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永远不会忘记的人   回忆,是一件很奇妙的东西,它可以在一瞬间,将你从现实的生活拉入到过去的漩涡中。将过去的人,过去的事,一桩桩,一件件的,像幻灯片一样重新放映。尤其,是两个拥有相同回忆的人久别重逢时,那一瞬间仿佛爆炸般塞入脑海的信息,瞬间升腾而起。   当苏筱晗陷入回忆里的时候,她发现她的脑子好像有些迟钝,有些事她已经想不起来了,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从前像老树的根部错综盘杂在她脑海内部的东西,好像在某一时间全都消失不见了。苏筱晗的过去,她好像记得不太多,只记得一个烈日炎炎的午后,她遇见了一个男孩,一个她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人。   遇见宇文辰那天,天空很蓝,白云慵懒的飘在天空中,烈日考的人浑身汗意炎炎,苏筱晗从家里出来,在街道上漫无目的的走着,看着形形色色的人们来去匆匆,苏筱晗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海边。随意乱扎的头发慵懒的披在箭头,及膝的白色棉布裙,脚下踩着舒适的平底鞋。海边,海水渐渐的瞒过沙滩,留下一层层浅浅的痕迹。   苏筱晗远远的就看到了在海里游泳的宇文辰。阳光洒在他小麦色的皮肤上,腰腹上的腹肌若隐若现,如棱角雕刻般的脸庞,薄唇微微的扬起。她一直知道宇文的存在,可是她却没有好好地和他有过接触。   “你是苏筱晗。”宇文辰从远处走进,用浴巾擦了擦身上的水珠。   苏筱晗一点也不惊讶他会认识自己,苏筱晗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别墅里有游泳池,怎么出来了?”   “你呢,怎么出来了?”宇文辰转移了话题,继而坏笑的看了看苏筱晗。   苏筱晗没有说话,宇文辰穿好了衣服,对着苏筱晗继续说道。“走吧!”宇文辰转过身,径自朝停车场走去。苏筱晗本能地转过头,似乎想要和谁对视一眼,可唯一在场的另一个人,宇文辰,也已经转过身跟着宇文辰往停车场走了。齐卿颜急忙迈开脚步追了上去。不是特别细长的高跟鞋跟在广场冷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噔噔”声,一如她此刻沉闷的心情。   车里很安静。宇文辰静静地坐在后座上,靠着车门,望着窗外的漆黑一片。宇文辰坐在另一边,同样看着窗外,默不作声。明明谁也没有说什么,也不见谁有什么动静,可车里的气氛却是越来越压抑, 苏筱晗不说话,宇文辰也沉默着什么话也不说。   “要去哪里?”苏筱晗打破沉静。   “领你去一个地方。”宇文辰说着。将车开的飞快。   红色的法拉利在街道上狂奔,不一会儿,车就七拐八拐的拐进了一个偏僻的地方。   “好了,到了。”宇文辰率先走下车,十分绅士的来为苏筱晗开车门。   苏筱晗走下车,映入眼帘的,是一处墓地。   苏筱晗刚要开口的地方,被宇文辰打断了。“刚接到通知,以后我会贴身侍候你。这里,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一个你一直都想去的地方。“   一个,自己一直都想去的地方。苏筱晗脑海里一直回放着宇文辰的这句话,知道到了墓地的一块墓碑面前,心情久久的都不能平复。   “你自己呆一会儿,我去那边呆会,天黑之前我们必须回去。”宇文辰点了一根烟,之后看了看手表,动作痞气却优雅。   苏筱晗点了点头,“谢谢你。”   宇文辰听着,笑着摇了摇头,“你应该,算是我的主子,我该想着怎么讨好你。” 第一卷 第2章:悲剧,已经注定   苏筱晗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那些大小姐的架子。而且对于宇文辰,她有一种不一样的情愫,这和对哥哥的感情不一样,对宇文辰,那种特殊,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宇文辰抽着烟默默的离开了这边,只剩苏筱晗一个人留在原地。苏筱晗呆呆的看着墓地,墓碑上的照片已经泛黄,可是上面的女人面容却依旧年轻,年轻的好像一直定格在那时候。   如果可以,筱晗多么希望时光倒流,可是如果如果,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也没有过去,没有后悔两个字。   她呆呆的坐在母亲的墓前,眸光 十分的空洞,空洞的没有一丝情感,苏筱晗她想,她再也没有这样的感觉了。这样孤独这样苍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颊两边无声的留下两行清泪。   苍白的小脸透明的没有一丝血色,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苏筱晗整个人都沉浸在浓浓的悲伤中不能自拔。   天,渐渐的黑了下来。宇文辰回来了。   苏筱晗看着宇文辰渐渐走近,身子没有动,空洞的眸转了转。   “是该回去了么?”苏筱晗问宇文辰。   宇文辰一身的烟味很冲,好像抽了很多很久的烟。宇文辰没有说话,默默的脱下外套披在了苏筱晗的身上。“天黑了,也凉了。别再地上坐着了。”   宇文辰的关心让苏筱晗的心里暖暖的,眼眶里好像热热的,有什么要流出来一样。苏筱晗没想再哭,可是事实上,苏筱晗的确哭了。   两行热泪滑过脸庞,苏筱晗十分难受,和刚才哭的凄凉的泪不同,苏筱晗这次的泪饱含了情感和温暖。她是被宇文辰给感动了。   好像很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她很久都没有这种暖意浓浓的感觉了。   她的泪渐渐的滑下来,肩膀也慢慢的开始抽动起来,苏筱晗从慢慢的流泪变成嚎啕大哭,她实在太难受了,这种难受需要很快的宣泄出来。   所以苏筱晗趴在宇文辰的身上,嚎啕的哭了起来。   哭声很大,哭的也很凶。   宇文辰的身上一僵,双手慢慢的回抱住苏筱晗的肩膀。“乖,别哭了。以后我保护你。”   宇文辰说完,苏筱晗哭的更凶了。因为从来都没有人和她说过这样的话。   她将宇文辰的话听了进去。   而宇文辰,也一直这样做了。   并且,他做到了。   年满十八岁的第二天早上,满心伤痕的苏筱晗带着宇文辰拖着箱子走出那个“家”的大门,回首深深的庭院,有太多的依恋也有太多刻骨铭心的回忆迫使苏筱晗离开那个曾令苏筱晗幸福也使苏筱晗痛苦的家。   父亲没有挽留苏筱晗,无任何的不舍。   这是早该意料到的事,可心依然会隐隐作痛。宇文辰说的不错,在苏筱晗的内心深处仍旧是渴望父爱的,不管他有没有伤害过我和妈妈,不管苏筱晗口上说过恨他,可,恨的背面是爱,因为他是苏筱晗的父亲,苏筱晗依然爱他!   作为一个父亲,他在苏筱晗六岁以前给过苏筱晗一份完整的父爱。而如今,苏筱晗在他眼里已成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个不必付出爱的陌路人。   夏日的炎热为何抵不住心的寒凉?   转过头,一手挽住宇文辰的胳膊,神情坚定地对她说:“我们走吧。”   宇文辰怜惜地看着苏筱晗,另一只闲暇的手抚上苏筱晗的手背,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们拉着箱子迈着坚定的步伐一步一步走离这个充斥着伤痛的地方,没有回头……   苏筱晗的全名叫苏筱晗。是苏父和筱晗的女儿。据说苏筱晗的名字来自他们的爱情,苏父爱筱晗。哈,这是苏筱晗所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正是这位口口声声说爱的父亲,背叛了属于我们的家!并且他对此毫无歉疚。   在父母感情破裂的情况下,他吝啬给苏筱晗父爱,留给苏筱晗的只有漠视,而深陷在背叛痛苦中的苏筱晗的母亲自然也无暇念及给予苏筱晗母爱。顿时,苏筱晗从如同其他在父母膝下承欢的孩童俨然成了无父无母的可怜孤儿。   当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的时候,苏筱晗的悲剧便已注定。 第一卷 第3章:一阵心疼   但幸运的是视苏筱晗如己出的宇文辰一直陪伴在苏筱晗身边,给了苏筱晗已失去的生母的爱。我们的关系就如船与浆,我们风雨共济、相濡以沫彼此相依,谁也离不开谁。   这样的彼此依赖,谁都不会懂。   宇文辰是如何来苏筱晗家的,那时还坐在婴儿车里的年幼的苏筱晗根本没有印象,只是听妈妈说十六年前宇文辰的老家发洪灾,来势汹涌无情的洪水吞噬了儿子丈夫的身体,尸骨无存,淹没了好不容易一点一点积攒的钱盖起的新房子,也卷走了家里的所有。   家破人亡,从此颠沛流离。   妈妈是在路边遇到行乞的宇文辰,见她可怜就把她带回了家。   苏筱晗能靠着在街上碰见的乞讨人那破烂的衣裤、脏乱的头发、肮脏的手及面容来想象宇文辰当时无助的模样。可如何想象无傍无依的宇文辰内心承受的失子失夫的锥心之痛。想着想着便一阵心疼。   望着宇文辰因劳累而早已布满皱纹苍老的脸,心中暗暗发誓,然后加紧勾住她的手臂一起步行在离家需花二十分钟路程的车站的路途中……   仰望着这些路边的梧桐树,陪着苏筱晗长大的同伴,每天来回的四十分钟的路程中陪着苏筱晗一起思念妈妈,再大些陪着苏筱晗一起心念傅洱荻,陪着苏筱晗幻想,陪着苏筱晗悲,陪着苏筱晗喜的苏筱晗最忠实的朋友。它们不会说话,陪伴也只是静静的,可是这份默默的陪伴便足够,已给了苏筱晗莫大的安慰。而如今就要离别,心中尽是万般的舍不得。   忍住心中的不舍与告别的忧伤,牵着宇文辰的手加快赶路的步伐。   走路的时候,一如既往地喜欢垂着头习惯性地看地面,就此,可以想一些事情可以避开嘈杂的人群,这样无论外界是多么喧闹而苏筱晗的心依然清净。看着树的影子铺在路面上被一齐踩在脚底下,脚下踏过无数遍的这段路上每一个脚印都有一个记忆。包括七岁起便拒绝乘家里的车而改乘公交车,只是为了尽量少接触周文清用过的东西。   不管记忆的好坏皆是苏筱晗人生中的一部分,注定无法逃避。   十二岁以前的苏筱晗没有一个朋友。原因很简单,一个男生拿刚刚去世的妈妈开玩笑。苏筱晗可以容忍他们嘲笑苏筱晗是被父亲抛弃的孩子但苏筱晗绝不能容忍任何人诋毁苏筱晗的妈妈。苏筱晗一把把那个男生推倒在了地上,狠狠地挥着拳头。谁也没有想到苏筱晗会如此激动并且大打出手,所有人都愣在原地,目瞪口呆,即使平日里那几个顽皮的男生也不敢造次。他乘机逃脱,他逃苏筱晗追,在追打中他踉跄了一下嘴不小心撞在了课桌上,撞破了皮也因此掉了一颗门牙。苏筱晗依然能回忆起他满口鲜血嚎啕大哭的样子以及他眼中恐惧的眼神。   这件事给全班所有人心里留下了烙印,他们把所有的责任归咎到苏筱晗身上。从此他们都开始怕苏筱晗,不敢在苏筱晗面前议论,只敢在背后批判苏筱晗。也从此,苏筱晗拥有了整座孤岛。   每一次踏进校门,苏筱晗就有一股逃离的冲动,想要逃离这个沉闷压抑的地方,想要逃离的心如同想逃离那个家一般迫切。但脑海中只要浮现宇文辰无可奈何的表情,最终放弃逃跑念头,忍受无视、忍受孤独。   既然不能逃学因此苏筱晗行苏筱晗素,喜欢的课就去上,不喜欢的课不是睡觉就是逃离教室去散心。苏筱晗知道有很多老师很讨厌苏筱晗,讨厌苏筱晗的苏筱晗行苏筱晗素、讨厌苏筱晗的不受管教、讨厌苏筱晗给全班成绩拖了后腿。讨厌就讨厌吧,苏筱晗无所谓。   如果一个人不在另一个人的心上,那么他的厌恶根本不会被那个人放在眼里,反之,那个人的心会伤得很深,疼得连喘息也是一种痛苦。   苏筱晗的父亲是一个商人,工作很忙,忙到抽出一点来学校的时间也没有。呆了近六年的时间的学校,苏筱晗的父亲未曾踏进过那里一步。   曾经替他找了这么个借口,后来才明白只是对自己的嘲讽而已。   十二岁以前的苏筱晗是那么傻,为了得到他的注意,苏筱晗故意不做作业,故意逃课,故意考全班最差,但回应苏筱晗的是他的毫不在意,每次被叫到学校谈话,出现在办公室里的永远只是宇文辰。后来,对他的无心,老师摇了摇头,若无较大事件也不再往家里打电话。一切皆是徒劳。罢了,罢了,都过去了。   进入初中之后,同班同学苏祺维成为了苏筱晗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的知交。他知晓苏筱晗的一切,除了那件事,一个不能说的秘密,只有苏筱晗与宇文辰知晓的秘密。   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不是在中学而是在小学。那时他是隔壁班的班长,进进出出虽认识面孔却不曾有过交集。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对话情景?又一次逃课的苏筱晗惬意地躺在操场的草坪上,手枕在头上,仰面望着五月阳光明媚的天空。   “嗨,没想到你也在这儿。”一个轻快爽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苏筱晗转移视线,仰头看到了一个男生的脸,他就这样站着,笑容灿烂,人很瘦,宽大的白色汗衫更显得他弱不禁风的样子。   散漫地坐起身站起来拍了拍留在屁股后面沾染的草,然后瞟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苏筱晗认识你吗?”便不再理睬,转身离开。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犹如田园里为保护庄稼而编制的稻草人。   如今的他仍然是高高瘦瘦,但越发俊朗阳光,更受女孩子的追捧。由于喜欢体育锻炼近几年长了几块肌肉,这是他津津乐道的。因为以前苏筱晗常常取笑他瘦得可以和竹竿称兄道弟了。   每当和他谈起这些,想象着他当时生气的傻样便忍不住笑出声。而他只能发出对苏筱晗的笑声毫无影响力的抱怨。   苏筱晗感激他,这么多年来陪伴在苏筱晗身边,关心苏筱晗、帮助苏筱晗、谦让苏筱晗。   往事,总让人感触颇多,就像捏着一张老照片,提醒着过去发生的事,而现下的心情是淡淡的平静,波澜不起,平静之余唯剩评论与感慨。露天车站的周围没有树荫,唯有路边栽种的一坛坛生命力旺盛的花草与耐心地等着公交车的我们一同于日光下曝晒,展现了生命的不屈。   “筱晗筱晗,你在想什么?口渴了吧,先喝些水。”宇文辰将拧开瓶盖的矿泉水递给苏筱晗。   宇文辰以前一直是唤苏筱晗“大小姐”的,后来在苏筱晗软硬兼施下终于改了口。   “什么?”收回发呆时盯着铺在地上砖块的视线,会了意,歉然一笑,“哦,没什么。”接下水喝了几口,一下子湿润了干涩的喉咙。旋紧瓶盖交还给宇文辰。   酷暑难耐的炎热,看见宇文辰脸上豆大般的汗珠顺着脸淌下,心底划过一丝难过,“对不起,是苏筱晗没有能力给你过好日子。”从背包里掏出纸巾擦了擦她脸上的汗水。   “傻孩子,是我没有让你过上好日子,我没用。”宇文辰眼含着泪水轻声叹息。   苏筱晗抓住宇文辰的手,坚定的眼神肯定地说,“别这么说。相信苏筱晗,将来苏筱晗一定让你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我们就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了。”   从她的眼神中苏筱晗看到了信任。正是她一如既往的信任才支撑着苏筱晗的信念,相信自己选的路没有错。   将徘徊在眼眶里的泪水逼回,她笑着点头:“宇文辰当然相信筱晗筱晗。”   十八岁的苏筱晗已经比宇文辰高出许多,不再是那个依偎在她怀里受她保护的小女孩。如今是该由苏筱晗来守护她的时候了,而她能够信任能够依靠的也唯独,只有苏筱晗。   “车来了。”说着,宇文辰提起放在地上的行李箱,向前几步伫足等待公交车停下。   公交车停在我们面前,打开了门。提起笨重的箱子准备上车,已在车上的宇文辰转过身协助苏筱晗把行李箱搬上车。   车上剩下仅有的一个座位,苏筱晗和宇文辰相互推让着。   “你坐!”苏筱晗皱着眉佯装生气,搁在她肩上的双手一使劲将她压坐在塑料车座上。   宇文辰拗不过苏筱晗的坚持只好顺苏筱晗的意如坐针毡地坐下。   走到售票员跟前付钱买票,售票员莫名对苏筱晗一笑,僵硬的脸部肌肉向两边提拉了一下算是笑过了。随后走到宇文辰身边。这么多年苏筱晗已不习惯向无关紧要的人微笑了。   没过多久,就有一个人下车。宇文辰伸长脖子看了看,“筱晗筱晗,前面有空余的位子。”   苏筱晗看也没看摇摇头,对宇文辰说,“这样挺好的。”   “傻孩子。”宇文辰知道苏筱晗想呆在她的身边又拿苏筱晗没办法,只好作罢。   突然,售票员笑着出声,“你女儿真孝顺!”   苏筱晗与宇文辰都愣了一下,我们默契的没有否认。苏筱晗虽面无表情心里却柔软了几分,宇文辰更是笑得自豪。   前一秒是点点的喜悦那么下一秒便荡然无存。   眼睛无意瞟向窗外的刹那,意外地看见那辆熟悉的车,脑海里冒出一个名字敲打着苏筱晗的心?傅洱荻。心不由的“咯噔”了一下,迫不得已地离开,不舍的心情顷刻间分外强烈犹如海浪般席卷而来,心被针扎似的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拼命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可是咸热的泪水还是灼痛了苏筱晗的脸。苏筱晗以为不会再为他哭泣,却疼得连说好不为离别哭泣的眼泪不自禁流出眼眶顺着脸颊掉下,手擦去模糊了视线的眼泪,可怎么也擦不干。注视的那辆车向另一个地方驶去,一点一点,离自己越来越远,想伸手抓住却只得任由他消失在自己眼前,无能为力。   我们,注定了是要海角天涯的吧。   眼泪越来越凶。   苏筱晗的样子显然是把宇文辰给吓坏了,着急地一边帮苏筱晗擦眼泪一边问,“怎么啦,筱晗筱晗?刚刚还好端端的,你不要吓宇文辰!”不明所以的宇文辰急得不知所措。   旁边座位上的好心的乘客见状便主动把位子让了出来,宇文辰对那人说了声谢谢,立马挪了位子拉苏筱晗坐下一把抱住苏筱晗安慰着。   “苏筱晗看到他了。”说出锥心的话,痛哭失声,此时的苏筱晗管不了其他人异样的眼光,只想把久憋在内心的情绪发泄出去。   “哭吧。哭吧。哭出来会好些的。”陈吗哽咽着说。一滴眼泪滑落在苏筱晗的脖子里。   哭了好久,哭得精疲力竭,累了靠在宇文辰的一只肩膀上抽泣。没有再说一句话,宇文辰安静的温柔地抚摸苏筱晗的头,宛如一只刚生下猫仔没多久的母猫用自己的舌头耐心地梳理着她的孩子的粘稠的毛发。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宇文辰的手像魔棒般拥有神奇的力量渐渐平复了苏筱晗的情绪。   窗外的晴光仍好,可苏筱晗的心情更加低沉。一块极重的石头被砸进湖泊中,不靠外界人力的打扰是无法重见天日的,苏筱晗的心情俨然像这块石头,沉重而被动。   几经辗转,终于来到将要全新开始的地方,带着忧伤的审视目光再次盯着坐落在城东的毫不起眼的位置的公寓,与那个城西的“家”相去甚远。   在耀眼的日光下,低矮老旧的公寓楼像一个萎靡不振苍老的老人,已是垂暮之年。倒是旁边生长得繁茂的树以及居住在树上的蝉不停歇的“知了知了”声增添了几分生命的色彩。   苏筱晗吁了口气试图放下心中沉重的包袱勇敢面对未知的茫然。扭过头对宇文辰说,“我们进去吧!”   路途的奔波已消耗掉宇文辰大半的体力,拖拉着行李箱的身体有些摇晃,不时的停下用手擦去额头上的汗。   是苏筱晗想要离那个地方远些的自私想法害得宇文辰如此劳累,她已不再年轻,苏筱晗该为她多多考虑的。   “宇文辰,你先上楼开门等苏筱晗。行李苏筱晗来提上去。”一把夺过宇文辰手中的行李箱的拉杆,减轻一点宇文辰的负担也是好的。   “宇文辰没关系的。苏筱晗知道筱晗筱晗心疼宇文辰,宇文辰一点也不累。”劳累的宇文辰缓缓微俯下身子要去拉箱子。   刚碰触到拉杆,苏筱晗将行李箱转到另一只手里。“宇文辰,你要后悔死苏筱晗吗?”失控地大声喊道。   “筱晗筱晗不要生气。宇文辰不提就是了。”宇文辰怯怯地放下提行李箱的手。   苏筱晗并不是生宇文辰的气而是生自己的气,看宇文辰误会,苏筱晗更加自责。   宇文辰是这个世界上最在乎苏筱晗的感受的人,那是源自于她对苏筱晗的爱。由此苏筱晗的心中一阵欢喜一阵悲凉。   苏筱晗怀疑,世界上不会再有人比宇文辰还要爱苏筱晗。苏筱晗时常想如果没有宇文辰苏筱晗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可每一次都想象不下去,因为那种假设的想象对苏筱晗而言太残忍了。   “对不起,宇文辰。苏筱晗并不是生你的气 ,苏筱晗只是气苏筱晗自己没本事,让你跟着苏筱晗一起受苦。”   “真是个傻孩子。宇文辰不怕苦,宇文辰只要和筱晗筱晗在一起,宇文辰就知足了。以后不准再说这样的傻话了。”   “嗯。苏筱晗知道了。”   苏筱晗拖着两只沉重的大箱子和宇文辰走进租借房的底楼,阴爽的凉气迎面而来。适应了外界强烈刺眼的光到里面的昏暗终于看清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司徒暗夜?你怎么在这儿?”苏筱晗惊讶地问随即又恢复镇定。   苏筱晗并没有向他透露过一点儿搬家的事。可他是怎么知道的,还找了过来?   苏司徒暗夜闻声转过身走来,一把勾住苏筱晗的肩,装作伤心的样子,“不欢迎苏筱晗吗?亏我们还是朋友,连搬家这点小事都不告诉苏筱晗!”   正当苏筱晗想再问的时候,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本苏筱晗的小记事本递到苏筱晗眼前,“还给你。上次我们见面时你不小心掉在地上的。”   怪不得苏筱晗找了好久把能放的地方翻遍了依然找不到,原来在他那儿。苏筱晗盯着那本记事本并接过。   也不管苏筱晗想说什么,带着一丝抱怨跟自豪自顾自地说,“你找的这个地方还真偏僻耶!你不知道苏筱晗走了多少路问了多少人才找到的呢。”   心中一阵感动,仿佛温温纯净的泉流洗刷着心中鲜少人关心的委屈。他总是在苏筱晗困难的时候无条件的帮助苏筱晗,也总是这样的出乎意料。   “司徒暗夜……”他带给苏筱晗的震撼不小。   “嗯?”眉一挑,耐心而又认真等待苏筱晗后面的话。   “谢谢你!”头继续低着怕眼泪在抬头刹那落下。今天的苏筱晗是怎么回事,是眼泪在体内蓄旧了终于发作决堤了吗?   “说什么傻话。我们是朋友,不是吗?”他抬起一只手摸摸苏筱晗的头,摸乱了原本就有些凌乱的头发,微微俯下身,凑近苏筱晗的脸庞看,“咦?不会是感动得哭了?眼睛都红了呢。”   苏筱晗拨开他放在苏筱晗头上的手,撇开头不让他看苏筱晗发红的双眼,“没有啦,你别胡说。”   他会意,为了减少苏筱晗的尴尬,转身笑容可掬地对安静地站在苏筱晗身旁把这一切看着眼里的宇文辰说,“您就是筱晗筱晗常常提起的宇文辰吧。苏筱晗是苏司徒暗夜,初次见面请您多关照。”苏司徒暗夜恭恭敬敬地鞠了一个日式的躬。   宇文辰见到阳光健谈的苏司徒暗夜顿时笑颜逐开,“好孩子,多亏了你照顾筱晗筱晗。”宇文辰自然是常听苏筱晗念叨苏司徒暗夜,所以对他不陌生。   “这是苏筱晗应该做的。”他笑着挠了挠后脑勺,这个举动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动作。只是不怕生的他见到宇文辰居然紧张?又不是见家长。苏筱晗心里纳闷,今天苏司徒暗夜表现得有些反常。   他看向苏筱晗手中的行李箱,“干嘛不让苏筱晗去接你们?这两家伙多沉啊!拿着。”说完,将他手中的袋子交到苏筱晗手里,自己一手提起一只箱子往上跑。   看着他上楼的背影,很窝心。和他在一起感到无比的安全与轻松,因为他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妄图窥探苏筱晗的秘密,正因如此,苏筱晗厌恶与不熟稔的人交际,甚至觉得陌生人比他们更能令苏筱晗感到安全。他,总有办法使苏筱晗把烦心的事暂时抛开,享受片刻的快乐与安逸。他对苏筱晗而言,亦兄亦友,像兄长一般照顾苏筱晗;像朋友一般关心苏筱晗。   有他在身边,真好!   瞅着袋子里他买来的菜,挽起宇文辰的手臂,笑道,“我们今天不用出去买菜了还省了一笔钱。”特意拎起袋子在宇文辰眼前晃了晃。   我们慢悠悠地走到二楼时,苏司徒暗夜早已在门口等着我们,满头大汗,捏起白色圆领汗衫领子下的一角扇风,一边忍不住抱怨。“这天气真热!”   租房时考虑到宇文辰腿脚不便就要求二楼的房。拿到钥匙的那一刻高兴极了,苏筱晗很少有兴奋的时候,而那一次是为我们无将再需看她的脸色过日子。那种久久被关在牢笼里饱受煎熬和摧残的折磨会把人逼疯,而今如愿以偿地在被人逼疯前重获了梦寐以求的自由。   见到我们上来,苏司徒暗夜自觉的让出道甘于居后,拉着行李箱最后进来,   由于所带的东西不多,因此花不了多少时间就可以整理好了,倒是打扫得花了不少的功夫。   这间四十几平方米一室一厅的公寓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而原先住在这栋楼的人条件好一些后都别处购房住了,留下的皆是老人和没有能力买房的人。   想起苏筱晗拼命要离开的富人区和将安顿于此的旧公寓,想起富人奢侈的生活和穷人节俭的生活,才深刻的体会到这个世界是多么不公平!   “筱晗筱晗,你怎么找这种房子,蜘蛛网一大堆。当初你跟苏筱晗说一声,苏筱晗替你找房子。”苏司徒暗夜一边用力地甩动手臂意图将在阳光下显形漂浮于空中的尘埃挥去一边用手捂着鼻子和嘴。   “能找到租金这么便宜的房子已经很不错了。而且打扫打扫就可以住人了。”其实苏筱晗也没想到屋内是这个样子的,当初贪图房租便宜就爽快的和屋主达成协定也没进屋看一眼,现在看来有一种被坑的感觉。但转念一想,这么便宜的房租跑遍全市也找不出第二家,于是心理就平衡了。   “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空调和冰箱也没有,夏天你和宇文辰准备怎么过?”眉头微蹙显然不苟同苏筱晗的观点甚至对苏筱晗的决定感到讶异。   苏筱晗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语气无比坚定,“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穷人有穷人的活法。苏筱晗搬离了那个‘家’意味着得由苏筱晗来负责日常开支,每一笔钱都得精打细算。现在从租金上节省下来的钱正好可以置办所需用品。司徒暗夜,苏筱晗不是你,有一个健全的家庭,有一对爱你疼你的父母。苏筱晗只能靠自己。”   听了苏筱晗的一番话,此刻的苏司徒暗夜一脸的严肃,眼神诉说着怜惜,双手则搁在苏筱晗的肩上,“苏筱晗知道了。但是有困难的时候一定要告诉苏筱晗。”   苏筱晗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兄弟式的拥抱。   “好了,我们先打扫一下厨房,然后去商场添置完用物回来煮东西吃饭,下午再打扫客厅和房间也不迟。”宇文辰出声打断我们,把手上的装菜的塑料袋放置堆着灰的流理台。   苏司徒暗夜恢复他的嘻皮笑脸,转身面向宇文辰,一手握拳敲在另一只手的掌心上,“就这么定了。”   “等等,先看看这屋子里有什么再根据缺的东西买。”于是苏筱晗开始在屋子里兜转,“客厅有一张桌子和四张椅子。”拉开厨房里大大小小的柜子并把找到的东西拿出来,“两只脸盆和几块半旧不新的抹布及一台我们看到的破油烟机而房间里只有一台老式的立式的旧电风扇。墙上有几个插座,应该能使用吧?”苏筱晗带着沮丧扫视了客厅及与其相通的厨房一眼。   “苏筱晗去把电风扇抬出来,这屋子闷热死了。”苏司徒暗夜自告奋勇地搬出了无一例外积灰了立式的电风扇。瞧着自己的双手,吐了吐舌头,感叹道,“真脏!”   苏筱晗不客气地笑出声,见他脸色难看,屏住笑意,递了一块湿抹布给他,调侃道,“将就将就吧,苏大少爷。”   他一眉高一眉低嫌恶又无奈地接过抹布,三两下擦完又扔给苏筱晗。   “呵呵呵呵……”由于笑得厉害以至于苏筱晗不得不抱着肚子俯下身来减轻笑痛的疼意。   苏司徒暗夜摆出凶恶的表情,“笑?你还笑?看苏筱晗怎么收拾你?”说完,露出通常嬉闹的笑脸,从身后一把抱起毫无防备的苏筱晗转圈,笑声爽朗,“苏筱晗看你再笑。”   “苏司徒暗夜,你快放苏筱晗下来。苏筱晗头好晕呐。”受不了眼前整个屋子都在转的晕眩,手急拍打他的手臂。   “认输了吧?”他得意地笑着,没有停下转圈。   难道他不晕吗?脑子昏昏沉沉地想着。“认输!苏筱晗认输还不行吗?”苏筱晗不得不举白旗投降。   