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不,不要!   夜,宁静无声,然而她的梦中,妖异诡谲的火焰却肆虐开来,豆大的汗珠滚落下她苍白的额头,伴随着它的还有眼角滑落的一道细细的清流,“雪淙……雪淙……出来,快出来……不,别倒下,不,不要……”她的声音哽咽起来,双拳紧握,突然她挣扎着一拳打向身下的床铺,床铺的震动和手上传来的痛意使她陡然睁开了自己的双眼,一汪清澈的泪水便瞬时从她的眼眶中满溢而下,四散流开。   外间守夜的丫鬟睡得正酣,竟没有听到她的动静,那丫鬟身旁的几案上点着淡淡的夜灯,在蜡烛外罩了层透薄的青瓷,那烛光便变得晦暗幽眇了,她怔怔地看着床顶雪纱绸的蚊帐,脑海中却一点一点回忆起梦中的情形,她又重新看到自己坐在雪淙的背上,仿佛又感受到了它柔软的骢毛和健硕结实的体格,她们奔跑在草地上,一望无际的绿,还有如洗的碧空,花香,清风,鸟鸣……雪淙像个好久未见天日的孩子,在天地间背着她肆意地狂奔,她的嘴角也禁不住绽开花般绚烂的笑容,跑了许久,雪淙累了,脚步慢下来,她也累了,伏到它的背上,手轻轻抚着它两鬓柔软雪白的毛发,她凑到它耳边咯咯笑着道:“开心吧,雪淙……你以后要一直这样听话,这样乖乖地背着我,我就带着你到天涯海角!”雪淙仿佛听懂了她的话一般,竟又兴奋地加快了速度,在碧绿的原野上驰骋出一道闪电,喧叫着涌向天边……   她的眼睛又模糊起来,那场大火,熊熊的火焰燃烧在她的梦中,她咬住了胸前的绸被,泪水滚滚而下,雪淙倒下那刻的摸样又重现在她的眼前,它的身体已被大火吞噬了,它乖顺地躺倒在地上,它那双湿漉漉黑宝石般的眼睛是那样无助地,委屈地看向她,那沉甸甸的悲伤与不舍让她承受不住地跪在地上,然而她救不出它,它的身体沉重得仿若千斤巨石,而她的身边又仿佛有无数双手将她拉离它,她侧过身去,将脸埋进被褥间,她的背剧烈地颤动起来,以至于整个床铺都轻微地抖动着,然而她却把那充溢心扉的悲愤连着自己的哭声深深地吞没进了自己的胸间。   已是傍晚时分,青冥城毕竟是山城,日暮的景色尤其动人,远近耸翠的青峰包围着这小小的城池,而落日的金色光辉则使得那翠屏般的山脉变成了青灰色的幕影,蒙上了一层神秘却亲切的色彩,远方顺山势蜿蜒而上的村庄此时却家家升起了炊烟,在铜红色的夕照下显得格外温馨,袅袅炊烟催促着城内工作的人们赶紧回家,在一天辛劳之后与家人共享天伦之乐,于是在城内便逐渐汇聚成了一股回家的人流,这脉人流并不拥挤,也不急促,它时聚时散,时紧时慢,人流内的人们相互间说笑着,不急不缓地踏在回家的路上,看到路边还未动身的伙伴,便招呼一声,邀他一起踏上归程,人们的脸上都微微带着一点笑意,松快但又理所应当,夕阳一点一点地消退,东边的天空已逐渐退成幽深的孔雀蓝,于是路边上做夜场生意的店铺便一家一家亮起了灯,东天黛青天幕下酒楼歌榭的点点明黄的灯火,西天橘红未退尽的夕阳,还有城内那条欢畅的跃动的人流,勾勒得日暮下的青冥城格外地温暖而美丽。 第一卷 第2章:搞点新鲜花样   一辆軲噜噜轻缓前行的马车微微扰乱了街道的那份和谐,行人纷纷回首观看,拉车的是一匹赤棕的高头大马,此刻迈着徐徐轻缓的步伐,轻盈地拉着马车穿过人流,车夫穿一身玄色的家丁服,人群中有人讷讷地叹道:“哟,又是哪位公主王孙哦……”有人便回道:“看这马车这般华丽纤巧,一定是位公主的座驾啦!”众人目送着马车,却见它在燕国府的门前缓缓地停了下来,而燕国府门口如今依着壁墙已经一字排开了一溜马车,总有五六驾之多,个个精致华丽,车门前挂着彩锻门帘,有的车棚顶四角还悬着叮铃作响的铃铛配饰,看来皆是贵族们的座驾。   青冥山每隔三年便有一批王孙公主上山到霞蔚岭的书院求学,人们倒也见惯了这些贵人们的华丽排场,今年又是新的一批学员到了,如今还没有开院,于是这些闲着的皇子公主们便三天两头的集宴玩乐,这不,今天这燕国府又不知要搞什么新鲜花样。   