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 车上艳遇 回湘西的火车呜呜往前,我站在车厢交界的地方,靠着窗,微皱眉头,闭目养神。 我叫紫苏,24岁,在重庆谋生,职业是阿宝。 阿宝是我们道上的黑话,翻译下就是靠算命行骗的人,简称神棍。但这年头相信算命的人越来越少,我的师傅为了整个行业的发展,先是成立了帮派,将所有从业人员聚在一起,然后发挥各自的长处。除掉算命骗人之外,还有小偷小摸、碰瓷仙人跳、职业行乞等等,总之坑蒙拐骗,应有尽有。我在里面,就是个刚入行的小角色。 回湘西,是因为接到父亲的电话,他告诉我爷爷生了急病,让我务必赶回去。 我急得六神无主,买了票就往家里赶。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一抹侵略性极强的气息压近。 我慌乱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个穿着黑色衬衣的男人,二十七八的年纪,身材瘦削高大,五官精致立体,尤其是一双如海般沉寂的眼睛,哪怕只是轻轻一眼,就能将人魂魄勾走! 我抬眸,轻飘飘地瞅了他眼。依着我这么多年对男人的赏鉴,他绝对是极品中的极品,但帅又不能当饭吃,多看两眼后我便把目光撤了回来,继续忧心爷爷的病情。 可他却盯着我看,眼珠子都不眨一下! 我戒备地瞅了他眼,把身子往旁边挪了下,和他隔出一段距离。 可他却邪魅地冲着我轻轻咧开嘴角,勾出一抹肆意狷狂的讪笑。 然后,他说。 “这位小姐,我可以吻你吗?” 声音低沉而略带沙哑,节奏分明,如低音炮般,苏到炸裂!我只觉脑中轰然一下,霎时大脑一片空白,再是不能思考。 他是说,要吻我? 可我不认识他,他这模样又不像是轻浮的登徒浪子,又或者是认错人了? 更为糟糕的是,他的眼睛深邃、深沉,似乎要把我整个人吸进去! 我被他逼到墙角,他用一只手挑起我的下颚,唇角笑意不断加深。 “小姐,我可以吻你吗?” 他用苏到足矣让人怀孕的声音,以祈使的口吻再问了我次…… 而后悠悠地对我一笑,都不待我反应,只是将手臂往墙上一拍,以标准壁咚的姿势锁我入怀,低头深吻。 他吻得炙热,唇瓣却冰凉如雪。我的身子如过电一般不断颤抖,瞪大着眼睛一个劲挣扎! 他虽是在纵情吻我,但我却瞧见有无数或深蓝色或浅灰色,头上长着犄角,面目狰狞的小鬼从他的背后爬出…… 可这并不是最让我惊愕的地方……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的一张脸急速变化,之前俊美的五官在一瞬间变为银色白骨,整张脸都变成了窟窿!他喉咙处的骨节蠕动了下,有什么东西顺着爬了上来,进到了我的口里。 他一用力,我便把那玩意吞了进去…… 他让我吃了什么? 还有,他是谁?! 我惊愕地瞪大眼睛,想要质问他。他却是先一步松开了我,然后往后退了退。“紫苏,你可知道,我在找你。” 他,知道我的名字? 他轻笑,也不急着从我口中听到答案,而是潇洒地伸出手去……在他伸手的那刻,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停了下来! 疾驰的列车、行走的乘务人员、还有正在说话的小情侣…… 他们,都变成了一副静止的画卷。 能动的,只有我,和他。 …… 腿肚子有些哆嗦,也幸亏整个人是靠在车厢上,否则哪还站得住?我结结巴巴地问他,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要蹦出来!“你,……你不是人,你为什么找我?” 他偏了偏脑袋,变回之前的模样。“叫我溧阳。” 第一卷 第2章 带我回家 溧阳说完之后,抬起自己颀长的手指落在唇上,煞有其事地看了我眼,“至于我是人是鬼,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我……我看得出来。 我做阿宝,一是因为这行来钱快,我口才又好。