来,从前有了孙御医将小姐治成痴呆那回事,奴婢简直都不敢让其他御医来帮小姐诊病了。”
  
  陆贤平听后微顿片刻,有些迟疑地开了口:“小茜,我要与你说一件事,你听后先不要声张。”
  
  小茜微微凛然:“小陆御医请讲,奴婢绝不说出去就是。”
  
  最能吊人胃口的话莫过于“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别告诉别人。”琇莹也跟着紧张和兴奋了起来,默念着:小御医您快说,我也绝不说出去。
  
  陆贤平留意了一下门口方向没人,稍压低了声音道:“我身为御医,知晓医理,已可确定上一次你家小主被害为痴呆,绝不会是孙御医治疗失当所致,而应该如今天这次一样,是被人下了药,孙御医只是做了替罪羊。”
  
  小茜已惊得呆了:“当……当初流霜姐姐被调走之前,也曾说那事蹊跷,原来……真是有人蓄意谋害小姐啊。”
  
  所谓的流霜姐姐,是从前在芙蕖馆服役,后来被调出的一名掌事宫女,已多次出现在话痨小茜口中。
  
  陆贤平道:“正是。想不到时隔一个多月,这一次对方就下了□□。依我看来,这次的主谋说不定与上一次是同一个人。”
  
  琇莹也在震惊:这位小陆御医看来是个兼具高明医术与清醒头脑的人呢!他会是我的好队友么?
  
  转念又觉得,嫔妃和年轻御医做队友,这关系听起来……可有点危险不靠谱。
  
  小茜几乎慌了神:“那……那可怎么办?是该先去报告皇上吧?”
  
  陆贤平面现忧虑,说的迟疑:“皇上想来是不至于眼见有人下毒还坐视不理,但恐怕这种阴私之事对方都做得极其隐蔽小心,若非潜心调查,很难寻到线索。而咱们皇上……怕不是有此耐心,会监督下人好好查案的人。”
  
  小茜六神无主道:“您说的是。而且,如今宫里嫉恨小姐的人多得是,皇上若无心护着小姐,小姐怕是早晚还会遇害。即便查清了眼前这桩案子,也是后患无穷。那……若是报给太后呢?”
  
  陆贤平摇头道:“你也知道,闻昭仪昨晚还闯了皇上寝宫。”
  
  小茜就暂时没话了。
  
  琇莹觉得,自己心里想的都被他俩说了。天枢大人你听见了吧?人家个个都觉得我没活路了,你还不打算帮我逃跑?
  
  ——你急个啥呀?这不就发现了一个好心的帅哥御医帮你么?没给你增加点动力?
  
  这话却引得琇莹担忧起另一件事,怔怔地朝陆贤平看过去。
  
  正巧这时听陆贤平说:“小茜你也别太忧虑,这事我会想想办法,太后指望不上,妍妃娘娘怕是也不会情愿管,为今之计,还是只能寄希望于皇上来关照你家小主,回头我去劝劝皇上,无论如何,决不能坐视小主为人所害。”
  
  琇莹更是心里打鼓:小陆御医您究竟为啥这么上心我的事啊?难道你和这身体原主才是真爱?
  
  ——你又想歪了。放心吧,据我对你的前景展望,你的宫斗文是1V1的,绝不涉及嫔妃和御医之间的狗血。
  
  琇莹听完天枢的话,稍稍松了口气。她不想跟奇葩皇帝1V1,但更不想以嫔妃的身份跟御医搞狗血。温实初和孙白杨那两位前辈可都没落什么好下场。她真心祷祝这位好心御医可以远离狗血,珍爱生命。
  
  ——除非……
  
  除非什么?琇莹又紧张起来。
  
  ——除非你一不小心移情别恋,爱上守护。亲,我知道自己魅力很大,不过你一定要把持住,专心只爱皇帝一个哦。
  
  琇莹虽然看不见,却能清晰想象出天枢那张贱兮兮的自恋笑脸,顿时觉得,又想呕吐了。
  
  一抬眼间,忽见到沉默良久的陆贤平正直直望着她,似显疑惑。琇莹心头一凛:怎么,我的表情又不像痴呆了么?我觉得挺像的啊,姐装面瘫可是挺在行的。
  
  “小茜,你家小主近日可曾有过什么奇异表现?”陆贤平问。
  
  小茜道:“没有过,小陆御医指的什么?”
  
  陆贤平平静道:“没什么,待我来为她落两针吧。”
  
  针灸琇莹还没挨过,有点怕怕,不过见陆贤平在她手上一个穴位上刺下一枚极细的银针后,并没感到多少疼痛,紧张感也就去了。却想不到,等陆贤平再下了第二针后,就觉得手上好似被火灼烧一样地痛了起来。
  
  琇莹飞快在脑中转着“痴呆遇到这种情况该如何反应”,却觉得那疼痛迅速发展的再也无法等下去,她弹坐而起,自行将针拔了,甩到地上。
  
  陆贤平与小茜定定地望着她。琇莹冒着满头冷汗喘着粗气,心想你们看什么看?难道痴呆就不知道疼?哪来的道理?
  
  “小陆御医您看……”小茜还没明白是出了什么事。
  
  陆贤平却站起身来,手脚麻利地收拾起自己的物品:“我回去会配好药剂让人送过来,小茜你记得留意小主的饮食药剂,千万别让不可靠的人过手。至于其余的事,容我去想办法。”
  
  “有劳小陆御医费心。”小茜将他一路送了出去。
  
  琇莹呆坐在床上,惊愕地得出一个结论:他发现我不是痴呆了!
  