他一放下苏筱晗,苏筱晗立即瘫坐在地上并感觉自己还在转。   “没事吧?”苏司徒暗夜跟着蹲下身子,抓着苏筱晗的一只手,神色忧虑,“对不起,苏筱晗玩得过火了。”   从刚才一直站在旁边看着我们笑的宇文辰慌张地跑过来查看苏筱晗,“要紧吗,筱晗筱晗?”抚摸着苏筱晗苍白的脸。   苏筱晗闭着眼睛,无力地挥手示意他们没事,适应逐渐减缓的晕眩。等到完全消退,苏筱晗慢慢地站起身,悠悠开口,“你是怎么做到的?真的不晕吗?”   见此,宇文辰与苏司徒暗夜便放下心来站起身。   苏司徒暗夜随即恢复嘻皮笑脸,“谁叫你傻呢。”   苏筱晗瞪了他一眼。   宇文辰笑着看着我们摇了摇头然后走进厨房。“筱晗筱晗,我们开始打扫吧。”宇文辰将脸盆放在还算有一点点良心的屋主新换的水龙头下接了半盆水,那水温温热热的,不是夏天需要的凉爽。   苏筱晗与苏司徒暗夜都没做过家务活学着宇文辰照模照样的开始打扫厨房。抬头瞄到苏司徒暗夜边擦汗便擦柜子的身影,心中实在过意不去。他虽然不是什么富家子弟但家境也不错,家里人何时让他受过这份苦,他却在苏筱晗这儿心甘情愿地受了,全然不在意因闷热而泛红的皮肤以及被汗水浸湿了大半的汗衫。   破旧的电风扇发出“哐当、哐当“沉闷的声音,生锈的扇叶似步履蹒跚的老人般行动迟缓地送来暖暖微风。   连自己也快要为这一切发疯,可他极有耐心的专注于手头的工作。   忙完厨房的打扫已经十一点了,急急忙忙出门乘车去附近的商场置办物品。   根据清单兜兜转转寻找所缺的东西,挑挑拣拣又花了不少时间,转眼间,东西没买多少,三个人的肚子已经在抗议了。   原来想要回家吃午饭的愿望是破灭了,干脆随便找了个便宜的地方解决饥饿。   “你看你吃得嘴角都是。”苏筱晗抽出纸巾凑近苏司徒暗夜的脸伸手去他留在嘴角的汤汁,嘲笑他狼吞虎咽的吃相。   苏司徒暗夜乖乖的让苏筱晗给他擦掉,笑得像一个小孩子得到心爱的玩具一样开心。   而宇文辰别有深意地观察我们,露出了满意的笑。   当苏筱晗扭头瞄见宇文辰用这种眼神看苏筱晗和苏司徒暗夜,苏筱晗想宇文辰是误会了。但现在也不是解释的时候,还是等过一段时间找个时机再讲清楚吧。苏筱晗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然后站起身,“一点四十分了。吃饱了,我们该走了。”便走到付款台去付账。   苏司徒暗夜截住了苏筱晗欲付账的手,“有苏筱晗在怎么能让你付钱?”另一只手从裤袋里取出钱包。   “不行,司徒暗夜。你已经帮了苏筱晗很多了。这一顿是苏筱晗感激你行吗?是朋友的话就不要跟苏筱晗抢了。”苏筱晗阻拦掉他拿钱的手早一步付了款。见他脸臭臭的,安慰道,“你不是买了煮晚饭的菜了吗?况且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请客,”苏筱晗贼贼地笑出声。   “好吧,丫头。往后不准和苏筱晗客气。听到没有?”苏司徒暗夜收起钱包严肃的“警告”苏筱晗。   “知道啦。你怎么比宇文辰还?唆?老公公!”故意不看他气结的脸,拎着买好的东西径自走向宇文辰挽着她走出小吃店。   宇文辰回头看了眼苏司徒暗夜,笑容满面地瞧着苏筱晗说,“苏筱晗的筱晗筱晗变调皮了。”语气中尽是宠溺。   苏筱晗笑而不答。   我们回到商场买完锅碗瓢盆电器用具等日常用品后又去了一家苏司徒暗夜介绍的价格便宜口碑又好的家具城。   在选床时,苏司徒暗夜竟比我们还认真,这张床坐坐那张床躺躺,不是嫌此太硬就是嫌彼太软说要买软硬适中的才不会睡得腰疼。苏筱晗知道他是在为宇文辰考虑,苏筱晗已无法用谢谢来表示他为苏筱晗为宇文辰所做的一切。看着苏司徒暗夜乘工作人员没有瞥见拉宇文辰与他一起坐在松软的床上和好久没有笑得这么开心过的宇文辰,此刻的苏筱晗很满足也很幸福,是久违了好久好久的幸福。   挑选完床,又买了一个小而简朴的白色衣橱。我们带的衣服不多,而且宇文辰说够放就可以了,于是听从了她的意见。   那里主要是以工薪阶层的顾客为主,买了一张双人床和一个小衣橱虽并未花多少钱,但扣除苏筱晗上大学开学时所要交的学费,今天把花的钱全加起来也不是一笔小数目,想到苏筱晗与宇文辰积攒多年但此时所剩无几的钱,心生郁闷。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强迫自己满脸堆笑。   我们搭乘送货的车。拎着大包小包回到新家。苏司徒暗夜协助运送工人将家具搬进来,苏筱晗和宇文辰把厨房里的用物安置完毕。送走搬运工人后,宇文辰负责煮饭,至于苏筱晗和苏司徒暗夜依然负责打扫但不再如上午那样认真仔细而嬉闹起来。   宇文辰站在一旁,慈爱的脸庞,笑意表现在嘴角,眼底显露着一位母亲对孩子们的宠溺。   晚餐时分,三菜一汤,虽不比上以前的丰盛,但我们却很知足,况且宇文辰的厨艺极好。苏司徒暗夜吃得很欢喜并扬言要天天来蹭饭吃还动情地说着许多笑话逗得宇文辰合不拢嘴。   和重要的人呆在一起,听一个人说听一个人笑,即便这样也可以很快乐。苏筱晗时不时地给他们夹菜看到他们的笑容,突然觉得今晚的胃口特别好。   这一天过得似乎特别的快,就像一支箭离弦之际便射在了靶上,到了终点便是结束。幸福的时光总在人们不经意间悄悄地从指缝里溜走。   “路上小心。有空常来玩儿。”从苏司徒暗夜提出要离开起,宇文辰不停地嘱咐。   “苏筱晗会的。宇文辰,你快进屋吧。有筱晗筱晗送苏筱晗就行了。”苏司徒暗夜在门口向宇文辰挥手告别。   “你们别拖拖拉拉了,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见面。”话没说完,苏筱晗便把苏司徒暗夜往楼下拉。   苏司徒暗夜一边下楼梯一边转头忙着向宇文辰告别。   底楼出口,苏筱晗说出了心中的感激,“今天真的谢谢你能来。这么多年了,苏筱晗还是第一次看见宇文辰这样高兴的笑。谢谢你,司徒暗夜。”   “傻瓜,跟苏筱晗说什么谢谢。不要和苏筱晗分彼此,要不然苏筱晗会伤心的。”苏司徒暗夜双手捂着胸口假装心痛。   “没正经。不和你说了,快回去休息吧都累了一天了。”苏筱晗催促着将他往外推。   “那,苏筱晗走啦。”似试探又如陈述,脸上挂着依依不舍。   “嗯。路上小心。”苏筱晗挥手叮咛。   他一步一回头,向苏筱晗挥手。   苏筱晗一直注视着他直至他的背影在黑暗中消失不见才收回视线转身上楼。   却不知,他又折回来看着苏筱晗的背影消失于视线,久久才离开。   等苏筱晗进了屋,宇文辰已经洗好碗筷坐在餐桌旁等着苏筱晗。苏筱晗知道她是有话要与苏筱晗讲。于是,苏筱晗先开口,“宇文辰,你有什么事就说吧,苏筱晗听着。”   “筱晗筱晗,宇文辰要说的话可能你不爱听,但是司徒暗夜他人真的很不错,是个关心又体贴人的好孩子。以后有他在你身边,苏筱晗也就放心了。”宇文辰此番话说得语重心长。   苏筱晗懂她的意思,但苏筱晗不能给她留任何希冀,“宇文辰,你知道的,苏筱晗和司徒暗夜不是那种关系,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他帮助苏筱晗,也是朋友义气。”   “或许他不只想当朋友呢?”   “不可能。”摇头甩掉宇文辰口中那个可能。   “筱晗筱晗,苏筱晗真心希望你能接受他,以后让他替苏筱晗来照顾你。忘掉那件事,忘掉傅少爷吧,让自己解脱。这也是你之所以千方百计要搬出那个家的原因。”宇文辰见苏筱晗不再言语,便说,“你好好想想吧。苏筱晗先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苏筱晗点点头。走至窗前仰望星空,无法令因宇文辰的一番话而杂乱的心平静下来。   求求你,司徒暗夜,千万不要是宇文辰想的那样,苏筱晗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苏筱晗是一个不幸而又不详的人,不仅给自己带来不幸和灾难也带给了身边的人。苏筱晗不愿它们也侵袭到你,你是那么美好,而苏筱晗的人生残缺不堪,苏筱晗是配不上你的。   一个从童年起就缺乏爱和安全感的女孩,无论是谁势必会爱的艰辛,所以苏筱晗已不奢求会有一个爱苏筱晗一如既往的男人的存在。即使苏筱晗深爱着一个男人,但苏筱晗不信奉什么永恒的真爱,尤其是男人嘴中说出来的誓言。在苏筱晗的念想中,男人就是靠不住的东西,这份念想的来由便是苏筱晗父亲的薄情寡义。   苏筱晗的灾难也是在六岁时父亲的薄情寡义中接踵而至的。   一个平常而无所预期的夜,父亲当着苏筱晗的面向从未怀疑他有婚外情的妈妈诉说他另一个女儿的降生,苏筱晗始终无法忘怀妈妈从震惊到愤怒再到绝望的眼神,柔弱的妈妈没有歇斯底里地哭喊与他拼命,数千年的传统礼教让女人在男人面前永远矮上一大截,只能哭泣默默承受背叛与压迫,何况妈妈从来是一个容易屈服的女人。   那时只有六岁的苏筱晗不能理解事情的发展,苏筱晗被僵滞的气氛和妈妈的哭声吓到了,只记得妈妈紧抱住苏筱晗一起痛哭。   至今苏筱晗仍想不通为何前一刻一个在温和善良的母亲宠溺的目光下一边开心地玩玩具一边耐心地和妈妈等待晚归的父亲却在下一秒要承受超出苏筱晗年龄所能承受范围的巨变。是不是上帝惩罚错人了或是上帝在恶作剧开了一个一点都不好笑的玩笑,等到他醒悟后就会纠正错误?   可是,等到那个叫做周文清的女人抱着苏筱晗所谓的妹妹入住到苏筱晗家,上帝未纠正他的错误,妈妈每天以泪洗面,视力逐日下降,上帝未纠正他的错误,妈妈在她与父亲的床上自杀了,拖着骨瘦如柴的身体去寻问上帝,上帝依然未纠正他的错误!   由天堂被推进地狱,由希望到绝望,苏筱晗以绝望的心情在地狱里住了十二年直到苏筱晗有了足够的能力冲破这一切。   那十二年里,父亲只围着艾延的世界转。   她的出生是我们母女幸福崩毁的日子。   艾延,苏筱晗的妹妹。她的名字也取自于苏筱晗父亲的爱情,在对一个女人爱情的中断后对另一个女人爱情的延续。没错,她就是苏筱晗最讨厌的女人的女儿,确切的说苏筱晗痛恨那个抢走苏筱晗和妈妈幸福的女人。但苏筱晗更恨生苏筱晗的父亲,那个薄情寡意的男人。苏筱晗曾不下千万次地诅咒他们死。苏筱晗的恨不仅来自他们带给苏筱晗的伤痛也来自于他们间接害死了苏筱晗妈妈,剥夺了苏筱晗原本存在如今只能回忆的母爱以及收回了原先的父爱,连一丁点儿也吝啬给!   当苏筱晗想靠近他是他把苏筱晗推得远远的,他把艾延抱在怀里,苏筱晗只能偷偷地看他。他从没有关心过苏筱晗,一句问候都懒得讲。他只记得艾延的生日从不过问苏筱晗怎么过生日。   那十二年里,苏筱晗受尽辱骂和压迫,只因苏筱晗有一个叫周文清的继母。她把对妈妈所有的恨一分未少的转嫁到苏筱晗身上。而苏筱晗不知,她的恨从何而来,毕竟有恨的应该是妈妈,是她抢走了妈妈的丈夫和幸福。可苏筱晗却要被迫承受她的恨,可笑至极。   过去的十二年已成往事,然而积聚的伤痛依旧铭刻于心。   公寓前几棵树上的知了此时停住了叫唤。夜风残留着白日的余热,吹不走三千烦恼丝。走到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想要把夏日的燥飞热及胸口的烦闷压下,喝得迫切以至于呛咳不止。无力的身体伏在桌上,眼泪模糊了视线,往事又悄悄走近了……   七岁。   一个平常的早上,平静安宁,却不知它的表象只是暴风雨前夕的遮掩。妈妈特意早起赶在苏筱晗上学前为苏筱晗煮了六岁以前天天煮给苏筱晗吃的皮蛋瘦肉粥。那天早上苏筱晗高兴极了,因为没有在她的脸上发现泪迹,嘴角挂着一年之久未见的淡淡的笑,苏筱晗以为她从情伤走出来了,重新拾得了母爱,一边笑着仔细瞧着坐在苏筱晗对面的她一边大口喝粥,在她贪恋地注视下苏筱晗高兴地吃了两碗。   由于高兴,竟然忽略了她眼底的满满的忧伤与深深的不舍。苏筱晗恨自己为什么当时没有体会到她的绝望,如果苏筱晗能觉察到她的异样,她就不会因苏筱晗的粗心大意而死去,苏筱晗也就能继续在她的膝下承欢。但如果之前便注定了命运注定了结局,如果之后的事便是去承受不能承受的痛。   放下碗和筷,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这个小小的动作却将妈妈弄哭了。   苏筱晗急了,绕过半张桌跑到妈妈跟前焦急的问在苏筱晗心目中是娇软脆弱的妈妈,“妈妈,你怎么哭了?是不是苏筱晗做错什么惹你哭了?”   “不是,不是的。筱晗筱晗是妈妈的好孩子,看筱晗筱晗这么乖,妈妈高兴。”她慌忙擦掉眼泪,紧紧的将苏筱晗搂在怀里,仿佛想要苏筱晗再次融入她的身体里,再变回一颗不曾经历过磨难的种子落在养分充足的土壤里。   苏筱晗愿意啊,一千次一万次愿意做一条久历风雨的小船回到那思念的安全的港湾。   可是那个给过苏筱晗温暖的怀抱的人没有询问过苏筱晗愿不愿意便轻易地丢下了苏筱晗。苏筱晗曾不下一千次一万次地仰天问为什么不带走苏筱晗。回答苏筱晗的是寂寥无声。   她给苏筱晗留下的只剩下回忆。回忆她的一颦一笑,回忆她身上独有的筱晗莉花香……   当妈妈捧起苏筱晗的脸渴求地看着苏筱晗,“筱晗筱晗,能不能多叫几遍妈妈?”   盯着她的眼睛似受了她眼睛的蛊惑一遍又一遍叫唤,“妈妈、妈妈、妈妈……”   “苏筱晗的筱晗筱晗、苏筱晗的筱晗筱晗……”妈妈搂着苏筱晗大哭出声,“要幸福的活着。一定要幸福……”   她太过用力,搂得苏筱晗很疼,可是只要被她搂着,苏筱晗愿意一直像这样搂下去……   妈妈送苏筱晗进车里,含着泪隔着车门向苏筱晗挥手送别,沉浸在快乐当中的苏筱晗哪里知道这是我们母女最后一次告别,离别之后即是天人永隔。   她选择在与父亲的结婚八年纪念日当天自杀。她化了妆穿着嫁给父亲时的婚纱,吞了整瓶的安眠药。   放学回家的苏筱晗,第一个发现了妈妈的尸体。   跳下车,苏筱晗雀跃地直奔妈妈的房间迫切地想要告诉她学校里发生的有趣的事。   苏筱晗急匆匆地推开门,“妈妈,苏筱晗告诉你哦……”一眼看见她闭着眼睛安详地躺在床上。   苏筱晗怕吵醒她踮起脚尖走近她,坐在床旁的圆形矮皮椅上静静地等她醒过来然后告诉她数学考了一百分老师还在课上表扬了自己。欣喜在脸庞上浮现为笑容,静静地看着她好看的面容,静静地等着她快些醒过来……   当欣喜转为忧虑就无法再静静等待了,苏筱晗缓慢地伸出手推了推妈妈的肩膀,感触到的冰冷传延到苏筱晗的全身,打了一个激灵,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颤抖的声音轻轻叫唤,“妈妈,醒醒,筱晗筱晗回来了。妈妈……”怀着希望苏筱晗一次又一次地推着她,希冀用苏筱晗的稚嫩童声能唤回决然远去的灵魂重回她的体内。   可,皆是徒然。   “妈妈?”苏筱晗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惧与心痛,嚎啕大哭。   妈妈抛下了她心系的、烦扰的、痛苦的一切去了她认为能令她解脱的天堂,带走了魂魄,留下了躯壳。坚石般僵硬的身躯双手紧紧地环抱着记录着幸福时刻的相簿寒意蚀骨的冰冷手指仿佛要抠进相簿的内部与之深深化为一体,绯红的腮红遮掩不住苍白如漆的脸,苏筱晗所能看到的无不刺激着苏筱晗的神经,苏筱晗所能触摸到的不是活生生的妈妈而是一具没有温度的冰冷尸体。   她对苏筱晗太残忍。她带走了灵魂一并带走了世界的全部色彩,从此将苏筱晗的世界变成了黑白。   傍晚的晚霞在蓝色的画布上渲染了她的姹紫嫣红,绚烂与美丽,只是这种短暂的美丽接近于绝望。像妈妈在临死前也要绽放最后一次的美丽。   苏筱晗已记不清是不是苏筱晗的哭声引得其他人上来一探究竟的,脑子哭得昏昏胀胀的,只记得门口堵了好几层的下人,多数是默默流泪的女佣及几个暗暗惋惜的男仆,那时的苏筱晗真的感到欣慰过,他们记得妈妈曾对他们的好。   她的到来和表现,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闻到飘进房内的那股熟悉的令人厌恶的浓郁的香水味以及高跟鞋鞋跟撞击地面发出急促的“噔噔”声,苏筱晗偏过头透过眼眶中的朦胧水雾瞥见周文清穿过人群缓步走至床尾。苏筱晗以为能在她的脸上看到兴奋地狂笑,毕竟她的情敌永远无法和她竞争了,可是苏筱晗却在眼里看到了蓄积在眼眶里的泪水,或许是担心颜面问题不曾掉下一颗泪,紧抿的嘴下的下巴微微牵扯。但是苏筱晗又能看见她眼中的仇恨与薄怒,破天荒的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任由门口那些吊唁者挤在门口。突然一个转身昂首挺胸地离开。看着她的背影,为什么有一段短暂的时间苏筱晗会认为她心怀愧疚呢?   那些识相的下人们很快四处分散干自己的活去了,纵然妈妈怎么对他们好,他们也万万不敢得罪事必成定局的未来主母的。   不知是谁给原本要在公司加班的父亲打了电话,周文清走后没多久,父亲冲奔进来直到看清妈妈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停滞在门边不再跨越一步。满脸的不置信与惊讶,口微张,惊目圆睁,甚至忘记了要眨眼。   苏筱晗要与他一起承受失亲之痛,苏筱晗立刻扑向了他,“爸爸?妈妈死了!”   他机械似地扒开苏筱晗妄图从他身上汲取力量的手,脸上仍是不可置信的表情拖着颤颤巍巍的身体迈着沉重的步伐移至床旁坐在先前苏筱晗坐的圆椅上。颤抖的手将要抚摸到妈妈的脸的那一瞬间,像触电似的迅速缩回了手。勇敢的再次抚上妈妈的脸的同时,他的脸上出现了两条湿痕,是的,苏筱晗的父亲第一次当着苏筱晗的面无声哭泣,往下移动的胳膊抱住妈妈纤弱而僵硬的身子,把脸埋在妈妈冰冷的颈窝里,曾给过我们母女依靠的安全宽大的肩膀颤动不止。   在那一刻,令苏筱晗意识到高大硬朗坚强不倒的父亲也只是一个平凡的人,也有脆弱的时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百毒不侵的,但凡凡身肉体势必得为世间尘事所烦扰所痛苦,因为自然赋予了人永远参不透的情感。   葬礼前夕,女佣小莲在清理妈妈的房间时在梳妆台的抽屉里发现了两封信。原来妈妈在死前,写了两封信。一封是给苏筱晗的,另一封是给父亲的。小莲把信塞进坐在角落紧紧抱着那本妈妈死时紧箍在胸前经过千辛万苦才抽走的相簿的苏筱晗的手里。   苏筱晗木讷地看着手上的信,随手把信夹在了相簿中没有要去读的意思。人都没了还要信做什么?   小莲整理完房间后拿着信出去了,估计是要将信交予父亲。   苏筱晗还是一动不动的安静的抱着相簿坐在角落的地板上,从日出到日落。   宇文辰一天会上楼几次,只站在门边探探苏筱晗的状况,看着苏筱晗默默流泪,自己也难过得潸然泪下。   葬礼办得很简单,只有父亲的几个朋友来参加,妈妈生前没有朋友,她是一个为爱奋不顾身的女人,为了爱人无视周遭的一切,她把所有心思全投在这个家里。就是这样一个为爱执着的女人最后为爱而死。   天空阴沉,似与地面挨得很近仿佛一不小心就会塌下,细雨四处飘来躲避了伞的防卫无孔不入地渗进所有人身穿黑白两色的衣服内,四月的风吹拂而过,竟有丝丝寒意。苏筱晗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哭泣,哭得心累了,眼泪就干了。苏筱晗冷眼旁观那些人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向妈妈献花,一遍一遍接收着不带感情的“节哀顺变”。那次苏筱晗第一次知道什么叫人情淡漠。   苏筱晗突然有了想哭的冲动,眼泪旋即而下,是为妈妈感到悲哀,真正为她的死感到伤心的人屈指可数。   回到家,苏筱晗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抱着妈妈的相簿躺在床上默默流泪,连宇文辰焦急地敲门声也无暇顾及。许久之后,苏筱晗听到门外的一声无奈地叹息,而后门外不再有动静,屋内陷入了无声的寂静。天色一点一点暗了下来,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更没有在漫天星空的夜里给苏筱晗讲故事的妈妈,苏筱晗感到从未有过的寂寞与绝望,嘴里一遍一遍地念着,“妈妈、妈妈、妈妈……”   蜷缩着身体,脸颊上的泪水一夜未干。   办完妈妈的葬礼未久,周文清宛如一只无尾熊攀附在父亲身上要求从客房搬进主卧室并将妈妈所用过的东西全部替换掉。   看着父亲犹豫的表情,苏筱晗以为他会顾念七年的夫妻情分,但是当周文清摆出委屈的脸色,苏筱晗知道,苏筱晗猜错了,父亲神色凝重却说了一个“好”字。   躲在客厅一个墙角转弯处的苏筱晗冲到已然从沙发上站起身的父亲的身边,抓着他西服的袖口,苦苦哀求,“爸爸,求你不要扔掉妈妈的东西!宇文辰说妈妈丢下我们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以后我们再也见不到她了。苏筱晗想妈妈的时候就可以看着它们,好不好?”说完,“哇?”的哭了起来,满脸是泪。   父亲久久没有开口说话,他动容了。   正当苏筱晗认为成功的时候,周文清哀怨地瞧着父亲,眼角滑落两行泪,控诉道,“苏父!你说过你不会再负苏筱晗的!你又忘了吗?”最后一句声音哀戚。   如果她不是夺走苏筱晗父亲的女人,苏筱晗真的会为她此刻的悲怆同情她,可惜不是。   见父亲再次动摇,苏筱晗忍不住脱口而出,“爸爸,你不要听她的话,好不好?她是害死妈妈的坏女人,是狐狸精!”   “苏筱晗!是谁教你这么说的?”父亲这次动怒了,怒瞪着苏筱晗,眼神可怕。有记忆以来,这是父亲第一次对苏筱晗生气,即使在前一年里,父亲对苏筱晗只是冷漠,见到苏筱晗就离开,但从没对苏筱晗发过脾气。   苏筱晗被他吓到了,忘记了哭泣,一时毫无反应。   “说呀!是不是你妈?”怒斥改为咆哮。   身体禁不住颤抖了一下,恐惧地看着父亲眼睛眨也不眨地摇头,“听班里的小朋友说的,她说她妈妈骂她爸爸的情人是狐狸精。妈妈曾经说爸爸不再是筱晗筱晗一个人的爸爸,还说筱晗筱晗是姐姐要疼妹妹。”掉下两颗憋屈的泪,委屈地扁了扁嘴。   又当苏筱晗以为替妈妈解释了之后,爸爸不会再生苏筱晗和妈妈的气了,没想到只是苏筱晗的一厢情愿。   “虚伪!”父亲更加怒不可遏,脸因为愤怒扭曲变形,“全部搬走!立刻!马上!”   苏筱晗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苏筱晗跑过去抱着父亲的大腿哭喊着,“不要搬!不要搬!苏筱晗以后会乖乖听话不再惹爸爸生气了,行吗?那些是妈妈留下了的东西,妈妈留下来的……啊?”   父亲一把将苏筱晗用力推开,一点也不顾惜。屁股坐倒在地上,撞得生疼生疼,任凭苏筱晗怎么努力想要站起就是站不起来。   下人们畏畏缩缩开始全体行动把妈妈用心装饰的家搬成空。   苏筱晗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件一件搬走妈妈心血,而苏筱晗无力阻止。耳边依然能清晰地听见妈妈愉悦的笑声,“筱晗筱晗,好看吗?你爸爸下班回家后看到了肯定会喜欢的。”   “不要搬?不要搬?妈妈会哭的。呜?”苏筱晗不停地哭不停地哀求,求不到任何人。   周文清悠闲地站在一旁环着胸而嘴角露着异常刺眼的笑,然后踩着高跟鞋一摇一摆地走了。   从那时起,苏筱晗开始前所未有地恨他们,再也没有叫过爸爸。   父亲派人搬走了妈妈留下的所有东西,唯独保留了妈妈生前亲手打理的花园。苏筱晗一直对此不解,也一直无解。   亲眼看着他们搬空苏筱晗的家,搬空了苏筱晗的心。颓废木讷地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没有意外的也被搬成了空,宛如一间没有人住的房间,清理得干干净净,只要是妈妈为苏筱晗买的,即使是一粒纽扣也没落下。眼眶里打转的泪再次涌出来。他们一定要把人逼上绝路吗?   一个念头突然钻入苏筱晗的脑海,相簿是妈妈最珍贵的东西,说什么也不能丢啊。   “相簿。苏筱晗要妈妈的相簿。”苏筱晗胡乱地擦干眼泪不让眼泪蒙住视线在地上一一搜索。   没有,真的什么都没有。   苏筱晗坐到一处角落的地上,头抵在膝盖上痛哭。没有了,苏筱晗什么都没了。妈妈留下的东西苏筱晗一样也没保住。   “大小姐……”   一个欲哭抑忍的声音传入苏筱晗耳朵。?是宇文辰!   苏筱晗抬起头悲恸地望着她,抱住她蹲下来的身子,“宇文辰?他们把妈妈的相簿扔了!呜?”头埋在她怀里使劲大哭,发泄似地喊出所有积埋已久的哀怨。   “没扔、没扔。您看,在这儿呢。”宇文辰把相簿送到苏筱晗眼前,抓住苏筱晗的手放在相簿封面上,注视着苏筱晗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是不是?”   苏筱晗小心地摸着相簿,再次抬起头望着宇文辰,两颗泪旋即掉在相簿上,边哭边笑,“是妈妈的相簿。真的没扔。”紧紧地将相簿抱在怀里,深怕再会失去。   宇文辰见苏筱晗笑了亦开心地笑起来。   后来苏筱晗才想起来要问宇文辰是怎么弄到相簿的,她的表情平静,语速悠悠慢慢。   “苏筱晗看见您每晚都抱着它睡的,苏筱晗想它肯定很重要。那天,先生命令搬走所有太太的东西,苏筱晗担心它也会扔走,于是,苏筱晗偷偷溜进您的房间偷偷的把它藏在二小姐的枕头底下,看他们人全走了,苏筱晗才敢拿出来。”   周文清千算万想永远也不会想到宇文辰把相簿藏在她宝贝女儿的房间里,也只有她女儿的房间没有被搬动过。   经历了这件事使苏筱晗明白:虽然苏筱晗没有了妈妈,但是苏筱晗身边,还有宇文辰!   苏筱晗翻找出夹在相簿里的信。至于父亲,他从未向苏筱晗透露过信中的内容,而苏筱晗也根本没兴趣知道。苏筱晗拆开手中的信,密密麻麻,一大半是苏筱晗不认识的字。但是这是妈妈写给苏筱晗的第一封信也是最后一封信,苏筱晗想凭苏筱晗自己的能力读这封信,况且除了宇文辰无他人可求,宇文辰因家境贫寒连小学都没毕业。   苏筱晗取来厚重的字典,坐在书桌前,对不认识的字心无旁骛地翻查字典一一对照。   苏筱晗可怜的筱晗筱晗: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妈妈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请原谅妈妈不能陪伴在你身旁给你需要的母爱和呵护了,因为妈妈的软弱无能,让你在这么小的年纪就承受了这么多痛苦也失去了与同龄人一样家庭和睦的幸福还将失去苏筱晗这个不称职的母亲。   可是请你记得妈妈真的爱你。   从苏筱晗知道你的存在起,苏筱晗便立刻爱上了与苏筱晗共享一个身体的你。于是,苏筱晗做任何事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当心会连累到苏筱晗肚子里的你,使你受到伤害。这种心情只有等你将来做了母亲才会体验得到,苏筱晗想你日后一定会成为一位好母亲。   怀着忐忑和期盼的心足足等待了十个月,筱晗筱晗,你不知道那十个月对苏筱晗来说是多么的漫长,可是苏筱晗终于见到了你。你是那么小,小小的身体,小小的四肢,无法想象小小的你在苏筱晗难产的时候坚强地挺了过来,你不知道当时苏筱晗有多么的感动与骄傲,抱着熟睡的你哭了许久。有你,苏筱晗才知道生命的本能是这么强大。   你是一个乖巧的孩子。你不会给苏筱晗添太多的麻烦,你只有在饿了或是该换尿布的时候发出几声提示性的哭声,满足后就乖乖地入睡抑或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咧咧嘴吐吐舌头逗苏筱晗笑,你不知道你的表情有多生动。苏筱晗常常想你是上苍赐予苏筱晗的宝贝。   你出生六个月的时候,你开始长牙齿,手里抓到的东西都喜欢用你的四颗小牙齿咬,你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布满了细菌与病毒的威胁。你不停地流口水,以至于苏筱晗不得不随时带着手帕或是纸巾。每次抱你,你都会把苏筱晗肩部的衣布流湿,可苏筱晗还是喜欢抱着你,喜欢看你躺在苏筱晗怀里安睡的小脸,哪怕是亲一口你的额头也会令苏筱晗感觉幸福。   你一岁后,你不再喜欢被人抱而向往走路。正是从那时起,苏筱晗开始担心,苏筱晗担心你会跌倒,担心你会在这个大人的世界受到伤害,苏筱晗想保护你,想要把你栓在自己身边为你挡去所有危险,但苏筱晗清楚终有一天你会长大,会以自己的方式生活。   看着你亦步亦趋的由对面向苏筱晗走来投进苏筱晗的怀抱并眯着笑眼为胜利“咯咯”地笑,苏筱晗为你自豪。   你两岁起,早已喜欢独自探索这个对于分外新奇的世界。你喜欢在苏筱晗打理的花园里认识自然和玩耍。你好奇地睁大眼睛各个品种不同颜色的花及各有特色的各种形状的叶子,你特别喜欢白色的花,如苏筱晗一样喜欢白色筱晗莉。你蹲着小身子仔细的观察花丛中的自然奥秘,你发现了好多神奇便会叫苏筱晗来与你一起来观赏。你的胆子很大,当一只黑色小虫爬到你的脚上,你并没有感到害怕而是惊奇地张着圆形的小嘴表示惊奇。