但更为主要的原因是:我有一双天生见鬼的眼睛,所以溧阳是什么玩意儿,只要他不用鬼术遮掩,我一眼就能看出来我还有个会算命的爷爷,他盼着我继承他的衣钵,学习各种阴阳术法,但我觉得枯燥乏味,所以只学了个皮毛,平日里用来算命坑蒙拐骗之类,倒也够用。 可虽然我的眼睛能见鬼,但鬼从来就不会给我说话,也不会对我动手动脚……只眼前这一只,明显和我之前遇到的,不一样! 溧阳见我点头,满意地笑了笑,将手缩了回来,周围的一切恢复如初。 列车还在呼啸往前,我和溧阳四目相对,他饶有兴致地打量我……我却窘迫得不知道要说什么,搜肠刮肚一阵后只能保持沉默。 我在心里哀嚎,早知道有一日会和鬼对上,我就应该认认真真向爷爷学些东西,现在也不至于这般完全被动。 我爷爷虽然算命,但却不是神棍,他是真正懂风水会捉鬼的阴阳师,在湘西一带声名远播,不但十里八村给他修建生祠供他为活菩萨,而且我记得爷爷六十大寿当天,还有一众小鬼抬着水果花篮,热热闹闹地赶来给他祝寿!简直屌到没朋友! 可我,连他的万分之一都没有! 甚是不安地看了溧阳眼,我谄媚且陪着小心地问他,“那个……鬼小哥,您刚才为什么吻我?还有你把什么东西送到我的肚子里?” 我好怕,他居心叵测。 “叫我溧阳。”他提醒我不要忘记这个名字,而后微微一顿,又是继续往下。“我给你喂的,叫蛊。你若不听话,我便让你肠穿肚烂,骨头化为脓水。” 他紧紧地贴着我,唇瓣抵着我的耳垂,一字一顿地开口。 在外人的眼里,许是将我们看成了热情亲密的情侣。可他,却是只能把我一口活吞的厉鬼! 我被吓得三魂七魄不全,唯有最后的理智还在硬撑。 “那个……鬼小哥,不,我是说溧阳,您……您要让我做什么事情,我……我肯定听话。”不知道是因为心理作用还是其他,我的小腹真传来一阵刺痛,如千百只虫子在噬咬。 他满意地冲我一笑,将戴着的无框眼镜取下。扔了镜片的他少了斯文,更添邪魅。“你,带我回家。” 他的周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气! 我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前,还来不及反应,然后他便在我的目瞪口呆中消失了? 我看不到他,只觉得身子一软,竟然栽了下去。 然后,沉沉地闭上眼睛。 …… 感觉有人在不断地摇晃我的身子,还在一个劲地掐我的人中和虎口,我受不了疼痛,只能把眼睛睁开。 我还在列车上,只是躺在卧铺,旁边站了个三十出头的乘务员。她见我醒来,立刻露出了关切的笑容,“这位乘客,您总算醒了。” 我揉了揉自己还有些发胀的脑袋,有些状况外。 我怎么会躺在卧铺?还有刚才的男鬼,他又去了什么地方? “我让列车上的医生给您检查过了,他说您这是低血糖昏倒,要多喝水,多休息,醒过来就好了。您先躺着,我出去工作了。”乘务员一边说,一边有礼貌的退了出去,还帮我将卧铺的门关上。 第一卷 第3章 棺中新娘 我一脸懵逼地,看着她在我的眼前消失。 我是低血糖?那之前的都是幻觉?我抬手轻轻地触碰自己的唇瓣,那里竟带着丝丝凉意。 手指触碰的时候,还会如过电一般,轻轻颤抖。 应该是吧……我安抚了自己一句,脑袋又昏昏沉沉,一会儿的功夫又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然后,我做了个无比奇怪的梦。 我梦到自己置身于荒野孤坟当中,一众小鬼围着我,它们叫嚣着,欢欣鼓舞地一拥而上,抱起我就往棺材里扔。我穿着鲜红如火的嫁衣,头顶着凤冠霞帔…… 它们将我扔进棺材,并没有意料中的生硬和疼痛,反而跌进一个柔软冰凉的胸膛! 是之前在车上见到的溧阳! 他冲着我轻扬唇瓣,魅惑浅笑,低沉的声音娓娓而来……“娘子,你好。” ………… 我吓得瞬间坐了起来!额头上冷汗涔涔,发现自己还是躺在列车的卧铺上……拍了下起伏不定的胸脯,原来我只是做了个梦,一个奇怪的梦。 我想去上厕所,顺便倒杯热水喝着压惊。 摇晃着身子到了列车车厢,这节车厢非常热闹,几乎都坐满了。现在是晚上,除掉几个精神好的乘客在打牌,剩下的都是昏昏欲睡。 可我睡不着,因为我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前排,正冲着我笑的溧阳。 