众人正交头接耳地谈论着,却见府门前一下子跑出了三四个丫鬟并一个小厮,那小厮一到车前便恭谨的跪了下去,端端正正地伏在车前,众人便一阵赞叹,这些青冥山的老百姓们蒙青冥山雪族的庇护,避世已久,这样的繁缛礼节早就在民间消失了,如今只能在这些山下上来的贵族们身上看到,于是都又奇又喜,一个个看得兴致勃勃,燕国府门前便慢慢围成了一个小半圈,之前迎上去的四个丫鬟在车边一列站好,过了一会儿车帘便掀了起来,围着的人都屏息凝神地等着,却见出来了一个身形纤细的姑娘,服装和那四个丫鬟是一样的形制,只是颜色不同,众人正纳闷,却见那姑娘并不下车,半蹲在车门前,将车帘完完整整地掀起来,车下四个丫鬟中为首的那个赶紧将胳膊举起递到门前,这时从里面缓缓探出了一只葱白的玉手,轻柔地搭到那丫鬟的胳膊上,众人方才明白过来,这才真正是公主要出来了,于是赶紧伸长了脖子观看。   车内的女子着了一身精丝纺制的白底粉花的丝裙,花色虽然素雅,但不知怎的,那布料异常地光辉闪耀,但又不觉得刺目,只觉得柔和熨帖,并衬得人神采飞扬,腰间镶嵌着宝珠的华贵腰封将她的腰束得细细的,而裙底也收束起来,并纺制成别致的花瓣形状,层层叠叠,直垂到地,后面从那花瓣裙底的里层又拖出一条一尺长的扇形裙摆托在地面上,整个裙子紧紧包裹在女子的身上,将她柔美紧致的曲线都衬托出来,使得她整个人如一只线条优雅美丽的瓷玉花瓶,她的胳膊上挎着飘逸的丝质淡粉长巾,一头瀑布般乌黑闪亮的秀发乖顺地伏在她纤细的腰背上,头上盘着精致的发髻,上面插着银质玉质的精致钗环,腰间环佩叮当,她在丫鬟的搀扶下,踩踏着伏地仆人的后背轻盈而下,裙裾翩跹,环带飘飞,片刻间便由丫鬟们扶着领着进了府门,消失在门前围观的众人眼中,众人又凝神看了那空洞洞的府门好一会儿,才从那华美背影的余香中清醒过来,人群中响起一阵意犹未尽的嘘叹,随着那嘘叹,人们又动身走动起来,一会儿那先前断掉的人流又流动起来,不过这会儿这人流较刚才那股要活泼喧嚣了不少,人人都很兴奋,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刚刚的见闻。   只听有人赞叹“哎,美啊,真美啊!” 第一卷 第3章:小子别卖弄了   “到底是公主啊,那穿的戴的,真像神仙一样啊!”有人吃吃地笑起来插嘴道:“你还别说,我听说他们山下的人还称我们青冥山是仙山呢,说不定我们这些人还被他们叫作神仙呢!”   人群中起了一阵骚动,有人笑,有人却叹道:“现在他们来瞧到了,看见我们这些布衣老百姓,不知会怎么想呢,哈哈!”   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嬉笑声,却又有人接口道:“你们都是浮云遮眼,她们这些人是什么人?!都是山下各国顶顶间的贵族,他们老百姓是怎样的辛苦你们想都想不到!”听了这句,立刻有人附和,也有人感叹,不过都把刚刚那股羡慕之情冲淡了点。   “别说这些了,你们刚刚可有人看清了那公主的面貌?”   “哎,她背对着我,我可没见到,光看着那漂亮衣裳了……”   “我也是,那衣裳多漂亮啊,怎么能那么华美耀目呢?!”   “那公主把头压得低低的,五官都看不清楚,只觉着很是白净!”一个年青男子突然笑了起来道:“哈哈,你们都错过了,我刚刚可是蹭到了最前面,那公主下车时有一会儿风吹过来,她用手拨了下头发,趁那当儿把脸抬了起来,可被我瞧见了!”   “是吗是吗……”   “那你可快给我们说说,那公主长得怎样?”那年轻人却不说话了,只摇着头半眯了眼仿佛梦寐般叹着:“美啊,美啊!”   周围的人不禁发出嬉笑艳羡之声,“你小子别卖弄了,尽知道说诳话,趁早别讨打!”旁边一老人突然打断了他,看来是年轻人的父亲,这位老人口音简断,并没有周围一众人的沉迷之意,众人见此便又纷纷向他询问,那老人便捻须缓缓道:“这姑娘皮肤白净,容貌秀丽,但也并无什么倾城之姿,你们一个个就不要浮想联翩了!”众人听了不禁有失望之意,“老伯的话可当真?”   “老伯不要是骗我们的呀!”