你应该记不得了,有一次你想要去抚摸一只正在采蜜的蜜蜂而被它尾部的刺蛰了一下,哭着躲进苏筱晗怀里寻求安慰。   看着你幼嫩的手指逐渐肿大,比苏筱晗自己受伤还难过,除去给你涂点药膏,苏筱晗只能含着眼泪心疼地亲亲你的小脸,深感自己是一个失职的母亲。   你三岁时,依旧喜欢在花园里玩。肥嘟嘟的小腿喜欢追着蝴蝶跑,蝴蝶都怕你不敢在它们喜爱的花朵上稍作停留,你却因为它们的不停留而垂头丧气。于是,你到秋千上寻找刺激望着蓝天演奏出天籁的笑声。   你年满四岁,对数字出奇地敏感,或许来自遗传,但苏筱晗打从心底里不希望你有此遗传,这便意味着你未来有可能会身陷吃人不吐骨头的狡诈商场中,苏筱晗担忧你会有危险会受创。但是见到你欢喜的笑脸又不忍心夺走你的兴趣爱好,苏筱晗揣着一喜一忧的心情伴着你成长。   你在五岁时,苏筱晗已不怎么抱你了,突然感到有些失落,你不是那个每时每刻都黏着苏筱晗的筱晗筱晗了,你在幼儿园学会了逐渐独立,你在长大。   那时,苏筱晗经常会想苏筱晗的筱晗筱晗会大到爱上一个人,苏筱晗会看着你和他谈恋爱,和他结婚然后生一个和你一样可爱的宝宝,苏筱晗会给你带宝宝,看着你幸福。这是苏筱晗最大的梦想也是最大的满足。   你六岁,什么都变了。苏筱晗感觉世界顿时坍陷。苏筱晗的生活一团糟,每天活在痛苦里,无暇顾及你的快乐跟幸福。对不起,孩子。苏筱晗一直是一个悲观软弱的人,第二次的重大打击已将苏筱晗击垮。   人生经历的事使人变得软弱,发生一件痛苦的事或许能挺过,可是两件三件呢?意志力会被磨难慢慢磨灭,当生存的本能也从体内抽走,命运那个捣蛋鬼彻底胜利了带着得意的嘲讽的笑看着你,你会心有不甘却无能为力。而苏筱晗,就是那个失败者。   筱晗筱晗,请你原谅妈妈的软弱与自私。   因为苏筱晗,实在无法面对现实。在苏筱晗眼前有两条路,一条是若无其事的与你文清姨住在同一屋檐下忍受你父亲的冷淡,另一条是与你父亲离婚成全他们三人。   可无论哪一条都让苏筱晗痛不欲生。这一年里,苏筱晗挣扎过、彷徨过,那两条路不是苏筱晗要的,所以苏筱晗自行选择了第三条路,就是解脱。   现在以你的年纪不能理解,或许将来你会懂苏筱晗苦思许久后做出的决定,请你相信苏筱晗做出这个决定时也很痛苦,因为你,苏筱晗的女儿。   以下是一个不能作出榜样而卑微的母亲对她女儿的请求。   请求你勇敢坚强!不管将来的路有多么崎岖、有多么艰险,要有勇气挥去泪水忘记伤痛奋勇前进,不要害怕恐惧前路的漫漫,能够胜利的到达目的地的人,皆是坚强者。苏筱晗不希望你像苏筱晗,而是不论面对多少次的挫折依然能够昂首挺胸地活在讨厌你或是喜欢你的人的面前。   请求你自尊自爱!你是一个女孩,生来拥有世上最珍贵的一件东西,那是女孩的骄傲,所以望你珍视它,不要轻易交给一个男人,即使是你最爱的人。否则遇到要与你一辈子相守的男人时会缺少爱情的自信会有歉疚,因为你失去了中国男人最重视的妻子的最珍贵的东西,也许它会成为两人生活的最大障碍。筱晗筱晗,请你相信,这是一个过来人的体悟。   请求你幸福和健康!在苏筱晗看来,幸福和健康是同等重要的。一个人可以没有财富但绝不能没有健康,若无健康其他身外之物皆如同虚设。幸福是一个人活在世上不可缺乏的。幸福源自于很多因素,可以是亲人、朋友甚至陌生人也可以微小至一件物品一件事,只要是令人满足的即是一种幸福,所以希望你把生活看得简单些。   请求你做一个孝顺的女儿!筱晗筱晗,请你不要责怪你的爸爸,他虽不爱苏筱晗了并不表示也不爱你,做父母的对孩子付出的爱是收不回的,不管父母之间的关系多么糟都不希望不幸降临到孩子身上。要记得他对你的疼爱,无论在你看得见的还是看不到的地方,你要相信他为你付出了很多很多爱。筱晗筱晗,答应苏筱晗,你会爱他比爱苏筱晗多。   请求你做一个好人!做人难,做好人很难,做一辈子好人更难。做一个好人不一定能有好报,但起码可以活得问心无愧。苏筱晗深信这个请求你一定不会辜负妈妈的期望的,因为你一直是一个善良的好孩子。 第一卷 第4章:妈妈绝笔   最后一个请求就是好好保护自己!要保护自己首先要学会忍耐,减少冲突就是减少受伤害的机会。不要记恨,懂得将恨释怀懂得宽容才是真正的保护自己,从身体乃至心灵。   筱晗筱晗,苏筱晗的孩子,以上是苏筱晗最后想要与你说的话,抱歉苏筱晗竟然是以这种形式与你告别的,只因苏筱晗别无他法。对不起,孩子!   苏筱晗会祈祷你顺利的健康长大,你一定要幸福!   妈妈绝笔。   食指一一指过每一个字,眼睛注视着音标心中默念,蓄含的泪水决堤泄涌,一颗颗掉落在字迹上,犹如一朵朵正在盛开的小花慢慢晕开变得混沌不清,有几滴覆盖在妈妈流过的泪而发皱的痕迹上。   读信的过程是漫长而寂静的,苏筱晗却在心中听到了汹涌澎湃的激浪的吼声,“妈妈是骗子!是个大骗子!苏筱晗讨厌妈妈!”   纸张撕碎声以及由于愤怒激动而气喘的声音同时传入耳内。曾经被各个小朋友羡慕的苏筱晗怎么会继失去了爸爸的疼爱后又失去了妈妈?   是苏筱晗不够乖吗?所以他们抛下了苏筱晗?   那积埋在心中久久的重新刨开的疑问使苏筱晗镇定下来,缓缓落坐在地上开始认真的冥想着他们如此对待苏筱晗的原因。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瞥见遍布地板的碎纸,倏然灵光一闪有了答案,果然是因为苏筱晗不乖。苏筱晗学着婴儿爬捡起一片片大小不一的纸屑宛如一个饥饿的囚徒看见食物时眼中放出的贪念之光。苏筱晗小心翼翼的将好不容易收集起来的纸屑按照原样用胶水拼贴在另一张纸上工整地折起来套上信封再次夹在相簿里。   直到后来苏筱晗才明白,他们抛下苏筱晗不理苏筱晗不是苏筱晗不乖,再后来,苏筱晗清楚了他们这么做的缘由的确出自苏筱晗的身上。   门外楼上晚归的邻居突然发出的声响将苏筱晗从回忆中拉回到现实。   “妈妈,你没有明白,当初你若放爱一条生路其实是放自己一条生路。为何你就是不懂?”   抹去眼泪,深深呼吸,看着窗外深幽的黑夜,拿起放在饭桌上的手机看了一下时间。是时候打电话询打电话问苏司徒暗夜是否已经安全回到家了。听到令人放心的回答后关了机,苏筱晗习惯在夜晚关机睡觉以防被吵醒,然后踱步至浴室洗了个澡。等苏筱晗回到房间,宇文辰已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苏筱晗蹑手蹑脚地在她身旁躺下,轻轻地为她在肚子上盖上毛巾毯。   也许是认床的关系又或许是一些事扰乱了心绪,睁着眼睛看着外面的路灯的光照射在天花板上,无法入睡,也害怕睡觉。   过了好久才有了倦意,缓缓闭上了眼睛。   每个寂静的夜晚,苏筱晗重复地做着同一个噩梦。   梦见那一条蛇绕缠苏筱晗的腿而上慢慢的在苏筱晗的身上游移,不时地吐出细长的舌头。苏筱晗大声地叫喊着傅洱荻的名字,期望着他能够来救苏筱晗,可是他漠视苏筱晗的呼救,头也不回携同身边的女人逐渐走远,走远……   “救我!救我!不要!放开我!”苏筱晗在空中胡乱地挥舞拳脚。   “筱晗筱晗!快醒醒!醒醒啊!”宇文辰听到苏筱晗的喊叫拍打着苏筱晗的脸。   苏筱晗听到了宇文辰焦急的声音,睁开眼,看到眼前一副担忧而又沧桑的面容,苏筱晗犹如溺水的人找到了救命稻草,死死抱住她,“宇文辰救苏筱晗,救救苏筱晗!”   “只是噩梦,别怕别怕,是噩梦!”宇文辰掉着泪轻柔地抚摸苏筱晗的头发:“苏筱晗可怜的孩子!你又有什么错?老天爷为什么这么狠呐?”   新买的电风扇三片扇叶不停轮转,风力强劲,却久久吹不散苏筱晗额上的冷汗及脸上的热泪。   在前一年的时间里,宇文辰几乎是每一夜等到其他人都睡着后偷偷进入苏筱晗的房间陪同苏筱晗睡觉,每一夜都会被苏筱晗凄厉的叫声所惊醒,每一夜先把被噩梦纠缠不休的苏筱晗哄睡了才会安稳地闭上眼睛。   “对不起,宇文辰,对不起……”苏筱晗轻声梦呓。   第二天当苏筱晗醒来时,宇文辰做好早餐坐在饭桌前等着苏筱晗,满脸歉意。   “宇文辰,怎么啦?”纳闷宇文辰为何会有这种表情。苏筱晗走过去,从桌底拉出椅子,在她身旁坐下。   宇文辰盯着碗里的白米粥和酱菜,“粗茶淡饭,让你受委屈了。”   她又在心疼苏筱晗了。毕竟两天之前的苏筱晗不论生活怎样水生火热但所吃的食物优于一般的小康家庭的。   手搁在她的肩上给予她安慰,“没关系的,苏筱晗没那么金贵。现在是非常时期,过了当下会好起来的。”苏筱晗笑着端起碗筷,大口喝粥,以消除她的顾虑。“很好吃。”   宇文辰眼眶里蓄着泪用筷子挑起几粒米含在嘴里,“嗯,真好吃。”声音里听不出喜悦而是酸涩。   苏筱晗不再说话,多说无益,只会令宇文辰更难过罢了。   低着头安静地吃完早餐,苏筱晗主动收起碗筷,宇文辰想要接手被苏筱晗一口拒绝,“苏筱晗已经长大了,是该学会做家务了。”苏筱晗将宇文辰站起的身子按住阻止她再起来,“而且苏筱晗昨天做得很好,不是吗?”转身拿起碗碟走进厨房。   穿上围裙,拧开水龙头,水顺势而下。一动不动地看着水在碗里蓄满溢出,我们就像这水一样,逃离了牢笼便可肆意而下。过程中每一步皆像一个行走在沙漠里迷失方向的行者,彷徨、迟疑,不知未来的路要如何走下去,为寻求答案,每一个脚印都带了一个问号,每一个脚印又是坚定的绝不反悔。此刻的生活状态比之前期盼的幻想多了一份生活的真实。苏筱晗不曾做过家务,但现实逼着苏筱晗去学;苏筱晗不喜欢做家务,但现实逼着苏筱晗去做。   宇文辰乘苏筱晗不注意的时候改去洗衣服了。宇文辰做了大半辈子,没有享过一天清福,还要继续为生计发愁。难道,命运,真是注定好了的吗?   既然苏筱晗不能打破它,苏筱晗只能适应它,但一有机会,苏筱晗就会带着宇文辰住上属于自己的房子不为生计而烦扰。   现在,苏筱晗享受着与宇文辰一起生活的每一分每一秒,格外幸福。老天爷抢走了苏筱晗的妈妈,而让宇文辰出现在苏筱晗的生命中替代妈妈照顾苏筱晗爱苏筱晗,补偿给了苏筱晗妈妈在身边的感觉。   此时我们像这样愉快地在一起晒衣服是努力已久的结果。能够搬出来是我们期盼、计划、等待做了六年的准备。而从有了能力并毅然决然的决定后,宇文辰的心情比起以前愉快许多,开始偶尔哼几句山歌,就像现在。   晾完手中的衣服,走近宇文辰拉起她满是老茧的粗糙的手端详着,“苏筱晗一定会努力赚很多很多钱来孝敬你,不再让你受苦受累,也不再让你受委屈。”   其实在苏筱晗决定离开那个家并开始存钱时,苏筱晗便意识到钱的意义,明白了为什么所有人不知疲倦地赚钱,得到物质享受后继而可以提升到精神上的享受,然而更多人只停留在物质上的需求,甚至更有人物质缺乏,因为没钱。而苏筱晗,不想成为后者。   “宇文辰相信筱晗筱晗一定会实现自己的梦想的,你一直都是说到做到的孩子。宇文辰不图你赚多少钱只希望你能实现梦想每天快快乐乐的、平安健康,宇文辰就知足了。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知道吗?”   苏筱晗自信地微笑点头。   青春年少,总自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便无所畏惧,体内有一种力量推动着无所顾忌的横冲直撞,直到撞得头破血流伤痕累累才会学乖才会认清这个社会的残酷,然后提高警惕无时无刻地提防伤害。   多年后想起,当年的青涩年华是多么可笑。那时的苏筱晗以为脱离那个家便是脱离了人性的罪恶。可万万没想到社会的现实的残酷和复杂与家中的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宇文辰,苏筱晗呆会儿要去找工作。中午不回来吃了。你呆在家里好好休息几天。”苏筱晗强求不了宇文辰不去工作,况且单凭苏筱晗一个人力量赚钱确实养活不来两个人,再过一个多月就会拿着录取通知书去学校报到上课了,这就意味着苏筱晗只能课业之余做兼职,然而根本赚不了多少钱。所幸的是苏筱晗打算租城东的房子时就想好了要报考离租房近些的学校,苏筱晗有自信考上了那所大学,因此免去了一笔住宿费。   宇文辰也知道这段特殊时期所以没有阻止苏筱晗。她转身走进房间,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把伞。叫住正站在玄关处换鞋的苏筱晗,走了过来,“外面太阳大,带把伞遮阳,要不然回来就成灰炭了。”   被宇文辰难得的幽默逗笑了,“嗯。等苏筱晗回来。苏筱晗走了。”   刚要转身,又被宇文辰叫住,“晚上想吃什么?”宇文辰抬起手顺了顺苏筱晗的头发,觉得满意后笑了。   “你做决定吧。”语毕,拉开门跟她挥手告别。   “路上小心。”   宇文辰总是这样一遍遍不厌其烦的微笑叮咛。时间久了苏筱晗也不觉得烦,相反甜蜜的感觉在胸口绽放,比吃到蜂蜜还甜。   出了楼,抬头眯起眼仰望炙热的烈阳,苏筱晗信心满满。苏筱晗要忘记过去的不幸与痛苦,统统忘掉,然后过一个崭新的未来。现下的苏筱晗的心如同这烈阳搬炙热。豪情满怀。   打开手中的伞,大步向前走。   只有当鸡蛋碰上石头时才知道石头是硬的。苏筱晗的幻想在遇到现实便更加的遥不可及。或许先前不清楚但真的步入社会找工作才晓得为何社会上有那么多待业者,苏筱晗也是其中的凤毛麟角。跑断了腿,找了许多地方,给出的回答是一致的,早上的十足信心和耐心已在一次一次的拒绝中消磨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失望和无奈。因为找不到工作焦急得想哭却已没有了眼泪,况且这个社会根本不相信眼泪。   坐在公园里的长椅上,捶着酸疼不已的腿,沮丧地想着要怎么跟满怀期望的宇文辰讲自己的无功而返。看着一点一点慢慢西沉的落日,一天又将过去,用不了多久,夜幕就要降临了,而苏筱晗今天做了什么,什么都没做成。苏筱晗不禁嘲笑起自己来:苏筱晗你就这么点能耐?你还能干什么?第一次感受到这么强烈的挫败感。   抬眼已望不见那轮红日,容不得苏筱晗再多想,若再不回去恐怕宇文辰又得担心了。叹了口气,拖着疲累的身体垂头丧气地缓慢前行,途径路边的垃圾桶,随意地一瞥,想将手中刚喝完的饮料瓶投进去。可是苏筱晗忘了一句话:“人在倒霉的时候连喝口水都会塞牙。”苏筱晗眼见饮料瓶碰着垃圾桶口好巧不巧的反弹了出来。苏筱晗不得不懊恼得走过去捡起安稳地躺在地上的那只可恶的瓶再次并且增加了保险系数愤愤地把它扔进了垃圾桶里。原先掉不下来的眼泪顷刻泫然而下。怕被路上的陌生人看笑话,手急忙胡乱地擦拭却怎么也擦不干净。苏筱晗,你离开了那个“家”难道什么也做不了了?   “不!苏筱晗不信!苏筱晗要让他们看看不靠他们苏筱晗苏筱晗活得比以前更好!”是的,苏筱晗要那些仇视苏筱晗轻视苏筱晗欺辱苏筱晗的人知道苏筱晗有能力让自己和宇文辰生活得比他们任何人都富足幸福!苏筱晗抹掉眼泪,终止显露的脆弱,昂首挺胸向回不了头的路前进,这是苏筱晗选的路,苏筱晗必须勇敢。   回到家时已是繁星闪烁新月如钩。日夜更替千载不变,变的是物事人非。   当苏筱晗走到租房的楼下便瞧见宇文辰焦急地等待在楼梯口探头寻望,见到了苏筱晗就急忙走了过来。   “这么晚才回来,肚子肯定饿坏了吧?走,我们去吃饭。今天宇文辰烧了几样你最爱吃的菜。”   “宇文辰,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说什么傻话。宇文辰见到你平平安安的回来比什么都高兴。”   “嗯。”   “我们进去吧。”宇文辰拉着苏筱晗的手把苏筱晗带进去。   她虽然没说什么,想必她知道了苏筱晗的一无所获,苏筱晗的任何一个表情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她是不想给苏筱晗压力。   饭桌上,宇文辰不停地给苏筱晗夹菜。看着碗中平日里喜欢吃的菜,实在是没什么胃口,但怕宇文辰又要担忧了,一口一口勉强地吃着。   “筱晗筱晗……”   苏筱晗抬起头,看到宇文辰欲言又止的表情,于是放下碗筷等着她开口。   “其实,你不必这么着急找工作的,我们的存折上还有些钱。只要不乱花,够我们生活一段日子了。”   宇文辰说话的时候没有看着苏筱晗,头低低的眼睛一直盯着碗中的饭。瞬间的抬头,苏筱晗在她的眼中看见了闪烁。苏筱晗敢肯定宇文辰在隐瞒些什么。苏筱晗不想强迫她,毕竟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秘密跟私人空间,何况她是苏筱晗尊敬的宇文辰,便没有开口询问。   “宇文辰,苏筱晗知道你不想给苏筱晗压力。钱总会有用完的一天,工作是必须的。苏筱晗答应你苏筱晗会以一颗平常心来对待,不会因此而难过,好吗?”   宇文辰点了点头:“听你这么说,苏筱晗就放心了。快吃饭吧。”   “嗯。”苏筱晗嘴上答应着,心里暗暗想着明天应聘的事情。   几天下来,幸运之神并没有眷顾苏筱晗。找了几家公司依然都嫌弃苏筱晗只有高中学历而婉言拒绝了,他们连试用的机会也不给苏筱晗。而他们根本都不知道苏筱晗的实力有多少便把苏筱晗踢出局了,有一家公司则入取了从后门兜进来的念哲学毕业长着一脸呆板的四眼书呆,苏筱晗暗笑他们是居住在一座小土山里目光短浅的貉。   当苏筱晗满含抱怨跟无奈地从一家小公司出来的时候已是中午,由于早上走得匆忙没吃几口早饭就急急地出门了,此时空虚的胃不断地提着抗议,抽疼得厉害。   苏筱晗环视了一下四周看有没有可以填饱肚子的饮食店,却没有一家符合苏筱晗的要求的。毕竟是在办公大厦的附近,来这边餐馆消费的都是些手拿高薪的白领,装修高档时尚,价格自然不菲。从包里拿出矿泉水喝完瓶中的最后一口水,继续前进边走边找目标。   兜兜转转,转到一条不引人注目的小巷,这时苏筱晗还没意识到这条小巷离我们租的房很近,或许是一直想着之前令人义愤填膺的事,连走了回来也是无知无觉的。而此刻的胃已经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的,不知道饿也不知道痛,只有空虚感。   看见有一间小店,店面不大却还算干净,于是进去了。扫了眼店里的装修,极为普通,摆放着四张方桌的上方粉饰的白墙上装着四只摇头电扇正加足了马力转动那三片扇叶,但结果还是令五个手指数的过来的寥寥无几的客人失望的,在屋内的人无不满头大汗,不时地做着擦汗的动作。   见苏筱晗坐下,一个兜着围裙穿着随便又俗气的劣质布料的衣服的略显肥胖的中年妇女走了过来。脸上是愠怒的表情,像是刚找人吵过一架,现在还是念念有词地抱怨着,时不时冒出几句不堪入耳的粗话。对着苏筱晗,没好气地说:“吃什么?”   她的不善口气直接影响到苏筱晗原本郁闷的心情,但苏筱晗只想快点吃完早些离开,便克制住自己的脾气没有与她计较。语气不咸不淡地问,“有面吗?”   “什么面?”她用不耐烦的眼神瞪着苏筱晗,仿佛苏筱晗在浪费她的宝贵时间。苏筱晗猜,倘若苏筱晗再拖延几分钟,她会不会就更改了她吵架的对象,矛头指向苏筱晗。   苏筱晗差点被她的那种态度给激怒,告诉自己不要惹事,又一次隐忍下来了,没有看她冷冷地说道,“大排面。”   “十块钱。”她毫不含糊地说。   起初看到店面联想到的价格与物品的实际价格是有差距的,因此觉得自己上了当,但想想刚才进来之前比较过的那几家店估计不会有少于十块钱的午餐了。在心里掂量完之后,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十元纸币。刚伸出手,没等一秒,她就一把抢过钱拔腿走人。   苏筱晗无奈地笑了笑。   隐约之间听到里面厨房传出来的锅碗瓢盆落地的声音,以及两个惊天动地此起彼伏的咒骂声。再次自认来错了地方。如果苏筱晗不是每天为钱奔波为钱烦恼而是被父母捧着手心里衣食无忧的掌上明珠,苏筱晗一定会扭头就走。甚至根本不会因为要省钱来这种地方填肚子。可苏筱晗不是。苏筱晗必须为了那十块钱和苏筱晗的肚子继续留在这里委屈自己的耳朵受他们的荼毒。   面过了很久才送来,那个不似服务员的大婶很不客气将碗一放,一句话都没有便挺着肉嘟嘟的肚子大腹便便而去。   看着碗里的面,顿时没了食欲,碗中的汤是酱油和白开水混合而成,上面漂浮着切成小段的生青葱,那一块大排更是没话可说,刀工实在不得不叫人佩服,厚度只有一厘米,大小跟荷包蛋的相似,它的重量主要还是在那块骨头上。   苏筱晗忍住拔腿的冲动,深呼了一口气,随便拿了双不知有没有消过毒的筷子埋头猛吃准备在吃出味道之前就把面咽下去,但是难吃的味道依然充斥着苏筱晗的口腔刺激着苏筱晗的味蕾。不得不说那难吃的程度到达了一定境界,与宇文辰的手艺相比是万万不及的。   嚼着嘴里的面,强忍住呕吐的欲望,无奈地盯着那碗吃了一半的面,为了不再虐飞待自己,还是决定放弃。于是拎起包头也不回地快速离开。   走出那家店,仔细观察了下周围环境才发现这条小巷是每天在阳台晾衣服可以看到的。正这么想着,抬头瞥见那一抹熟悉的身影,看着眼前的景象,犹如五雷轰顶,震惊得无法动弹。怎么会?   如果不是苏筱晗亲眼看到,苏筱晗将永远也不知道那天晚上宇文辰为何会闪烁其词,如果不是苏筱晗亲眼看到,苏筱晗将永远也不会知道世界上还有叫三轮车的东西。而苏筱晗真真切切地亲眼看到苏筱晗的宇文辰一脚一蹬艰难地踩着那辆装满了各类蔬菜笨重的锈迹斑斑的三轮车。炎热酷暑,她那布着皱纹的脸上淌着汗水,一滴一滴滴在干燥灼热的水泥地上,?滴一颗,苏筱晗的心都在流血。   苏筱晗眼睁睁地望着宇文辰在苏筱晗吃午饭的那家店的后门停下,然后艰难地将车上一筐一筐的蔬菜搬进去。一个来回、两个来回、三个来回……始终没有人出来帮她。她又一次把菜筐放下,拭去挂在热得通红的脸颊上的汗珠,大口大口喘着气,蹲下身一使劲儿双手提起沉重的菜筐步履蹒跚地拖着两条腿进了屋子。遥望着她的背影,苏筱晗好想冲到她的跟前扔掉她手中的菜筐对她说:“我们不干这活了。我们不缺这点钱。”可现实逼得苏筱晗不得不自私,因为我们真的需要这点钱。   任凭泪流了满面,而苏筱晗只能躲在角落看着这一幕。倘若苏筱晗出面,她见着苏筱晗为她流泪难过势必会更加伤心。苏筱晗气苏筱晗自己没有能力让宇文辰过上好日子,反而令她跳进了另一个火坑,自己却还摆着一副清高的模样。但未想过没有钱,自己什么都不是,更不提那不值钱的脸面。   “哎,苏筱晗说。你手脚怎么这么慢呐?磨蹭磨蹭,是不是想偷懒啊?别忘了我们可是给你钱的!不想做就给老娘滚!”   “不是的,老板娘。你看,苏筱晗刚把菜运回来没休息就搬进来了,饭都没吃。老板娘,苏筱晗真没偷懒。”   “哎呀,你这不是说苏筱晗虐飞待你吗?行,你不用干了!我们这座小庙可容不了你这尊大佛!滚滚滚!”   站在远处的苏筱晗又听见了那熟悉的咒骂声,隐约听见宇文辰的哀求声,苏筱晗心一沉,忍不住朝前走近,没走几步就看到宇文辰被推了出来差点摔跤。苏筱晗快速跑过去扶住宇文辰:“宇文辰,你没事吧?”   宇文辰闻声转过头来看清了苏筱晗,泪水就再也没忍住,委屈地喊着苏筱晗的名字。   看着她委屈流泪的模样,苏筱晗的心都痛了。搂着宇文辰,转过头对上那个缺乏教养的女人,看她一脸戒备便让苏筱晗想起另一张同样令人厌恶的面孔,积聚的怒火如同酝酿已久的火山顷刻间爆发出来:“做人不要这般尖酸刻薄,为你自己和你的子孙积点德吧!下地狱后也少受点酷刑!还有你该烧烧香拜拜佛多做点善事想佛祖忏悔,否则即使盲人也不会走错你们的店的。”   “你、你算哪根葱啊?敢教训起老娘来了,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她突然扭过头扯开嗓子朝里面的厨房大喊:“阿根!你还是不是男人啦?你老婆被人欺负了,你还不快出来!”   “你个臭婆娘!又想没事找事是不是,还嫌吵得不够啊?”闻声便见一个虎背熊腰长得黝黑挺着大大的啤酒肚的男人从里屋走了出来,见到苏筱晗愣了一下,用下巴指了指苏筱晗,转向他老婆问道:“她是谁?”   “就是欺负苏筱晗的人。你要是苏筱晗男人就去给苏筱晗打她!替苏筱晗出出这口恶气!”   “不要啊!她还是个孩子,不懂事。老板、老板娘,你们行行好,不要跟一个小孩子计较。苏筱晗求求你们。”   “不要求他们。他们根本不配!”   “哎呦,这个时候还嘴硬?好!你等着瞧!”那个女人继而转向她老公,“你个死没良心的,你就任由她们欺负你老婆啊!”   “你们居然敢欺负苏筱晗老婆!看苏筱晗不收拾你们!”   那个女人双手环胸,得意洋洋地斜睨着我们。   “还不知道谁欺负谁呢!你们今天敢动我们一根头发,苏筱晗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这小丫头片子还真会吓唬人啊!你唬谁呢?今天阎王老子都不会来救你们了。”他说着一步一步靠近我们准备动手。   苏筱晗狠狠地瞪着他:“你敢?你要是再向前走一步,苏筱晗保证你会在医院的病床上躺一个月好好休息一下或者去警察局喝杯茶跟陈局长聊聊天,随你二者选一。”   他真的停下了脚步,没有任何动作,估计是在思考苏筱晗说的话的真实性。   “你怎么还不动手?这小丫头片子能有多少能耐?不要被她给骗了!你快给苏筱晗上啊!”那个女人见他有所动摇等不耐烦了便用原本环着胸的手推了他一把。   他甩开了女人的手说道:“你懂什么?”   “苏筱晗怎么就嫁给了你这么个窝囊废,连自己老婆都保护不了!孬种!……”   “闭嘴!”男人忍不住了大吼一声。这一声倒是把女人给震住了,只得瞪了瞪眼珠子。没敢再多说一句。   “考虑清楚了? 是让我们走还是要跟苏筱晗打?忘了告诉你了,苏筱晗是跆拳道蓝带。”看他们一脸不解好心提醒,“蓝带不知道,跆拳道总知道吧?”   “你们真认识警察局局长?”   “怎么?还不想让我们走?看来你真想到警察局去坐坐了。”苏筱晗轻蔑地看着他们嗤笑道。   他挠挠头,在屋子里踱了几步,皱着眉,转过脑袋,挥手赶我们:“算你们走运!快给苏筱晗滚!”   “宇文辰,我们走!”苏筱晗一把拉着宇文辰的胳膊往外走。“苏筱晗不会再为了所谓的面子而让你受这样的委屈。苏筱晗宁可上街乞讨也不要你再看别人的脸色和刁难过日子,你知道吗?看到你受苦比苏筱晗自己受苦更让苏筱晗难受。”   “筱晗筱晗,苏筱晗的好孩子!苏筱晗什么都听你的。”宇文辰擦干眼泪说道。   “我们走。”拉着宇文辰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钱肯定是要不回来了,那些钱就当是买个教训吧。而且苏筱晗不想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花时间惹麻烦。现在的苏筱晗已经跟那里毫无干系了,不愿意欠任何与父亲有关系的人的人情。   “你怎么就这样让她们走了?你还是不是苏筱晗男人?苏筱晗当初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你!苏筱晗的命怎么这么苦哟!”   “你闹够了没有!你个臭婆娘没看到那丫头片子根本就不怕咱们,也许真有后台。头发长见识短,你想害死老子啊!”   “你脑残啊,她要真有后台,她那个宇文辰会来咱们这儿打工,她自己会来咱们这儿吃饭?”   “那刚才你为什么不说?”   “是你不让苏筱晗说。你是猪啊你,脑子这么简单!”   “再骂一遍!看苏筱晗不揍你!”   “你打!你打!你就只会打老婆!除了这么点能耐你还会干什么?”   苏筱晗拉着宇文辰的手回家,就像小时候每当闯了祸代替父亲被叫到去学校的宇文辰接苏筱晗回家时那样手牵着手,表示彼此依赖对方。   一路上神色凝重,什么话都没有说。因为我们都害怕开口。苏筱晗害怕向宇文辰承认心里的内疚,而宇文辰,该是没有坦白找到工作的事并且受委屈时恰巧被苏筱晗撞见怕苏筱晗气恼。   苏筱晗掏出钥匙打开门,看着身后的宇文辰进了门,叹了口气,轻轻地关上了门。苏筱晗示意宇文辰坐下,自己紧跟其后,悠悠地先开了口。“以后找工作一定要跟苏筱晗说,好吗?如果找的工作依旧是像今天这般的就一定不能做下去。……对不起,苏筱晗没能保护你。”苏筱晗低下头不敢去看宇文辰的眼睛,看着她温和歉疚的目光,苏筱晗会更加觉得自己卑鄙。   “不是的,是苏筱晗不该瞒着你的。苏筱晗以后再也不瞒你了。你不要生气,苏筱晗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对不起。”宇文辰急忙跑过来抱住苏筱晗,眼泪滴在苏筱晗的肩膀上,热热的湿湿的。可苏筱晗的心在疼,那一滴滴眼泪犹如一把锐利的尖刀一下又一下地凌迟苏筱晗的心脏。   “不!你根本不知道!该说对不起的人是苏筱晗!是苏筱晗!”苏筱晗哭着一把环住宇文辰的腰,脸深深地埋在她怀里。“你没有做错什么。是苏筱晗不好。”   “以后只要是你不高兴让苏筱晗去做的工作苏筱晗都不去了,好不好?”   苏筱晗点了点头,“宇文辰……”   若是今天没有发现宇文辰在那里工作,不知她又要受多少苦。倘若苏筱晗早些站出来,宇文辰就不必委曲求全地看她的脸色了,苏筱晗为自己别有用心的退缩而感到羞愧。苏筱晗怎么可以对宇文辰这么坏?   如果没有宇文辰,苏筱晗的身上不知道还会增加多少条丑陋的疤痕,而苏筱晗该挺身而出的时候竟然会有一丝犹豫。如果我们立场相换,她会毫不考虑地站出来把苏筱晗护在身后的,即使她心里害怕周文清,面对父亲也总是心惊胆战,但要保护苏筱晗的心却从没有退缩。