他旁边有个空位,他指了指那个位置,示意我过去。 所以我之前的不是幻觉,乃是真真切切的,撞鬼了! 哀莫大于心死地冲着溧阳摇头,我不要过去,我想好好活着……他我惹不起,就不能躲着吗? 可我的脚,却近似不受控制般地,朝着溧阳的方向移动过去。他邪魅地勾着嘴角,用唇语一字一顿地给我比口型。“不听话,就是肠穿肚烂。” 这四个字简直如魔咒一般,我刚才还扭捏着不愿上前,被这么一刺激后,只能硬着头皮地走过去,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 “坐吧。”他看了眼旁边的空位,对我那叫一个客气。 他的话我不能违背,只能硬着头皮坐了下来。 我和溧阳没有话说,但是隔着一条对桌的两个男人却说得特别欢。 他们一个身材魁梧,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两钱,在脖子上带了老粗的大金项链;一个瘦小如干豇豆,贼眉鼠眼,两眼一轱辘不知道心里藏着什么坏水儿。 俗话说相由心生,我又是给人算命的,他们两长这幅尊容,就不可能是好人。所以我稍微多看了两眼。 溧阳不动如山,即便双眼紧闭,周身也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凉意。 我想起之前的梦,越发觉得不安,只能豁出去了问他,“我刚刚梦到自己被小鬼扔进棺材里,穿着新娘服,它们扔我进去的时候,你也躺在里面。……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溧阳将微眯的眼睛睁开,如睡醒的雄狮般,一瞬间压我在他身下…… 我……我问错问题了吗? 正当我各种懵逼的时候,他竟是放了我。一边起身一边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梦到和我成亲吗?……嗯,我倒是不介意娶你。” 暧昧的语气吓得我正襟危坐,瞪大滚圆的眼睛差点都要掉出来。 什么叫着他不介意娶我,我……我还不愿意嫁他呢! 第一卷 第4章 盗亦有道 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嫁人,更没有想过要嫁给一只鬼!还是只一见面就会往我嘴里送蛊,随时要挟我不听话就会肠穿肚烂的恶鬼! 我在心里百转千回,已经把溧阳祖宗十八辈都骂了个通。 但是,他的注意力却不在我这,乃是斜着眼睛,轻轻瞟了眼那如猴子一般的瘦个男人。男人佝偻着腰,眼睛眯成一条缝,这样看更像只大老鼠。 他是在找寻目标? 我皱眉站了起来。之前就觉得瘦个男人非常熟悉,他刚猥琐狡黠的表情,我在帮派里见得太多。那些手脚不干净的惯偷,在寻找猎物的时候,都会露出那样的眼神。 他们的眼神和一般人不一样,我们看人是看脸,看身材看胸……而他们盯着的却是口袋、手机和身上其他的珠宝首饰。 然后,会刻意走近,伺机而动。一般这样的,都是小偷,我们道上的黑话叫白皮,白皮子把手往你的兜里一放,你的东西就到了他的口袋里…… 他把目标定在了个已经一把年纪的老头子身上。之前我站在窗口的时候,就听到老头子打电话,声音打得整个车厢都听到了。他说把家里的庄稼收了卖了,换成了钱送到城里给孙媳妇治病,是救命的钱。 如果他找别人下手,我肯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没看到。但是帮派教我们盗亦有道,像这种不义之财是万万不能拿的。 老头子已经睡着了,那瘦高的男人轻而易举地把装着钱的信封偷到手里,藏在身上。 我看那厚度,只怕得有上万块。 我站在里面,溧阳坐在外面,他把大长腿放在桌子上翘着,我倘若想出去,就得求他大爷高抬贵脚,放我出去。 我不想和他说话,但总不能从他腿下钻过去吧? 所以只能在脸上堆出一层浅笑,特别谄媚地看了他眼,“那个,你让让我,行不行。我办完事,立刻回来。” 我说话的时候,目光停在高瘦男人的身上,他刚才偷东西,我和溧阳都看到了。 他用玩味深沉的目光扫了我眼,难得听话地将腿收了回去,优哉游哉地,“你要管这事?