但也随即听到有人附和道:“其实我也是瞧到了那公主的脸的,确实只不过是清秀嘛,只是你们一个个都叹成那模样,倒教我糊涂了……”于是众人都笑了起来,继而又都冷静了下来,没有了刚刚那般的兴奋,又听到有人说道:“刚刚我看到她的马车窗帘上隐隐绣着个洛字。”   “是么,难道是洛青城的公主?”   “你知道的倒多,都能猜出那是哪国的,我连山下如今有哪几国都不知道。”   “山下如今是兵荒马乱,天下分散如沙,真正算起只怕有几十个国家……”   “那老百姓们岂不是遭殃了!”   “哪里能像我们山上这么安宁呢!”……众人纷纷慨叹着,说着笑着,渐渐走远了。   且说刚刚洛青城的公主藜越下了车,便有燕国府的一个丫头搀扶着走入府中,走到一处前厅,那丫鬟便道:“请公主稍等,我进去通报一声。”藜越颔首,便端详起厅内的陈设,却见厅东侧安着一面一人高的擦得雪亮的铜镜,便不由自主地踱步过去,镜子内清晰地映照出她的容貌,身形娇小,皮肤白皙,面容姣好,五官中最令人不忘的是那管葱挺的鼻子,细细高高,使她的轮廓深邃了不少,藜越理了理领口,这件衣服是上山前母亲丽妃给她特意做的,用了洛青最珍贵的鲛丝,这鲛丝可是不可多得的,只怕权倾后宫的华贵妃那儿也没有几匹,而母亲竟给她做了这件裙子,也见对她这次上山是给予厚望了,但这裙子怕是太珍贵的缘故,虽然穿起来光华四射,但总是让人觉着不自在,藜越蹙眉又看了看镜中的自己,今天只是开院前的小宴,穿得这么隆重会不会让人笑话?   藜越不安地想,然而她又立即笑了起来:“是了,哪里是衣服的问题,分明是我自己心里不安!”又看了会儿,她便在心里对自己说道:“今天可是第一次全宴,不要说那个人在,就是其他许多皇子公主也都是初次见面,还是穿了这件给人印象深刻,就算有人笑话,也是嫉妒和后悔自己的胆小愚笨罢了!”这样想着,她便安心了许多,脸上也瞬时焕发出自信的光彩来,在那件夺目的衣服的衬托下更显得光彩照人,她满意地看着自己镜中的妆容,不禁略有些不屑地轻轻叹道:“离洛又怎样?‘北国四美’又怎样……” 第一卷 第4章:第一次合宴   “公主,请跟我来吧。”刚刚去通报的小丫鬟打断了她的思绪,藜越朝镜子里的自己抛了一个自信而又妩媚的笑容便答道:“好的。”   离洛坐在车内,静默不语,一旁的秋痕也屏气凝神地静坐着,生怕什么地方又触怒了这位公主,车内的空气像凝固了一般的沉闷窒息,太阳已落山,那点点余晖已经逐渐消散,被窗帘门帘遮得密不透风的马车内,光线越发的灰暗,而离洛的那套雪白的衣裙在昏暗的车内却显得格外耀眼,秋痕不禁暗自苦笑,刚刚在府内,这位洛青城的大公主又跟华贵妃派来监管陪读府的秋掌宫好好争执了一场,原因却就是她身上的那套雪白的素裙,说来也是,山上各国王孙公主的第一次合宴,如此郑重的场合,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不会选如此素净的衣裙,这不像是去赴宴,倒像是去吊丧了一般,但偏偏这位离洛公主,最是牛心古怪,硬是要穿这件衣裙,也难怪秋掌宫要生气,软硬兼施地哄了半天,直到已经误了出发的时辰,而那位公主却依旧一点让步的意思都没有,不得已,只能这样由着她出来了,想到这里,秋痕又不禁微掀了车帘吩咐车夫道:“小丁,你再快点,这会儿已经很迟了。”   “是。”车夫回应道,便“叮铃铃,叮铃铃”摇动铃铛,驱散街道上的人群,又呼呼地加快挥动起马鞭,于是车行渐快,晚风吹起了窗帘,给车内增添了几缕清新的空气,秋痕暗自深吸了几口气,偷偷瞄了纹丝不动地坐着的离洛一眼,又在心里默默地摇了摇头。   “砰……窟通窟通!”   “啊……”秋痕尖叫了一声,因为马车像撞到了什么一般,猛地向一边偏过去,车内的秋痕被摔离了座位,而离洛也向另一边摔过去,幸而扶到了车壁才勉强坐稳,然而马车还在左右来回地晃动,“小丁,怎么回事啊?!”秋痕焦急地问道,“吁……”可以听到小丁在竭力地勒马,好不容易马车终于停稳了,“对不起,对不起,公子……公子,你们可有伤到?”车内的秋痕和离洛一愣,对视一眼,仔细再听,便听到外面隐隐约约还有男人和女人说话的声音,两人便明白大概是和人撞到了,离洛只得蹙了蹙眉,抬高了声音向外问道:“小丁?