而苏筱晗呢?好像总是躲在她瘦弱的身子后面受着保护。   犹记得那咒骂那鞭打的一幕幕场景,可以说历历在目。那时候年幼的苏筱晗根本无力抵抗,当攻击发起时除了承受暴力就是逃,那小小的拳头对对方根本起不了作用。苏筱晗的童年便是在暴力和压迫的阴影中度过的。与此相反的是,所有人都认为苏筱晗有着令人羡慕的家庭背景便过的是公主般的生活并且有一个好继母。可想而知,周文清在人前多么会演戏了。这正是她的高明之处,即使苏筱晗说周文清虐飞待苏筱晗也没有人相信,甚至会说苏筱晗忘恩负义吧。   不过她确实教了苏筱晗不少道理,比如第一次挨打让苏筱晗懂得在艾家绝对不能出头当好人,否则下场会很惨。   八岁。   放学回家的苏筱晗背着书包正要回自己房间,路过艾延房间的时候听到了她歇斯底里的哭声,本来不想去理会的,因为她是全家的掌上明珠自然会有很多人哄她宠她。当苏筱晗要抬腿离开,阵阵哭喊不绝于耳,不该有的同情心在那刻泛滥成灾。   “就当是做一件好事吧。”心里想着。无奈回头推开了门。   她跌坐在她的小床边,哭得声嘶力竭,像是要把所有抱怨委屈统统哭出来又像是为了博得怜爱和拥抱,让人无法无视她的存在。苏筱晗不知道小孩子可以有这么大的肺活量。   苏筱晗急忙扔下书包跑过去查看她时发现她额头上有一个包,应该是在哪里磕碰到的吧。看了看周围,床栏是放下来的,肯定是专门照顾艾延的粗心的保姆下午在艾延睡觉时没有把床栏拉上,艾延翻了个身便掉下来了,正不巧磕在了放在床边的木椅的一个角上。   “延延乖,不哭哦。姐姐抱。”苏筱晗伸开手臂抱抱她拍拍她就像小时候妈妈哄苏筱晗的那样不时地哄她给她擦眼泪,想要把此刻她最需要的温暖给她。“延延不哭就给糖糖吃哦。”   “延延不哭了好不好?姐姐带延延去玩?”但,即使任凭苏筱晗怎么哄,她依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而苏筱晗的耐性正逐渐伴着哭声一点一点消磨掉。最后,“别哭了行不行啊?再哭再哭苏筱晗就不管你了让你被巫婆抓了去!听到没有?”   她愣了一愣,长长的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嘴巴一瘪又一张,“呜?哇?”那哭声比起之前的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臭小孩!哭什么哭啊?苏筱晗又没对你怎么样!不准哭!”看她哭个不停苏筱晗忍不住声音提高了几分。“还不停?好!随你的便!苏筱晗走了!”说着,弯腰拎起地上的包正要直起身子。   不料一个巴掌甩了过来,身体因为没站稳而顺势倒了下去。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苏筱晗抬起脸看清了来人。只见周文清一副要发泼的表情,胸脯上下起伏,越过苏筱晗一把抱起坐在地上哭闹的艾延,愤恨地瞪着苏筱晗:“没想到你这个丫头这么狠毒,连跟你有血缘的妹妹都要欺负!别以为仗着你爸爸苏筱晗就不敢打你了,给苏筱晗听好了,你要是敢拔延延一根头发苏筱晗就剁了你的手不可,不信你试试看!”   “你眼睛瞎了是不是?你哪只眼睛看到苏筱晗欺负她了?”   “还敢顶嘴?苏筱晗今天就代替你爸教训教训你这个没有家教的……”一边说着一边把艾延抱到小床上。   “你有家教就抢别人的老公吗?”苏筱晗无畏地瞪着她。   “什么?”她的胸脯剧烈起伏比起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你这个、你这个……先前看在你爸的面上才没跟你计较,你把苏筱晗的忍耐当福气了是不是?今天看苏筱晗不教训你,以后更无法无天了!”她扫了扫房间的四周,应该是在找用来打苏筱晗的工具。   “死巫婆!其实你早就想打苏筱晗了就是碍于爸爸才没敢打苏筱晗!你不是不想是不敢,对吗?”苏筱晗向她做了个鬼脸准备在她还在找工具的时候借势跑走。   或许是苏筱晗一语道破她的想法,于是怀恨在心刺激了她的运动神经并加强了行动能力。苏筱晗没跑出几步,她就一把揪住苏筱晗的书包,把苏筱晗硬拽回来,紧紧地钳制着苏筱晗,使苏筱晗跟她面对面,“想跑?没那么容易!你想逃出苏筱晗的手掌心?你还嫩了点!你没说错,苏筱晗早就想打你了!瞧瞧你那是什么态度?也是,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孩子!”说着,她在苏筱晗手臂上狠狠地掐了一把。   “啊?”苏筱晗忍不住哀号出声,那仅一次便会令人发怵的疼意促使泪腺的分泌,苏筱晗强忍住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不让它流下,苏筱晗不能因为它而再被周文清嘲笑为软弱。“你妈妈也有勾引别人丈夫的前科吗?”   周文清脸都气歪了。“你……太可恨了!”她向发了狂一般,左手紧紧地抓着苏筱晗的胳膊,苏筱晗想就算输液前绑扎的止血带也不过如此,而右手不停地又掐又打,仿佛她全身的力气都在那一只手上了。   她的凌虐激发了苏筱晗体内的反抗因子,全身调整至应战状态,激动异常,无所畏惧,宛如一只被侵犯的小斗兽一瞄准时机便毫不留情地进攻。右腿向后离地,蓄势待发狠狠地踢向她的腿。虽然那时候苏筱晗还不懂以暴制暴是什么意思。   她因腿上的疼痛皱了下眉头,嘴里却不忘咒骂着,“小混蛋!看苏筱晗怎么收拾你!”她使劲地拉扯苏筱晗的左耳,似乎有将它扭扯下来的意图,毫不留情。   耳朵撕裂般的疼,而且火辣辣的,苏筱晗真害怕它就此与苏筱晗的脑袋分离,于是苏筱晗的两只手用力去掰她的手,掰不动就用指甲抠,狠狠地抠,直到指甲里沾了丝丝血迹也不停手。   “苏筱晗!你给苏筱晗放手!死小鬼!听到没有!”周文清脸皱成一团,带着哭腔吼道。   “你先放!”苏筱晗愤懑地瞪着她,喘着气说道。   她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了手,立即抚上那满是抠印的纤纤细手,然后用仇恨的眼神瞪了苏筱晗一眼。“苏筱晗!你给苏筱晗记着!”   “哼!”   苏筱晗知道经过这次,周文清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让苏筱晗过好日子的。但今天苏筱晗算是安全了。以后的事以后再去想吧。捂着受伤的耳朵离开战场。   最后看了眼艾延,不知从何时起她已不再哭泣,正站在她的小床上手舞足蹈,高兴地笑着,“妈妈、姐姐、跳舞。延延、跳。”   苏筱晗略带怨恨的瞪了她一眼,即使这一眼起不了任何作用,她甚至不懂发生了什么情况。可是这祸端毕竟由她而起,便觉得瞪她一眼算是便宜她了。   带着这个想法刚跑出门口就撞到了一个人,硬生生地弹跌在地上,顿时产生一种错觉?骨头碎了。   高高在上的父亲皱着英气的眉居高临下地看看疼得呲牙咧嘴的苏筱晗又看看房间内的周文清,大吼出声,“你们在干什么?想把房子拆了吗?”   估计是父亲强有力的吼声把原本就爱哭闹的艾延又给吓哭了吧。   哭声一传出,父亲急急忙忙越过苏筱晗跑了进去,苏筱晗看着他,脸上尽是焦急的神色,他抱起艾延拍着哄着,刚才的威严荡然无存,给予艾延的只有慈祥。苏筱晗不也是他的女儿吗?为什么他却对苏筱晗视而不见?   眼泪又要出来看苏筱晗的笑话了,它们此刻正在苏筱晗的眼眶里嬉闹转圈圈。   苏筱晗及时地低下了头,那些散落下来的短发遮掩了苏筱晗的双眼,苏筱晗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苏筱晗的眼泪,苏筱晗的软弱。低着头手撑着地挣扎着爬起来。低着头一瘸一拐地走回房间,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低着头用身体把房间的门抵上。低着头站在床头柜旁边俯瞰妈妈的照片。回到自己的世界,苏筱晗依然不敢抬起脸,怕眼泪灼痛了脸,怕随时进来看苏筱晗的宇文辰见到苏筱晗流泪的样子感到心疼。   刚才捂耳朵的手指指腹上有淡淡的血迹。手再次抚上那火辣辣疼痛的耳朵,忍着痛碰了下伤口,黏黏湿湿的,原本淡红的指腹又添了一层红。还在流血啊。苏筱晗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小镜子。   一个触目惊心的口子。看得苏筱晗心颤了一下,颤抖的手放下镜子,不禁有些后怕,如果周文清没有住手,说不定苏筱晗的耳朵现在已经搬家了。   苏筱晗呆呆地站着,沉浸在发生在不久前的回忆中,甚至忘记了眨眼,只有本能地急促呼吸。   “嘭?”门被推开了,由于太用力以至于碰撞在墙上发出巨响。   苏筱晗被吓了一跳,猛地抬头,只见父亲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   父亲他不疼苏筱晗,却也一直是冷冷淡淡的,从未像这次,阴鸷的表情令人心生恐惧。   迅速走到苏筱晗面前,“为什么打延延?”冷冷的声音隐含着怒意。   原来他为了艾延才发这么大的火。“苏筱晗没有打她!”一把抹干眼泪瞪着他,身侧的手抓紧裤子,倔强地吼道。   “那头上包不是你砸的,那是从哪里来的?”   “是苏筱晗做的苏筱晗当然会承认,不是苏筱晗做的苏筱晗绝不会认!被屈打也不会认的!”   父亲愣了一下,估计是惊讶于苏筱晗的一脸决绝,眼微眯,似乎想洞悉苏筱晗内心的想法。“最好不是你干的。”说完,转身准备要走。   “没做就是没做!是她自己睡觉从床上滚来正好撞上了旁边椅子的一个角上!为什么你不相信苏筱晗?周文清说什么你就信吗?”满含泪水,望着父亲的背影多想他能够转过来歉疚地笑着对苏筱晗说,“对不起,筱晗筱晗,是爸爸弄错了。爸爸向筱晗筱晗道歉。”   可是,他连一个回头也不愿意。   “苏筱晗也是你的女儿,为什么你连多看苏筱晗一眼都不愿意?为什么苏筱晗受伤了你也不问一声?”心里积聚已久的委屈统统化为泪水肆意流淌。   他停住脚步,依然没有回头 ,“要怪就怪你妈妈吧。”冷淡的语调中透着恨意。   “苏筱晗讨厌爸爸!讨厌?”倾尽全身的力气喊出这句话,等来的结果是目送父亲疾步离开。苏筱晗无力地坐倒在地上。   难道,苏筱晗在他的心里真的什么都不是吗?既然这样为何要有苏筱晗?可是,在苏筱晗的印象中当初我们一家人明明是那么的幸福。到底是为什么他不爱苏筱晗和妈妈了呢?   答案,无解。   苏筱晗一个人躲在房间窝在被子里,就想当一只鸵鸟躲在安全的避风港里。   那熟悉的三下敲门声。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逐渐走近,苏筱晗把自己裹得更紧,眼泪也流得更凶了。   “大小姐,该吃晚饭了。今天是先生特意让苏筱晗来叫你的。”依然是宇文辰温和的声音,今天这个声音多了愉悦之情,“大小姐?今天上课很累吗?”见苏筱晗没动静又走近几步,喃喃自语道,“这孩子,睡觉怎么能蒙着头睡呢,可别憋坏了呀。”说着,开始拉扯苏筱晗的被子。   苏筱晗使出吃奶的力气夺回被宇文辰拉去的被子。   “大小姐,你到底是怎么了呀?”宇文辰干脆也不拉了,担忧地问着,看到苏筱晗的异常举动肯定猜到苏筱晗有事发生。“有事告诉宇文辰吧。”   不想再让宇文辰担心,苏筱晗从被窝里钻出来。   宇文辰惊讶地看着苏筱晗,惊呼道,“是不是太太又找你麻烦了?还是先生不理不睬啊?眼睛怎么哭得这么肿啊?”连忙在苏筱晗的床边坐下帮苏筱晗擦眼泪,而她自己的眼睛也湿润了。   “没、没有。宇文辰,你不要瞎猜了。苏筱晗、苏筱晗只是想妈妈了。”苏筱晗说谎了,她为苏筱晗操心的事儿够多了,不想再增添她的烦恼,况且也无济于事。   “苏筱晗可怜的孩子。”宇文辰紧紧地将苏筱晗拥在怀里,却无意地碰到了苏筱晗的伤。   “啊?嘶?”   宇文辰立即放开苏筱晗,忧虑地在苏筱晗身上东瞧西瞧,“哪里受伤了吗?在哪里?”宇文辰突然睁大了眼睛,转而盯着苏筱晗的眼睛,眼泪倏地流下,哽咽着说,“耳朵的伤……是怎么弄的呀?你是不是被同学欺负了?啊?告诉宇文辰,宇文辰带你去评理。”   “没有,不是同学。是周文清打的。”只有在宇文辰怀里,苏筱晗才能感受到被关心被爱护的感觉。   “她也是做娘的。她怎么下得了这么毒的手啊?还有哪里伤着了吗?”   苏筱晗慢慢撩起左手的袖子,连苏筱晗自己也还没检查过的细白的手臂此刻青一块紫一块。   宇文辰心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眼睛眨巴眨巴地掉着眼泪,仔细地检查苏筱晗的伤。过了许久,缓缓开口,“苏筱晗去拿药箱。”准备起身。   “不要去。不要离开苏筱晗。”苏筱晗看着宇文辰向她摇摇头。   “那怎么行?不消毒伤口会发炎的。苏筱晗去拿药箱,大小姐,你等一等。”说完,宇文辰擦了擦眼泪转身急急地去拿药箱了。   很快宇文辰就拿着药箱以及一些冰块回来了。她用沾有消毒水的棉签小心翼翼地帮苏筱晗消毒耳朵上的伤口。   “嘶?”疼得苏筱晗差点跳起来。   “怎么啦?很疼吗?瞧苏筱晗笨手笨脚的。”宇文辰皱着眉凑过来看,捧着苏筱晗的脸,眼里满是担忧和心疼。   “没事儿了,宇文辰。疼才说明这消毒水不是冒牌货嘛,才有消毒的效果啊。现在不疼了。”苏筱晗想安慰她不再让她担心,可是冷笑话没有起到作用。反而?   “好孩子。”宇文辰一把将苏筱晗抱进怀里,哭得伤心极了,像比自己受了伤还心疼。   宇文辰又是给苏筱晗消毒又是帮苏筱晗冷敷被周文清掐青的手臂,花了好长时间以至于连自己吃饭的时间也没赶上。想去填一填饥饿难忍的肚子却发现残羹冷炙早已被其他佣人瓜分光。她还傻傻的不告诉苏筱晗。   虽然苏筱晗不得父亲的宠,但吃的用的他却从未吝啬过。苏筱晗从冰箱里拿了好多好多吃的拿到自己房间然后把宇文辰叫了来,一起共进晚餐。这是苏筱晗在妈妈死后吃的最香的一次晚餐,苏筱晗和宇文辰的晚餐。   对于苏筱晗和宇文辰的特殊关系并常常呆在苏筱晗的房间,那些嫉妒得红了眼的佣人经常说长道短,在周文清面前说是非,而绝不会放过任何机会的周文清到父亲那儿告苏筱晗地状,幸好父亲对这一件事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气得周文清捶胸顿足。   过了几天了,在这几天里倒也相安无事。伤口也结痂了。   周六的下午,周文清意外的没有与她的狐朋狗友出去打牌购物。为了不多看她一眼苏筱晗决定去离苏筱晗学校不远的小公园,那里有很多小朋友玩的设施。很多小朋友放学后不想那么早回家便成群结队的一起去那里玩耍。每次远远地观望,他们高兴的笑脸总会牵动着苏筱晗的心,每当苏筱晗移动脚步试图要走近时,那些注意到苏筱晗便止住笑容的小朋友,另一只准备上前的脚怎么也放不下,低下头,只好往回家方向的车站走去。   等到苏筱晗到了那儿,没想到已经有一个男孩在那里玩的不亦乐乎。心正在挣扎要不要回去时,刚好对上那个男孩的脸。那是一张陌生的脸,看他的样子应该比苏筱晗稍长一两岁。于是苏筱晗在心里拉除警报,放心并心情愉悦地向小公园走去。   只是那个男孩并非乐意苏筱晗与他分享这份午后的快乐。见到苏筱晗走近,原本欢笑的脸此刻拉得很长,眼中有着不属于他年纪的阴郁和森冷。难道他的遭遇也不好如同苏筱晗一样?   苏筱晗是怎么判断的?从他的眼睛苏筱晗看到了他与苏筱晗的相似之处。我们都是缺乏安全感的孩子,只有一个人行动,时刻注意周围的环境,敏感而警惕,眼里满是戒备正如现在他看苏筱晗的眼神。   虽然苏筱晗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亲切之感但对方可没这么想。他一边玩着单杠还时不时地用那双好看的大眼瞪瞪苏筱晗。苏筱晗可不是吃素长大的。苏筱晗挑了离他最近的秋千,盯着他看悠闲地荡起了秋千。他从单杠上下来,站在旁边仰着脸,我们两个人始终对视着,仿佛谁先移开视线谁就输了。   他白净的脸庞出现玩味的笑意,目光炯炯。   苏筱晗被他莫名其妙的情绪搞得有些气恼,嚷道,“你笑什么?”   “你是第一个敢跟苏筱晗对视这么久的女生。”   “你很了不起吗?很可怕吗?”他那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让人看了很不舒服,让人忍不住想要灭一灭他的气势。   脸上的笑意不减,悠闲地晃过来。正当苏筱晗好奇他想干什么并提高警惕时,他在苏筱晗旁边的一个秋千上坐下,转过头来饶有兴味地看着苏筱晗,“不是。只是像你这样特别的女生很少。”   听他的口气不像是在嘲讽,苏筱晗姑且把它当作是恭维。但苏筱晗不觉得有什么可高兴的,仍旧冷着脸说,“像你这样自苏筱晗感觉高人一等的模样的男生的确也少见。”   “呵呵呵,有趣。”仿佛苏筱晗说的是一句笑话逗得他眉开眼笑,他悠哉游哉轻轻地荡起秋千。荡了几下,突然朝苏筱晗看过来,止住笑,一脸正经地表情,眼神略带忧郁,“能收起你的戒备吗?苏筱晗想你跟苏筱晗一样很孤独,没有同伴。”看着苏筱晗一脸震惊,笑了笑,低下头,再次轻轻地摇晃着秋千继续说道,“苏筱晗自己也感到很意外苏筱晗居然会对第一次见面的你说这些。刚才见到你没多久便决定卸下了伪装,觉得你跟苏筱晗有一种同命相连的亲切感。若是在平时苏筱晗一定不会相信这些肉麻的话是从苏筱晗的嘴里说出来的。”   苏筱晗看着他,静静地听着,他的坦诚是苏筱晗意想不到的,而他的想法与苏筱晗的如出一辙,难道这是所谓的心有灵犀?苏筱晗禁不住好奇地问,“你妈妈也是被勾引你爸爸的狐狸精害死的吗?”   他一愣,显然苏筱晗眼中的黯然没有逃过他的眼,他伸出手摸摸苏筱晗的头,表情严肃地安慰道,“别难过。你妈妈肯定在天堂过着比以前更幸福的生活,看着你快乐看着坏女人遭报应。”   “真的吗?”苏筱晗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寻求肯定的答案来填埋心中的那块悲伤,试图让自己好受一点。事实上,苏筱晗并不怎么相信人们口中的天堂,可是从这刻开始苏筱晗宁愿相信有天堂的存在,那么苏筱晗的妈妈就可以幸福地住在那里,想苏筱晗的时候便可以打开窗户看看苏筱晗。   也是从这刻开始,他不再是惹人讨厌的傲慢男生,他给苏筱晗的感动犹如涓涓细流绵延不断。   他郑重其事地很用力地点点头。“苏筱晗保证。”   得到保证的苏筱晗破涕为笑,一只手臂很豪放地一把抹干眼泪,下了秋千又蹦又跳,原本对周文清的恨一下子全部暂时忘光。   等到苏筱晗不经意间瞧见他看着苏筱晗笑时,苏筱晗不好意思地停下失常的举动,羞红着脸低下了头。   看他还在笑,不高兴地撅起嘴巴佯装凶巴巴的样子,“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他笑而不答。忽然他止住了笑盯着地面,但脸上的凄怆依然显而易见,抬起眼小心翼翼地问,“你爸爸……疼你吗?”   怔忪了一下,苏筱晗回到秋千上坐好,头靠在一边抓着绳的手,难过地回答,“他只疼坏女人生的妹妹。”   他也一脸惆怅地说,“你的爸也这样吗?”见苏筱晗欲言又止的样子,继续说道,“苏筱晗有一个比苏筱晗小三岁的妹妹。在七岁之前苏筱晗爸很疼苏筱晗即使妹妹出生,他对苏筱晗的爱不曾少过一丝一毫。可是七岁那一年苏筱晗发生了意外之后他的态度完全改变了,他不再对苏筱晗笑了甚至无缘无故会对苏筱晗发脾气,把父爱只专注到妹妹一个人身上。苏筱晗很想问他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可是见到他看着苏筱晗时是一种厌恶的表情,苏筱晗无法开口。可能苏筱晗更害怕听到真实的答案。后来他不断逼苏筱晗学苏筱晗不喜欢的东西,为了能够得到他的肯定,苏筱晗很用心很努力地学习每一项他交代下来的内容,尽量做到完美。当所有人都夸苏筱晗做得好,他给苏筱晗的总是冷淡的表情和漠然地转身,苏筱晗做这些只是为了他能称赞苏筱晗一句,哪怕一句苏筱晗就会觉得苏筱晗的辛苦没白费。他不许苏筱晗玩耍更不许苏筱晗交朋友。所以苏筱晗从来就没有朋友。”   苏筱晗惊叹他与苏筱晗身世的相像。   苏筱晗落寞地看着地面,悠悠地开口,“那你妈妈对你好吗?你爸爸打你吗?”   他奇怪地看了苏筱晗一眼,皱着英气的眉说道,“你爸爸打你?”然后也落寞地低下了头,“他能打苏筱晗一顿就好了,生了气发泄完之后又可以对苏筱晗好了,可是他连看都不愿看苏筱晗一下。每当爸爸冷冰冰的时候妈妈会很难过会偷偷地掉眼泪。”   听到“妈妈”两个字,鼻子又开始酸胀起来。“你还有妈妈。可苏筱晗……苏筱晗没有妈妈了。苏筱晗只有宇文辰,那个家只有宇文辰疼苏筱晗会保护苏筱晗。狐狸精她只会骂苏筱晗只会打苏筱晗。你瞧!上次苏筱晗的耳朵差点被拧下来,还有这儿,这儿,都是她打的。”苏筱晗委屈地把周文清的杰作展现给他看。   他凑过身来仔细看着,眼神中带着同情跟怜悯,“还疼吗?下次她打你你也要还手,知道吗?”   苏筱晗认真的点了点头,握着小拳头比划了一下,笑着骄傲地说,“苏筱晗也打她了。她那细白嫩肉的手估计都是些弯弯曲曲的小疤,看她以后怎么带着那些个钻戒出去炫耀!你不知道有多过瘾呢?”   他叹了口气,神色严肃地看着苏筱晗,“凭你这点小力气是斗不过她的,她会来更狠的。要对付她的唯一的办法是让自己变得更强!这样她才不敢招惹你。”   苏筱晗满怀希冀地望着他,“那怎样使自己变得强大呢?”   “你怕她吗?”   苏筱晗摇摇头。   “很好。这是首要的,就算怕也不能让对方知道你在害怕。第二,要学会用脑,单凭武力是解决不了一切问题的。第三,你要学防身之术。虽然有武力不能解决的问题,但是防身之术可以保护自己。这样说,你懂吗?”   苏筱晗用力地如捣蒜似的点头,听他的一番话,顿时豁然开朗起来。   他笑了笑,宠溺地摸了摸苏筱晗如男孩般的短头发。“很好。苏筱晗现在刚好在学跆拳道。你想学吗?苏筱晗可以教你。”   “真的吗?”苏筱晗眼睛睁得大大的,有些意外有些兴奋。   “当然。只要你愿意。”他笑着,笑得跟太阳一样灿烂,他长得那样好看,有那么一刻,苏筱晗以为苏筱晗看到了下凡来拯救苏筱晗的天使,帮助苏筱晗脱离苦难。   他见苏筱晗发呆太久,拿手在苏筱晗眼前晃了晃。   苏筱晗回过神,兴奋地叫道,“苏筱晗要学!苏筱晗要学!以后只有苏筱晗欺负周文清的份了。”   他苦笑道,“没想到这被爸爸逼着学的跆拳道居然还真能派上用场。”然后面向苏筱晗说,“那下个星期天我们都在这里会合然后由苏筱晗找地方教你跆拳道。怎么样?”   “苏筱晗什么都听你的。以后你就是苏筱晗师傅了。”苏筱晗突然想到师傅收徒弟都要收礼的,但是身上没带东西。苏筱晗摸了摸脖子上面的一块玉,那是爸爸在苏筱晗很小的时候送给苏筱晗的,从来没有离过苏筱晗的身,犹豫了好久,咬咬牙决定解下系绳,迅速地递到他眼前,怕自己会后悔。“这是苏筱晗的拜师礼,请你收下。”   他诧异地看着眼前的那块玉,立即笑逐颜开,毫不客气的收下。“那苏筱晗不客气了。”然后仔细地研究了起来。   苏筱晗很舍不得地看了看,接着狠心地别过头安慰自己:有失才有得。   他看玉看到一半,似乎想起什么开口说道,“对了,苏筱晗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苏筱晗叫苏筱晗。你呢?”   “苏筱晗叫……”   正当他刚要说出名字时,却被一个声音打断了。而我们之前都没注意到一个司机模样的人朝我们走近。   “少爷!该走了。再不走就迟到了。苏筱晗……苏筱晗就不好向先生交代了呀。”司机为难地乞求道。   他看了一下手上的腕表,眉一皱,抱歉地对苏筱晗说,“对不起,苏筱晗必须得走了。下星期天我们不见不散。”他一边说一边从秋千上站起身急着离开,脸面向苏筱晗,对苏筱晗挥手。   “好?苏筱晗等你?”小手用力地向他挥舞着。   想着那个男生,想着有变强可以对付周文清的方法,心里便喜滋滋的,快乐的心情持续了好几天。   苏筱晗知道那次的事件不会就这么容易的过去,可却没想到她偏偏挑了星期天跟苏筱晗算账。可是苏筱晗必须赴约啊,于是苏筱晗不顾她的拳脚只图能够逃脱赴约。但无论苏筱晗怎么想摆脱她都无济于事,她一次一次地把苏筱晗拉回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苏筱晗跟她的战斗中苏筱晗哭了。时间一点一点消逝,苏筱晗狂热的心一点一点转凉……   夕阳西下,苏筱晗带着满身的伤带着最后一点希冀来到约定的地方。那里静悄悄的,静得可怕,连小鸟都不愿降落,苏筱晗抑制不住情绪哀伤地哭了起来。   约定的第二个星期天,苏筱晗早早地等在那里,一直坐在那个秋千上一步也不敢离开,怀着渺茫的希望一直等着他,可是,等到月亮出来终究没有等到他。   苏筱晗不怪他,真的。毕竟是苏筱晗先没有遵守约定的。或许命运只安排我们一次相遇,苏筱晗依然感激他的出现,因为他,苏筱晗学到很多。   从那以后,苏筱晗变着法儿跟她斗,而她也开始变本加厉只要看苏筱晗一不顺眼便吹毛求疵乘父亲不在家的时候打苏筱晗。可见,她对父亲还是有所顾忌的,毕竟苏筱晗怎么不得父亲喜爱终究是亲生的。但苏筱晗不禁怀疑父亲就算知道周文清虐打苏筱晗也会当作若无其事吧。苏筱晗自嘲地想。   苏筱晗拥有的顽强的战斗能力便是从八岁开始培养起来的。为了不被欺负,唯一的办法只有让自己变强。   陈年往事在此刻犹如电影的画面呈现在眼前,异常的清晰。那个傲慢的小男生如今也该长成高大伟岸的男子了吧。不知道他这几年过得好不好。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曾经送他一块玉的小女生。不知道他有没有保管好那块玉。   苏筱晗这是在想什么呀?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早该忘记苏筱晗了。   而他置于苏筱晗只是一段很美好的记忆,这段记忆久久地存留在苏筱晗的心底。   即使哪一天我们偶然相遇也不一定能够认得出来。因为那已经属于过去。但并不代表遗忘,在苏筱晗的脑海中刻印着他的那句话:想要战胜敌人必须使自己变得更强大。   然而苏筱晗却变得越来越怯懦了。如果六年前的计划是为了更好的生活而逃开“那里”,如今则多了一份逃避。苏筱晗害怕面对傅洱荻,一年多来苏筱晗一直生活在恐慌当中,唯恐他会知道事情的真相。所以苏筱晗做了逃兵,狠心地断了跟自己喜欢的人的联系方式,逃得彻底。   傅洱荻、傅洱荻、傅洱荻……   口中默默念着,这个令苏筱晗思念成狂心系着的男人在得知苏筱晗出走后是否会担心着急?又或者时间一长便将有关苏筱晗的记忆全部抹去?   这个想法令苏筱晗浑身一颤,恐慌得坐立不安,如同千百只蚂蚁在身上游走,焦躁难耐。由于想得太过投入以至于要撞到桌角后感觉到疼意才恍然清醒。霎时觉得自己竟变得如此很可笑!从苏筱晗离开的那天就决定要放弃那里的一切,包括他!可现在居然还希冀他能够把苏筱晗想苏筱晗把他一样放在心上。以前他连正眼都不会瞧苏筱晗一下甚至喜欢上了其他女孩,更何况如今?   苏筱晗的痴、苏筱晗的傻在他眼里只是一时的冲动与无知,只会一笑而过。他留给苏筱晗的永远是他宽厚的背影。   每当他漠视躲避苏筱晗眼中的希望,苏筱晗知道苏筱晗的爱情有多可悲,苏筱晗的爱情故事里永远只有一个主角。爱情路上,苏筱晗跌跌又撞撞,却总也学不了乖,继续重蹈覆辙。   连宇文辰都说苏筱晗傻,苏筱晗承认。唯有在爱情面前,苏筱晗果断不起来也潇洒不起来,苏筱晗的死脑筋只认准了傅洱荻一个人。   如果没有那件事,苏筱晗不会来离他这么远的的地方,更不会试想忘记对他的感情,如此轻易地罢手。可是苏筱晗已经没有砝码了,原本就少的可怜的砝码又缺失了一个,要如何与人争?   结局早已昭然若揭。 第一卷 第5章:唯一的出路,屈服   揉着被撞疼的腰缓慢地坐下。刚坐到椅子,门就被打开了。   “筱晗筱晗,快看看谁来了。”宇文辰喜悦的声调就此传来。   苏筱晗背对着门,努力眨去眼中的水雾,转过身,苏筱晗努力扯出笑容面对他们。看着手里拎着菜篮的宇文辰以及站在宇文辰身后的苏司徒暗夜,清了清干涩的嗓子,试图使自己的声音正常些,“宇文辰,你去了好久呢,苏筱晗都想去找你了。还有你,这些日子去哪儿了?也不说一声。”   宇文辰笑着扭过头看了看苏司徒暗夜,倒是苏司徒暗夜苦着一张脸像是有苦说不出,变扭的表情有些搞笑。   惹得苏筱晗也不禁笑起来。只要有苏司徒暗夜在身边,即使心情再糟糕他都会有办法逗苏筱晗开心,忘记烦恼哪怕那份快乐是短暂的。看来苏筱晗的假装又一次被他看穿了。   “苏筱晗家筱晗筱晗像个管丈夫行踪的管家婆。”宇文辰一脸慈祥地打趣道。   “宇文辰?”苏筱晗出声抗议。可竟惹来两个人的笑声。   苏司徒暗夜更是目光炯炯眼含笑意地瞧着苏筱晗,洋洋得意。   苏筱晗低下头,不去看他。他眼中的含意苏筱晗真的受不起。   宇文辰笑意盈盈地看着我们,“苏筱晗这个老婆子不打扰你们了,苏筱晗去给你们做好吃的去。”说着转身进了厨房。   苏司徒暗夜见宇文辰一走立刻在苏筱晗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一副歉然的样子。