啧,我可没想到。” 我翻了个白眼,不想搭理他,特别不爽地走了出去。 只是装作冒冒失失的样子走到瘦高男人的身旁,找准时机故意脚下一滑,往他怀里钻。 他赶忙把我扶了起来,顺带着握了握我的纤腰,色眯眯地看我,“美女,你走路也要小心点嘛。” 我说了谢谢,从他的怀里钻了出来,一拐一拐地走回到溧阳那,活脱脱一实力派。 “得手了?”他抬起头,轻飘飘地看了我眼。 我拍了拍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特别得意地轻挑眉毛,“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你可以去打听打听,就重庆沙坪坝那头,谁不知道我紫苏的!” 他夸我,但凡给我三分颜色,就能开染房。 然后我用手托着腮帮,稍微琢磨了下,“现在那瘦子一直盯着我看,这东西我送回去不方便。看来得换个时间。” 溧阳只哼了一声,把手伸了出去。 又把之前可以凝固时间的那套使了出来。我一脸懵逼地看着周围已经静止下来的各色人等,有些怔愣。 “还愣着做什么,把钱送回去。”他提醒了句。 第一卷 第5章 人有三急 我赶忙抱着信封快走几步,走到老头子坐的地方,将信封原样塞了回去。然后再一路小跑的回来。溧阳也是见我坐定,才收了神通,让他们恢复如常。 我见鬼见得多了,但能静止时间的,他还是头一个。 “你又怎么了?”才刚刚坐下没过一会,溧阳瞧我一直坐立不安,又有口难言的模样实在看不下去了,只能厉声问道。 “我要去厕所……”知道他不爽我,但人有三急怪我咯?再说也是他在外面杵着,才让我出不去的。 他皱眉,阴阳怪气地瞅了我眼,半个身子压了过来。 “丫头,就是麻烦。还是说,你打算从疾驰的火车上跳窗逃走?真跳了也不打紧,我能帮着你收尸。” 跳火车?他以为是在拍电影么,我跳下去,还有命吗? 不过心里还是存着膈应,赶忙讨好地冲溧阳笑了笑,特别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可怜巴巴地开口。 “我怎么可能弃车逃走呢?我不要命了吗?再说我死了也是变成鬼,还不是一样落在您老人家的手里,我真的只是去上个厕所,你不放心要不陪我一起?” 为了活命,我早把节操碎在了地上,至于那张二皮脸,我也不要了! 溧阳斜着眼睛,轻飘飘地看了我眼,眼里尽是鄙夷。 训完话后,溧阳很厚道地放过我,让我去上厕所。赶忙快走几步,发现溧阳并没有跟过来…… 然后钻进了洗手间,把门反锁上。 我觉得自己,需要静静! 用洗手池的水给自己洗了把脸,胡乱地用手擦了擦。今天一定是我紫苏24年来最倒霉、最离奇的一天……被一只不知道什么来历,但是看着挺厉害的鬼东西缠上,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这,远不是最倒霉的……因为,我还能更倒霉些! 比如,之前洗手间的镜子里印着的是我那张苍白、慌乱的脸……此刻却慢慢变成了个模样妖媚,浓妆艳抹的女人像。她勾着一双狐媚眼,将我从头到尾地打量了翻。 啧啧摇头…… 她不是我! 惊愕地盯着镜子里的那张脸,脑袋如炸裂般得疼痛,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有个声音提醒我,它告诉我,快逃! 脚,已经不由自主地迈开…… 可是,有两只白色的手从镜子里伸了出来,厄住我的双肩,将我狠狠往里拽! 那两只手的力气好大,拽得我挣脱不了,只能将整个身子都贴在了镜上。 可它并不满足于此,还继续拉动我的身子,似乎想要将我拉到镜子里去! 我整张脸已经贴在镜子上了! 玻璃冰凉的触感提醒我,这荒诞的一切都是真的!这不是梦……真有一双手拽着我,想要把我拖到镜子里去! 偏偏里面还传来个戏谑的女声,“进来呀,进来呀,只有你进来了,我……我才能出去。” 女声言笑晏晏,发出阵阵凄凉的惨笑。 我整张脸贴在墙上,脑袋麻木得如同一团浆糊,根本不会思考……突然想到爷爷给我提到过有种藏匿在镜子里的游魂——镜鬼。 镜鬼者,是长期吸收人气而形成,藏匿在镜子当中,虚无缥缈,并无实体,外形如镜,也是依靠镜子而生。