  想来也是,这原主身体是被下药变成痴呆的,属生理学范畴,作为一个熟悉生理学的御医,自然容易体察到问题。
  
  可是他体察到了也没什么,为啥会是这种反应呢?怀疑她不是痴呆,不是好好询问,而用这种诡异办法验证,得到结论后也不挑明,而是闷声离去。
  
  琇莹认为只能得出两种结论,要么这小陆御医是个个性怪异的宅男,要么他就是心怀不轨有所图谋。
  
  TMD这丫根本不是看上我了,而是另又所图!琇莹深深惊悚,觉得这皇宫就是个魔窟。
  
  感觉到那只被扎了针的右手酸麻难受,琇莹一看,手上已经肿了一圈。
  
  好吧,答案揭晓,继鼻子、脚踝和肠胃之后,这回倒霉的是右手……
  
  “怎么样?这下有没有大举反击恶毒女配的动力了?”待琇莹再次睡着之后(确切的说是昏倒),天枢便来两眼放光地对她询问,看到的却是琇莹的一脸木然和颓废。
  
  “我要出宫。”琇莹只说了四个字。
  
  天枢紧紧皱起两条形态好看的眉毛:“依据你的女汉子个性,不应该是越挫越勇、越受欺负越想反击的么?怎会这么容易就气馁了?”
  
  放任她喝了半碗毒汤,本来就是出于这种考虑,没想到适得其反了。天枢很迷惑。
  
  “我要出宫。”琇莹说出口的依旧只有四个字。姐虽然力主以牙还牙,也还有着自知之明,没有受虐爱好。所以,姐受够了!
  
  “出宫可就没那么多好吃的了。”
  
  “我要出宫。”再好吃有啥用?我宁可出去吃野菜,好歹是天然绿色无毒害。
  
  天枢望了她一会儿,换为一张温柔笑脸,抚着她的头哄道:“乖,有守护帮你,没那么容易炮灰的啦。咱不出宫,咱宫斗,听到了没?”
  
  “少来怪蜀黍哄萝莉那一套!姐想得很清楚,自己这副皮囊姿色还不错,即便出去被人贩子拐走卖去青楼,也能做个花魁,不见得比在这儿等炮灰混的差!”琇莹是彻彻底底的怒了,“天枢我问你,如果穿越者真的万分沮丧,开始怀疑人生,还想自我了断,重新投胎,你们做守护的该怎么办?”
  
  天枢又望着她沉默,转为一脸木然。俩人就这么静静对视了一阵子。琇莹的眼神寸步不让。
  
  “好,咱出宫。”
  
  “啊?真的?”琇莹见他真的答应了,反倒惊呆了。
  
  她本以为自己会把守护刺激得辞职跑路呢。
   卷一:愿得一心人 007、出逃   七月十八,琇莹穿越来此第三天的上午。御书房里打扫的一尘不染,皇帝濂祯穿了一身随意的墨蓝色常服,正在伏案读书。
  
  “启禀皇上,小陆御医求见。”唐汉进来报到。
  
  “让他进来。”濂祯有心放下书,又有些舍不得,目光依旧盯在书页上。
  
  陆贤平进来,见了这情形,简直惊诧得差点连见礼都忘了——皇上竟然坐在御书房里读书,今天太阳是从何方升起的?
  
  濂祯恋恋不舍地放下书,抬头看他:“来坐。”
  
  “谢皇上。”陆贤平虽说得规矩,却显得在他面前并不十分拘礼,径直走到一旁坐到椅上。一眼看到,濂祯扣在桌上那本书的书皮写着“三十六路血月三仙剑”一行字,才恍然大悟。
  
  能让这位皇上沉迷的书,只能是讲武功的。
  
  “有什么事?”濂祯问。
  
  “皇上恐还不知,昨日有人给秦婕妤的饭食之中下了毒。”
  
  濂祯微惊:“有这等事?人如何了?”
  
  见他表示出关切,陆贤平觉得是个好开始,甚感欣慰:“好在秦婕妤服下的毒物不多,经微臣诊治,已无大碍。请皇上放心。”
  
  没想到皇上真的很快就放了心:“哦,那便好了。”说完,就又将那本剑谱拿起来翻了一页。
  
  陆贤平暗自苦笑,皇上这反应,可比他预想的还要淡漠。他望了濂祯一会儿,心知这事也怪不得皇上。是去年发生的那场变故,彻底冷了皇上的心,令他再不来关心这些后宫女人。
  
  陆贤平作为他的昔日玩伴之一,自是理解他的。只不过,为了解除秦婕妤的危难,他必须想办法引起皇上对她的关注。
  
  “皇上,有人在后宫之中如此行凶,总不能……不去计较吧?不然的话,至少秦婕妤说不定还会再次遇害。”
  
  濂祯头也不抬:“嗯,你说的是。那你就替朕去报知妍妃或是太后吧。后宫的事,本就该她们操持。”
  
  陆贤平道:“后宫之事,是该妍妃娘娘与太后主事。只是……皇上您也知道,太后与妍妃娘娘事务繁忙,怕是无暇细心看顾秦婕妤……”
  
  见濂祯抬头望过来,陆贤平猛然察觉自己言语不妥,忙改口道:“自然,皇上也是忙得很。秦婕妤无权无势,又因为侍寝一事,招惹了更多嫉恨,她前次被人下药害得失了心智,外人却还不放过她,这一次又给她下了致命□□,险些害她丢了性命,这一个多月来微臣虽然一直留心她的状况,还是无法照顾得她周全。皇上您看,这秦婕妤实在可怜得很,如今怕是只有皇上亲自看顾于她,才能保她安全无虞。”
  
  他自在这里尽可能地替秦婕妤诉苦,却没想到,濂祯的思绪却拐去了另一个方向。
  
  濂祯望了他片刻,站起身来,踱步来到厅中。
  
  陆贤平也跟着站起,看皇上像在思索什么为难的事,他满心不解,只能等着皇上开口。
  
  “小陆你今年也有十九了吧?也是该娶妻的时候了。”
  
  陆贤平怔住,没明白话题怎会转到了这里。
  
  濂祯继续道:“可惜,你看上的若是个宫女,朕将其赐给你就简单的很。你看上一名宫妃,朕可就无能为力了。朕再怎么不在乎规矩,总也不能将个宫妃赐婚给你。你还是忘情了吧。”
  
  陆贤平听得冷汗发冒,忙解释道:“皇上,不是……”
  
  濂祯又一笑打断了他:“更何况,那小丫头还是个痴呆,哪里配得上你?”
  