“对不起啊,筱晗筱晗。苏筱晗不是故意不告而别的。那天从你家出来的第二天凌晨五点多就迷迷糊糊被苏筱晗老妈从被窝里拎出来糊里糊涂地刷完牙洗完脸就被强迫塞进车到了机场,被拽着冲上飞机苏筱晗老爸老妈才说为了庆祝苏筱晗有一个新开始所以给了苏筱晗一个惊喜。苏筱晗保证苏筱晗之前什么都不知道。后来苏筱晗给你打过电话可惜那里信号太差了打不通。”   掩饰好心中的羡慕和悲凉,笑道,“傻瓜,苏筱晗怎么会怪你呢?苏筱晗是跟你开玩笑的。苏司徒暗夜,你有这么好的父母一定要惜福!”   他点了点头,一脸严肃的看着苏筱晗,“别难过,筱晗筱晗。苏筱晗保证以后苏筱晗一定会带着你和宇文辰游遍全国,只要你愿意。好不好?”   怎么办?苏筱晗又被苏司徒暗夜感动得一塌糊涂。苏筱晗用力地点点头,别过脸不让他看见苏筱晗的眼泪。   他宠溺地摸了摸苏筱晗的头发,“真是个傻丫头。来看看苏筱晗拍的照片,那里风景真的很美,空气也很好,令人心旷神怡。下次苏筱晗一定要带你们去看看,那是个让心休息的好地方。”他没有强迫苏筱晗把脸转过来径自从带来的背包里掏出那些照片。   苏筱晗背着他拭去眼泪,整理好之后重新面对他,与他一起看照片。他也知趣地不再提及刚才的事。   “你这张照片拍的好傻哦。”苏筱晗毫不客气地笑话他。   他一把抢过苏筱晗拿在手中端详的照片揣在自己怀中,“都怪苏筱晗老妈啦。她那拿出去只能丢脸的拍照技术非要给苏筱晗拍。奇怪,苏筱晗明明在数码相机里删了怎么还在?莫非她多了一张?”孩子气的苏司徒暗夜硬要跟苏筱晗解释可演变到后来竟是一个人自言自语。   苏筱晗笑看着苏司徒暗夜,心中一遍一遍地对他说着对不起。眼前的这个好男孩苏筱晗注定是要辜负的,可是由于苏筱晗的自私又紧紧地把他栓在身边。苏筱晗寂寞,苏筱晗需要一个同龄的朋友,苏筱晗更舍不得这么多年建立起来的友谊,苏筱晗不敢决然拒绝,苏筱晗害怕他会离开苏筱晗,所以一直在无意之间给他希望的假象,可苏筱晗不愿戳破,因为他是苏筱晗珍惜的唯一的朋友。   晚饭过后,宇文辰也不让苏筱晗帮忙收拾,硬将苏筱晗和苏司徒暗夜推出去散步。看到她的良苦用心,苏筱晗只能屈服。望着紧关上的门,苏筱晗无奈地对苏司徒暗夜笑笑。可苏司徒暗夜显然很高兴。   我们一步一步地走着,谁都没有说话,不是没有话题,也没有沉默的尴尬,反而是多年培养的默契让我们想要好好享受这悠闲恬静的傍晚。   夏日,夜晚没有来的那么早。游转到西边的落日迟迟不肯离开,将最后的余晖照亮天空,呈现一片姹紫嫣红,令人移不开眼。   来到公寓前的一块空地,虽说是空地但也能见到几件锈迹斑斑陈旧得已不能再使用的简易的健身器材。这里,老人们更多地用来纳凉或是排练舞蹈。   此刻,那些老奶奶们正坐在小板凳上摇着扇子一边乘凉一边赶蚊子有说有笑地聊着天,而她们的老伴也围坐在一起下棋观棋,也有躺在躺椅上听京剧的。他们的脸上没有功利只有淡然与满足。   “这种惬意是羡慕不来的。”看着他们苏筱晗忍不住感叹道。   苏司徒暗夜也赞同苏筱晗的看法,“是啊。也许我们的晚年也可以过得这么惬意,只要我们放下所有的包袱。”他转过来看着苏筱晗。   苏筱晗依旧看着前方,“人生有太多的包袱,不是说放就能放下的。”   “苏筱晗知道对于你而言很难,既然你决定来这边重新生活就让自己活得简单些别去想已经过去的事。你放弃了那边说明你也决定放弃报复那么为什么不让自己彻底解脱?筱晗筱晗,忘记仇恨吧。把所有事情看淡些,或许我们不用等到老年就能享受到那份惬意。苏筱晗愿意跟你一起努力。”   “司徒暗夜,苏筱晗知道你为了苏筱晗好。你说的没错,苏筱晗放弃了报复,因为苏筱晗疲惫的心再也经不起任何一点创伤。可是,苏筱晗忘不了,那些记忆深深地在苏筱晗脑海里扎了根。而那些,你从未经历过,所以你永远无法体会那种刻骨的恨。”   “筱晗筱晗,有时候苏筱晗真拿你没办法。苏筱晗又该怎么做才能让你的痛苦少一些呢?”苏司徒暗夜难过地看着苏筱晗。   苏筱晗努力微笑然后面向他,“你什么都不用做。你只要答应苏筱晗一辈子做苏筱晗的朋友,一辈子不离弃苏筱晗。”   最终还是捅破了,面对这样好得让人心疼的苏司徒暗夜,苏筱晗自惭形秽。苏筱晗的话势必伤了他的心,但苏筱晗怎能继续利用他对苏筱晗的爱而以友谊的名义把他拴住呢?无论苏筱晗得到什么样的审判苏筱晗都会接受,那是苏筱晗该得的。   苏司徒暗夜的目光越过苏筱晗移到了前方,神色复杂,纠结了许久才重新看着苏筱晗,“好。除非你自愿,以后苏筱晗不会说些试图改变我们关系的话,也不会让你在宇文辰那里为难。苏筱晗,苏司徒暗夜发誓一辈子不离弃苏筱晗!”   等待宣判的这段时间是煎熬的,焦灼的,但苏筱晗依然听到了苏筱晗所希望的。   说谢谢已无法表达苏筱晗对他的感激。如果可以,苏筱晗真的愿意为他赴汤蹈火。苏筱晗欠他的实在太多。   他一把抱住苏筱晗,让苏筱晗躲在安全的港湾里。依然那么温柔,“傻丫头怎么哭了?苏筱晗不想强迫你不喜欢的事情,感情更是如此。苏筱晗是自愿的,别自责。苏筱晗就是喜欢这样的你,倘若你觉得在感情上亏欠了苏筱晗而跟苏筱晗在一起的话,苏筱晗才要生气。乖,不哭了。”   苏筱晗抬起脸,看着他,激动地说,“司徒暗夜,苏筱晗不值得你对苏筱晗这么好。你明知道傅洱荻的存在。而且苏筱晗已不是……”苏筱晗的理智在那刻差点失掉了,如果不是苏司徒暗夜提前堵住了苏筱晗的话。   “别说了。值不值得你说了不算。苏筱晗觉得值得便值得。况且,朋友哪能是用值得来衡量的?”   苏筱晗对视着他的眼睛,如同被蛊了惑般点点头。   在他怀里呆的太久,唯恐又回到捅破之前的暧昧关系,向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他愣了一下,尴尬又无奈地笑了笑,转移话题,“听宇文辰说,你正在找工作。找的怎么样了?要不然苏筱晗跟苏筱晗妈说一声,她的事务所正好缺人手。”   “不。司徒暗夜,你知道苏筱晗不喜欢靠关系。苏筱晗想凭自己的实力。”   “苏筱晗只是推荐,不是动用什么裙带关系。你有实力,进去也是必然啊。”   “可是人家不这么想。”苏筱晗依然坚持。   “你又何必重视人家的看法呢?”他见苏筱晗态度坚决不得不退让一步,“好吧。但是在你拖累宇文辰饿死之前一定要告诉苏筱晗。还有每天都要打电话告诉苏筱晗找工作的进程。知道吗?”   苏筱晗又好气又好笑。“好。遵命。苏大少爷。”   “嗯。这才乖。”得了便宜还不忘摸摸苏筱晗的头。   我们继续走着,绕着那个无比惬意的地方一圈又一圈,始终舍不得离开。   能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实属不易,为了生存,现实由不得苏筱晗去挑工作。既然那些公司都嫌苏筱晗学历太低,不如去那种流动性比较大的商场、餐馆试试,毕竟那些地方对学历的要求不太高。打定主意便开始行动。   这里的交通不是很便捷,往往需要走三十分钟的路程才能到达车站而且车辆稀少,时常等上半个小时才有一辆车靠站。   虽然在“那里”的时候也得走路去车站,但“那里”的马路却是四通八达的,在那个富人区里所有人出入都是私家车,苏筱晗在那群人里实属异类。   在必须路过上次有着不好回忆的那家店时,意外的发现那家店已经关门了连同隔壁那一家,如今改造成一家甜品店。店面重新装修过了,没有了原先的落魄陈旧与土气,给人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再透过落地窗看到了里面的装潢,里面更是别具一格,站在外面依然能感受到店内的温馨,让人有进去一坐的冲动,苏筱晗想是女孩子都会抵挡不住这双重诱惑吧。以此便能看出店主的巧慧妙构了,这般的别具匠心非女孩子莫属了。   以这家店的装潢,这位店主想必不是普通人,单是装潢的费用已不是一个朝九晚五的白领所能一肩担负的,又或者是几个人合伙。但无论哪一种,苏筱晗都替这家店未来担忧。在这种地方,这家店已是鹤立鸡群,可是店主没想过把店开在消费水平低下的地方也许会血本无归吗?这家神秘的店主引起了苏筱晗的好奇心。   苏筱晗认真地阅读着门口摆放的招人讯息,上面的招聘要求正好苏筱晗都符合。   照理说,开在地域位置不好的店一般都做不常久,易主更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放眼观望一下周围便能发现了。   苏筱晗想看看这位店主到底有什么能耐,所以苏筱晗跟自己打了一个赌,苏筱晗决定应聘这家店,亲眼看看它的未来走势。   如果这家店并没有苏筱晗想象中那么脆弱反而生意兴隆,那便是苏筱晗赚到了,苏筱晗不仅可以长久做下去还能学到店主独特的生意经;若这店主是一只绣花枕头,那就说明苏筱晗目光拙浅只得认命再去找工作。   这赌的盈利亏负,苏筱晗都不会有损失,那么何乐而不为呢?   没有犹豫的,苏筱晗推门而入。门上挂着的铃铛此刻发出悦耳的“铃铃”声,随同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吹走了夏日的炎热,与悦目的布置一起带给人心灵的畅快。   端详着眼前的这两个人。一个年纪稍长,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给苏筱晗的感觉就如她围裙后面穿的衣服的大方别致一样是一个美丽聪慧大方温柔的女性,有着东方女性的特质,笑容亦给人温暖。另一个,应该大不了苏筱晗几岁,狡黠而灵动的大眼眸,时尚的打扮,笑意盈盈,看似纯真活泼实则深不可测。   “谢谢您的光临。可惜,我们还未开门迎客。如果您下次还愿意来,那么请您留下联系方式或地址,本店开业时会送您邀请函。”那一位温柔大方的女子不卑不亢地悠悠说道,笑容依旧。   看来这一位便是店主了。一见面便领教到了她的聪慧。   在揭出底牌之前,她聪明的没有贸然地猜测苏筱晗的身份,而是将不像客人的苏筱晗定义为普通的客人。一来,如果苏筱晗真是那种看到人家还未开业就往里冲这么没眼力劲的客人,她巧妙地化解了苏筱晗的尴尬还对她的谦谦有礼留下了好印象。   二来,如果苏筱晗是来应聘或是有其他什么目的,她便可以套苏筱晗的话,若苏筱晗只有简单目的的话。   没有拐弯抹角的必要,苏筱晗便如她所愿把目的说了出来。“苏筱晗是来应聘的。”声音有些生硬。   她不动声色地审视苏筱晗,眼眸含笑,向苏筱晗走了过来,亲切地拉起苏筱晗的手,好似我们是非常熟稔的朋友。   但苏筱晗不喜欢也不习惯不熟悉的人对苏筱晗的碰触,于是,苏筱晗不着痕迹收回手。   她对此微微一笑,似乎并不在意。将苏筱晗带到离我们最近的桌旁坐下。“苏筱晗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然后转向另一个女孩,“筱悠,能帮我们泡壶茶吗?”   那个叫筱悠的女生离开之际朝苏筱晗眨了下眼,“好的,等着。”   见苏筱晗的目光仍然在那个女孩身上,不快不慢地解释道,“她叫韩筱悠。是苏筱晗刚雇的员工。挺古灵精怪的一个女孩子。苏筱晗叫瞿婉秋,是这间店的老板。你也可以叫苏筱晗婉秋姐。以后我们好好相处吧。”   苏筱晗疑惑地看着她。她的意思是录取苏筱晗了?可,她甚至还不知道苏筱晗叫什么名字。像她这样一个聪明人居然会做如此轻率的事,她就不怕引狼入室吗?是她大胆太放心苏筱晗还是她挖了一个美丽的陷阱等着苏筱晗跳下去?可仔细想想苏筱晗身上又有什么值得她花心思设陷阱?   温煦的笑容根本探究不出什么,于是直截了当地说出疑问,“你都没问苏筱晗的基本情况,并且苏筱晗还没告诉你苏筱晗叫什么。”她该明白苏筱晗的疑问。   笑容加深,“你在招聘信息前看了很久,应该是急于找工作吧?看你的模样应该只有十几岁?是上大学的年纪。现在像你这般大的孩子大都花着父母的钱,若不是家庭条件并不理想也不会出来找工作了。苏筱晗猜得对吗?”   苏筱晗诧异地看着她。   她继续说道,“何况,苏筱晗这里又不是需要间谍出现的大公司,人家何必劳师动众呢?就凭你不依靠家人而来找工作说明你是好孩子,苏筱晗信得过你的人品。基于以上几点,你被录取了。至于你的名字及背景日后苏筱晗一定会知道,用不着急于一时。”   虽然她解释地头头是道,可苏筱晗依然觉得她的录取太仓促,真的是她所说的那样吗?看着她真诚的表情,苏筱晗打消了怀疑她的念头。就算她骗了苏筱晗,她能从苏筱晗这里得到什么?她应该是想帮助苏筱晗吧。   “你很特别。”苏筱晗淡淡地开口说出心中的想法。   她轻笑出声,“是吗?其实苏筱晗是该感谢你的。苏筱晗还真怕没人来苏筱晗这边打工呢。这间店过几天便要开张了,若再没有人来苏筱晗和筱悠估计忙死也无法如期开业吧。”   “可你不怕苏筱晗不够勤奋或是哪一天卷款而逃吗?”   “苏筱晗看人一向很准的,苏筱晗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会看错人。倒是你,先前的表情好像满是不信任。苏筱晗就这么让你不放心?”   好犀利的眼光!   苏筱晗的脸微微发烫,有着不可言说的心虚。   “是不是贼船要等你自己上船体验过才知道嘛。茶泡好了。喝喝看吧。”   转过头看到韩筱悠端着泡好的茶走了过来,放下盘子,分别倒了三杯茶。   “筱悠,你的话会把人吓跑的,若真把人吓跑了,剩下的活就你全包了吧。”没有了刚才的温婉,半开玩笑地说着。   “岂敢?岂敢?饶命啊?小的知错了。”配合演戏的韩筱悠立即弯下腰奉上倒好的茶。   “这还差不多。”笑着接受那杯浓郁的芬芳。   看着她们,“你们不像是刚认识不久的雇主与雇员。”说出心中的想法。   她们对视了一眼,笑了笑。   “这丫头第一天来就把这儿当自己家,一点也不认生。第二天就抱着苏筱晗喊姐姐。苏筱晗也希望你能像筱悠一般,不要拘束。”   在她真挚的目光下,苏筱晗点了点头。   “喝茶喝茶。泡花茶,苏筱晗要说第二就没有人敢说第一哦。”韩筱悠眼疾手快向苏筱晗递过来一杯,笑容无邪而灿烂,“欢迎你加入我们。”   可在苏筱晗看来,她们在对视的一瞬间更像是在无言交流,笑容中有着隐藏的尴尬。   品了一口,那花茶独有的甘甜与芳香在口中慢慢散发回荡,令疑惑的心也平静起来。   苏筱晗又多疑了,她们何必骗苏筱晗呢?看着她们,对平白无故的怀疑产生了愧疚。不明白今天的自己为何疑心会这么重。   找到工作后,焦虑不安的心变得踏实。日子一天天的过着,很充实也很平静。希望日子就这么简单地过下去。   店快开张了,来应聘的人却寥寥无几,似乎都不看好这间店。由于人手不够,从早忙到晚,也就没有胡思乱想的时间了。   每晚都是超过十点才回去,远远地看到昏黄的灯光从那口小小的窗户里透出来时,温馨的感觉顿时溢满于心,暖烘烘的,因为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愿意为苏筱晗守门,无论多晚。   宇文辰对苏筱晗的这份工作十分满意,既可以打工赚钱也不耽误念书,。因为婉秋姐答应苏筱晗等开学以后任苏筱晗自由地安排时间,酬劳是按小时计算,另外还有全勤奖,如果生意好的话会有额外的奖金。   钱或许不是很多,但只要苏筱晗努力工作得到赏识涨工资应该不是问题,况且苏筱晗和宇文辰一直都是省吃俭用的要存一笔钱不难。再加上宇文辰每天替一个整天跑证券市场的书报亭老板卖报纸也能赚点钱。   对于刚从深陷沼泽挣扎着起来的我们对未来充满信心和希望。我们深信,明天的生活会更好,会有面包会有朋友。   经过这一星期,或多或少地知道了一些婉秋姐和韩筱悠的情况。而这些情况也是在聊天的时候陆续从她们口中得知的。   三个月前,婉秋姐向那家从毕业便开始呆着的大公司递交了辞职信。   照她说,“几年下来,身疲惫了,连心,也害怕了明争暗斗勾心斗角。乘着还没对这个世界彻底绝望之前卷铺盖走人。呵呵。幸亏存了一笔钱,听说这边房价便宜,正好原先这间店面的主人亏本就把店面盘了出来。人在走霉运的时候偶尔也会来点小运气。”   听着她的话,苏筱晗不禁深思。即使转让的价格便宜但还要装潢设备请人,零零总总加起来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对曾经作为朝九晚五替人打工的白领的她的经济实力不得不惊叹。至于她是不是倾囊而出便不知道了,也不是苏筱晗该问的。   婉秋姐一个人扛下这间店的气魄着实令人佩服,而这间店日后是赢是亏仍是个未知数。冒险的后果很可能是万丈深渊。这个道理,她该明白。她,准备好了吗?   她似乎很回避感情问题,每当韩筱悠提起时,她总是借故离开。所以对她的感情世界一无所知。苏筱晗猜她应该与苏筱晗一样,曾受过很深的情伤。   韩筱悠在我们面前表现得很爽朗,有什么说什么。常常跟我们提及在乐队里当吉他手的同居男友,两人好的时候,一整天在我们面前夸他怎么怎么好,但是一吵架,又可以一整天数落他的缺点,翻过来倒过去。作为旁观者的我们只能摇头,很无奈。   虽然我们对她口中男朋友很熟悉却从来没有见过他本尊。因为从来没有接送过韩筱悠。对于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好像说不过去。作为男友总会特别关心女友晚上的安危。   对此,在苏筱晗之后应聘到这里的洛小琳开玩笑说是韩筱悠寂寞无聊所以幻想出来的男友。我们在旁边笑而不语。   韩筱悠也不生气,淡定地说,“晚上他们乐队要在酒吧赶场,他哪有那份闲工夫跑来接苏筱晗。他哪天不赚钱来接苏筱晗,苏筱晗倒要跟他翻脸呢。要苏筱晗赚钱养他,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若之前没有听过她的故事,肯定会认为韩筱悠和她男友在一起只是一时贪玩。但事实却不是。   韩筱悠和她男友是高中同学,即使早恋是不允许的,他们还是不顾师长的劝说不顾父母的打骂勇敢地在一起了,甚至可以说疯狂,高考前夕,他们拿着储蓄罐和一把吉他私奔了。   年长的人说他们太不理智也太不懂事了,可正是他们的年少轻狂、热血激情才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闯劲,正因为他们没经历过,所以他们的心既是脆弱的又是充满信心的。谁没有年轻过呢?只是残酷的现实一次次地碰撞脆弱的心后,才开始变得坚硬做事也变得小心翼翼步步为营。   每个人都会为自己所做的付出代价,韩筱悠也一样。年轻,没钱,也没有任何技术,每天和男友过着饥一顿饱一顿为钱奔波的日子,有争吵有埋怨,可也有笑着将一个卤蛋分成一半的甜蜜温馨,露宿街头彼此相依不离弃的承诺。他们在年轻岁月经历的风雨和在生活中受的伤是苏筱晗不能了解的,因为别人的人生,自己没经历过便无法体会。每个人只能过好自己的人生。   苏筱晗曾问过她,如果人生能重来一次是否还会做这样的选择。即使前一天晚上韩筱悠和男友有大吵了一架,她依然坚定地说是,因为爱。   那一刻,苏筱晗动容了。   婉秋姐和韩筱悠都是很容易亲近的人,不像苏筱晗,大都处于被动状态。韩筱悠常笑话苏筱晗是“冰山美人”,苏筱晗没有否认,原本那颗如她们一样火热的心的确被冰封了太久太久,偶尔被感动的时候才能感觉到,它还有丝丝的温度。或许,与她们呆的时间长了,接触的人多了,冰封的心也会慢慢溶化吧。宇文辰说那也是她所希冀的,希望苏筱晗多交些朋友。   有时候韩筱悠会用研究的眼光盯着苏筱晗看,甚至在苏筱晗擦桌子或是做其他事的时候会特意走过来手托着脸手指轻轻地弹在脸颊上歪着脑袋,无邪好奇地问着类似的问题,“筱晗筱晗,为什么你的性子这么冷漠呢?以前不是这样的吧?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才让你转了性呢?”   “……没有。”苏筱晗淡淡地看她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转身躲开她的追问。   苏筱晗喜欢与她们在一起的气氛和感觉,但并不表示允许她探究苏筱晗的过去。苏筱晗没有把不高兴放在脸上是因为苏筱晗还在乎这几天逐渐建立起来的友谊。所以苏筱晗希望她能适可而止。   她无趣地直起身子。“好吧。既然你不想说就算了。”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又是那么的不在意。走开时给苏筱晗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去做她自己的事了。   很多时候,苏筱晗搞不懂她,看不穿她心里到底想什么,苏筱晗禁不住怀疑,像韩筱悠这样有经历的人如何可以这般无邪?可她又像是一潭湖,表面上看清澈见底实则却是无比幽深。或许为了掩饰,将心中的伤痛包裹在快乐无邪外装里。苏筱晗宁愿这么想。   苏司徒暗夜也来过这儿几次帮苏筱晗的忙。他的到来无疑让多事的韩筱悠两眼放光,兴奋不已。   正如此刻,她又跑到苏筱晗身边,用胳膊肘顶了顶苏筱晗的手臂,在苏筱晗耳边说道,“你的乖乖男友又来了耶。”   无论苏筱晗纠正多少次,韩筱悠总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在她的意识里已经将苏司徒暗夜认定为苏筱晗的男友,并且这个“事实”坚不可摧。   “他不是……“正当苏筱晗要再次纠正,她人已经跑去站在门口的苏司徒暗夜那儿了。   “苏小弟,你又来了呀。别呆着那儿,快进来呀。”一边说一边挽着苏司徒暗夜的手臂将他拉进来,一点也没有避嫌的意思。   苏司徒暗夜无奈地干笑着,他向苏筱晗这儿看过来用眼神求救。   这种情况发生也不是一两次了,苏筱晗嘴一撇耸耸肩,告诉他自己解决苏筱晗也没办法。然后心里偷笑着走进厨房,不忘回头看一眼耷拉着脑袋的苏司徒暗夜。不是苏筱晗狠心,只是苏筱晗也无能为力。   苏司徒暗夜是这里唯一的“男工”,被韩筱悠使唤着一肩揽下所有的体力活。   “司徒暗夜,苏筱晗来吧。忙了这么久,你去坐会儿吧。”他是为了帮苏筱晗忙才来的,苏筱晗在旁边看着挺过意不去的。   “你太小瞧苏筱晗了吧。苏筱晗是男生耶,这种体力活本该有男生做的啊。女生靠边站。”   苏筱晗忍不住犯起嘀咕,“你又不拿工资,这么卖力做什么。苏筱晗才是来工作的。”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眼含笑意地看着苏筱晗,“正因为你在这儿啊。苏筱晗希望苏筱晗的筱晗筱晗是这里最受欢迎的员工。”   忍下感动,假装板着脸,“你有这份闲工夫还不如自己找份工作赚点零花钱。”   听到苏筱晗又开始说教,苏司徒暗夜叹了口气,“是。是。女王说的是。”   “你们小两口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苏筱晗和苏司徒暗夜闻声同时转过头见走路无声无息的韩筱悠已经站在我们身后正笑眯眯地看着我们。   对她的举动有些哭笑不得,苏筱晗一本正经严肃地说,“韩筱悠,请你以后不要站在别人背后听人家说话!”   韩筱悠立刻一副委屈的模样,“苏筱晗没有要偷听啊。老板回来了,买了很多吃的回来。苏筱晗是特意来叫你们出去的。”   苏司徒暗夜连忙打圆场,笑呵呵地说道,“谢谢你哦,筱悠姐。筱晗筱晗语气重了点,她没恶意,你别往心里去。”然后手肘碰了碰苏筱晗。   若真如她所说的,那便是苏筱晗的不对了。“对不起。刚才是苏筱晗没弄清楚对你乱发脾气。”   韩筱悠撅着嘴走过来挽住苏筱晗的手臂,“算了。原谅你了。下不为例哦。”   苏筱晗点点头。   “好了。我们出去吧。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哈哈。”   苏司徒暗夜率先从储藏室走出去,苏筱晗和韩筱悠跟在后面。   “你们三个人在里面做什么啊?快过来尝尝看其他店里的东西怎么样。吃完必须给个评价哦。优缺点都要。”   “是啊。快来吃,很好吃呢。”洛小琳手里拿着一块巧克力蛋糕,嘴里还塞得满满的吐字不清地说。   苏筱晗看着摆满了三桌的各式甜品,惊讶地问,“婉秋姐,你这是……”   “这些可是苏筱晗跑了一整天去各家甜品店买来的招牌甜点哦。”婉秋姐自豪地说着辉煌战绩。“虽然咱们店里的甜品师傅手艺不输人,但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所以苏筱晗今天当了一回间谍。”   “这也太多了吧。”苏司徒暗夜也忍不住惊呼。   “婉秋姐,你眼光好好哦。你跑那么多家店,可每一家的甜品都还很新鲜,连冰激凌也没有一个化的耶。”洛小琳如是说道。   我们都被洛小琳的单纯给逗笑了。   “你们笑什么。”   婉秋姐忍住笑,清了清嗓子,“谢谢你的赞赏。不过这可不是单靠眼光就可以解决的。苏筱晗让每家店都按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外送到我们店前面一个路口,苏筱晗只要到时间等在那里就行了。”   不得不再次感叹她的聪慧。由于这里大都是居民区而这地区只有这么一间甜品店,指定的地点根本是看不到这间店的存在,时间又正好是下午,即使送货员感到奇怪也会自然而然地想到可能是眼前这位挑剔的人要开派对绝不会深思熟虑地想到婉秋姐的目的。   韩筱悠跑了过去,拿起了一杯双皮奶吃了起来,“有的吃还不好啊。嗯,口感爽滑、奶味香浓、甜而不腻。很不错。”   “筱晗筱晗,你也来尝尝。”婉秋姐递给苏筱晗一块芝士蛋糕,看苏筱晗犹豫,手一直伸着,微笑着看了看苏筱晗示意苏筱晗接过去。   苏筱晗为难地盯着那块芝士蛋糕,胃中翻搅,拼命忍住想吐的欲望。“苏筱晗……”   “芝士蛋糕是苏筱晗最喜欢的啦。”苏司徒暗夜见苏筱晗左右为难,一把抢过婉秋姐手中的蛋糕,大口吃起来,“真好吃。”   没反应过来婉秋姐愣在那儿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随之淡淡一笑,视线又转向苏筱晗,“原来筱晗筱晗不喜欢吃蛋糕呀。那来碗莲子红豆沙吧,很爽口的。这个应该不排斥吧?”   婉秋姐果然不简单,一眼便看穿苏筱晗不吃蛋糕。苏筱晗接过莲子红豆沙,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看着苏司徒暗夜吃蛋糕,估计此刻是囫囵吞枣吧?说什么最喜欢吃,他从不喜欢吃甜食何来的最喜欢。他这么做都是为了苏筱晗,他是为了不让苏筱晗再次经历和回忆曾经的痛苦。对苏筱晗而言那些回忆是如此不堪。   最后,每个人都是挺着肚子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因为稍微动一下便难受万分。看着桌上还有很多未解决掉的甜品,各个哭丧着脸,都有了再吃不如撞墙的冲动。   最后的最后,经过大家的言商,一致同意打包带回家。也由此发现了一个问题,吃撑后在场的每个人的思维皆变迟钝了。明明是那么简单的问题,在钻牛角尖后往往会陷入瓶颈,只要退一步,问题便会迎刃而解。   也许人都是这样的吧。往往执着于眼前的东西却不曾想过或是舍不得退一步,但这一步得到的却是海阔天空。   只是说教人人都会,可当恨满满地占据了整个心头的时候,宽恕与恨便如童话与现实那般遥远的距离。童话对于苏筱晗本就是遥不可及的,童话的美好永远不可能出现在苏筱晗的现实生活中,因为苏筱晗的生活乃至生命唯有一个“恨”字支撑。失去了恨,苏筱晗的人生便从此失去了赢的机会只会沦为敌人任意宰割的鱼肉,苏筱晗没有选择。   苏筱晗生活在受欺负的家庭,苏筱晗的安全无人保障,除了自己保护自己,谁也帮不了苏筱晗,即使最疼爱苏筱晗的宇文辰也只能跟着苏筱晗一起挨打。   挨打,成了苏筱晗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反抗就变得必不可少,然而它是如此拙劣,因此苏筱晗只能成为与周文清正面交锋中那个吃亏的人。不公平的待遇使苏筱晗更恨他们。那段苦涩和饱受煎熬的岁月萦绕在苏筱晗的脑海里久久不散。   九岁。   恶作剧逐渐成了苏筱晗的看家本事,目的是不让他们有好日子过。他们根本不配!   苏筱晗开始对他们的餐盘里的食物做手脚,每当在他们防不胜防的情况下躲在角落看着他们因难以下咽的食物而扭曲的脸时,报复的快感油然而生。每当周文清因之前上过当而神经过敏一遍遍检查每个地方的座椅是否沾有胶水时,报复的快感不言而喻。而这样的好戏每天都在上演。   一天苏筱晗趁他们外出参加宴会偷偷溜进去把下午买回来的几十只小白鼠和它们的食物藏在他们的被窝、衣柜、梳妆台的抽屉以及浴室里。   那天晚上苏筱晗很早上床了,为的就是精神饱满等他们回来时欣赏他们恐惧的表情。然而由于兴奋一直未睡等着他们回家。   毫无意外的,那个女人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打开衣柜看到一群又脏又臭的老鼠在他们里面游走乱窜,一声尖叫响破天际,房子差点震塌下。   苏筱晗从床上一跃而起,穿着单薄的睡衣急着去看好戏。   跑到他们房间,父亲耐心地安慰着他受惊的小娇妻。