它们会等待机会找寻照镜子的人作为替身,将他拖入到镜子里,自己便可去外面逍遥快活…… 所以,它盯上了我,想让我代替它! 第一卷 第6章 镜子里的女人 我脑袋如浆糊一般,早不能思考,只能任由着镜鬼将我大半个身子都拽进了镜子里! 它,就要得逞了! 亏得我脑中灵光一现,想起爷爷曾说过,镜鬼依镜而生的,如果镜子受到损伤,镜鬼也会受伤…… 他是这么说的,虽然听着荒唐,但我现在也只能勉为其难地,试试了! 我一个劲地挣扎,不住抬手敲打镜子! 里面的声音急了,“小丫头,你做什么?镜子倘若毁了,我……我给你拼命!” 它一开口,恰好应证了我之前的猜想,我毁了镜子就等会毁了它,所以它才会那么紧张…… 想到这里,我清冷地笑了笑。 “你……你笑什么?”我的冷笑声让镜鬼摸不着头脑,它的声音变得更急促,“丫头,你……你不要冲动,我们可以慢慢商量,你别做傻事。” “你要和我谈?”我停下猛烈拍击镜面的手,抬眸看了它一眼,不慌不忙地问。 “是。”她答应得确切,生怕我会反悔。 我嘛,就冲着她浅浅地笑了笑,让他先把我松开。镜鬼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将白色的手臂缩了回去,放开了我。 我把紧贴着玻璃的脸撤了下来,轻轻地摇晃了下脑袋。 ………… 下一刻我二话不说地冲了上去,对着镜子就是一阵拳打脚踢,用整个身子去撞!为了把镜子弄破,我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也不怕把自己弄伤! “你不是要和我商量吗?”镜鬼凄厉地质疑我,声音尖得都要刺穿我耳膜了! 可我是三岁的小娃娃吗?这但凡有丁点智商会和一只鬼商量事情?它分分钟就能要了我的性命!而且我如果太天真,别说早死了,说不定连全尸都留不下。 所以我破口大骂! “商量你妹的!我就是要把镜子打破,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或者我们同归于尽,那也是极好的!”我不是厉鬼的对手,但它也甭想在我这捞到便宜之后可以全身而退! 随着一声巨大的碰撞声,镜子被我砸出一个好大的窟窿!我的身上也挂了彩,整个手臂都是血,还有玻璃的碎渣渣塞在肉里。 手掌更是一片猩红,流着血,血肉模糊。 ………… 溧阳听到动静,二话不说地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我当然反锁了,但他力气好大,一下子就拉开了!……他冷着一张脸,阴晴不定地看着里面一片狼藉。 卫生间不大,镜子已经被我毁了,镜片的渣滓碎了一地,我靠在墙上,血顺着手臂流下。 原来人在极度惊恐的时候,是感觉不到疼痛的! 我看到一抹青白色的影子从破碎的镜子里爬了出来,它挣扎着缓缓站起来,是个模样漂亮、妖娆的女人。只是脸色苍白极了,她缓缓地将身子转了过来,和我对视。 双唇微微颤动,嘶哑的声音从蠕动的喉头传出,“是你……害死了我……” 这话浅浅的,但打在我的心上,重胜千斤! 我好想辩解一句,不是我害死了它,是倘若我不自保,她就得杀了我…… 我又不是那种白莲花的人设,割肉喂鹰之类的事情,我做不出来! 一阵风吹来,立着的镜鬼在风中变成了白色的粉末……然后散开,了无踪迹。 我身子一软,知道自己得救了。 或许我没有……因为此刻溧阳正十分复杂地看着我,冰凉的眼神似乎想要将我看穿。他的眼神冰凉,我也没有力气理会,只往前一栽。 他上前扶了我一把,我虚弱地靠在他怀里…… 第一卷 第7章 你是疯子! 已经有不少凑热闹的旅客围了过来,纷纷讨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乘务员也过来,说我毁坏了公物,要照价赔偿。 我靠在溧阳的怀里,他果然是只鬼,怀抱冰凉得厉害。而如果不是我身子太虚,都站不起来,我能一把将他推开! “好的。”溧阳从口袋里拿出一大把钱塞到乘务员的手里,然后带着我穿越看热闹的人群回到座位上,他沉着张脸,一言不发地给我收拾伤口。先把玻璃渣挑出来,然后用清水冲洗,最后再用绷带缠上。 