怎么回事?”小丁回头向内道:“对不起公主,惊扰您了,我们的马车和……”   “嘎吱……砰!”   “啊……”秋痕和离洛都同时尖叫了起来,随着她们的尖叫声,车身猛地向一边歪去,有什么东西断裂了,接着便感到一波剧烈的撞击,离洛眼前一黑。   燕国府的宴席摆在府上最富盛名的水庭院的正厅瑶屿阁中,瑶屿阁面朝着院中的大水池影娥池,瑶屿阁为一浅浅敞厅,两侧顺着湖岸连着对称的两臂长廊,又点缀着一二亭榭,长廊呈回抱的形态,因此从上面亦可看到厅内的情形,晚上点起灯火,隔湖远望,清凌碧波映照着琼楼玉宇,纤巧华丽,倒真有点月宫仙境的意思。而最妙的是,影娥池上正对着瑶屿阁约五十步处,在水面上搭起了一个舞台,舞台贴着水面让人觉得那湖水仿佛就要漫过去一般,朦胧月色下更添一份诗意,为了方便宾客们观看表演,前厅中只摆了三四张坐席,其他的几席都沿着长廊排开,而此时已到的宾客们已经纷纷落座,每位宾客都带了一位贴身侍女,跪坐着伺侯在身后,而燕国府内的丫鬟们则来往穿梭如云,忙着给每位宾客添茶倒水,摆上馨香的瓜果。 第一卷 第5章:你竟然害羞了!   藜越被安排在长廊上的一处,正和身边的一位女宾相谈甚欢,那是她刚上山就认识了的云楚公主石楠,石楠穿着一身水蓝镶白水纹丝绸长裙,腰间束上华美的腰封,更衬得她的纤腰不盈一握,她的面容白净清丽,下巴微尖,然而整个脸庞的线条却很柔和,她的五官并没有什么突出之处,然而配合到一起,却处处显得恰当妥帖,她的那双弯弯的月牙般的眼睛,并没有特别美丽,然而因为她十分爱笑,于是那双可爱柔美的眼睛便不时地发出动人的光芒,配合着面颊上两只浅浅的酒窝和粉唇间微微露出的一排白白的牙齿,更加显得她乖巧甜美,灵动可人。   藜越的茶水用完了,一旁的石楠就顺势帮她倒上,边凑近藜越耳边轻声细语地道:“姐姐,你今天可真算是艳冠群芳了,刚刚柳静公主在你身边也相形见绌呢,她可是‘北国四美’之一啊!”   “哪里,你就不要寻我开心了!”藜越有些羞涩地反驳她,但心中却不禁得意起来,“哎,姐姐你就别谦虚啦,你看那边的公子们,可不是都在偷偷地看着你!”藜越抬头飞快地向石楠说的地方一扫,果然有不少公子有意无意在拿眼睛瞄着她,藜越的脸上浮上两朵淡淡的红云,娴雅地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呵呵,姐姐,你竟然害羞了!”灵敏的石楠立刻打趣她道,“哪有……对这些人……有什么好害羞的,再说了,怎知他们看的就不是你?”   石楠听了,只“吃吃”地笑,道:“这些人确实不必在意,不过姐姐今天这么美丽,怕是连一些本来目中无人的人也会对姐姐刮目相看呢!”   “什么目中无人的人?”藜越疑惑地问,石楠却笑嘻嘻地看着她的眼睛:“咦?姐姐猜不到吗?”藜越心里一跳,难道她说的是宏月国的凌冰皇子?凌冰皇子虽总是彬彬有礼,但也不常与一般人交际,大概也算的上是有点清高的,但诚然这山上所有的公主都有意无意地关注着这位天下第二大国宏月国的大皇子,但是还不曾有人挑明,她何以敢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再说,现在谁都知道凌冰皇子和叶萱国的薇茉公主交往甚密,也许两人早已暗生情愫也说不定,石楠是薇茉的闺中好友,她现在却对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藜越一时想不明白,便决定不动声色,却听到一旁的石楠问道:“姐姐,你想什么呢?”   “啊……没,没什么,只是刚刚你说的‘目中无人的人’,我还真是想不出是谁呢!”石楠笑了起来道:“姐姐怎么连这个都猜不到了,除了芸葵公主还能有谁?!”   “芸葵?”藜越讶异,放下心来,却隐隐又有些失望。“对啊,难道姐姐你不觉得吗?各国的王子公主中就属芸葵最高傲了!”石楠心直口快地说。   “那倒还真是有点。”藜越也直白地应答着,她们口中的芸葵公主乃是北方大国北魏的大公主,也是如今北魏皇族的唯一血脉,将来做女帝是一定了的。