  陆贤平插口道:“皇上,秦婕妤她不是痴呆,她已清醒过来了……”
  
  濂祯微微一愕,陆贤平猛然意识到,自己这话插的也太不是地方了。
  
  一时间君臣两人呆呆对视,谁都没有说话。陆贤平淌下一缕冷汗。
  
  濂祯摇头叹息,带着歉意和无奈:“那朕不能将她赐给你。”
  
  “不……不是皇上想的那样。”陆贤平满头冷汗,着实不知该怎么说了,“微臣对秦婕妤毫无私情。皇上可一定要相信微臣。”
  
  濂祯回望了他片刻,又是一笑:“何必如此紧张?你的话朕自然是信的。你说没有,那自是没有。”
  
  陆贤平大松一口气:“皇上圣明。”
  
  却听濂祯道:“如此说来,是她勾引的你了。”
  
  陆贤平险些咬了舌头,脸上淌下无数冷汗。这一旦认定的思路,还真是难以扭转啊。
  
  濂祯微蹙了眉头:“侍寝那天朕便看出,那小丫头不像个痴呆,却想不到她还有此心机,竟都勾引起御医来了。”
  
  陆贤平忙道:“皇上千万不要误会,秦婕妤连一句话都未与微臣说过。”
  
  濂祯的眉却蹙得更紧了,还抱起了双臂:“话都不用说,便可勾引得到人。她这本事倒真是不容小觑。”
  
  陆贤平呆若木鸡,淌汗好似瀑布,虽还有心辩解,却一个字都不敢再说。自己本是好心来的,眼下看来,难道是要害得秦婕妤丢命不成?
  
  濂祯很快又恢复了轻松笑容,拍了他肩膀一记:“你放心,朕不会去对她治罪的。这些天来,后宫女人的事,朕哪里会有心思去计较?只是,朕信得过你,你自己也要小心,若被太后她们察觉什么问题,莫得惹祸上身。”
  
  陆贤平松了口气,皇上确实不是个会关心后宫女人的人,但是……他很快又回过味来,自己今天来,目的不就是引起皇上对秦婕妤的关心么?这任务,怎会进行得如此失败……
  
  眼见皇上对后宫的心冷,已到了猜忌嫔妃勾引御医都懒得去计较的地步,陆贤平深感没招了。
  
  “唐汉,宣武敬侯兄弟进宫。嗯……不,先通知他们,后天再让他们来。”濂祯想到自己还未研究透的剑谱,就又改了主意,吩咐完又笑着转向陆贤平,“小陆你还是别学医了,改学武吧,这样便可如那兄弟俩一般陪我习武练剑,不是好得很么?”
  
  陆贤平无奈苦笑。他要是没学医,那位可怜的秦婕妤现在还不知安否呢。现在可怎么办呢?
  
  看着唐汉答应了濂祯退出门去通知武敬侯,陆贤平才眼睛一亮:对了,自己虽然劝不动皇上,却至少还认识一个总能劝得动皇上的人呢。挽救秦婕妤的事,或许可以着落在那个人身上。
  
  秦婕妤被投毒的事就这么搁置下来,连传都没有在后宫传开。琇莹很怨念,自己两辈子第一次中毒,居然连个八卦中心都没做上。
  
  喝了三天的中药之后,琇莹的身体终于逐步恢复了,天枢守护给她提升的体力值显然起了不小的作用。她又开始正常进食,虽说有了点心理阴影,但这回天枢打了包票,绝不会再任由她中毒了。
  
  琇莹通过理智分析,也觉得这皇宫里应该还没人那么胆大妄为,下过一次毒之后,紧接着再来第二回,也就不太在意。
  
  原本她以肠胃脆弱为名,只跟御膳房要了碗汤面,可是……琇莹看着桌上青花瓷描金边官窑碗盛着的汤面,简直想要内牛满面——真正的鲜虾鱼板面啊有木有!
  
  鲜墨鱼肉做的丸子,展开足有两寸长的剥壳鲜虾,吸饱了高汤汤汁的干贝肉,掺了蛋黄的金黄色手擀面。唉,出去可就吃不到这么好的饭了。
  
  ——亲,你动摇了对不对?也有心留下宫斗了对不对?等你勾引皇帝爱上你,想吃什么山珍海味都是木有问题的!
  
  不不,我一点也没动摇。美食诚可贵,生命价更高。我可不会仅仅为了口腹之欲,就留下来面对奇葩熊孩子、冷面太后和一众给人下毒使绊子的后宫小boss。出宫计划,今晚就开始实施。
  
  在这卧床休养的几天里,她与天枢曾就出宫方式做了深入的研讨。琇莹提出的方案,基本都出自影视剧。
  
  出宫备选方案NO.1:藏身于粪桶夹层里,以米田共为掩护被运出去。安全系数:四星。难度系数:未知。出处:《寻秦记》。
  
  天枢摇头:“寻找粪桶,还要制造夹层,显然太麻烦,不可行。再说了,一不留神淹死在里面,你不觉得憋屈啊?”
  
  琇莹点头:确实憋屈,pass。
  
  出宫备选方案NO.2:化装成太监或侍卫,骗到出宫腰牌,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走出去。安全系数:未知。难度系数:未知。
  
  天枢又摇头:“依你现在的人际关系单薄程度,这计划实施周期太长,中间的不可预料因素太多。不宜采纳。”
  
  琇莹开始怀疑他是故意拖延:“有你帮我的话,还那么难以实施么?你要是真心想要帮我,就施展神力,‘哔’地一下把我变到宫外去不就好了?”
  
  天枢在她额上戳了一指:“那我为什么不能‘哔’的一下就让你跟皇帝上床、生孩子、搞死大小boss,然后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啊?告诉你,守护也是有规矩要遵守的,对主人的帮助要被限制在一定范围之内。你还嫌开挂开的少啊?”
  
  开挂还落得这么惨,要不开挂该变啥样啊?琇莹揉揉额头:“那你有什么建议?”
  
  天枢将两手一摊,说得轻松自如:“直接爬出宫墙就行了。”
  
  出宫备选方案NO.3:趁半夜潜出寝宫,躲过侍卫,翻过宫墙,出宫完成!安全系数:未知。难度系数:未知。出处:《还珠格格1》
  
  琇莹滑下一头黑线:“你确定小燕子那位奇葩前辈留下来的奇葩经验,也有可行性?”
  