下人们也陆续赶来,主人出了事情谁也不敢怠慢。   父亲震怒地扫了一眼在场的每一个人,“这是谁干的?!”   “我们不知道。”每个人变得畏畏缩缩,深怕受到迁怒而丢了饭碗。   看着他们唯唯诺诺的样子,顿时觉得真可笑!   父亲如此生气还是第一次见到。之前面对苏筱晗的恶作剧,顶多板起一张脸,冷冷瞟苏筱晗一眼然后冷漠地离开。   “不知道?苏筱晗养你们是干嘛用的连家都看不住!”   “好了,老公,这也不是下人的错,怪他们也没用,而且苏筱晗也不相信这是他们干的,借他们十个胆量他们也不敢。苏筱晗看,这是你的宝贝女儿干的好事吧!”双手环胸,一脸阴笑。   一双凛利的眼睛向苏筱晗扫射过来,矮小的苏筱晗躲在高大的人群中居然能被她发现!苏筱晗真怀疑她是不是苏妲己转世!   顺着她的视线,父亲很快看到了苏筱晗,怒吼道,“给苏筱晗出来!”   不用苏筱晗站出来,下人们很自觉地给苏筱晗让出了道。明哲保身,大人世界的生存之道!苏筱晗心中暗笑道。   “为什么这么做?三番五次,苏筱晗容忍你够久了!苏筱晗一次次地原谅你,倒是助长了你的胆子!给你吃、给你穿、给你住,苏筱晗哪一点亏欠你了?说!”   “苏筱晗恨你们!苏筱晗妈是被你们害死的!苏筱晗妈妈死了,你们也别想有好日子过!”心中的仇恨被挑起,就再也按耐不住了。   他没想到苏筱晗会这么说,愣了一下,然后暴跳如雷,“你胡说什么!李嫂把她带到苏筱晗的书房去面壁思过,明天一天不准给她吃东西,张伯你明天给她请个假。还站着干什么?快把她带下去!”   那个女人给了苏筱晗一个胜利的微笑,苏筱晗瞪了她一眼,“你们是凶手!”身体被硬拖了走。   李嫂听话地把苏筱晗带到了书房。“对不起大小姐,苏筱晗只是听命行事,你不要怪苏筱晗。”关上门,落锁。   书房里很暗,因为没有父亲的同意没有人能进他的书房,所以苏筱晗不知道开关在哪里。苏筱晗环视了一遍,通过透过窗射进来的月光,依稀可见墙上挂着牛头,眼睛正与苏筱晗的对视,那双眼睛仿佛充满了怨恨,怨恨赋予了那双眼睛嗜血的恐怖,苏筱晗害怕极了,也令苏筱晗意识到怨恨能使人恐惧。   这样想着,突然被一阵犹如鬼魅的声音惊吓到,苏筱晗靠着门蹲下,明明知道是窗外树叶被风吹动发出的“簌簌”声,可苏筱晗还是因为恐惧而颤抖着。手捂住耳朵,不再去看那个牛头。   苏筱晗想要逃开这一切又不敢站起身,摸着黑在地上爬,书房很大,摆满了父亲收藏的各类古董,但他不搜集瓷器和字画,按他说的那些东西无比脆弱,他喜欢坚硬结实的金属铜器等而不是不堪一击的东西。苏筱晗不时地磕碰到他的宝贝古董,撞得生疼生疼,可苏筱晗顾不了这么多,满脑子只想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藏身。最后苏筱晗爬到一个角落里,双手再次捂住耳朵,头埋在膝盖中。   如今想来,如果那个女人看见会万分得意吧!可惜的是她没这个机会,看来上帝对苏筱晗“不薄”!   苏筱晗哭着喊妈妈,希望妈妈能赐予苏筱晗力量,然而苏筱晗还是很害怕,心里骂自己没用。   不知哭了多久,哭累了便抽泣起来,感觉寒气啃食着苏筱晗的身体才想到将要入冬了,空气犹如凝聚的冰雪,寒冷刺骨,苏筱晗冷得瑟瑟发抖,身体卷成一团,不停地用手揉搓臂膀。越来越冷,苏筱晗开始打喷嚏频繁而不止,苏筱晗知道苏筱晗感冒了。   苏筱晗困乏至极,蜷缩着身子躺在冰冷的地上,睡着后就不会感到恐惧和寒冷了,寒意肆意地侵袭苏筱晗的身体,苏筱晗逐渐失去了意识。   那天苏筱晗梦见妈妈了,她让苏筱晗快醒过来,苏筱晗任性地说要和妈妈在一起不分开,妈妈要苏筱晗坚强地活着,不要怨恨任何人,苏筱晗说苏筱晗要一定要他们付出代价,妈妈无奈地摇摇头,不舍地一步一步倒退,苏筱晗伸出手试图拉住她,可她没有停留,最后说了一句你要幸福就消失了,哭喊着妈妈,一遍又一遍。   泪水在苏筱晗双闭的眼角滑落,湿了枕巾。   “苏筱晗不在家就全靠你了。她也交给你了。”苏筱晗迷迷糊糊地听见苏筱晗父亲这么说道。   “苏筱晗会照顾好她的,你放心去吧。”那个狐狸精的声音苏筱晗永远忘不了。   随后苏筱晗听见关门声,苏筱晗挣扎着睁开双眼,手正在打点滴,宇文辰一个人陪在苏筱晗身边。“宇文辰,苏筱晗怎么在打点滴?”   “大小姐,你终于醒了,你都昏睡一天了!吓坏苏筱晗了!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宇文辰擦了擦流眼泪,双手合十告谢神灵。   苏筱晗挣扎着想起身,被宇文辰按下,“不行啊,大小姐!你在发高烧,医生说你得好好休养,快躺下!肚子饿不饿?苏筱晗去给你弄点吃的。”   苏筱晗拉住宇文辰的手臂,“宇文辰,是爸爸早上来看苏筱晗发现苏筱晗晕倒的吗?”   宇文辰眼眶里顿时饱含泪水,点点头就转过身走出苏筱晗的房间。   后来苏筱晗才知道并不是苏筱晗的父亲救了苏筱晗,而是怕苏筱晗挨饿受冻的宇文辰悄悄拿了李嫂的钥匙带了件外衣偷偷给苏筱晗送早饭时发现苏筱晗倒地不起。从苏筱晗知道真相的那刻起,她在苏筱晗心里的位置等同于母亲。   正当宇文辰在喂苏筱晗喝粥的时候,周文清送走父亲又来了,站在床尾,而苏筱晗讨厌被俯视的感觉,这种感觉让苏筱晗觉得自己是个弱者,何况此刻她嘴角噙着幸灾乐祸的笑。   苏筱晗睁大眼睛狠狠地瞪着她,用手挡开宇文辰送来的一勺粥,冷冷地开口道,“你又来做什么?苏筱晗不想看到你这个坏女人!”虽然由于发烧的关系头还是晕晕的,可是苏筱晗不准自己在周文清面前显示一星半点的软弱。   宇文辰会意过来转头,见到周文清立刻放下手中的粥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太太”。   周文清瞟也没瞟宇文辰一眼,生气的脸皱成一团,“你以为苏筱晗愿意看到你吗?苏筱晗恨不得把你一脚踹出去从此再也不会出现在我们面前,最好跟着你那死鬼老妈一起去死!”   “闭嘴!不许你骂苏筱晗妈妈!你这个不要脸的死妖精!像你这样专会勾引别人丈夫的坏狐狸精怎么没让老天收了去?”   周文清脸色发青,上前走近几步,一副想打人的样子。   宇文辰连忙挡在苏筱晗身前劝阻,“太太,太太,你别生气。孩子还小不懂事,乱说话,您可别往心里去啊。况且,况且孩子还生着病。您就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这回了。”   周文清看着宇文辰眼中泛着狠光,掩耳不及迅雷,一个巴掌向宇文辰甩了过去。“苏筱晗还没跟你算账呢!是谁让你给这个小贱种送饭的?是苏筱晗吗?你是越老越糊涂忘记谁给你发工资的吧?”   宇文辰捂着脸,委屈的眼泪簌簌地往下流。   看得苏筱晗心疼极了,顶着沉重的脑袋支起靠在靠枕上的身体,心怀担忧道,“宇文辰……”   “大小姐,苏筱晗没事。你不用担心。”宇文辰终究是怕苏筱晗担心不管转身让苏筱晗看她的脸伤。   “真是主仆情深呐。好令人感动。”脸上却是一副不屑轻蔑的表情。   那春风得意的冷嘲热讽,那尖锐刺耳的笑声无不激起昂扬的斗志,满腔的热血沸腾起来,却奈何于刚要站起身便一阵晕眩重重地倒在床上,手也因手背上的针扯动而疼痛不已。   “大小姐,你怎么样了?啊?”   头晕目眩使苏筱晗难受得闭上眼睛,无法开口安慰宇文辰让他别担心。   “哼!看在你生病的份上,你在苏筱晗床上放小老鼠的帐等你好了再慢慢跟你算。”   说完便听见她高跟鞋发出的声音越行越远。   她嘴里满含胜利的优越感刺激着苏筱晗每一根神经,可苏筱晗好恨,恨自己此时竟为自己为宇文辰讨伐的一丝力气也没有,恨自己的无力,更恨自己的失败让周文清得了便宜占了上风。   “大小姐,你别这么激动。苏筱晗没关系的。你自己的身体要紧,你要是出了事,要苏筱晗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大太太呀。”宇文辰抹了抹眼泪,继续说道,“幸好,针没有滑出来要不然又得挨一针了。你等一下,苏筱晗去把那块刚才用过的冷毛巾拿过来。”   没多久,苏筱晗的额头上敷了一块在用冰块融化成水的冰水浸过的冷毛巾,顿时感觉舒服了许多。眼睛不经意瞥见宇文辰发红的手,苏筱晗抓起宇文辰的手放在眼前端详起来然后搓了搓,哽咽着说,“别用冰水了。天冷了,手该冻坏了。”眼泪顺着两边的眼角淌下。   宇文辰哭哄着双眼,抽了抽鼻子,“宇文辰不冷。”说着,从苏筱晗手里抽出一只手放在左胸口,“宇文辰这里热烘烘的。”   苏筱晗无言以对只有眼泪能够表达苏筱晗的感激。   在宇文辰尽心尽力的照顾下苏筱晗恢复得很快。而此期间,周文清兑现了她的诺言没来找过苏筱晗和宇文辰的麻烦。苏筱晗也在宇文辰口中得知父亲在四天前出差回来,却一次也没来看过苏筱晗。   乘着夜深人静,苏筱晗悄悄地站在他们门外,贴着门倾听。由于隔着门,听不清晰但微弱的奇怪的声音还是传了出来。管他们有没有睡着,苏筱晗依然把白天买来的鞭炮放在他们房门外暗自窃喜着。连自己都不知道怎会有这样的突发奇想。   这还是第一次放鞭炮,心里难免有些怕怕的。颤抖的手拿着打火机点了几次都没点着,于是另一只手握住抖不停的手才好不容易点着。一见点着,捂着耳朵撒腿就跑,没跑几步,便听到地上的鞭炮满地开了花的“啪啪”声。   跑回房间,捂着狂跳不止的心,等待着父亲的来临。而这期间闻到了呛鼻的烟味以及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和呼救的喊叫声。   看来,这次祸,闯大了!   果然,门外安静了没多久,那个熟悉的脚步声的主人此刻站在苏筱晗的房门之外。用力地敲着门,在苏筱晗听来那个声音也是惊天动地。虽然苏筱晗没看到他的脸也能知道他此刻的怒气。   苏筱晗害怕了。此时苏筱晗后悔了那个恶作剧。苏筱晗紧紧地抱着被子,紧张地瞪着那扇不怎么安全的门,心里妄想着父亲能够知难而退。   但,天不遂人愿。   “嘭”的一声巨响,门被他撞开了。   脸色铁青,眼神凛冽如冰,眼中的恨意毫不掩饰地显露了出来。   他就这么站在那里,通过床头微弱的灯光,苏筱晗依然看清了他脸上憎恶的表情。房间内静得出奇的可怕,仿佛空气都凝聚成冰,苏筱晗宁愿他能开口骂苏筱晗而不是什么话都不说。苏筱晗不要他这般看苏筱晗,苏筱晗不要他讨厌苏筱晗恨苏筱晗。   苏筱晗不要?   “没错!是苏筱晗干的!你想骂就骂想打就打吧!”   他压抑着怒气,冷冷地说道,“苏筱晗似乎太纵容你了。别逼苏筱晗,下一次苏筱晗不一定会看在你妈的面上继续容忍你的恶作剧。”   他的每一字都像一根针刺在苏筱晗的心上,每扎一下痛彻心肺,心,好疼好疼。   苏筱晗倔强地仰起头,“下一次,你会对苏筱晗怎么样?”声音发颤。苏筱晗想知道他会怎么“处置”苏筱晗。但,虎毒不食子,苏筱晗不相信他会对苏筱晗残忍。可心里依旧害怕,因为他那副决绝的表情。   “孤儿院。苏筱晗会把你送到那里去。所以别逼苏筱晗。”说完,他决然地离开了。   苏筱晗久久愣在那里回不过神来,甚至忘记了他说了什么。但是,心为何这么的悲凉?为什么从前记忆中的慈爱父亲不复存在?   然而,他从没回答过这个问题。而苏筱晗也不再深究。因为从互不开口已经升级到连照面都会两相憎恶,我们的父女之情已疏离得无法缝补。   他的威胁奏效了,苏筱晗不再搞小动作。苏筱晗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苏筱晗害怕被抛弃害怕没有家,虽然这个家对苏筱晗而言如同虚设,虽然得不到父爱,最起码苏筱晗唯一的血缘亲人在这里,这个理由便足够了。   后来才发现这个理由是多么的可笑天真。   筹备和忙碌这么久,店终于开张了。   从刚开始应聘对这间店的存亡担忧,在见识到婉秋姐的能力后,如今已完全释然,可以说苏筱晗的忧虑是没有必要的。   正如苏筱晗所料,宾客并不是寥寥无几而是高坐满堂。之所以在周末开张不是没有目的的,婉秋姐前公司的同事以及朋友都来道贺。由于热闹加上供应一整天的免费甜点吸引了许多住在这儿附近的大妈大婶,有些甚至拖家带口。人实在太多不得不排队等候。   婉秋姐聘请来的甜点师沉默寡言给人傲慢的感觉,但是从顾客脸上那种对食物表现出来的满足和幸福的流露,他的自负不是没有道理的。往后冲着甜点师的手艺这一点而来的回头客肯定会不少,另外婉秋姐的同事回公司一宣传订单也不用愁了。   婉秋姐忙碌地招待着同事和朋友,她的交际能力不得不叫苏筱晗佩服。若想在商场上打滚,人脉是必不可少的。   有一辆车停在店外的马路对面,会注意到它,是这种地方难得见到一辆高级跑车,而车的主人戴着一副墨镜一直向店内看过来却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他是什么人?他似乎在寻找某个身影。   虽然他戴着墨镜,可苏筱晗的直觉告诉苏筱晗,此刻他正在看着苏筱晗。苏筱晗与他的视线重叠交合,一股寒意便从脚底慢慢升起并开始蔓延,蔓延到四肢百骸,心不由得恐慌起来。   为什么苏筱晗会无缘故地害怕那个“陌生人”?   他冲苏筱晗笑。很难想象,一个身穿黑色衬衫、带黑色墨镜、开黑色跑车,怎么看都是个冷酷的人,他的笑容却很温和。可苏筱晗对他提不起一点好感。对他的笑,甚至产生了厌恶之感并且觉得那笑容有一丝眼熟而且刺眼。   苏筱晗向来对无关紧要的事或人麻木而迟钝,根本不会多看一眼更不会花一分功夫去评价。而今,竟对连长相也不知道的他有深究的冲动。苏筱晗这是怎么了?   而他似乎认识苏筱晗?   压抑不住好奇心,苏筱晗不顾苏司徒暗夜疑惑地叫喊跑了出去。当苏筱晗打开门的刹那,他收回望着苏筱晗的视线,头转向前方,启动车绝尘而去。   盯着那辆车,记下车牌号。呆望了许久直至看不见那辆车的影子为止才转回店内。   苏筱晗敢肯定他认识苏筱晗,并且不想让苏筱晗认出他,不然他何必在差点碰面的时候着急离开。他到底是谁?   疑虑在心头一点一点慢慢化开,一整天想的都是那个奇怪的黑衣男子,无奈笑自己庸人自扰,倒不如静观其变。   开张的第一天没赚一分钱,却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对此,店内的每个人皆深信不疑。   后来的几天证实了我们的想法,生意非常好,回头客很多,尤其是婉秋姐先前的公司的订单特别多。   随着店广受好评慕名而来的人和订单越来越多,原先人手不够的我们更加手忙脚乱了。幸好应聘的人也逐渐增加了,以至于最后因为名额有限有些来应聘的直接让他们回去了。为了方便订购和更好宣传,婉秋姐实行了网络订单。此举一出,吸引了更多地消费者。   沉浸在喜悦中的苏筱晗,认为这本是当然,丝毫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入学通知书不出所料地寄了过来,看着它,与看着一张白纸无异,因为它对苏筱晗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当初,苏司徒暗夜拿着苏筱晗的志愿看了半天,一副眼睛掉到下巴的模样,他一直认为苏筱晗会填报本市最好的大学而不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大学,学校的老师们也隔三岔五地对苏筱晗进行疲劳轰炸,但所有人在苏筱晗的坚持下败下阵,无不用惋惜的眼神看着苏筱晗。   原因只有苏筱晗一个人知道,连苏司徒暗夜苏筱晗都没讲,只想把那个原因烂在肚子里。   十七岁生日之前,苏筱晗确实想和傅洱荻念一所大学,继续当他的学妹,继续每天缠着他,可是那之后,什么都不同了。既然不是那所学校,那么念哪一所都无所谓了,苏筱晗只想离那些心念的、心痛的、心恨的、心厌的人和事越远越好,想要彻底摆脱。   然而,苏筱晗没有想到苏司徒暗夜居然会放弃那所以建筑系闻名的大学,毕竟每当他说起那所学校以及他热爱的建筑时,他都显得那样自信目光中充满了向往。   可是,他放弃了。   没有人比苏筱晗更理解它对苏司徒暗夜的意义,所以没有人比苏筱晗更能体会他内心的挣扎和痛苦,苏筱晗想象不出他是下了怎样的决心才使他放弃了那所他热衷的大学,放弃了要在那所大学追寻的梦想。   等苏筱晗知道为时已晚,他已将瞒着他父母的志愿正表填交上去。   在这件事情上,苏筱晗懊恼不已。如果不是苏筱晗只关注自己的事,缺少对苏司徒暗夜的关心,如果不是苏筱晗的疏忽,苏筱晗能劝说住他的。可是,苏筱晗没有。   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东窗事发,当拿到入学通知书时,结果便可想而知。一双对儿子给予高度期望的父母知道真相后犹如晴天霹雳,怎么也想不到优秀孝顺的儿子会瞒着他们放弃了更锦绣的前程。难过、失望、叹气声紧紧盘旋着三个人的低气压中,几日无语无眠。   “司徒暗夜,你后悔吗?”   “只有遗憾,没有后悔。”   “为什么放弃?”   “你在哪儿苏筱晗就在哪儿。”   “可你说过,你一定要念那所大学。”   “那是因为你想念的学校正好在它的对面,方便保护你,不用担心你受欺负。”   “你是为了苏筱晗才放弃的?!”   “这是苏筱晗自己的决定,不关你的事。苏筱晗已经成年,能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你这样,不仅你自己遗憾你的父母也很难过。”   “他们很爱苏筱晗,终究会原谅苏筱晗的任性。”   “可是你依然伤了他们的心。”   “苏筱晗知道……”   我们怀揣着梦想并以此一步步前进,我们在选择的十字路口伫足彷徨,迷茫地看着四方,不知哪里是该我们走的路,我们担心走错路,于是,我们害怕做选择,如果走错了我们便会离梦想越来越远。可是,似乎我们永远无法避免失误,因为我们不能预知未来。一些事,注定了便不能再改变。   苏筱晗和苏司徒暗夜拿着入学通知书去学校报到,环视这所将度过四年光阴的学校,心中没有激情没有憧憬,平静得激不起一点波澜。那个曾经迫切想要梦想的地方已离苏筱晗远去。   苏司徒暗夜最终妥协搬去学校宿舍。家与学校离得实在太远,苏妈妈又不放心苏司徒暗夜打着在外租房生活自由的口号而到处拈花惹草不学好将女生带回去过夜,以生活费作为胁迫条件逼得苏司徒暗夜不得不举白旗。   他没有因此而有多少失落,他依然很方便来找苏筱晗。苏筱晗的生活只有三点一线,家、店、学校,他总能轻易的找到苏筱晗。   上了学之后,我们都开始忙碌起来,忙着课业忙着打工。苏司徒暗夜找了一家建筑公司在里面当小弟给他们跑腿,他说虽然辛苦可总能学到点什么,他没有放弃他所热爱的建筑,他说他只是换了个地方学建筑并没有减退对建筑的激情。苏筱晗笑看着苏司徒暗夜的逐渐成熟,为他的改变而高兴。   苏筱晗也依旧选择了经济,不为其他,只想做苏筱晗想做的。一个人生活在世,十有八九是不如意的事,如果自己想做的不能做,那人生未免太悲哀了。   时间,一轮一轮地转动着,一天、两天、三天……一晃眼,三年便过去了,有些事变了,也有一些事仍然循规蹈矩按部就班着,本以为能够就这样平淡地生活下去,可偏偏不如人所愿,或许这就是天意。   “小筱晗,四号桌的客人就交给你了。”筱悠对苏筱晗眨了眨眼神秘一笑用目光向苏筱晗指了指四号桌的那对情侣。   那个男人背对着我们,苏筱晗根本看不到他的脸但觉得背影异常熟悉,像极了那个苏筱晗思念的人。不,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坐在他对面的女孩笑靥如花,估计是她的男朋友再给她讲笑话又或是有什么开心的事,看上去很幸福。她长像清秀,给人一种恬淡的感觉,犹如一潭兴波不起的湖水,美丽而清澈。她应该是小家碧玉型的女人吧?像这样没有经历过磨难风波的单纯女孩总能引起苏筱晗的羡慕。   见苏筱晗没什么反应,又开口道,“是个帅哥哦。”   苏筱晗着实拿她没办法,兴致缺缺地说出事实,浇灭她的幻想:“人家已经有女朋友了。”   不清楚为什么她那么热衷于给苏筱晗介绍对象,而且她与对方也不相熟。有时候苏筱晗真怀疑她是真心做媒婆还是在试探苏筱晗对男人的兴趣。   她一脸沮丧,皱着柳眉:“每次都这样!你到底喜不喜欢男人啊?难道……”突然一副恍然大悟了然于心的样子,伸出食指指着苏筱晗:“难道你对男人有恐惧?”她挑了挑眉,等待着苏筱晗的反应来证实她的猜测。   苏筱晗怔忪了一下,完全没想到她会问这个。苏筱晗抬眼狠狠地瞪着她,苏筱晗能从她的诧异的眼中看到自己逐渐黝黯而森冷的眼神。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苏筱晗不发一语漠然地转身离去。可她不知道,无论她是否故意,她的话像一根沾了盐巴的针深深地刺在苏筱晗尚未痊愈的心上面,每一次跳动都随着那个针而刺痛。   尽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苏筱晗不能把私人的感情带到工作上,更不能让任何人看了笑话。   扯起嘴角,微笑着走到他们跟前询问,“请问……”可当苏筱晗扫过他们微抬的脸时,那一句“两位要点些什么?”再也说不出口。喉咙口似有一颗核梗着,既咽不下也吐不出。   “筱晗筱晗?”他抬起脸对苏筱晗的突然出现很惊讶,“你居然在这儿!”但未久便恢复了常态,他松了口气,露出笑容,“当初你不留一句话便离家出走,苏筱晗先前还很担心,如今看到你安然无恙苏筱晗就放心了。”   苏筱晗看着他,久久久久,肆无忌惮,仿佛那一刻世界只为苏筱晗俩而存在的。   一阵咳嗽声化解他的尴尬,也将苏筱晗带回了现实。   原以为对他的感情经过三年的推移已经淡化了,只将那份记忆存在心底,却一直都是自欺欺人。“你真的担心苏筱晗吗?”苏筱晗听见自己的声音宛如一个哀怨的弃妇,苏筱晗甚至痛恨起自己为何做不到潇洒,然而,眼睛依然忍不住瞥向了那个安静坐着的女孩。   那个女孩一脸平静,看着她对他淡淡一笑而后低下头喝着杯中的水。   他把与她对视的脸转过来面向苏筱晗,“你是苏筱晗的妹妹,苏筱晗当然关心。”表情是那么的认真而严肃。   他巧妙地避开了苏筱晗丢给他的烫手山芋,他以为这一句能保两边周全。可他们的眼神交流早已刺痛了苏筱晗的眼睛,他从来不知道他丢给苏筱晗的伤会有多痛。   “妹妹?是啊,妹妹。一直都是……”喃喃自语着。此刻,以苏筱晗的立场还能说些什么?“对不起,打扰了。”幡然转身,若再不走,叫苏筱晗情何以堪。   苏筱晗努力地尽量睁大眼睛而不使眼泪在人前掉下。   听见身后那个女孩说道,“她……不要紧吗?”   听见他柔声安慰道,“没关系。她从小到大都很坚强。”   苏筱晗很坚强?傅洱荻,你太不了解苏筱晗了!不,应该说你从未试着了解苏筱晗。如果撇开艾家和傅家的关系,你或许连看也不会多看苏筱晗一眼。傅洱荻,苏筱晗在你心里真的一丁点的位置都没有吗?   “筱晗筱晗,你怎么了?脸色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迎面走来的婉秋姐说道。 第一卷 第6章:思念,一天一遍   一抬头便见她担忧的脸,苏筱晗轻轻地拉下她贴在苏筱晗额际的手。“婉秋姐,苏筱晗下午有急事,苏筱晗想向你请半天假。”身体变得软绵绵似乎全然失去了力气,以现在的状态苏筱晗根本无法集中精力投入到工作中。   “你有事就先走吧。可你身体真的没事吗?”   “可能是苏筱晗昨天夜里没睡好。不碍事。”   “有什么事不要自己一个人憋着,一定要跟苏筱晗说,知道吗?”   “谢谢你,婉秋姐。”   换好衣服,苏筱晗懦弱地从后门悄悄离开。身体抵在后门的墙上,强忍住的泪水顿时滚落。   苏筱晗已经抛开了过往的是非恩怨,如今只想平平淡淡地生活。既然他不能爱上苏筱晗为何命运还让我们再次相遇?为何要搅乱苏筱晗这一如止水的心?为何要破坏来之不易的平静?   苏筱晗已经像个带着满身伤痕的战败者一样狼狈地逃开了,选择了要忘记仇恨、忘记亲情、忘记爱情,只把它们变成记忆深藏在脑海里。可为何依然不能放过苏筱晗?连犯人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可为何就是不给苏筱晗重新生活的机会?是为什么?   苏筱晗要如何才能再次安抚住悸动不已的心?苏筱晗要如何才能不嫉妒那个依偎在他怀里的女孩儿?告诉苏筱晗要如何……   身体顺着墙滑落,抑制不住心中的悲凉,可苏筱晗连大声哭喊的勇气都没有。颤抖着双肩,克制住呜咽声,这是苏筱晗表达痛苦的唯一方式。   手撑住墙壁像个游魂似地一步一步走回了家。   傅洱荻出现在苏筱晗生命中的时候,苏筱晗刚好十岁,他则比苏筱晗大两岁。他家与苏筱晗家因为有生意上的关系所以有密切的往来。   他虽然只有十二岁但个子已明显高出了同龄的男孩子。不仅如此,当其他男孩子在外面打架时他静静地捧着一本书看;当其他男孩子调皮捣蛋欺负女孩子时他已像个绅士谦让女孩子。但是他并不文弱,也不是不会打架,只是就像他说的“武力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但必要时也未尝不可。”   他的正义感、他的淡定从容没有压迫感却有一种不容忽视的威慑力。在他的身上有苏筱晗一直想要的安全感。和他在一起很安稳很舒服,或许这正是苏筱晗爱上他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而他的责任感会使他成为一位好丈夫好父亲。   十一年了,他在苏筱晗的生活里占了整整十一年,前八年,他鲜活地活动在苏筱晗的周围,这三年,他鲜活地活动在苏筱晗的脑海里,一天也不曾缺席。即使试着遗忘,想要让工作学习生活的琐碎填的满满当当,可他的脸总还时不时地从脑海里冒出来,挥之不去,甚至异常清晰。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时间这一贴良药将他逐渐带离苏筱晗的脑海而封存在记忆匣盒里,由一天思念十几遍逐渐减少到一天一遍。   可是今天,他的出现打破了苏筱晗之前所有的努力,见到他的那一刻,苏筱晗所筑堡垒便轰然坍塌,一片废墟。   十岁。   “延延,别跑,小心摔跤!”   “姐姐,快出来!看傅哥哥给延延买了什么生日礼物!”艾延跑进苏筱晗的房间,“姐姐,原来你在这儿呀!延延找姐姐找了好久呢!姐姐,你瞧,这是傅哥哥送给延延的!”手里抱着和她身体差不多大的泰迪熊,稚气的脸庞坦露着天真。   在苏筱晗看来格外刺眼,无论是她的天真还是她手中的泰迪熊。“吵死啦!你没看见苏筱晗在看书吗?带着你的小熊离开苏筱晗的房间!”苏筱晗没好气地说。   艾延委屈地撅着嘴,回头无辜地看着跟在她后面进来的傅洱荻。   “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她只是想找她喜欢的姐姐分享她的礼物!”他气愤地为她打抱不平。   苏筱晗的骄傲不允许苏筱晗低头,“苏筱晗不需要!现在请你们离开!”   傅洱荻瞪着冷漠的苏筱晗无话可说,牵起艾延的一只手转身离开,艾延转回头大大的眼睛盯着苏筱晗,原本在眼眶打转的眼泪已滑落下来,苏筱晗同样看着她,心里竟然有些心疼。   走到门口时,傅洱荻停下脚步转过身,“听说你母亲是一位贤惠温柔的女子,看来你根本没有遗传到她的半分。你该学习怎样才能不让人讨厌你!”说完就走。   这时,原本坐在父亲腿上抱着泰迪熊的艾延挣扎着起来,欢喜地蹭到傅洱荻的身旁,亲了亲泰迪熊,抬头望了望傅洱荻,乐呵呵地紧紧抱着今天收到的生日礼物。   大人们都被她的模样逗乐了,也开怀地笑了起来。   艾延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不解地瞧了瞧他们,随后傻呵呵地跟着笑了。   可苏筱晗,一点也笑不起来。胸中的怒火又被点燃,苏筱晗不喜欢艾延被众人恭星捧月,所有人都宠着她。她是坏女人生的女儿,为什么她可以受到那么多人的爱戴?   却从来没有人记得苏筱晗的生日。为什么这个世界如此不公平?   苏筱晗环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脸上的笑容,所有人的焦点都是艾延,父亲的眼中更是万般宠溺。   艾延受到的是千万宠爱,而苏筱晗在这个家受到的是什么?漠视、蔑视、唾弃、威胁、辱骂、鞭打……凭什么苏筱晗要忍受这些?   噌的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走到艾延的面前,握拳的手不受控制地从她怀抱中抢走那只惹人嫌的泰迪熊,把它狠狠地摔在地上,脚死命地踩。边踩边欣赏着他们每个人脸上诧异震惊的表情,傅家的人更是迷惑不解。所有人对苏筱晗突如其来的行为不知所措呆愣在那儿,甚至是一向强悍的周文清。   艾延瞪大了眼睛忘记了要哭,除了眼睛眨巴,简直像个木偶。   但这些,并不能消减苏筱晗胸中的怒火。   “你是狐狸精生的孩子,你根本不配拥有这一切!你身上流着肮脏的血!”   “啪”一声,苏筱晗摔在地上,眼冒金星,左脸火辣辣的疼,嘴角渗出了血。   “你在干什么?”