芸葵既然身份高贵,清高点是难免的,可巧她又生得沉鱼落雁,竟被推为北国四美之首,这两年慕名而去北魏拜访她的王孙公子数不胜数,被这样抬举着,她自然变得更加高傲了。如今上了山,天下的公子王孙有幸能一睹芳容,自然个个跃跃欲试,争先恐后地携着或贵重或新巧的礼品前去拜访她,只期望能博美人一笑,因此刚刚上山那会儿,北魏府门前车水马龙,很是热闹过一番,可目无下尘的芸葵哪里会看得上这些不学无术却附庸风雅的俗物,于是一个个都被回绝了,送礼的也捧着礼物仍旧回来,北魏府就逐渐安静了下来。但那芸葵公主也并不是真的不可一世,据说被称为天下‘第一公子’的襄明国公子羽辰就很得她青睐,两人私交甚笃,另外凌冰、凌锋两位公子,还有薇茉公主这几人因与羽辰是自小便相识的朋友,因此也与芸葵交往密切,尤其是薇茉公主,她很受芸葵的信任,据说两人还以姐妹相称,有趣的是,传言道宏月国的二皇子凌锋公子很是倾慕芸葵,但芸葵却不为所动,又有人道这大概是因为芸葵公主早已心有所属了,而那人不是凌冰公子,便是羽辰公子了。 第一卷 第6章:“失心疯”公主   想到这里,藜越不禁抬起头来四处望了望,道:“那芸葵公主今日又不来吗?”石楠也四周看了看,又朝瑶屿阁的敞厅里望去,瑶屿阁四面的门都打开了,因此厅内的情景从外面也可以看得很清晰,石楠道:“可能吧,羽辰公子和凌锋公子已经到了……还差薇茉、凌冰两位……芸葵她一向随心所欲,谁能知道她的想法呢?”藜越听到羽辰和凌锋的名字,便好奇地向厅内望去,这两人还有凌冰薇茉这几人总是形影不离的,再加上芸葵,倒好像构成了一个独立的小团体,高高在上孤芳自赏,跟别人都有些隔膜,藜越虽上山时远远看过几次,但并未看真切,所以如今还不知几个人的确切样貌,于是趁此机会使劲看了看。   且说这山上如今最有人缘最受人喜爱的人物恐怕非柳静公主莫属了,也就是主持今日聚会的燕国府的主人,她容貌妍丽,美名远扬,却不像芸葵那般孤高自许,反而温柔婉转,待人亲切大方,同时她又十分喜爱交际,上山以来的这些大小宴集十次倒有八九次是她主持的,因此受人推重是自然的,但即使是她这样的人物,在今天这样首次全体公子王孙参加的宴席上也不得不将凌冰薇茉他们几个奉为上宾,请在厅内,尽管她和他们也并不熟识。   灯火通明的厅内如今只坐着两名公子,因为位置隔得太远因此容貌看不真切,只见一位曲着手臂斜撑着头,竟已在自斟自饮着了,藜越不禁摇头,这人真是狂妄失礼,这样想着,她的嘴角却勾起一抹笑容,再看向另一人,这人倒是坐得还算端正,一条腿屈起,又添几分不羁的味道,但他却只顾低着头,兀自把玩着手上的一只玉笛,显得很有些无聊的样子,他并未蹙眉,但奇怪的是藜越总觉得他身上罩着一层清寡的忧伤气韵,仿佛有几分冷漠阴郁,一旁的石楠见藜越朝着厅内看,便插口道:“姐姐看到了,那位已经喝起酒来的就是人称‘风流公子’的凌锋,如今还没开席,他倒是不拘礼节,自己先喝起来了,姐姐也可以想见这人该是怎样的了!不过虽如此,他长得倒还算是风流倜傥,又很有一番手段,很会讨女孩子的欢心,所以先前在我们北方各国中是很有花名的,只可惜现在上了山,所见的女孩们都是各国的公主,他再有手段怕也不敢对这些人乱来,这段时间想来他肯定也闷得不轻,你看他那颓丧的样子,我猜的怕是不错吧?”说着,藜越跟石楠看着垂头丧气倒着酒的凌锋不禁轻轻笑了出来,“那另一位就是羽辰了吧?”   “是的,姐姐可能看清他的容貌?”石楠突然挂上了暧昧的笑容,又道:“他就是天下闻名的‘第一公子’了,那容貌如何我也说不出,姐姐只能自己看了。”藜越道:“可惜这里远了点,看不很清,但是……”这时远在厅内的羽辰却突然抬起头来,向外面看了过来,藜越的心不由猛地一震,不禁住了口,然而羽辰却只是朝着湖面淡淡地扫了一眼,便又收回目光,继续先前无聊的样子了。 