绷带是前座的小妹给的,她是个护士,出门的时候喜欢带上绷带,不曾想这次派上了用场。 溧阳轻笑着给她说了句谢谢,就把小姑娘迷得五迷三道。 果然顶着一张帅脸就是好,我也喜欢。但想着帅脸底下是只十恶不赦的厉鬼,我就只能有多远逃多远…… “你真是个疯子,竟然用身子去撞镜子,就没有想过会受伤?”伤口已经包扎好,溧阳嫌弃地将我的手扔开,冷凉的埋汰了句。 我心里憋着一口气,没好气地看了他眼,“我知道会受伤,但总比丢掉性命的强吧?” 然后忍不住地嘀咕了句,“我平时也能看到鬼,但是它们从来都不搭理我,可这次为什么要我性命呢?” 溧阳微微皱眉,似乎在琢磨着什么。 我只是随便感慨,根本不打算在他那得到答案。看了眼缠着绷带的手,估摸着回家又得被爷爷和父亲训斥了…… 可我为什么觉得,现在更重要的是想想,我还能回去吗? 看了溧阳眼,我觉得,不确定呢! 我哀嚎的时候,溧阳又把自己的大长腿放在了小桌子上,闭着眼睛整好以暇。我手臂虽然疼得厉害,但眼皮一直打架,很快也睡了过去。 我睡得迷迷糊糊,隐约有阵香气袭来。 是女人的脂粉味? 我忍不住眉头微皱,刚把心提到嗓子眼,就听到个冷艳的女声响起,单听声音便知道是个可人儿,而且还是御姐系的。 她认识溧阳,而且和他关系匪浅,因为她唤溧阳为大将军。 将军这称呼,不应该是古人吗? 我带着好奇,小心睁开眼睛,趁着他们不注意,轻撇了眼。 坐溧阳旁边的女人穿着身黑色的皮裙,手里握着把黑色的铁扇,脸上全是孤傲高冷,五官英俊挺拔,虽然是女儿身,但带着一股不容玷污的王者气息。 御姐范,妥妥的! 更为关键的是,她的身后有两条若有似无的尾巴,和狸猫的尾巴差不多大小,轻轻摇晃,更添妩媚的同时,提醒了我件事情…… 她,和溧阳一样,是鬼! 那种吃人都不会吐骨头的厉鬼! 我怕她注意到我已经醒来,赶忙闭上眼睛,努力地克制心里的紧张,盼望着呼吸能够均匀些…… “我的大将军,您是在生媚儿的气吗?”女鬼模样冷峻,但说话的语气却是娇滴滴的。我看人准,看鬼也差不多。她这一开口,我就觉得带着股浓浓绿茶婊的气息! “不敢。”溧阳连头都懒得抬,变换了下腿的姿势,懒懒回了两个字。 “我是派了镜鬼,想要试试那丫头的本事,可我并无恶意,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她性命。”女鬼的声音充斥着不爽,但许是惧怕溧阳,并没有表现出针锋相对,竟有几分示弱。 “是吗?”某只还是懒洋洋的,不但没有兴趣,甚至都不正眼看女鬼下。 第一卷 第8章 要试也是我来 我看出女鬼眼里藏着的脾气和不善,但当着溧阳不敢暴露,只能在脸上赔了尴尬,继续往下说,“镜鬼已经灰飞烟灭了,我这手上也折损了一员大将,难道这还不够?溧阳,你不要太过分。” 下一刻,女鬼被溧阳拽入了怀里,他紧紧厄住女鬼的手腕,眼眸里杀意四现,声音冷如寒铁。“狸媚,我不过分,是你过分!” 说完,他狠狠地,将女鬼扔在了地上。 “我说过,紫苏是我的人,我会在年终尾祭的时候带她回去,你现在横插一脚,是信不过我,还是容不下我?” 他声音低沉,杀气简直足矣屠城! 我虽在装睡,但也不露痕迹地,将身子往旁边挪了挪……我怕误伤。 “我没有。”狸媚立刻认怂,不愿触了溧阳的霉头。“大将军,您多虑了。我没有信不过您的意思,也万万不敢容不下您。我……我只是想要试试,看这丫头,是不是我们选定的那个。” 她很细致,也很有诚意地给溧阳解释。 可是,他不听。 女鬼此刻还匍匐在地上,他毫不犹豫地踩了上来。“就算要试,那也是我来。” 我听出来了,他们是一伙的,而且都想要抢了我去邀功…… 好想受累问一句,我紫苏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成了小鬼们争先抢食的香馍馍? 心中哀嚎刚刚落地,便感觉被人狠刺了一眼,整个后背都是鸡皮疙瘩,冷汗涔涔往下。 溧阳清冷地说,“既然已经醒了,那就别装了。” 见已经被拆穿,我只能非常认命地睁开眼睛,咧着嘴巴冲着溧阳笑笑,“我没有装,我……我也刚刚醒来。” 又看了眼还被他踩在脚下的狸媚,我笑容更是僵硬。 “那个,这是你朋友?” 溧阳松开脚,狸媚赶忙站了起来。