  “当然确定,这一招最符合你的女汉子个性不是么?大不了我再给你增加5%的体力值。到时神仙守护会随时帮你的嘞。”
  
  琇莹思来想去,觉得自己眼下除了听他安排,别无选择,就只好答应下来,准备爬墙。
  
  话说当年,小燕子前辈将四个幔帐钩背靠背地绑在一处做成飞抓,结果因飞抓强度不够,半途变了形,导致翻墙失败,被擒,Game over。
  
  琇莹拿自己的幔帐钩掰了掰,觉得强度撑住自己这个目测162的娇小身材完全没有问题,想必电视剧里那道具是铝制的,咱这可实打实是精钢镀金的,不但强度足够用,顺出宫去,还能典当,换点散碎银子。她十分满意。
  
  因为主子做了一个多月的痴呆,这期间整个芙蕖馆除了传膳太监之外,几乎整日间既没人出也没人进。痴呆的主子一向很老实,不吵不闹不乱跑,所以这里的五个下人早都没了丝毫警惕性,夜间也无人值夜看门。
  
  小茜在外间睡得很死,琇莹很容易就从她跟前溜了出去,神不知鬼不觉地开了院门,出了芙蕖馆。
  
  当晚月黑风高,后宫之中一片寂静。除了各处宫群的大门口燃着灯笼之外,多数地方都是昏黑难辨。
  
  谁也料不到,这样时候会有一个后宫嫔妃正贴着墙根,隐身于阴影之中,一路穿梭在甬道上。
  
  跑到一处拐角,琇莹刚一冒头,就见到对面一排数名宫廷侍卫巡逻过来,赶忙缩头躲避。
  
  ——小心有侍卫!
  
  天枢的声音没有起到警戒作用,反而把琇莹吓了一跳。她暗骂道:等你提醒,姐早人头落地了!
  
  看着侍卫们踩着整齐的步调成排走过,腰间的乌金刀鞘闪着寒光,琇莹满心惶恐:天枢我说你到底靠不靠谱?非怂恿我用这么奇葩的办法出宫,我怎么觉得自己今晚注定要倒个大霉呢?
  
  ——安啦,这是本守护为你量身定做的出宫计划,怎可能出纰漏呢?
   卷一:愿得一心人 008、二朱   琇莹躲在阴影中看着巡逻侍卫们过去。这些侍卫哥哥们个个身形高挑,制服也很威武,暗红色的袍子扎了手掌宽的板带,愈发显得肩宽腰细,可惜看不清相貌,不知里面能不能有个像展昭展护卫一样的帅哥。
  
  琇莹不禁开了个脑洞:这要是色.诱其中一个,让他帮自己出宫,以后过上你是风儿我是沙的幸福生活,不也挺好么?
  
  ——小姐,请专心一点。给关心你的守护一点信心好吗?
  
  好吧……琇莹继续按照天枢的指引方向行进,天枢及时提醒了她哪里有人,让她躲避,所以尽管后宫戒备森严,这位开了挂的嫔妃还是安全无虞,如入无人之境。
  
  形势越来越顺利,琇莹也就越来越放心,开始觉得,这回守护终于真正帮上忙了。
  
  过不多时,面前就出现了一道比其余宫院围墙都高一些的宫墙。
  
  ——就是这里了,请大胆地翻过去吧,主人,我看好你哦!
  
  琇莹满心欢喜,搓了搓手,从腰间取下了飞抓,理了理衣服,开始施展飞檐走壁神功。前世在大学里她就get了消防逃生训练技巧,外加天枢守护赐予的过人体质。琇莹在溜下来了两次之后,总算成功爬上了墙顶。
  
  骑坐在四米多高的高墙顶上,感受着初秋的清凉夜风吹起自己的鬓边散发,琇莹仿佛听见了自由的召唤。回望着宫墙内的一片昏暗的瓦顶,她伸出手去在空中挥了挥,心中默默说着:别了,皇宫,我这就离开你,再也不会来了!
  
  她甚至最后还抛了个飞吻,却在手臂张开的刹那,屁股在墙头的琉璃瓦顶一滑,直直朝墙外坠落了下去!
  
  出于对自由的强烈向往,和对守护的盲目信赖,整个过程中,琇莹都没想起一件事,就是看一眼墙外究竟是不是宫外……
  
  听了天枢谗言而选择了爬墙出宫方法,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被琇莹排在自己做过的2B事件首位。
  
  挚阳宫的御花园里有一片区域是封闭起来的,尤其天黑之后绝不允许后宫女眷进入,这就是以影月斋为中心的鹜园。
  
  皇帝常要在这里跟他的小伙伴武敬侯兄弟玩耍厮闹,武敬侯兄弟身为外臣,出入后宫很不合乎规矩,但太后本就盼着皇上一心扑在玩上,绝不想剥夺他玩的权力,于是就取了这个折中的主意——将这里封闭起来,专供他们三个愉快地玩耍。
  
  琇莹爬过的,就是鹜园的墙。而今天,正是濂祯约了武敬侯兄弟进宫的日子。
  
  武敬侯朱芮晨醉醺醺地从鹜园影月斋走出来,脚步有些踉跄不稳。
  
  他弟弟朱菁晨快步跟上来,扶了他手臂道:“早知要喝这么多,哥哥何必那么早将吴强他们遣回去?这会儿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你若真醉倒了,我可扛不动你。”
  
  朱芮晨撇嘴一笑,推开他道:“我还用你小子来扛?咱们在这后宫里过夜已经极是不合规矩了,哪能还差自家的侍卫下人夜间在此走动?放心,我还没醉到那个地步。”
  
  “算你还没醉糊涂。”朱菁晨说完,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点奇怪的动静,那像是,有金属物件磕碰到琉璃瓦上的脆响。他左右看看,也没寻到声音来源。
  
  朱芮晨自行在前面走了一会儿,忽然抬头,眼神迷离地望着宫墙顶上发呆:“菁晨你来看看,可是我眼睛花了?我怎地看见,那墙顶上来个人,而且,还像是个女子。”
  
  未等朱菁晨回答,他自己先摆摆手,自嘲地笑了,“罢了,都是我一心想着这良辰美景,唯一少的便是佳人相陪,竟都做起这种怪梦来了。后宫御花园,女子爬墙……哪里会有如此荒诞之事?”
  