第一卷 第7章:别被他迷惑   藜越心头麻麻的,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虽然五官轮廓依旧看不清晰,如同雾里看花一般,不过那眼神却即使隔了这么远也能清楚感受到它那非同一般的洌艳和光亮,抑制住“砰砰”的心跳,藜越不禁心想,究竟什么样的人才会有这样深邃又光芒四射的目光,只是轻轻一扫,却像是空中划过的一道流星!   “呵呵,姐姐见识了?”石楠颇有兴致地看着藜越失神的样子,藜越却也不回避,却点头道:“这……还真是名不虚传!”   “姐姐你可别被他的外表迷惑住了,否则真是‘万劫不复’呢!”   “哦?他这人怎样?”   “他这个人可是块‘大冰块’!”石楠突然有些恨恨地道,“是吗?怎样个‘冰’法?”藜越不禁来了兴致,石楠却叹了口气道:“你是知道的,我和薇茉公主交情还算好,于是便也经常拜访她,自然也不时会遇见常往她那里去的那几位,凌冰公子他是无论何时都温和有礼的,凌锋虽然常常有些不正经,不过也还算友好,只有他跟芸葵两个,还真是般配!看到你就淡淡点个头,你问他什么,他就回答个‘是’,或者‘没有’,竟一句都不愿多说的,难道跟我们说几句话会有失他们的身份么?!”石楠说着不禁生起气来,藜越赶紧安慰道:“没想到他原来是这样不可一世的人,你就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了。”   “我可不会跟他们一般见识,这些王孙公子,个个都庸俗肤浅,昏聩无能却还不自知,偶尔有那么一两个稍微好点的,就自以为是,目空一切,这些我早就看清了,怎么还会跟他们这些人计较?!”石楠一口气抱怨了一大串,藜越微微有些惊讶,却感觉对面前这位甜美可爱,开朗活泼的公主多了几分新的认识。   “哦,对了,我可是糊涂了,今天令姐可是也要来的?”石楠突然问道。   藜越微微蹙眉道:“她倒是收了请帖的……”   “哎呀,我真是太失礼了,她若要来,这该是她的位置吧,那我可得赶紧换一下了……”石楠说着就要起来。   藜越赶紧安慰道:“你不用担心,她虽然收了柳静公主的请帖,不过并不代表她一定会来,依我看倒有九成是不会来的。”   石楠疑惑地皱起了眉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上山这么久,还是第一天进城的时候看到过她,那时她还戴着面纱,后来大小的聚会她都回绝了,估计现在除了你都没有人见过她的真实样貌呢,这简直比芸葵公主还要生疏了!”   藜越勾了勾嘴角,眼睛里却仿佛闪过一丝讥讽和不屑:“听她的丫鬟们说是水土不服,要静养,避免打扰,因此连我都不让进她的房间……但其实……”   “其实什么?”石楠小心地追问。   藜越看了她一眼,别有深意地微微一笑,便敛了容,摇了摇头道:“没什么……”石楠看她欲言又止,不禁勾起了好奇心,便央求道:“好姐姐,告诉我嘛!我答应你保密,绝不告诉第二个人!”边说边推搡着藜越的肩膀。 第一卷 第8章:发病的导火索   藜越抬起眼看了看她,作出烦不过的样子,便低声道:“可是你说的,绝不告诉别人的啊!”石楠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睁得圆圆的,连连点头,藜越便接着道:“其实,我姐姐她有……‘失心疯’……”   “啊!”石楠失声,“嘘……小声点!”藜越紧张地看向四周,“怎么会……既如此,怎么还放心让她上山?”石楠惊讶地问,“这个嘛……”藜越略有迟疑,便果断地告诉她道:“因为我们国内的形势很复杂……你该听说过华贵妃吧?!”   “华贵妃?”石楠想了想,便惊讶道:“华贵妃?!你说的是那个拥有洛青城半壁江山的华蓉华贵妃?”藜越点了点头,“啊!我明白了,”石楠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令姐是华贵妃的生女,所以华贵妃坚持要送她上山……”藜越抿起薄唇,露出无奈的表情点了点头。   石楠感到十分震惊,不禁讷讷道:“没想到名倾天下的女杰华贵妃竟有一个失心疯的女儿,真是造化弄人……可是这样还让她上山,会不会太残忍……她,就不怕她出事吗?”