我则二话不说地钻了出去……没有逃走,只是立在过道外面,换了个位置。 我比较慌,我需要捋捋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以及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狸媚站了起来,稍微收拾了下,不至于看上去太狼狈。一双狐媚子般的眼睛,将我上下打量了通,稍皱评价道,“她长得还是不错,刚才和镜鬼战斗也算胆大心细,可竟然连句经文都不会,捉鬼更是一窍不通。我真不知道苏武是怎么教的。” 苏武是我爷爷,那个叱咤一方的大阴阳家,他不是不教,是我不爱学,又记不住。久而久之没有长进,也就把这东西给扔着不管了。 要知道有朝一日我会被鬼纠缠,我绝对认真学习,哪敢挑三拣四! “不知道也好。”溧阳看了我眼,敷衍了句。 此时火车刚好停在一个小站上,会在这里停留大约五分钟左右,然后让中途的旅客上下车。因为只是小站,所以广播会提醒旅客不要走远,最好不要出去。 我一会看看溧阳,一会看看狸媚,心里掐着时间。 “你们,是一伙的?”我皱眉,问出这一直困扰我的问题。 “是。”狸媚毫不犹豫地点头。 “不是。”溧阳迟疑了会反驳。 “溧阳,你什么意思,我们当然是一伙的,难道你还敢反了君上吗?”狸媚不解地看了溧阳眼,带着戒备地问。 他们这样,随时都能吵起来! 可我顾不上,趁着溧阳要应付狸媚,二话不说地钻出车厢,然后撒开脚丫子地一路狂奔,我怕走大路容易暴露目标,直接跳下月台穿小路……铁路大多穿过荒无人烟的郊外,又是黑灯瞎火,很快就见不到我了。 还能听到溧阳破口大骂,“都怪你,你把她放走了!” 以及火车发动时的轰鸣声…… 呜——呜——呜。 第一卷 第9章 这是什么地方? 我等火车走远了,才从路边的阴沟里爬出来,刚才一脚踩空,掉到这破地方。阴沟里有积水,虽然不深,但是那个味道呀…… 我不能形容,一想起就满肚子泛酸水,当即能吐出来! 模样已经不是狼狈两个字可以形容,更为凄惨的是——我把自己的包落在车上了,里面有我的换洗衣服、钱包证件和一些琐碎东西。 我现在身上,有已经没电的手机和几十块零钱。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就我这样,还能回湘西?还能探望我那尚在病重中的爷爷? 我一个头两个大,那是分分钟想着狗带。 脚踩在阴沟里还伤到了骨头,手臂的伤也在隐隐作痛……在经历了以上之后,我终于确信,今天肯定是我最倒霉的一天! 其实这都不算,因为刚才着急着下车,我都忘记听喇叭报站,压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只能凭着直觉,借着淡淡的亮光往前走。 每走一步,我都觉得后背一凉。 我总觉得有小鬼跟着我,可等回头的时候,又什么都看不到……我想应该是被溧阳吓破了胆,有些杯弓蛇影,加上又走夜路,所以如此忐忑…… 吸了吸鼻尖,隐约闻到些烟火味。 像是什么东西给烧着了。 似乎就在前面不远处,那里燃起阵阵白色的烟雾,有个声音喃喃自语,悉悉索索的,我隔着些距离,听不清楚。 但,既然有白烟,就说明有人,我赶忙一路小跑上前。 走得近了。 冒出青烟的地方竟然是个新筑的坟头!坟头上插着五颜六色的摇钱树和清明吊,旁边放着的盆子里还有纸钱在燃烧,一对白烛点亮,火焰随风左右摇晃,虽然烧得旺,但又随时都像会被吹灭。 我没有看到人,只看到这些东西……又想起貌似是清明前后…… 整个背脊骨都冷凉得厉害,莫不是走了豺狼,又……又遇虎豹吧? 我正瞎琢磨的时候,偏巧有一枯瘦、布满皲裂褶皱、如同枯树枝样的手搭在我的肩头…… 同时响起的,还有个苍老带着浓厚乡音的女声,“阿妹侬在这里做什么?” 给我吓得,当即腿软跪在了地上,也不敢抬头,只能双手合十地举在头上,“鬼大哥,鬼大姐,您放过我好不好?我不是有意过来的……要不等明儿早上,我给你烧钱烧房子,再宰羊杀猪……” 我胡言乱语,也不知道眼前的厉鬼吃不吃这套……而且我许诺的东西未必拿得出手,只是单纯地想活过今晚。 