  朱菁晨却过来拉了他打了个噤声手势,低声道:“不是你眼花做梦,那里确是有个女子。”
  
  那边虽然光线昏暗,却可看得出,坐到墙顶上的,是个身形娇小的女子,脸颊边的散发与轻纱衣袂还在随风飘摇,极富风韵。朱芮晨立时看得眼中光芒亮了许多。
  
  “哥哥你猜,她是如何上来的?”朱菁晨皱着眉头抱起双臂,满脸都是匪夷所思。
  
  “我猜不出。”哥哥朱芮晨眯起一双丹凤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墙上少女。
  
  “那哥哥你猜,她会如何下来?”朱菁晨又问。上山容易下山难,他深知这一点。
  
  朱芮晨默了片刻,目中精光更盛,唇边笑意更深,起步朝墙下走去:“我猜她自己下不来,须得本侯爷英雄救美。”
  
  朱菁晨还不了解自己哥哥这性子?见了这表情就知他是犯了老毛病,忙扯住他低声提醒:“哥哥你醉迷糊了?这里可是后宫,上上下下的女人都是皇帝哥哥的,你想怎样?”
  
  朱芮晨抬手指了墙上:“你皇帝哥哥的女人,可是要坠地了。”
  
  朱菁晨回头一看,正见到那边的少女身子一歪从墙上坠了下来。他反应神速,当即朝墙下猛冲过来,总算赶得及将琇莹一把抱住。朱二公子年纪不大,却是自幼同哥哥以及濂祯一处习武的,身手自是敏捷超常,正好解了琇莹坠地之厄。
  
  “你拦着我,原来不过是想自己动手罢了。”朱芮晨不满地轻哼了一声,“快抱过来叫我瞧瞧,此女成色如何。”
  
  朱菁晨没好气地瞥他一眼,见周围多有山石灌木,就抱着琇莹多走了几步,来到石铺甬道上才放下她。
  
  琇莹从四米多高的墙上歪下来,只道这下自己可是要摔个生活不能自理,三魂七魄都吓飞了一多半。被朱菁晨放下后,才勉强回了神。
  
  面前站着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大的这个年纪约在二十四五,身形颀长,穿了身暗紫缎子蟒袍,腰间扎着玉带,发髻上箍了一枚金环,粉面含春,朱唇含笑,一双丹凤细眼流波婉转,是个透着花花公子气的帅哥。
  
  小的这个才十五六的年纪,身形纤瘦,穿了身雪白缎子常服,发绾珠冠,容貌清秀得像个小姑娘,倒有几分宝玉哥哥的风味。
  
  琇莹呆愣地站着,瞄了瞄左右。这是怎么回事?这可不像到了宫外,可若说不是宫外,怎会见到皇帝以外的男人了呢?
  
  朱菁晨这时两手理了理衣袖道:“好歹我在大伙眼里还是个孩子,别人听说我抱了皇帝哥哥家的女人,也算不得多大的事端。你可就不同了。”
  
  琇莹满头头发呼地一下都竖起来了。这里还是皇宫!而且,自己这还是被皇帝的弟弟给发现了!再而且,自己还被皇帝的弟弟给抱了!虽说对方是个小孩,可谁知在古代宫里,这算不算是严重的失节?总之,自己偷跑出宫被抓了现行,还跟皇帝的弟弟亲密接触,这下好像是……又摊上大事儿了啊!
  
  琇莹在心里疯狂控诉:天啊,你个奇葩系统怎地把我诳到这里来了!这是想干什么?
  
  ——介绍两位帅哥给你认识,有何不好?
  
  天枢还说得单纯而又无辜,理直而又气壮。琇莹简直要当场吐血晕倒,就说他提出这个爬墙计划有问题呢,果然是坑爹啊!
  
  朱菁晨还在碎碎念:“若传出去哪位嫔妃被武敬侯抱了,你还要不要人家活了?更何况,你方才自己还说咱们在这后宫过夜已很不合规矩,眼下怎又有胆量想来碰后宫的女人了?”
  
  朱芮晨眯着双眼望琇莹片刻,一笑道:“这小姑娘姿色不错,她会是皇上的女人?宫女嫔妃,哪会夜间来爬墙的?依我看倒像个小贼,不如领去我屋里,好好审问。”
  
  说着就朝琇莹伸出手来。琇莹吓得后退一步,惶然变色。这又是什么状况?怎地在皇宫里还会遇见色狼?能在皇宫里行使色狼权利的,不该是只有皇帝一个么?
  
  朱菁晨急忙拦住哥哥,道:“哥哥你发癫了?不过刚喝了这么点酒,就至于糊涂成了这样么?”
  
  朱芮晨借着他阻拦这一动作凑在他耳边,低声道:“你看不出这小丫头古怪的很?吓一吓她,说不定能套出点实话。”
  
  朱菁晨微怔,才明白过来哥哥是在故作姿态,实则另有用意。
  
  兄弟俩一齐好奇地朝琇莹看去。这小姑娘夜间爬墙已够怪的了,眼下被他们抓了,还木呆呆地站着一声不吭,更是怪上加怪。
   卷一:愿得一心人 009、重遇   其实,琇莹此刻是要拿出自己早就预备下的plan B——被抓到就装傻。
  
  她出发前就打算好了,身上穿得还是日常服饰,若路上被人发现,想跑或是反抗都是不现实的,最好的选择就是摆出平时的痴呆模样,制造出一个痴呆嫔妃走失的假象,大不了再被人送回寝宫去也就罢了。
  
  所以,虽然色狼可怕,她还是只能装傻扮呆。
  
  琇莹见凤眼色狼被宝玉公子拦住,不再来动手动脚,就更镇定了些,忽闪着眼睛,装出一个极其无辜的靴猫表情,朝面前的兄弟俩释放着信息:你们没听说过哪个痴呆秦婕妤么?我就是啊,你们看我的样子,难道不够痴呆吗?难道真的不够痴呆吗?
  