藜越却不以为然地勾了勾唇角:“她们那边的事我们一向不过问的……问了也是白问!”石楠心下了然,这一定又是一对卷入复杂的宫廷斗争而失了情谊的姐妹,于是点了点头叹道:“据我所知,洛青城现在的国主只有你们两位公主,以华贵妃那样的性格,要坚持把离洛公主送上山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只有得了山上的授封才能被朝廷的那些大臣们肯定……”藜越不语,朝廷上那些事,尤其是应对朝中那些个老态龙钟又迂腐刻板的大臣们是她最烦不过的事。“那……她发病的时候会怎样?”半晌,石楠忍不住又讷讷地问道,藜越想了想道:“其实我也只见过一次……是在一年除夕的烟火晚会上……”藜越想到了那次突然扑倒在地抱着头满地翻滚的离洛,“自从那次以后,华贵妃和她们那宫的人就把她保护得很好……即使后来再发病,别人也无从得知,也更不可能看到,所以,我只看过那一次……”藜越又陷入了回忆中,那次烟火晚会,是她拿着烟花棒给了她,那时她们偶尔还会一起游戏……“烟火晚会?”石楠重复,藜越微微一愣,继而笑道:“是的,以前父皇很喜欢这玩意儿,每当节庆就爱放这个玩儿……不过自从那次之后宫中就禁放烟火了。”   “所以说,烟火是她发病的导火索吗?”石楠认真地问,“也许吧……不过好像也不仅仅是烟火,她们宫中所有的蜡烛都蒙上灯罩……可能她就是怕火……”藜越若有所思地说。   “公主,公主,你醒醒……”   “离洛公主,你没事吧……”   “离洛公主,有没有觉得哪里痛,有没有伤到哪里……”   离洛只觉得耳朵边嗡嗡嗡地响着,好像有几千只蜜蜂围着她转,她缓缓睁开了眼睛。秋痕看到离洛清醒过来,忍不住一个探身向前握住了她的手,大大松了口气:“公主,你可醒过来了!现在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第一卷 第9章:躺在男子怀中   “我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离洛悠悠地问,看向周围,除了面前的秋痕,她右侧身边在秋痕之后还有一个美貌的女子,正关切地看着她,她仔细地想了想,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名女子,善解人意的秋痕赶忙介绍道:“这是叶萱国的薇茉公主,还有这位是宏月国的凌冰公子,刚刚我们的马车撞到了两位的马车……”离洛缓缓地转向左侧,恍惚着抬起头来,月色下,一张俊美的男子的面庞逐渐清晰地映入了她的眼帘,坚毅的眉峰,高挺的鼻梁,薄而锋利的唇瓣,还有那双如星星般闪亮,如琥珀般温润的眼睛,而如今这双眼睛正满含关切地看着自己,她愣住了,陷落在那灿若星辰的双眸中,以至于秋痕在一旁说什么她完全没有听到。   怀中的女子黛眉微蹙,一双美丽动人的眼睛带着点惶惑,又透露着一缕若有似无的哀愁,静静地看着他,凌冰不禁心中一动,又有些不安,忍不住柔声问道:“离洛公主,你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阿?”感觉到他在跟她说话,离洛这才反应过来,她迷茫地看了看周身,突然挣扎着站了起来……因为她赫然发现自己竟躺在那名男子的怀抱中!可是因为起得太猛了,她一下子没站稳,身形一晃又要向后倒去,众人起先都愣住了,这会儿赶紧七手八脚地都来扶她,她只觉得后背被一条结实的臂膀扶住,不禁也伸手抓住那臂膀,随即抬起头来向那臂膀的主人看了看,自然又是那温润如玉的公子,而此时他也正看向她,两人视线一接触,她的心立刻猛跳了几下,迅速收回了目光,脸上热辣辣地烫了起来,幸而已是晚上,众人都不曾发觉,离洛稳定心神,再抬首看向四周,不禁愣住了。   