父亲红着眼睛居高临下地怒视着苏筱晗,眼里散露着凶狠。周文清森冷地瞪苏筱晗,佯装柔弱无辜地说道,“筱晗筱晗,你妹妹她还小什么都不懂,她哪里惹到你,你这个做姐姐多担待些,或者你可以直接说出来,这么、这么突然……”跑过去抱起此刻不知是因为苏筱晗弄坏了心爱的玩具或是被父亲打苏筱晗的那下给吓着了而哇哇大哭的艾延,仿佛眼泪马上就要掉下。   父亲看了一眼哭得伤心地艾延,皱起眉回过头瞪着苏筱晗,“苏筱晗,你太过分了!快向延延道歉!”   苏筱晗慢慢撑起身子,“要苏筱晗道歉,好啊,那你们先到妈妈的墓碑前磕头真心忏悔你们的罪孽去吧!否则休想!”苏筱晗挑衅地看着他,看到他再次高高举起手,“想再补一记?来啊,反正不是你心疼的女儿有什么不忍心的?就算你打苏筱晗,苏筱晗妈也不会看得到,那还有什么顾忌?你打呀!”苏筱晗无畏地直视他,当他听到苏筱晗说妈妈时,苏筱晗在他眼中看到了退缩,他的手也缓缓放了下来。   可是,周文清哪肯依,她一直不依不饶的主。   “苏筱晗可怜的女儿,你又有什么错呢?错在苏筱晗,把你生错了人家,让你受这份罪。”   掩耳不及迅雷,父亲的那巴掌终究禁不起周文清的挑唆抽在了苏筱晗的同一边脸上。苏筱晗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可脸上的痛觉骗不了人。   心中一阵悲凉,苏筱晗的父亲在她的挑唆下连最后一点情面也不留。   苏筱晗缓缓地转过脸,“你的这两巴掌,苏筱晗会牢牢地记住!苏筱晗会用苏筱晗的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你们,看看你们会有怎样的好下场!”体内熊熊燃烧的火点亮了苏筱晗眼中的仇视。然后疾步离开,离开前愤愤瞥了眼一直在一旁眉头紧锁看戏的傅洱荻,此刻的他不知作何感想。   傅家三口显然被突如其来的闹剧吓到了,站在一边说不出一句话。   走到房门口,就听到傅家告辞。毕竟这样尴尬的场面,任谁也不会久留。   就这样,由于苏筱晗的故意,搞砸了艾延的生日的庆祝。但苏筱晗,依旧高兴不起来。   回到安全的港湾,苏筱晗独自疗伤,无论是身上还是心理。   “大小姐,苏筱晗是宇文辰。苏筱晗拿冰来了,敷一下脸会好些!小姐,开门呀!别把自己关起来,有什么事就跟宇文辰说,别闷着!”宇文辰想必急坏了吧。   “宇文辰,苏筱晗不疼,这算不了什么!你快回去吧,不然,被那女人看到了又要为难你了!”   “她怎么对苏筱晗都没关系!”   苏筱晗没等她讲完,“苏筱晗在乎!别让苏筱晗担心,好吗?苏筱晗会照顾好自己的!”   宇文辰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妥协,“好吧。苏筱晗把冰放在门口,你千万别忘记敷脸!”   脚步声逐渐远去,走到镜前端详自己又红又肿的左脸,这是父亲第一次打苏筱晗,为的是保护那个欺压苏筱晗的女人,隐藏在心底某个幽深角落的悲戚感无限地爆发,抱着妈妈的照片,委屈得再也没将眼泪忍住。   “妈妈,你说他会疼苏筱晗爱苏筱晗的,因为苏筱晗是他的女儿。可是,这么多年了,他从来没有关心过苏筱晗,从来没有一句嘘寒问暖。他变了,从很早就变了,他变得不再爱我们,他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周文清和他的小女儿。妈妈,你骗了苏筱晗。你正因为看清了事实你才选择逃避,丢下了苏筱晗,残忍地留下苏筱晗接受现实,让苏筱晗知道自己是一个多余的人。”手指指腹隔着玻璃轻柔地抚着照片中熟悉而又逐渐陌生的灿烂笑颜,“不过,即使是多余苏筱晗也会亲眼看着他们哭的,总有一天,他们会得到该有的报应。妈妈,苏筱晗好想你。妈妈……”   整整哭了一夜,直至黎明时分才入睡。   苏筱晗一直是一个睡不熟的人,一丁点儿的声音也能将苏筱晗从睡梦中吵醒。而苏筱晗的父亲从不知这一点。   迷迷糊糊听见钥匙发出的“叮叮咚咚”的开锁声,来人拧开门把锁的时候,苏筱晗完全醒了。   他站在苏筱晗的床边,感觉身后的床下陷,此刻的他离苏筱晗很近,伸出手就可以够到以往做梦也触不到的衣袖,可是他的心离苏筱晗好远,似有千万尺。这样的距离,苏筱晗与他已不能亲近,否则也是爆发大战。   他的心已没有苏筱晗和妈妈的位置了。   苏筱晗的心悲凉万分。   鼻子很酸,不想再哭泣,眼泪却不听话的顺着眼角又流下。   静静地等待着他接下来的举动。许久未有动作,整个房间沉寂得可怕令人无所适从。   烦闷难耐的心情犹如蚂蚁在啃噬着心,苏筱晗猛然掀开被子,坐起的一瞬间看到的景象是父亲注视着放在苏筱晗床头的妈妈的照片,眼中闪烁着的竟是?哀伤?   他太投入了,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以至于没有发现苏筱晗已起来。   爱与不爱清晰可辨,可他的举动总让苏筱晗琢磨不透,他对妈妈的感情令人费解。   他突然转过头来注意到苏筱晗在瞧他,有些不知所措。镇静后,看了看苏筱晗的左脸,一惊,却没说什么。   苏筱晗以为有一刻他的眼眸中透露着心疼,当苏筱晗想仔细深究的时候,他依然是那副冷漠的样子,苏筱晗暗嘲自己眼花了。   “你来干什么?想来看看你的杰作?”苏筱晗冷冷地嘲讽着。   每一次苏筱晗都想能像一对正常的父女一样跟他说话,虽没有撒娇和讨好,却也不像这般冷言冷语带着讽刺,但一想起他所做的种种便触动了全身的神经,肾上腺素分泌增多,开始说出违背苏筱晗意愿的话。   他皱了皱眉,眼底没有一丝温度,寒彻如冰,“你说话非得句句带刺吗?苏筱晗并不认为昨天的事苏筱晗做错了。苏筱晗对你一忍再忍,但不表示苏筱晗会一直纵容你。你最好不要轻易地去触碰苏筱晗容忍你的底线。”他偏了偏头,无意的,视线再次落在那张相片上,叹了口气,扭过头正视苏筱晗,此时语气也转柔了,“今天不要去学校了。苏筱晗让宇文辰替你向学校请过假了。你好好休息吧。”   说完起身就准备走,苏筱晗希望他能多呆一会儿,急急地拉住他的手脱口而出,“你还爱妈妈吗?”苏筱晗迫切想要知道结果,如果他还有丝丝爱着妈妈,那他也该会把苏筱晗放在心上。   苏筱晗直勾勾地盯着他,满怀希冀。   他眼底闪过一些东西,苏筱晗来不及抓住,悄然而逝。   “苏筱晗和你妈妈还有你文清姨之间,有很多事是你不能理解的,所以你没必要知道什么。”   “苏筱晗也不想听你的情事!出去!这辈子都别想苏筱晗原谅你和那个女人!休想!”   乍听到他说起他的令苏筱晗所不齿的爱情,忍不住火气飙升,轻蔑阴冷地瞪他,手指着门口示意他离开。   这次,苏筱晗看得清清楚楚,他眼中表露的嫌恶,毫无掩饰。   看着他的背影,苏筱晗难过极了!为什么我们父女会到这种境地?苏筱晗可以为他任何原因打苏筱晗而原谅他,唯独关系到那个女人的事,苏筱晗绝对办不到!   深呼吸想重整一下心情,却无意间瞥到床头柜上的一碗皮蛋瘦肉粥。是父亲端来的!   他还记得苏筱晗最喜欢吃皮蛋瘦肉粥!这是苏筱晗六岁之前每天妈妈煮给苏筱晗吃的东西。他居然还记得……   那苏筱晗是不是可以认为他还是有些关心苏筱晗的?   泪不知在何时又流了下来。   苏筱晗急忙下床,小跑至窗前,透过窗户视线锁定在父亲逐渐驶离大门的车上,久久回神。   发生的所有的一切都令苏筱晗感到迷茫,苏筱晗需要有一个人为苏筱晗指点迷津,苏筱晗未来的路到底该如何走。   整整一天苏筱晗未出过房门,餐点都是宇文辰送上来的。原因是苏筱晗不想看到周文清那副幸灾乐祸得瑟的嘴脸,不用脑袋想也知道,父亲替她教训了苏筱晗,这比她自己出气更兴奋,因为凸显了她在父亲心中位置比苏筱晗高,所以也整整一天没来找过我们的麻烦。   但那又如何?躲得了初一终是躲不了十五。难保她哪天心血来潮又来找机会折磨苏筱晗。   这件事后的第三天,由于父亲下手很重,脸依然是肿的,嘴角破了个口子,所以吃饭说话都会疼,每次一开口一动嘴便疼得龇牙咧嘴。   宇文辰看到此景便会心疼地背过身去偷偷抹眼泪。   “宇文辰,不要难过,你跟苏筱晗在一起什么仗势没见过?比起以往,这只能算小伤,不是吗?”苏筱晗安慰着她,勉强扯出一个笑想让她放心,却?“哎呦。”   “你就别骗苏筱晗了。”宇文辰说着哭得更厉害了,“以前那都是身上的痛,可这次不一样,这是先生第一次打你,痛的是心呐,心上的可比身上的痛强多啦。”   宇文辰的话,苏筱晗无言反驳,低着头暗自伤心。   正在这个时候,一阵敲门声打破了一室的沉默。   宇文辰慌忙地擦干眼泪,转过身走去开门。   会有谁来呢?周文清是绝不可能有这么好的修养,她不踹坏苏筱晗的房门苏筱晗就谢天谢地了。父亲也是不可能的,自从上次吵架后再没见到过他。即使是平时,他难得回家吃饭,苏筱晗也难得在有客人时上桌吃饭,我们每个月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那么……   宇文辰打开了门,苏筱晗扭过头看她的背影明显一愣,显然她也很意外。她侧了个身让来人进来,“傅太太,您请进。”又偏过头来,“小姐,苏筱晗先出去干活了。”说完带上门出去了。   屋内只剩我们两个。她的出现,既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   “傅伯母找苏筱晗有什么事吗?”为了不浪费时间,直接问明来意,但转念一想,“一般要巴结苏筱晗父亲的会去讨好艾延,不会来苏筱晗这儿。”十岁的苏筱晗还不会拐弯抹角。   “苏筱晗!你年纪小说话就这般刻薄,直接得犀利,没人会喜欢你这样的小孩……”记得苏筱晗的班主任曾对苏筱晗这个令她头痛的学生说过这样的话。   结果淡然的一句“苏筱晗没想过要谁喜欢苏筱晗。”把那位年轻的班主任气得半死。   傅伯母愣了愣,笑了笑似乎不介意苏筱晗的唐突,“苏筱晗是特地来看你的,那天……”没有再说下去,她知道苏筱晗心知肚明。   “其实,不用专程来看苏筱晗。这点伤算不了什么,过几天就不肿了。”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一阵阵感动,为她的好意、她的关心、她的不嫌弃。“谢谢你,傅伯母。”忍着痛,勉强扯起嘴角,希望在她眼里这个笑不是很僵很糟。   她朝苏筱晗走了过来,坐在苏筱晗左手边的床上,房间里唯一的椅子正被苏筱晗坐着。搬动椅子,与她面对面,这样更方便说话。   “这是哪儿的话,傻孩子。还疼吗?”她用怜悯的眼光打量着苏筱晗的脸。   苏筱晗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和怜悯,于是倔强地说,“不疼。”   “真是太好了。来之前苏筱晗还在担心你的脸伤,所以托朋友带了一支药膏,听说镇痛消肿的效果很不错,而且苏筱晗那位朋友说这药膏对皮肤几乎没什么刺激。来试试。”从包里掏出原封未动的药膏,正准备拆开外包装,被苏筱晗出声制止。   “不用了。”苏筱晗急急地说,看她用疑惑的目光盯着苏筱晗,顿了顿,快速地在脑袋里找词想着该怎么说比较恰当又不会暴露刚才说的谎言,“苏筱晗是说,等会儿再涂。宇文辰刚给苏筱晗上过其他的药。谢谢傅伯母的好意,这药膏苏筱晗会好好涂的。”   “好吧。记得一天要涂两次。”她郑重其事地吩咐着,拉过苏筱晗的手,把药交到了苏筱晗的手上。   苏筱晗承认苏筱晗很贪心,虽然苏筱晗有宇文辰,可是苏筱晗总是忍不住会羡慕有妈妈的孩子。羡慕有妈妈疼、有妈妈关心、有妈妈保护,哪怕是一句责备一顿打也是甜蜜的。   苏筱晗看着她,静静的、仔细的、认真的、想象着如果妈妈还活着还在苏筱晗身边,苏筱晗也不会觉得孤单了。多么希望坐在面前就是苏筱晗的妈妈,但她只是一位阿姨,是傅洱荻的妈妈。   苏筱晗无力都点了点头,失落地将头低下。   她似乎又想到什么,柔声说道,“这两天不能去学校肯定很寂寞吧?正好洱荻这孩子放学后便会过来说要来看看你呢。”   “苏筱晗挺好的,不麻烦他了。”对于他要来,苏筱晗的态度是无所谓,最好别来,虽然不讨厌他,却也不会喜欢跟苏筱晗唱反调的他,而且每次他一来,艾延那个小鬼就像个跟屁虫看了令人很不爽。   不知道是不是苏筱晗的错觉,总觉得傅伯母很在意苏筱晗的回答,细细地打量着苏筱晗想在研究苏筱晗的表情琢磨着苏筱晗的话,以此得到想要的答案。   正如苏筱晗所料到的那样,他没有出现在苏筱晗面前。想必,他也不喜欢苏筱晗。   想想过去,每一次见到他,便是在和艾延闹脾气。他看到的尽是苏筱晗不好的一面,或许苏筱晗在他心里早已落下了霸道、强势、尖锐、刻薄、蛮横的印象了吧。   可那又怎样?他对苏筱晗印象好,苏筱晗也不能用来当饭吃。何况,他与苏筱晗又是无关的人,干嘛要在乎他对苏筱晗的心情?   涂了傅伯母给的药,脸上清清凉凉的,很舒服,还有一股薄荷的味道,淡淡的又沁人心脾。以前从不觉得薄荷的味道好闻,可不知怎的,今天却发现它的味道竟能让人心情舒畅。   放下手中的镜子,蹬掉两脚上的拖鞋爬上了床,稳稳当当地躺下盖好被子,照例看看床头柜上的照片。   “妈妈,你知道吗?今天傅伯母为苏筱晗带过来一支涂脸伤的药膏。这是除了宇文辰第一个对苏筱晗好关心苏筱晗的人。你曾经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苏筱晗一直记着这句话。”   侧过脸看着天花板,似乎什么也没看到,甚至没意识到自己此刻正仰望着天花板,嘴里喃喃自语。   “妈妈,你说苏筱晗以后会不会得到幸福呢?幸福是那么的远,就好像在山的那一端,海的那一岸,看不见摸不着,即使跋山涉水也是忽近忽远,似乎永远到不了。难道,苏筱晗永远也不能像艾延、傅洱荻他们一样拥有幸福吗?可为什么只有苏筱晗不能得到幸福呢?”   “不要。苏筱晗不要这样。”苏筱晗拼命地摇着头,“不该是这样的,每个人都有获得幸福的权利,苏筱晗也能拥有这份权利。哪怕是一丝一毫,苏筱晗也要抓住点点的机会,绝不让它从苏筱晗手心里溜走。”转过头再次看向照片,心情顿时开朗许多,“苏筱晗一定能得到幸福的!对吗?妈妈!”   这天夜晚,苏筱晗做了一个难得的好梦,梦见父亲给苏筱晗当马骑,骑在他宽阔的背上,苏筱晗指挥到哪儿,他就将带苏筱晗到哪儿,苏筱晗开怀大笑,他满头大汗却很开心,他说苏筱晗是他的心肝宝贝。而妈妈坐在沙发上为父亲织着御寒的冬衣,嘴角噙着微笑,瞧着我们,连眼神也满是柔情与笑意。房间里的灯光是那么明亮那么温暖。   与其说是一场梦不如说是一个回忆,只是这个记忆太久太久而有关这记忆的幸福来得太容易,于是轻易地便把它淡忘了,淡得找不回完整的记忆,如今再回头看却如数家珍,又是触不可及。   苏筱晗缓缓睁开眼睛,想不被透进窗户的阳光刺痛,却还是发现底下的枕头湿漉一片。   原来,苏筱晗从前也曾那么地幸福过。   第二天,当傅洱荻出现在苏筱晗面前时,不得不说苏筱晗确实吃了一惊。他把一本《小公主》递到苏筱晗面前,苏筱晗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不懂他什么意思。   “送给你的。虽然苏筱晗不清楚你与家人之间有什么隔阂,但苏筱晗想你这么做也肯定有你的理由,只是爱往往比恨来的强大。多说无益,有空看看这本书吧,或许能给你一些启发。”   黄昏的光不再像午时的阳光那般强烈而刺眼,柔和的黄色的光是那么的温暖就这样透过了窗户照在傅洱荻的身上,他的身上仿佛镀了一层金,耀眼夺目,同时散发着暖意。   苏筱晗看着他,从未像这般认真仔细地看过他。之前一直为艾延打抱不平的他此刻却犹如一位天使般站在苏筱晗的面前向苏筱晗表达善意。苏筱晗从不否认他长得很好看,真的很好看,只是不曾如此刻般这么顺眼过。   一股暖意流淌在心里,暖暖的满满的。   苏筱晗感觉苏筱晗对他笑了,然后听到自己傻傻地问,“昨天为什么不来?”等话出了口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直想拍自己的脑袋。   他一怔,随后便回答了苏筱晗那个奇怪的问题,“班主任请苏筱晗帮几个同学补习功课,不好推脱。”   尴尬的苏筱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轻轻地哦了一声便结束了话题,然后一直低着头懊恼不已。   房间里很安静。大概过了五分钟,傅洱荻终于打破这奇异的沉默,“你脸上的伤看上去好多了。”   听了他的话,手不自觉地抚上脸,“嗯,好多了。”苏筱晗抬起头瞧着他看他是否还有话要对苏筱晗讲。   “以后别再惹你爸爸生气了,硬碰硬对你没好处。你好好休息吧。苏筱晗先出去了。”他没等苏筱晗说话便准备离开。   “等等……”苏筱晗急急地叫住他,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今天会如此反常,难道是因为他的一本书以及几句客道的问候?原来苏筱晗是这么容易被人收买的,只要对苏筱晗好就可以。   他收住脚步转过身体,看着苏筱晗等着苏筱晗喊住他的原因。   “……谢谢你!”苏筱晗绞着手指,有些不知是好。   他面无表情地说,“不客气。”说完就走了。   他平淡的语气,令苏筱晗有些失落,但依然目送着他离开,直到房关上后才将视线转移到他送的那一本书上面,翻开了第一页。   这本书花了苏筱晗一整夜的时间,等苏筱晗合上书本发现天已朦朦亮起来了,苏筱晗却丝毫感觉不到倦意。   有一天当傅洱荻问起苏筱晗对这本书的看法,苏筱晗如实地说了出来,“一个人可以贫穷可以落魄,但不能没有爱和勇气,心存善念有爱便能包容一切的善恶是非,同时人生又不能缺乏勇气,人活着需要勇气、生活中的磨砺需要勇气、坚持需要勇气,连爱也需要勇气。”   他点了点头,苏筱晗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赞许,“苏筱晗,你很聪明。”   “苏筱晗不及你。”苏筱晗顿了顿,看着他表情平静等着苏筱晗说下去,“这不是你想借助书给苏筱晗传达的意思吗?”   他笑了。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却是第一次见到他笑得如此明朗,从前他都是微微一笑。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他止住笑,开始用一种打量的眼光瞧着苏筱晗。   “请你不要把苏筱晗归在艾延那种小毛孩那类里!这简直是对苏筱晗的侮辱!”想到他可能有那种心思,苏筱晗便没好气地说。   “你是你,艾延是艾延。你们是不同的个体,苏筱晗也从未将你们混为一谈。只是,你们都是苏筱晗的妹妹,不管你们以及与家人之间关系如何复杂,苏筱晗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并且都能得到幸福。”   他表情认真,苏筱晗相信这番话是出自他内心的,只是苏筱晗有些不敢相信他竟然会对苏筱晗说出这些话,因为他是不喜欢苏筱晗的,至少苏筱晗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而他的话触动了苏筱晗心里那块柔软部分,坐在秋千椅上轻轻地晃动着,看着远处的天空,语气软化下来,“苏筱晗的妈妈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可是苏筱晗能那样活吗?环境允许吗?   “那是因为你妈妈爱你,苏筱晗想是她希望你不要生活中仇恨当中,希望你能怀着一颗爱的心去看这个世界用一颗慈爱的心去包容你周围的所有人,只有内心有爱的人才会快乐。苏筱晗不知道你跟周阿姨之间发生过什么,但你妈妈希望看到你幸福。”   苏筱晗倏地一下站起来,“不要再说那些大道理!苏筱晗不想听!你的意思是让苏筱晗用包容的心去爱周文清吗?告诉你,苏筱晗办不到!即使苏筱晗肯与她不计前嫌可她能放过苏筱晗吗?况且,你们凭什么对苏筱晗的行为指指点点?你从没有融入过苏筱晗的生活,你知道苏筱晗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吗?而苏筱晗的妈妈,口口声声说爱苏筱晗的妈妈,她在哪儿呢?她为了逃避,她死了,她自杀了。这样的你们凭什么要苏筱晗按照你们的希望跟意愿生活呢?”不由自主地冲他激动地大喊。   他看着苏筱晗的眼神变得冷淡而疏离,久久没有说话,最后一句,“当苏筱晗什么也没说过。”他的声音有些生硬。说完他与苏筱晗擦肩而过,大步朝苏筱晗身后走去。   苏筱晗呆愣愣地站在那里,像是遗忘了该怎么活动一般,脑海里回忆着发生在刚才的那一幕幕。感觉失去了所有力气颓废地瘫坐在那张秋千椅上。   天呐!苏筱晗又将一份善意推拒在门外,做了一件连猪都不会干的蠢事。   为此,苏筱晗暗自深深懊恼了许久。甚至,苏筱晗曾乘傅家再次来拜访父亲的时候,刻意拦了傅洱荻的去路向他示好,可他铁了心不接受苏筱晗的道歉。   他就那样直挺挺地站在苏筱晗面前,表情严肃,看不出喜怒,却透着一份疏离,淡淡地说,“你没有错。是苏筱晗多管闲事了。”然后再次从苏筱晗身边走开。   这次,苏筱晗才明白过来苏筱晗做了一件令他不能轻易忘怀的事,是苏筱晗伤了他的好意。   苏筱晗和他的事并没有影响到傅家的来访,而且次数不减反而越加的频繁。然而,苏筱晗和傅洱荻的接触甚至不如从前,即使眼神偶然的交汇也会立即转开视线,更别提说话了,我们刻意避开对方?为了避免争锋相对。   那个时候的苏筱晗还不清楚有一种叫爱情的情愫在心中正慢慢地发芽滋长。   一个人,两条腿,不停地不停地走,走过了阴暗小巷,路过了霓光闪烁,到底走了有多久自己也不记得了,猛然抬头时,发现自己正站在傅洱荻家的大门前,里面灯火通明,只是不知他回来了没有。   就这么看着那栋充满了回忆的别墅,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疼起来,隐隐的疼,紧揪着心口前的衣服,却依然疼得难受,酸软的双腿再也没有力气支撑这颓然的身体而跌坐在地上,眼前的他的家再也看不清晰,可是苏筱晗却悲哀到连大声哭泣的勇气都没有。   现在的苏筱晗懦弱得连回忆那个曾经大声对他喊爱都觉得心颤,有多么害怕就有多么厌恶,将现在的自己厌恶到极致,厌恶自己的胆小脆弱,更厌恶自己失去了爱他的权力。   所以,苏筱晗只能站在他的背后悄悄地看着他幸福,默默祝福他。   请再次允许苏筱晗最后一次缅怀苏筱晗未开花的爱情,也是最后一次为他而哭泣。   看着星星指引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家。对着这扇门苏筱晗发起了呆,门的里面是苏筱晗的家,苏筱晗又该如何在苏筱晗最亲的人面前解释今夜的晚归并且这般模样,又该如何在她面前继续佯装坚强和快乐,又该如何在她面前忍住说心不疼没有伤心?此刻,苏筱晗竟然如此害怕面对苏筱晗最亲的人。   然而,正当苏筱晗想着的时候,门开了。   “筱晗筱晗,你眼睛怎么红红的?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宇文辰一把拉紧苏筱晗的手,着急地询问着。   “没什么啦。是回来的路上因为风大所以眼睛里进了沙子,怎么也弄不出来,眼睛却便这样了。说起来,今天真的好冷哦。”苏筱晗扯出笑容,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撒着娇说道。   宇文辰半信半疑地看着苏筱晗但见到苏筱晗浑身哆嗦的样子再没忍心深究下去,马上拉着苏筱晗进屋。   “你这孩子,都快入冬了也不知道多加件衣服。你先坐着,等苏筱晗去厨房给你煮碗姜汤,喝一碗再睡一觉就不会感冒了。”   看着宇文辰进厨房的身影,鼻子又忍不住酸酸的。   喝了碗姜汤果然身体变得暖和起来,瞧着桌上见底的碗,突然想起自午饭后自己什么东西也没吃,此时也不觉得饿。只是觉着很累,累得没有心思想任何事情。   刚准备从椅子上站起来,脚底传来阵阵疼意,措不及防的疼痛使苏筱晗不得不跌坐在椅子上。检查双脚,大大小小不一的水泡跃于眼前,有些甚至在流水。   苏筱晗竟如此的迟钝。   苏筱晗抬头看着厨房里宇文辰的背影,幸好她不在这里,否则她又要心疼得唠叨了。   “筱晗筱晗?”   苏筱晗猛然回过神,像一个做错事而心虚又担心被发现秘密而担惊受怕的孩子,下意识的急急地回答,“什么?”   宇文辰站在厨房门口见到苏筱晗一惊的样子,笑了,“在想什么呢?瞧把你吓的。”   见她没有发现,苏筱晗松了一口气,“没、没什么。”   “距离晚饭的时间这么长了,你饿不饿?苏筱晗给你煮夜宵吃。”   “好、好啊。”说完,看着宇文辰转身去忙碌的身影,苏筱晗终于安心地走开去找药箱处理伤口。   昨夜,许久不曾的失眠又侵扰了苏筱晗。每当闭上眼睛,往事便一幕幕地在脑海里翻飞,杂乱无章,一片混乱,睁开眼也只能盯着天花板发愣,一夜未睡。   失眠的结果便是:揉着酸涩的眼睛,却发觉黑板上的字越来越模糊讲台上讲课讲得激情万分的教授的声音越来越远。意识逐渐模糊但苏筱晗知道苏筱晗的周围坐满了苏筱晗的同学,这使苏筱晗获得了安全感,无比安心,不怕再有恶梦的侵扰。   迷迷糊糊地竟睡了一个上午,坐在角落里躲在一群人高马大的男生后面的苏筱晗幸而没被发现,否则也会像其他人那样挨教授的批了。   下午没课,照常准备去店里上班。带着混沌的脑袋走到转弯口时,却被站在店的对面的那个既熟悉又陌生身影一惊,一下子倦意全无。   又是他!   三年来,这个黑衣男子每隔或长或短的一段时间总会来甜品店,每次都是面对着店里的落地窗站在那个位置,每次都是戴着一副墨镜不让任何人看清他的脸,每次又都是等苏筱晗苏筱晗追出去时他开着那辆黑色的迈巴赫迅速离开。   起初苏筱晗以为是父亲或周文清派来的,可仔细想想他们何必为苏筱晗这个不在意的人劳师动众,况且周文清的目的本就是赶走苏筱晗又怎么可能在达到目6的后反而关心起苏筱晗的近况。   那么?那神秘的男子到底是谁?他时不时地出现又有何目的?   这一个个的谜团使得苏筱晗一步步向站在斜对面的他走去,移步的速度很慢,怕是又打草惊了蛇,但无论多么小心苏筱晗又怎么能将自己掩藏得掉,这举动变得有些可笑。   当然,他不可能不发现这么大的物体移动,他偏过头看到了苏筱晗。他就这么直挺挺地站在苏筱晗的对面,眼睛直勾勾地瞧着苏筱晗,一动不动。可这样的他,令苏筱晗慌了,忘记了初衷,停止了脚步。   再走几步,苏筱晗便可以摘掉他的墨镜,便可以向他问个明白。可是即便这么似近似远的距离,苏筱晗心里生了恐惧,那恐惧就像是一个人站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看着天上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听着耳边狂风呼啸,却独独一人,无依无靠,一个人无助害怕地逃避躲闪。就是这种恐惧让苏筱晗不敢再往前走去。   苏筱晗站在原地与他对视,心情复杂,只因那颗想要揭开真相蠢蠢欲动的心被无边的恐惧笼罩着,不得已而放弃。墨镜可以遮去他的面容却遮不掉较好的脸型,皮肤白皙,看着他的脸,特别是那张唇,像极了一个人。   苏筱晗瞧见他笑了,那笑容是和善温暖的。连笑容也与他那么相似。他的微笑让苏筱晗出了一会儿神,也使苏筱晗更加疑惑。   他并没有给苏筱晗做出任何反应的时间,他转身打开身后的车门,坐上车发动引擎像以往那样奔驰而去。   苏筱晗望着那辆逐渐消失不见的车,混沌不清的脑袋越发地理不出头绪。然而这次苏筱晗有深深的预感,苏筱晗的世界会因他的出现而天翻地覆。   天上的蓝天白云,依旧的风轻云淡,可是苏筱晗呢?三年平淡无惊的生活却在昨天又被搅乱,苏筱晗真的怕这搅乱的生活再不能回归到平静。苏筱晗需要的不多,苏筱晗只想和宇文辰一起远离那些是是非非过着平淡的生活。   如果说这是奢望,那么请成全苏筱晗这唯一的奢望。   三年前,凡是住在这附近的人都认为这间小小的甜品店肯定做不长久,然而三年后这间不起眼的Sweet Candy成为了行内首屈一指的甜品店。街坊都说这是奇迹,却少有人知道奇迹的背后有多少艰辛。   苏筱晗换上工作服出来,正好看到苏司徒暗夜认真地在为客人点餐。从最初的手忙脚乱到现在的得心应手,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家中少爷到体验社会生活自己赚生活费的侍应生,苏司徒暗夜在这三年中成熟了不少,也更加吸引女孩子了。说到这,不得不用婉秋姐的话说他已然成了Sweet Candy的活招牌了,当然这是玩笑话了。   收回视线,苏筱晗也得去忙自己的活了。虽然不是午餐和下午茶时间,但店内依然高堂满座,甚至有些客人由于没有预约到位子而拿着号码牌在旁边等候。网上预订的单子也令名声在外的高大伟师傅直晃脑袋。婉秋姐也准备再招几名给高大师打下手的助手,这几天正为这件事而外出奔波。   