  朱菁晨先道:“哥哥你说,她是不是……”
  
  “那位痴呆的秦婕妤。”朱芮晨接上他的话茬。
  
  欧耶,还好自己够出名。琇莹在心里给这兄弟俩大大地点了个赞,心情放松了许多。这个凤眼色狼不论是何身份,既知道了自己是嫔妃,总不会再想来动手动脚了。
  
  她却没想到,这哥俩知道她,其实是因为两天前刚听到了陆贤平的通报。皇上少年时,由陆贤平陪读书,由朱家兄弟陪练武,这一文两武三个陪练之间也很熟络。陆贤平为了劝说皇上拯救秦婕妤的事,已去找过他们商量。当然,也奉上了琇莹是装痴呆这个秘密。
  
  所以这一知道了琇莹的身份,朱芮晨与朱菁晨就反而确定了一件事:这小丫头在装相。
  
  朱芮晨一双狭长的凤眼闪着犀利光芒,将她神情间极细微的变化都捕捉了去,愈发心觉好笑,又凑上前道:“很好,寻常的宫女嫔妃,我是碰不得,可既然这丫头是个痴呆,绝不会将遇见的事说出去,我又怎能不类趁此机会揩些油水?”
  
  琇莹大惊之下,连撤两步就想逃跑。
  
  朱菁晨再次拉住哥哥,这一回却是刻意做给琇莹看的:“哥哥慎来,你看这位婕妤听了咱们的话后,明显面露惧色,现下还想扭头逃跑,我看她这痴呆怕是装的,你真去对她动手动脚,回头被她转述给皇帝哥哥知晓,可就不妙。”
  
  “装的?她敢装痴呆骗皇上?我不信一个小丫头能有如此胆量。”朱芮晨很配合地补充。
  
  被他们这一唱一和地一激,琇莹身子僵住,一时不知所措。不跑是被色狼占便宜,跑就成了假装痴呆欺君罔上,这衡量起来,好像还是不跑更适宜一些。
  
  见琇莹听了他的话就又停步不跑,这哥俩反而愈发兴味十足。他们出言挑逗嫔妃是不合规矩,可既然对方是个假装痴呆欺君罔上和夜间爬墙送上门来的小姑娘,他们就没那么多顾忌了。更不必说,依着自幼与皇帝的交情,他们也早就惯了不拘常理,料的准这挑逗只是停留在口头上,就算不得什么大事。
  
  朱菁晨道:“哥哥你说,咱们现在该将这位嫂嫂如何处置?”
  
  琇莹惶惶然默默念咒:差人送我回宫,差人送我回宫……
  
  朱芮晨朝琇莹身后望了一眼,嘴角含笑,利落地说道:“这还用问?送去皇上寝宫!”
  
  我去!琇莹全身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落在色狼手里再怎么恐怖,也比不上被皇上知道她爬墙来得严重。失节和丢命孰轻孰重,现代人还是好衡量的。一时间大脑彻底短路,琇莹想也没想,扭头就跑。却在还未看清面前路况的时候,就“嘭”地一声,一头撞在了一人怀里。
  
  她这几步跑得甚急,这一撞之力本来很大,但那人却只是身子微微一晃,半步也未退开。琇莹感觉到自己的头顶蹭到对方的下巴,就从这身高差上体察到了对方的身份。等到抬起头来,果然见到的是皇帝濂祯那奇美的脸正凝着眉头,面带疑惑地看着她。
  
  冷汗轰地冒了一身,琇莹身体不受控制地酸软无力,就此瘫软下来。完了,姐这回是彻彻底底要被那个奇葩守护害死了。天枢你莫非是急着辞职改行,所以想出这种招儿来置姐于死地么?
  
  ——嗯……守护的安排总会是有着深意的,你耐心等等也就知道了。
  
  濂祯以右臂在琇莹腋下穿过,抓住她背后衣衫,连架带提,免了她委顿在地。旁边只跟着唐汉一个太监,见此状况唐汉有些迟疑要不要替皇上将琇莹扶过来,濂祯淡淡给了他个眼神示意不必,又转向朱家兄弟俩:“你们如何将她找来的?”
  
  大半夜的,他们三个男人贪玩不睡也就罢了,还整来一个后宫嫔妃陪着,这事即便放在向来不爱守规矩的濂祯眼里,也是奇怪的要命。
  
  武敬侯兄弟俩见了皇帝,并不施礼,只是姿态比刚才稍显恭谨。朱芮晨看向弟弟,朱菁晨指向宫墙:“我若说是从那边墙根下捡来的,皇帝哥哥你可相信?”
  
  濂祯低头看看挂在手臂上这个抖如筛糠面无血色的女人,淡然冷笑:“一个痴呆嫔妃也能夜间随意东游西逛,这皇宫也当真是不像样了。”
  
  说着就将琇莹推给唐汉扶着,“唤人来将她送回去,好好敲打她寝宫的人几句。主子都钻进御花园来了,他们都还未发觉,还想不想要命了?”
  
  唐汉应了,搀扶着琇莹往外走。
  
  事情居然可以这么简单揭过?琇莹觉得很是不可思议,眼中光芒也闪了几闪,跟着唐汉朝甬道一边走去。
  
  身后传来朱菁晨的声音:“皇帝哥哥就是为了这位嫂嫂,才又惹恼了太后啊?”
  
  濂祯隐隐哼了一声道:“那又如何,难不成老妖婆还能为此废了我?”
  
  他再一次将太后叫做“老妖婆”,而且再次自称“我”,琇莹心里又涌起了好奇,看来皇帝与他这两位兄弟熟的很呢。
  
  她不敢再回头,回想着那位凤眼帅哥的风流姿态,联系她对皇帝性取向的判断,自以为明白了点什么……他与皇帝,谁才是攻呢?
  
  濂祯与朱家兄弟缓步朝相反方向走了几步。朱芮晨凑近一点,低声道:“请恕臣斗胆,微臣着实好奇,皇上那帕子上的血迹,是从何而来的呢?”
  
  濂祯脚步一顿,脸上神情明显别扭了起来,回身看去。见远处宫灯光芒下,唐汉已招来了小轿,将琇莹扶上,送了她离去。
  
  濂祯心里暗骂:唐汉这厮,嘴真是越来越不严实了!竟连这种细节也要透露给人,若非身边只有这一个确定忠心不二的太监,一定立刻收拾了他!
  