原来他们竟站在街道上,而几步之外赫然斜躺着她先时乘坐的而如今已残损不堪并飞走了一只车轮的马车,而那只车轮现在静静地躺在距他们一丈开外的地方,在他们的左侧两步开外处,还停着另一辆马车,但车上并没有车夫,离洛的头脑逐渐清醒过来,也记起了晕倒前的场景,联系眼前的景象,她便猜到了事情的大概,记得刚刚秋痕仿佛在跟自己介绍着面前的两位,可惜她当时还不很清醒,都没有听进去,于是只得偷偷向秋痕递眼色,聪明绝顶的秋痕立刻领会了自己主子的意思,便又恭毕敬地将二人介绍了一遍,又道:“刚刚公主您晕过去的时候,幸亏凌冰公子和薇茉公主帮忙,您和奴婢才得以逃出车外,否则不知等到何时才有人救助您和奴婢……”   “是吗?”离洛听说如此,心下感激,赶紧屈膝向两人行礼道:“多谢两位相助,离洛不胜感激!”   两人赶紧还礼,便又听薇茉问道:“刚刚事态紧急,没有多问,不知道公主可也是赶往燕国府去的?”离洛点头道:“正是。”薇茉笑道:“那我们可算是同路了,”她看了看天色又道:“今天可对不住柳静公主了,月上西天,只怕宴会已经开始了好一会儿。”离洛也不禁抬头看了看天色,蹙起了眉头,薇茉见她如此赶紧安慰道:“离洛公主不必担心,我们的车夫已经去燕国府通报了,想必柳静公主知道如此也会原谅我们的失礼的。” 第一卷 第10章:关系亲密,非同一般   离洛听说如此,心下略宽,又看向自己府上的马车,车已经废了,而拉车的两匹马如今只剩一匹,解了绳索兀自立着,另一匹和车夫则都消失无踪,秋痕赶紧上前解释道:“我们的车夫已经回府去禀报了,想必待会儿就会驾了新的马车过来。”薇茉听到秋痕的话,心想洛青府离这里也并不近,便对离洛道:“洛青府离这里还是有段距离的,我们的车夫应该就要赶回来了,如果公主不嫌弃,不如就坐我们的车吧。”离洛听她如此说,心中又涌起一股感激之情,她自小便很少与外人接触,性格冷淡,如今第一次遇到如此热心又细致妥帖的人,一时有些窘迫,不知该如何应答,一旁的凌冰见她犹豫,只当她是着急,遂也温和地开口相劝:“若是公主着急,又信得过在下,也可以不必等车夫,在下直接送两位过去就是。”他的声音悦耳,透着男子的沉稳和果断,言毕,便静待另外两人的回应。   谁料薇茉却向他斜飞了一眼,笑嗔中透着娇憨和亲密:“这可不是逞英雄的时候,你虽骑术好,却不曾驾过车,今晚我们可都经不起第二次事故了!”离洛一早看出两人关系亲密,非同一般,但听薇茉如此说还是有些讶异,毕竟宏月国二皇子的威名她还是听过的,对他多少还是有些敬畏之意,虽然凌冰他看起来是如此谦逊儒雅,彬彬有礼,但薇茉这种态度毕竟也过于随便了些,离洛有点担心凌冰的反应,然而凌冰听了,却没有辩解,只是温和地轻轻一笑,仿佛薇茉的犹疑只是一个有趣的玩笑,薇茉见他如此,便知他成竹在胸,而且本来她真正担心的也并非为此,凌冰送她们过去自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她不过是怕他失了身份,不过如今是晚上,又碰到这特殊的状况,也不必那么拘礼了,便问离洛意下如何。   离洛在一旁冷眼看着两人的交流,心中却涌起一股奇怪的酸涩之意,竟连她自己也不明白那是什么,一阵凉风吹来,她只觉神智一清,突然想到此行的目的,心中一沉,月光般清明的眸子上蒙上一层淡淡的哀愁的薄霜,心想:是了,今天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我怎么犯迷糊了!如今车坏了,这不是大好的机会吗?看来老天爷也在帮我!她唇角露出一丝苦笑,又坚定地抬起头来对两人笑道:“多谢两位的美意……只是去燕府之前我还有点事要办,所以……还是不劳两位了,我自己去就好。”凌冰薇茉都微觉诧异,但见她神情坚定,便知她心意已决,也不好再劝,凌冰有些担心地道:“那么公主……是要在此地等府上的车驾来吗?若如此,公主可到我们的车上小坐一会儿,等车夫来了,大家一起走不迟。”他说着,那双明亮温和的眼睛恳切地看向她,离洛心内一暖,又不禁看了看他,随即微微勾起唇角看向路中间那匹兀自立着的自己府上的马匹,淡淡道:“不了,我自己去。”凌冰薇茉两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