然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我暗自嘀咕了句,该不会是我的胡言乱语起到效果了,厉鬼它看我可怜,所以放过我了? 我心里忐忑,陪着小心地将眼睛睁开。 那只鬼没有走,她就站我跟前,是个七十来岁的婆婆,穿着粗布衣服,但是力气大得出奇,一只手就把我提了起来! 我面色苍白,险些吓得昏过去! 她却抢先一步,提着我的领子破口大骂,“什么鬼不鬼的?你大晚上黑灯瞎火地出来吓我老婆子,你才是鬼!你说你是哪家的野孩子,到这里来做什么?” 借着蜡烛摇晃的微光,我努力地将眼睛睁开出一条缝,打量了老婆婆下。 她干瘦如柴,一张脸上布满皱纹,老年斑在烛灯的映衬下也挺明显的…… 唯一不同的是,她停在我脖子上的手…… 第一卷 第10章 你给我穿上! 这件嫁衣,红得似火,红得似如正在滴血般! 我借着淡淡的烛灯,把这件衣服上下打量了下。 手里是件红色的长裙,上面用金线绣了只凤凰,凤凰的旁边,还有各种形态的祥云。绣工虽然不精细,但绝对不粗糙,一看就是一针一线做出来的,和那种机械生产的,区别大了! 样式虽然一般,但掂量在手上,特别有分量。我一眼就猜出这嫁衣对王大娘而言绝对非比寻常,她把它给了我,这真的好吗? 这衣服意义太特别了,我穿不合适。 赶忙冲着王大娘摆手,拒绝的话都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她就非常不爽地骂道,“你不穿这衣服是几个意思?是不是看不上老婆子我的东西?你不穿,就给我滚,我这地方也容不下你!” 她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一个劲地摆手,脸上陪着笑,“王大娘,我不是这个意思,这可是觉得这衣服太贵重了,我不能穿。要不这样,您随便给我找件衣服吧。” 我本来想说,这嫁衣还是留给她儿媳妇,但一想到她儿子已经死了,便连忙改口,还庆幸自己反应快。 不然,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让你穿这个就穿这个!”王大娘非常不爽地划拉我眼,看得我浑身都在发毛。“我家里只有老婆子的破衣服,那能用来招待客人吗?我穷,可是穷人也得要脸!” 好吧,话都已经说到这地方了,我实在没有办法推辞,只能硬着头皮地点头,去到里屋准备换衣服。 “就在这里换!”王大娘拦住我,那叫一个决绝。 “大家都是女人,你身上有的,我也有。也不要藏藏躲躲。你现在是该凸的凸,该凹的凹,但是老婆子我年轻的时候,身材可不比你差!”她找了一椅子坐下,拍着桌子斩钉截铁地说。 我当然无法考证王大娘刚才那句话到底是真是假……但很快无奈地意识到,自己还真只能按照她说的做,因为——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一面吐槽王大娘怎么会有这样的特殊癖好,一面非常认命地当着她的面换衣服。我扭扭捏捏得不行,相比王大娘就坦然多了,她眯着双如老鼠般的小眼睛,在我身上一个劲地打量。 我觉得,自己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然后如果捡起来称一下,能有三五斤的! 幸好嫁衣只有一件,并没有耽误太多的功夫。 我此生最尴尬的时刻,总算是结束了。王大娘很是满意地带着我进到里屋,把位于门口的灯打开,告诉我今晚就睡这里。 我点头,只看了那房间一眼…… 然后,然后我就被啪啪打脸了。因为刚才远不是我最尴尬的时候,现在才是! 和外面破旧不堪的土坯房不同,里面竟然装修一新,墙壁砌了白漆,里面家具一应俱全,而且都是崭新的,有床,床头柜,衣柜,梳妆桌…… 该有的,都有! 这当然好,就是墙上为什么要贴着一个又一个大红色的“喜”字?床单、被褥和枕头的罩子,也都是大红色的……上面绣着各种各样象征吉祥的图案……还有窗帘,那也是红色的! 总而言之,这就是一间婚房! 然后我身上穿的,好巧不巧,也是一件大红色的嫁衣,和这屋子莫名地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