  见了他这神态,朱家兄弟相视窃笑,毫不掩饰看了皇帝笑话的得意。
  
  濂祯回过头道:“说真的,你们方才怎么遇见这痴呆女人的?”
  
  朱芮晨凤眼一眯,含笑道:“说真的,皇上真觉得这位秦婕妤是痴呆?臣可不觉得一名痴呆嫔妃可以摸得到这里。”
  
  濂祯一愕,是啊,小陆已经说过她不是痴呆了,自己只不过一时粗心,顺口又这么说了,眼下却被这哥俩抓了把柄,岂不是显得自己比他俩都迟钝,被他们看了笑话?
  
  “皇帝哥哥的痴呆婕妤还会用此物攀墙呢。”朱菁晨说着拿起一把飞抓,这是他刚刚接住琇莹后,从她手边顺来的。
  
  濂祯目中光芒一闪,取过飞抓来放到宫灯下看了看。四个幔帐钩背靠背地绑在一起,下面接着一根由长短粗细颜色各不相同的几段绳索链接而成的长索。这东西别说痴呆不可能做得出,就是寻常最精明伶俐的宫妃,也未必能想得出这创意。
  
  朱芮晨笑吟吟道:“皇上这后宫可谓藏龙卧虎,竟连众所周知的痴呆嫔妃都有如此高明的手段,实令臣下佩服得五体投地。”
  
  濂祯没好气地拧了一对剑眉,道:“我此时若要说,我早在招幸她那天便察觉到她并不痴呆,只不过懒得过问后宫之事,才没去理她,你们一定要笑我强撑门面,做事后诸葛的了。”
  
  朱家兄弟一齐恭顺低头道:“不敢。”
  
  濂祯十分憋屈,这俩货一定是在肚里笑自己呢,这事儿该怪谁?
  
  他想了想,下了结论:当然该怪那个小丫头!要不是她胆大妄为跑来这里撞见这哥俩,怎会害自己成了这俩货的笑柄?
   卷一:愿得一心人 010、激将   濂祯手里将那四个幔帐钩并成一束,把绳索往上面缠着,气愤愤地起步朝前走去。
  
  那哥俩一左一右地跟了上来。
  
  朱芮晨道:“微臣知道,皇上如此英明,自是早看出这秦婕妤的欺君伎俩。一直按兵不动,不过是想行使欲擒故纵之计,看看她究竟有何打算。”
  
  朱菁晨道:“没错,皇帝哥哥这一招着实高明,若是当日便去发落了秦婕妤,不就见不到今日这出宫妃爬墙的好戏了么?”
  
  朱芮晨道:“眼下秦婕妤一定以为,自己的行迹成功瞒过了皇上法眼,正自窃喜,愈发胆大包天,藐视圣上,下一回还不知要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举动。”
  
  朱菁晨摇着头:“哎呀呀,这女子当真是不得了,当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皇帝哥哥本是一念之仁,却被她视作愚昧可欺,这可如何了得?”
  
  濂祯“呼”地一下转回身来:“你们两个,如此煽风点火,撺掇我去与一个小丫头计较,究竟所为何故?”
  
  朱家兄弟对看一眼,朱芮晨上前一步,凑近他道:“说真的,皇上见到一个小丫头如此在您眼皮底下耍花样,当真一点不恼,一点也不想去向她追责?”
  
  濂祯沉默,回想起自己说了要拿那帕子去糊弄太后时,那小姑娘脸上的表情,那是既匪夷所思又鄙视的神色。(琇莹那时是被他的奇葩打击的过于严重,以至于隐藏想法的能力大幅下降)
  
  没错,那小丫头居然还在鄙视朕!朕不去计较,那小丫头显然就在拿朕当做傻子看!本以为这事过去也就罢了,哪知她这刚过几天就蹬鼻子上脸,居然做出夜间爬墙这等荒唐事,当真是将朕这皇帝视若无物。这口气确实没法咽得下去!非得好好跟她算账不可!
  
  濂祯连秦婕妤勾引御医都可以无视,却受不了被她藐视智商,他重重地呼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将那飞抓紧紧攥在手里,又大步走去。
  
  朱芮晨拍着朱菁晨的肩膀道:“小子,你别去告诉他,我调戏他家女人的事,我就也不去告诉他,你抱了他家女人的事,咱们就扯个直,明白了么?”
  
  朱菁晨冒着冷汗,朝刚走出几步的濂祯看去。
  
  濂祯脚步一顿,气更多生了一重,转身指了他们道:“你们竟还……”
  
  朱菁晨连忙护着哥哥道:“皇帝哥哥息怒,哥哥他是今晚喝多了,胡言乱语,您可别为此怪罪他啊。”
  
  濂祯愤然指了朱芮晨道:“什么胡言乱语,他方才明明说话还头头是道!”
  
  朱芮晨丝毫不显惶恐,又朝朱菁晨道:“看到了吧?皇上虽说对后宫嫔妃满不在乎,但听说咱们碰了他的女人,还是会醋意大发的。即便事实是秦婕妤不慎跌落,你出手相救,我又为谨慎起见,试探了几句话而已。”
  
  他语气里带着醉意,这寥寥几句不但自然地撇清了罪责,还成功将濂祯的注意转移了开。
  
  濂祯一愣:“什么醋意大发?我还会为那小丫头吃醋?”
  
  朱菁晨明白过来,哥哥说那句话又是故意的,这么一来,皇上对秦婕妤的兴趣又多被勾起了一重。当下接道:“说不得,哥哥,咱们惹了皇帝哥哥不快,虽是无心,也没话可说,只好请罪了。”
  
  兄弟俩一齐蔫蔫地给濂祯跪下,低头等他训话。
  
  濂祯本来即便真的生气,也一样拿他们无可奈何,这时便哼了一声道:“不怪你们,还要怪那小丫头,若非她跑来这里,怎会惹出这些事?朕确是该去找她算账了!”
  
  忽又想起了另一件事:那丫头还勾搭了小陆!真是匪夷所思,她哪来那么大的本事?
  
  濂祯没再说什么,咬牙切齿地走了。
  
  朱家兄弟静静站起,没再跟上。
  
  朱菁晨略显疑惑:“哥哥是否忘了点什么?”
  
  “嗯?”
  
  “小陆哥哥是请咱们帮忙劝说皇上去关照秦婕妤,可不是……让他去找秦婕妤算账啊。”
  
  朱芮晨却笑得自信满满:“你还小,不懂男女之情的微妙之处。依着咱们这位皇上的脾气,去找秦婕妤追责,怎可能是走公事公办的路子?一男一女,又是夫妻,干起仗来,最是容易生出暧昧。很明显,现在皇上的心境,已经在顺着暧昧的路子走了。事成之后,秦婕妤能有皇上庇护,皇上对女人的兴趣也可以被重新调动,正是两全其美。”
  
  “依哥哥你说,皇帝哥哥肯定会喜欢上那位婕妤嫂嫂了?”
  
  “之前听小陆说起她,我还没什么把握能让皇上对其感兴趣,今日见了她爬墙,我才觉得把握大了些。”朱芮晨眯眼笑着转过头来望向弟弟,“菁晨你该记得吧,我曾对你断言,皇上一直以来想找的,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朱菁晨微愣之后,便恍然道:“皇帝哥哥想找的,是个不拿他当做皇帝看的人。”
  
  朱芮晨颔首:“他想要的,是个对他真心相待、不因皇权而倾慕他的女子。一个会夜间爬墙出逃的嫔妃,自然不会是个有心攀附皇权的。接下来就要看,皇上有没有本事,让人家爱上她了。”
  
  “既然如此,咱们应该去向太后邀功。”朱菁晨道。让太后着急上火好几个月的事,眼看就要被他们给促成了啊。
  
  朱芮晨显然更加老成,干笑了一声:“太后虽然盼着皇上重新临幸后宫,说到底要的是皇上去宠她侄女闻昭仪。如果皇上喜欢上另一个女子,又于她有何好处?不过,这也未尝不是好事,皇上与太后若是因这事两厢一掐架,说不定就把皇上激怒了,能就此促成他去争取亲政,也说不定。”
  
  他话音一落,周围就寂静无声。“亲政”这两个字就这么从他嘴里轻轻巧巧地说了出来,可见在他们兄弟之间,这个话题绝非第一次提起。
  
  “当然,这还是后话,还长远的很。”朱芮晨补充。
  
  朱菁晨有些钦佩:“哥哥,你还真是没喝醉。”
  
  朱芮晨没来回答,挠着头朝前走去:“以后尽量不在宫里过夜了,这里的女人都是看得摸不得的,此事不美,十分的不美。”
  
  朱菁晨暗叹:好吧,哥哥还是个醉鬼。
  
  与此同时,琇莹坐在芙蕖馆的榻边重重地打了个大喷嚏。心里一个劲地祈祷:千万别是皇帝他们在议论我,千万别是。接着就又将天枢骂了一百遍啊一百遍。
  
  小茜端了一杯热茶给她喝,朝候在外厅门口的小栗子说:“你回去歇着吧,我来守着小姐,你们夜间都警醒着点,以后别再出这种事就好了。”
  
  小栗子答应了一声,又望了琇莹一眼,转身走出,带上了门。
  
  小茜坐到一边静默了一阵,忽然吃吃地哭了。
  
  琇莹看得一阵心酸。
  
  刚才她被送回来时,唐汉对芙蕖馆五名下人好一顿训诫。五名下人都吓得惶恐变色,其中一个小宫女顺儿更是浑身酸软,待唐汉走后都还爬不起来。此时小茜也是因心有余悸而哭。
  
  想到自己这一趟越狱未遂,看着有惊无险,却害得他们受了这么大一番惊吓,琇莹很过意不去。
  
  小茜一边抽泣一边帮她宽衣:“小姐,你可不能再出什么事了。您若出了什么事,我们这些做奴才的是何下场都无所谓,可老爷太太他们可怎么办。太太听说您久病不愈,已经抑郁成疾了,哪还禁得住别的事折腾……”
  
  琇莹静静听着,也是心头震颤。是啊,自己光想着在这儿呆不下去了,要逃出宫,却没去想别人,如果今晚自己真的成功逃脱,这五名下人肯定都会被降罪丢命,这身体原主的一家老小也会被株连。自己怎么能为了逃出生天,就无视这么多人的性命?
  
  看来出宫这事,只能放弃了。如此一想,反倒有些庆幸没有走成。对天枢的怨愤也淡了许多。
  
  琇莹忽然心头一动。天枢,你故意把我怂恿到御花园去,就是为了让我碰个壁,明白出宫是个不靠谱的想法,好放弃是吗?
  
  ——当然不是了!
  
  天枢否决得极其痛快。
  
  ——伟大的天枢守护怎可能只为这么小的一个初衷安排你的行动?你要记住,我对你的每一步指示,可都是很有深意的。
  
  琇莹很快反应了过来:我知道了,你为的就是让我和皇帝重新见面!
  
  ——哇哦,主人你智商还不低哦,我要为你点赞。
  
  琇莹只觉匪夷所思:要见面也没这样的见法啊!即便皇帝有些粗线条,那兄弟俩却一看就是不好骗的主儿,皇帝知道我爬墙出逃,就不会对我降罪?
  
  ——放心吧亲,你很快就会明白本守护的良苦用心了。容我先为你留个悬念。
  
  琇莹暗叹一声,没再去理他。眼下她要解决的,是另一件事。
  
  小茜抬起衣袖擦了擦泪,再放下手时,却被琇莹抓住了。
  
  面前的小姐脸色温和,神情郑重地说道:“小茜,让你担心了,今天是我犯了傻,以后再不会了。”
  
  小茜愣愣地盯了她十几秒,脸上扩散开巨大的惊讶,张了口就要惊呼出来。
  
  琇莹早有准备,一把将她的嘴牢牢捂住:“没错,我是忽然清醒过来了,不过这事还不宜宣扬出去,你千万冷静,别声张,知道了么?”
  
  小茜又愣了几秒钟,才点了点头。而等到琇莹放开手,她就“哇”地一声大哭出来,抱住琇莹道:“小姐,你可算醒了,都把奴婢急死了啊……”
  
  琇莹两手僵在空中,无语了。好吧,现在夜深人静,估计没那么容易被人听见一个宫女的大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