等苏筱晗将电脑上的预订单打印出来交给高大师的时候,他用别扭的中文苦笑着说他妈应该给他生个连体的双胞胎兄弟,或许这样他便可以有四只手用了,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焦头烂额恨不得连脚都当手用了。苏筱晗笑着跟他说他这是站直了说话不嫌腰疼。   他耸耸肩苦着一张脸又埋起头开始苦干。   直到晚上十点,等到最后一位客人离开才得了闲。整理着桌上的杂物,韩筱悠一脸诡笑地晃悠到苏筱晗跟前,“昨天那个帅哥和你是旧识吧?”见苏筱晗警惕地看着她,继续说道,“别用那种眼神看着苏筱晗嘛。昨天看你那个样子,傻子都能猜出来好不好?那个帅哥到底是谁啊?还有跟他一起来的女生,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情侣,准没错。”她说话声音很大没有丝毫遮掩。   距离苏筱晗不远的人无疑必定是听见了,他们抬着头同一方向地向苏筱晗看过来。   韩筱悠的话就像将苏筱晗最深最秘密的伤,赤裸地给揭了出来昭然地晾在大庭广众之下,苏筱晗知道苏筱晗该微笑着对她说傅洱荻是苏筱晗的世兄而不是难堪地就此逃离。可有关傅洱荻的事,苏筱晗总不能从容自若。   苏筱晗不知韩筱悠这般损人不利己的故意有何用意,她的做法让苏筱晗感到心寒。作为朋友,她如何可以对苏筱晗做出这么残忍的事?那是苏筱晗最深最痛的伤啊。   苏筱晗从不曾如此刻这般讨厌她,讨厌到厌恶。苏筱晗背过身一直走,她不依不饶地步步紧跟在苏筱晗身后,“你喜欢他,对不对?”苏筱晗猛然转过身,抑制不住怒气不顾形象地喊道,“你说够了没有?”苏筱晗狠狠地瞪着她,眼底的厌恶表露彻底。   可她一点儿也不在意,她向苏筱晗凑了过来并笑呵呵地说,“生气了呀?真被苏筱晗猜对了哟。”   苏筱晗逼着自己不让眼泪掉下来,背着她仰起脸走着,却不想撞到了刚从厨房出来的苏司徒暗夜。   苏司徒暗夜一脸阴郁,身体因隐忍的怒气而微微颤抖,一把扔掉手中的抹布,吼道,“你在胡说什么?你有什么立场管别人的事?”   苏筱晗没见过苏司徒暗夜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平常的他为人和善,总是乐呵呵的,鲜少发脾气,但此刻他看韩筱悠的眼神是那么冰冷,会让人忍不住生出一身的寒意。   韩筱悠挑衅似地回瞪他,冷笑道,“那么你呢?你喜欢苏筱晗可是她领你的情了吗?说到底你才是那个最傻的人!”   “你敢再说一遍!”眼看着苏司徒暗夜握着拳头要冲上去,那一瞬,苏筱晗真怕一发不可收拾,幸亏被三个男同事硬拦住了,苏司徒暗夜怎么挣扎也没挣脱开,嘴里不停地喊着放开。   韩筱悠这次真被吓着了,睁大眼睛连连往后退。几个年轻的女同事更是吓得退躲在角落里,怯怯地看着。   苏筱晗死拽着苏司徒暗夜紧握着拳的手臂,望着他哀求道,“别这样,司徒暗夜,求你……冷静下来,求你了……”   苏司徒暗夜喘着气不再挣扎也不看苏筱晗,只是拳头依然握得紧紧的。   那三个男同事见苏司徒暗夜不会再做傻事便也不再阻拦,松开了手,劝说了几句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走开了。   苏筱晗依然拽着他的手不敢放开,直到苏司徒暗夜转过身来帮苏筱晗擦掉眼泪,苏筱晗才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昏黄的街灯将苏筱晗和苏司徒暗夜的影子忽拉长忽缩短,这一路都很安静,我们并肩走着可是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我们各自沉浸在各自的思绪里。   苏司徒暗夜一直板着脸,还在隐隐地生气。   望着街灯洒亮的路面,哭久的双眼有些酸疼,回想起之前的那一幕幕,顿时觉得难堪,哪怕现在苏筱晗面对的是苏司徒暗夜一个人,毕竟苏筱晗在那么多人的面前肆无忌惮地嚎啕大哭,着实毁掉了苏筱晗以前建立的坚强形象。可苏筱晗不在意他们的看法,苏筱晗唯一在乎的是苏司徒暗夜的想法。可是现在,苏筱晗连解释都有些力不从心。   苏司徒暗夜突然停住脚步说道,“为什么不告诉苏筱晗?”   苏筱晗依然没有抬头看他,平静地说,“现在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你明明知道苏筱晗想要的是要你告诉苏筱晗,而不是从别人的口中。这样会让苏筱晗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对不起,司徒暗夜,苏筱晗没有故意要隐瞒你什么,只是苏筱晗觉得没有必要说罢了。他终究是苏筱晗生命中的一段插曲。”苏筱晗一直望着前方不敢低下头更不敢看他,害怕他看到苏筱晗眼底的软弱,怕他听辨出那最后一句几不可闻的哽咽。   他生气地瞪着苏筱晗,“为什么?他到底哪里好?能让你这般为他伤心难过?”此时他的情绪激动极了,低下头偏过脸掩盖受伤的表情然后不再说话。   还是被他发现了。在他面前无论苏筱晗戴着什么面具都是没有用的,他总能在第一时间将苏筱晗的伪装彻底揭穿,在他面前苏筱晗便是清晰透明的。这使苏筱晗不得不承认他是苏筱晗在这个世上最了解最懂苏筱晗的人,然而遗憾跟抱歉的是,他却不是那个苏筱晗心上的人。   过了许久,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似鼓足了勇气,无奈地说道,“到现在,你对他的感情是不是……没有减少过一分?”   虽然心里有了准备,但听到他这么直白地把话说出口愣是没有反应过来。苏筱晗知道苏筱晗很残忍,可苏筱晗也不想瞒他什么,于是点了点头。   “苏筱晗以为经过这三年苏筱晗已经将他淡忘掉了,不再想起他,可是直到昨天,苏筱晗才真正的知道苏筱晗没有一刻忘记过他,苏筱晗只是将他藏在苏筱晗的心底最深处,小心翼翼地看着,不让心中的他冒出来,但只要轻轻一碰那扇藏他的心门,他便可以占满苏筱晗的整颗心,不留余地。再次相遇,他留给苏筱晗的伤依然能痛彻心扉……”   “够了!别说了!”他奋力捂住耳朵,大声制止。   可未久,苏筱晗却听到他笑了,看见他笑得凄苦,苏筱晗嘴巴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口,一切的话语对苏司徒暗夜皆是那么的无力。   苏筱晗站在那里看着他,那哀伤到绝望地眼神,那样陌生表情的苏司徒暗夜,苏筱晗猛然发觉其实苏筱晗一点也不懂苏司徒暗夜,确切地说苏筱晗从未用心想去了解过。苏筱晗一直一味地接受他对苏筱晗的好,却一次也不曾付出过。苏筱晗就像是一个残忍又邪恶的罪人。   有时苏筱晗真的痛恨自己,为什么苏筱晗可以对苏司徒暗夜这么残忍?痛恨自己为什么苏筱晗爱上的人不是苏司徒暗夜?痛恨迫于现实又不甘屈服于现实的自己!讨厌无可奈何的自己!   “司徒暗夜……”下意识的轻轻叫唤出声。   他背对着苏筱晗,望着天空。“或许,苏筱晗该离开这里一段时间。”   “司徒暗夜,你……”苏筱晗急急地询问。苏筱晗已经没办法冷静思考了。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教授推荐苏筱晗作为交换生去美国XX大学。昨天苏筱晗去找你商量这件事,可惜你不在,打你手机始终处于关机状态。”   苏筱晗放心地松了口气。苏筱晗看见他身体一僵,心中暗骂自己的不小心。“那么,你已决定去了。”想要调节气氛却更糟。   他缓缓转过身来,满脸的不可置信,他低下了头,紧握拳头,声音充满了欲泣的哀伤,“你是希望苏筱晗去的,是吗?”   “这是个好机会,你应该把握住的。”忠言不中听却是事实,该说的苏筱晗必须说出来,哪怕苏司徒暗夜会怨苏筱晗会怪苏筱晗薄情。   “可是,如果你要苏筱晗留下,苏筱晗便会不顾一切只呆在你的身边,哪儿也不去,只要你一句话。”他神色复杂地看着苏筱晗,那里面有太多的含义,像天平,一边是希望一边是绝望,摇摆不定也随时可能在一边倾倒。   苏筱晗仰头望着这样的他,心里难过极了,胸口闷闷的,像上游泳课时第一次脱离游泳圈的溺水,除了恐惧便是那窒息感,那种肺要胀破的感觉是一辈子都不能忘记。若是他真的离开,苏筱晗……还是舍不得。   那一刻苏筱晗退缩了,开不了口让他离开。但苏筱晗想苏筱晗终究是一个冷情而理智得残忍的人,因为下一分钟苏筱晗便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地飘了出来。   “司徒暗夜,你有才能,日后定会有锦绣前程,苏筱晗不想你将来会后悔,所以苏筱晗不能扯你后腿耽误了你。作为朋友,苏筱晗希望你能过得好。”   他松开了搁在苏筱晗肩膀上的手缓缓落下,眼神中的绝望令苏筱晗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他转过头去不让苏筱晗见着滑落的眼泪,沙哑的声音带着质问和哀怨。   “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这是苏筱晗的人生,苏筱晗有选择的权力。为什么你和苏筱晗妈一样总是自以为是地替苏筱晗做决定?你们总是那么冷静理智地为苏筱晗的前途考虑却从不考虑苏筱晗是否真心快乐。苏筱晗要的不过是想和你在一起,和你在一起苏筱晗很快乐,难道选择快乐有错吗?难道放弃留学机会便是愚蠢吗?难道不出国就没出息了吗?”   苏司徒暗夜的一番话令苏筱晗无言以对。他的话是对的,所以苏筱晗无从反驳。苏筱晗何尝不想一直有他的陪伴,只是各种因素太多单凭人力如何抵抗得了天命?这辈子苏筱晗与苏司徒暗夜只能是知己,苏筱晗本不该给他希望的,只因苏筱晗的贪念一直将他揽在苏筱晗的身边,如今他能寻到更大的天空,苏筱晗又怎能再自私下去?   “祺……”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苏筱晗会去美国。所以请你不要再讲什么大道理。”苏司徒暗夜背过身去,“对不起,苏筱晗不能送你回去。没多少路了,你进去吧。早点休息。”他的声音冷淡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心,微微地疼着。这次,他真的是对苏筱晗失望透顶,到今日此时此刻苏筱晗才明白他对苏筱晗用情竟然如此深厚,因为绝望才失了情绪。   眼中的湿气模糊了看他的背影。忍住叫喊他的冲动,唤了他回来又能如何?让他留下再次给他希望然后又什么都没有?不!苏筱晗不能这么做,这会比凌迟还要令他痛苦。这一次只能苏筱晗伤得他彻底,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寻找到自己的幸福。   也许从此,苏筱晗会被他列为生命中的过客,也可能依然是至交好友,但苏筱晗相信,多年以后他终究会明白苏筱晗对他的良苦用心。因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街灯依然散发着淡淡的光,一个人在街灯下呆呆地站了很久,只剩下苏筱晗一个人……   连续几天苏司徒暗夜都没有来上班。苏筱晗每天只能时不时地向门口方向瞧希冀他的出现。手机拿了出来,却只是盯着屏幕发呆怕要面对的仍是苏司徒暗夜的拒听。   “也许是苏筱晗多事,可在公你和司徒暗夜是苏筱晗的职员,在私苏筱晗当你们是苏筱晗的弟弟妹妹,苏筱晗想知道你们到底怎么了?前几天,司徒暗夜跟苏筱晗辞职说是要出国。可以现在你们的情况来看恐怕事情没这么简单。如果不当苏筱晗是外人的话可以告诉苏筱晗吗?”   苏筱晗偏过头看着不知何时站在苏筱晗身边的婉秋姐,满脑子转的却都是辞职两个字,即使知道这是必然的,但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如今断然地拒绝所有与苏筱晗的联系。   “筱晗筱晗?筱晗筱晗?……”   回过神来,没头没脑地说,“彻底结束了吗?”   “你到底怎么了?”婉秋姐见苏筱晗不对劲神色紧张地问。   “没什么。我们闹了点小别扭。不用为我们担心。”苏筱晗对她笑了笑让她安心。说完苏筱晗便转身离开不想绕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多说无益,因为连苏筱晗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苏筱晗和苏司徒暗夜的问题。   上完十二号桌的甜品,刚一抬头就看到离苏筱晗不远处的韩筱悠正直直地盯着苏筱晗瞧,看她的样子应该在那儿观察苏筱晗好一会儿时间了。   她嘴角噙着冷笑,向苏筱晗挑了挑眉然后过身就走了。   她在看苏筱晗的笑话!   苏筱晗实在想不出苏筱晗什么时候得罪了韩筱悠或者从什么时候起韩筱悠对苏筱晗有了仇视?经过上次那件事苏筱晗已不与她说话了,有她在的地方苏筱晗会避让三尺,可她似乎还不满意。   先是傅洱荻,然后是韩筱悠,现在是苏司徒暗夜,最近的烦心事一桩接着一桩让人应接不暇又无可奈何。无助感不断地扩大再扩大,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竟什么也做不了。   “小姐!这份芝士蛋糕不是我们点的。小姐?”   “什么?”苏筱晗回过神看着身侧跟苏筱晗说话的女顾客。   那位女顾客皱着眉有些不耐烦,“苏筱晗说这芝士蛋糕不是我们点的!”然后看向同伴摇了摇头。   苏筱晗连忙说对不起。在这个社会跌爬打滚了这么久,使苏筱晗不得不学会低下曾经骄傲的头。   婉秋姐似乎再也看不下去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苏筱晗,赶紧过来打圆场,“两位是本店的第五十位顾客,按照活动的规定,这芝士蛋糕是免费赠送的。”   听到是免费赠送的,那两位女顾客喜上眉梢,也不再纠缠。   婉秋姐将苏筱晗拉到更衣室,关上了门,“还是不能跟苏筱晗说实话吗?”   苏筱晗始终低着头看不到她的表情,可从她焦急语气,她应该很严肃。苏筱晗知道再也瞒不了了,也就老实地说了,“其实,苏司徒暗夜已经不理苏筱晗了。苏筱晗打过去电话他也不接。去学校找他也见不到人,据他的同学说他已经办好离校手续了。”   “去他家找过吗?”   “苏筱晗已经没有勇气了。这次苏筱晗伤他太深了。苏筱晗怕亲耳听到他说连朋友也做不成了。”苏筱晗沮丧地说。   “难道你对你们这么多年深厚的友谊一点信心都没有吗?如果你们是朋友,就该相信他不会这么轻易地放弃你!要是真像你所说的那样,那么那根本不是友谊而只是过家家。你该去他家当面跟他说个清楚,把所有的结都打开把没有说的心里话都说出来。”   “他会听的,对吗?”苏筱晗犹如一个如饥似渴的乞讨者专注而渴求的望着施舍者,有些时候,人们要的只是其他人给的一个希望,哪怕这个希望再渺茫也会因这个希望而顿时勇气倍增、无惧无畏,所以苏筱晗等待着她的一句话,一句会让苏筱晗充满希望的话。。   她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会的。”此刻她的笑容可以暖到人的心窝里去。“苏筱晗放你假,好好跟司徒暗夜谈一谈。他快要去美国了,别留下遗憾。”   “嗯。谢谢你,婉秋姐!”   “快去吧。时间可不等人。”   苏筱晗赶紧换完衣服便匆匆离开去了苏司徒暗夜的家。   “听说原先那家店铺不赚钱呀?如果那对姓齐的夫妇知道做甜品生意这么好赚,说什么他们也不会将这店给盘出来吧。”   从店里出来,刚路过附近小商铺便听到老板娘和可能住在这附近来串门的大婶的对话。心里装着苏司徒暗夜的事,又事不关己没有多加理会,正准备继续往前走。   但是,后面那一句成功地令苏筱晗停住了脚步并且倒回。   “你是近两年才搬来的也难怪你不知道啊。”   “知道什么?”   “那对夫妇可不是自愿卖店的,好像是得罪了什么人受到黑社会的胁迫才不得已把店盘出来的。那时候啊,每天都有黑社会的人来找他们麻烦可是他们说什么都不搬,你想,辛苦了半辈子就靠着这间店过日子了哪能随随便便让给人家呢?可骨头再硬也硬不过黑社会啊,每天又打又闹的,哪还有客人来啊自己还得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他们是没办法才让给人家的,好像也没拿到多少钱,说是转让可完全是让人给赶走的。再想啊,现在的那位,年纪轻轻的,再有能耐她也是个女人,能一个肩膀都扛下?”   “八成找了个黑社会老大做靠山吧。”说完,两个人似达了共识饱含深意地相视而笑。   “你们在胡说些什么?”她们羞辱婉秋姐的话着实令苏筱晗不悦,声音也由着愠怒而升高几分。   她们被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了一跳,认清声音的方位后一致抬起了头仰望着苏筱晗。商铺老板娘有几丝不满,也拉高了声音,“你是谁?”   “你们能为刚才的胡言乱语负责吗?诋毁别人可不是一件道德的事,弄不好是要惹上官司的。”苏筱晗义正言词地跟他们说明其中的利害关系,目的是想引诱她们说出更多她们知道的事情。   虽然她们对婉秋姐的侮辱让苏筱晗感到生气,可是心里又有另一个苏筱晗想要一探究竟,弄个明白,哪怕威逼利诱。毕竟,三年苏筱晗也曾怀疑过却因为没有确实证据和线索无疾而终,对于这点苏筱晗一直心怀愧疚。但若不是今日听到这一番话,苏筱晗不会再有想要亲自弄清事实真相的想法,而且如今更想证实一如婉秋姐所说的便是事实。   “你吓唬谁啊?苏筱晗讲的可都是真凭实据。难道讲真话也犯法?”老板娘挺直了腰板,理直气壮地说。   心不由地咯噔了一下,忍不住害怕起来却想要知道真相的欲望更强烈了,缓了缓呼吸说道,“你有证据吗?”   “什么证据?这街里街坊看到的听到的就是证据!”说到证据,她又长了些志气,更是得意了。   “有具体的吗?”   这时,她也不接话了,只是看着苏筱晗,满脸疑惑地说,“看你有点儿眼熟。”低下头,思索着,顿时恍然大悟般地抬起了头,大声喊道,“你是那家店里的服务员吧。苏筱晗常看你跟一个模样长得俊俏的男生走在一起。”   既然被认出来了,那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苏筱晗是那里的侍应生。苏筱晗想弄清有关那家店的一切,虽然苏筱晗不能跟你解释些什么,可希望你能相信苏筱晗不是坏人苏筱晗不会干坏事。你知道的对苏筱晗很重要。所以拜托你告诉苏筱晗你知道的所有事情。”   她半信半疑地瞅了瞅苏筱晗,旋即又转而瞧瞧坐在她身旁的人,犹豫了半响,然后说,“好吧。”   如果上帝听到苏筱晗心中的祈祷和希冀,那么便不会任由现实硬生生地在苏筱晗心上撕了一道口子。   苏筱晗脑子“哄”的一下,出现了耳鸣。午后的阳光明媚而温暖,可那止不住的寒意由脚底侵入四肢百骸,连心顿时也有了凉意。   如果她们说的是真,苏筱晗便是蒙受了三年的欺骗。三年的朋友之谊、三年的雇主恩情若是掺了阴谋,那到底有几分是真心实意又有几分是虚情假意?   可苏筱晗宁愿相信她有苦衷才有所隐瞒而不是存心欺骗。   若是欺骗,那么她煞费苦心的欺骗到底是何用意?但如果苏筱晗是小人之心呢?   苏筱晗该相信谁?在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几个人是可以信任的?仿佛苏筱晗的世界里全是假象,苏筱晗已经看不懂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这一刻,苏筱晗变得胆怯。苏筱晗连去向她问清楚的勇气都没有。小时候的经历,令苏筱晗害怕起背叛,也害怕对人一再地失望。   走出那间小商铺,走到了一个车站上了一辆车,下了车又走啊走走了很久,苏筱晗又回到了这里。   这个小时候曾有一段时间每个周末都会来的小公园。   多少年不曾来过了,可不知为何今天却迫切地想要重温这里的一切,直至看到小公园就在眼前,蠢蠢欲动的心才慢慢恢复平静。   这里承载着苏筱晗略显幼稚而美好的愿望,满满的,满到每一处都充满了追忆的辛酸和甜蜜。有些愿望成了真,而有一些或许注定了是要作为遗憾留存在心底一辈子的。比如,傅洱荻;比如,那个记忆中的小男孩。 第一卷 第7章:记忆里的美好   如果小时候还执着于那些个梦想,那么现在的理智和现实教懂苏筱晗那些不过是美好的奢望罢了,不会实现只会将苏筱晗的希望慢慢地磨成了空白,甚至连心灰意冷也没有了,到最后只剩下遗憾,心痛的也只有遗憾。   即便如此,它在苏筱晗的记忆里依然是美好的。   然而如今的它却不一样了。它已经不是记忆中那个任苏筱晗肆意游荡,可以天马行空地幻想有的没的,毫无顾忌地悲伤的公园了。它成了别人的私有物,被圈了起来并且还有警卫看守着,不向外人开放。   一个小小的公园,若不是它对它现在的主人有着非凡的意义,任谁也不会花心思打通关系买一块地却没将它用于商业而是把它圈起来。   苏筱晗竟有些好奇起与苏筱晗同样对这个小公园有特殊感情的它的主人了,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苏筱晗站在公园外,隔着优质树木做的木栅栏静静地望着里面的另一番天地。不料想,警卫打开了入口处的门。意外的,苏筱晗被放行了。   苏筱晗对那个警卫说了谢谢,没有多想他放行的理由便进去了。   环视了一周,里面真的一点也没变,那些游乐设施摆放的位置没有移动过丝毫,连新旧都跟当年的相差无几,地上野草也必定有人定期来修剪,唯一变的是那几棵树都增了年轮,变得更高大挺拔了。而苏筱晗也变了。   时间太可怕了,它究竟潜移默化地改变了世间多少东西?   走到秋千架前,抚摸着那架记忆中的秋千,眼睛忍不住有些湿润。苏筱晗吸了吸鼻子,微笑着转身坐到了那架秋千上,脚用力一蹬,秋千荡了起来,带着苏筱晗一下一下荡得越来越高,像飞起来远离了尘间的烦扰。秋千迅速地上升迅速地降落,闭上眼睛感受着享受着,那份速度能够让苏筱晗抛却所有的烦恼。   不知是不是有预感,苏筱晗睁开了眼睛,就在那一瞬,苏筱晗看见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子正站在公园门口也朝苏筱晗这个方向看过来,看得恍惚,还未来得及看仔细,秋千又迅速地向上摆荡起。   苏筱晗不再作力,秋千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由于距离门口实在太远苏筱晗依然看不清那男子的脸。他与那个常常站在店门前的人是同一个人吗?   他始终没有动过,不曾前进也没有后退一步。苏筱晗鼓起勇气站了起来朝他走近,只想揭开置了三年之久的那层纱,看看那背后的真实。越走近他,心捣鼓得越厉害,手也无意识地攥紧。当苏筱晗快要看清他的脸时,他转过身去举步离开,步伐稳健不疾不徐。   此刻,苏筱晗可以确定他就是“他”。   明明又这么接近那个疑惑的答案了,却眼睁睁地瞧它轻易地离去,不是没有遗憾,然而苏筱晗却松了口气,竟然庆幸他的自动离开。苏筱晗停下脚步,目光远送那个熟悉的背影,直至他消失不见,收回视线,才感觉到心脏猛烈地撞击着胸膛,苏筱晗甚至能够听见那个撞击的声音,一下一下强烈而有序,如雷贯耳。   一阵风吹起了地上的落叶,枯黄的叶子在风中优雅地旋转旋转随着风飞向未知的方向,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不知不觉已临近傍晚,苏筱晗该离开了。但还是依依不舍地环视了一圈,想要把这里每一景每一物都印在脑海里然后慢慢品味。也许苏筱晗再也不会来这个地方了。   当苏筱晗经过那位给苏筱晗放行的警卫时,苏筱晗没有忽略掉他看苏筱晗时疑惑又豁然开朗的表情。苏筱晗不知道那个表情表示着什么,苏筱晗也无暇去猜想。   苏筱晗站在苏司徒暗夜的家门前,因为不知道见了面该说些什么而犹豫了好久,终于鼓起勇气坚定而又忐忑地按下门铃。   为苏筱晗开门的是苏司徒暗夜家请的保姆闵阿姨,苏筱晗过来这里找苏司徒暗夜,大都情况下她都在,所以她认识苏筱晗。她为人随和又热情,心思单纯什么事都放在脸上。   她打开门一见到苏筱晗便乐呵呵地说,“筱晗筱晗,好久不见你来了。”一点也不见外地随着苏司徒暗夜一般叫苏筱晗。   苏筱晗微微笑了笑然后说明苏筱晗的来意,“闵阿姨,请问司徒暗夜在家吗?”   她马上面有难色支支吾吾地说,“这个……小苏他……”她扭过头往里瞧了瞧然后自己走了出来并且拉上门只留一个门缝,一脸的担忧又刻意压低嗓子好像深怕有谁听到轻声说道,“筱晗筱晗,你是不是和小苏吵架啦?这几天他一整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他喝茶不香吃饭没胃口,整个人没精打采的,以前他可不是这样的。而且更奇怪的是,他对苏筱晗说如果你来找他就说他不在。你们小两口闹闹别扭也正常,可也不要闹大了呀,不管谁对谁错,各自都退一步不就好了吗?何况小苏他那么喜欢你……”   他果然不想见苏筱晗!压抑下胸中泛起的苦涩,对仍滔滔不绝地闵阿姨说,“闵阿姨,麻烦你告诉司徒暗夜苏筱晗来找过他。苏筱晗先走了。谢谢你。”   “……啊?筱晗筱晗,筱晗……苏筱晗话还没说完呢,这孩子怎么就这么走了?”   第二天苏筱晗照常去上班,什么都一如既往,唯一不同的是,面对婉秋姐的时候不再自然,也亲近不起来了,以前对她的信任似乎在昨天的一个瞬间便化为了泡影。   她见到苏筱晗便向苏筱晗走了过来,笑着说道,“筱晗筱晗,昨天你去找司徒暗夜,事情怎么样了。”   “没什么事,你不用担心。”苏筱晗没有停下手头的工作也没有转身看她。   苏筱晗的冷淡是出乎她的意料的,她好像有一会儿没有反应过来,接着尴尬地说,“这样啊……你忙吧。”说完便转身走了。   苏筱晗回过头看她,看见她走到韩筱悠面前与她说起了话。她们谈话的内容里该是有苏筱晗的,苏筱晗见韩筱悠向苏筱晗这边瞧过来,眼中带着挑衅和恨意。苏筱晗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苏筱晗,也不知道是什么事让她改变了对苏筱晗的态度,苏筱晗自认没有得罪过她,又或许,她至始至终没改变过,从前的热情和亲密都是装出来的。   好几次苏筱晗都无意识地停下手里的工作,静静地远远地观望韩筱悠的一举一动,突然生出一个想法:她也许每天都戴着面具生活,而且她有很多很多的面具,分场合时间和地点。面对不同的人便戴着不一样的面具。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婉秋姐和韩筱悠从一开始就一直在合伙骗苏筱晗?   一股寒意从脚底冒了上来,全身感觉到丝丝凉意,额头也泛起了薄汗。心里更是有一种被背叛的隐隐的痛楚,又觉得自己悲哀极了。当真心换来的却是对方的漠视,还一直被蒙在鼓里,是不是很可笑?   而更让苏筱晗难过的是,每天给苏司徒暗夜打的电话,回复苏筱晗的永远是那个正在通话中的女声,去找他,可他却还是不肯见苏筱晗,每次也都是闵阿姨开的门。她一见又是苏筱晗,无奈地叹了口气。   “闵阿姨,司徒暗夜他还是不肯见苏筱晗。”   就这样,在这个靡靡的春日午后,这个叫苏筱晗的女孩,走进了我的生活,带着暖光,温暖了逐渐冰凉的我。即便后来同坠黑暗,她也依旧在那寒夜中散发着我汲汲以求的光和温暖。   有了苏筱晗的陪伴,下午的学习似乎不再那么难熬了。很奇怪的,我们在一起联系了那么久的毛笔字,可是,我好像从来没有意识到,教室里还有这么一个人。她就好像是童话里的小仙子,救我于苦难困苦。我们有着同样喜欢的东西,同样讨厌的东西。这种感觉很奇特,就好像是在看镜子里的另一个自己,明明一样,可是,却又不一样。我们,就好像是同一棵树上的两片叶子,在风中摇摆,互相致意。   下午晚些时候,课程结束了,我和苏筱晗手拉着手走出了教室。少年宫门口,妈妈早就等在了那里。脸上挂着许久不曾出现过的甜甜的笑容,我和苏筱晗挥手再见,并约好下星期上课的时候再坐在一起。   妈妈拉着我的坐上了计程车,把东西往旁边一放,坐到了我身边,脸色似乎不大好。我全身的细胞戒备了起来,每次妈妈出现这种表情,都表示,妈妈不高兴了,快要发脾气了。想想家里那一堆刚刚送到不久的新的碗盆,我心里一阵发抖。   “刚刚那个女孩子是谁?哪里来的?”是在说苏筱晗吗?我战战兢兢地开口:“她叫苏筱晗,和我一起上书法课的。”我斟酌着语句,尽量说得简单明了。“书法班上的同学吗?那不错,就这样子吧。”妈妈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语了一阵,脸色又转好了。然而,在我还没来得及舒一口气的时候,妈妈又神情严肃地告诫其我来:“外面那些不认识的,不三不四的人给我理都不要理,听到没有!尤其是男孩子,到时候被人拐跑了都不知道!听到了没!”我忙不迭地点着头,望着如临大敌的妈妈,不敢说一句话。   蓦地,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昨天,是妈妈的生日!我忙着背诗,竟然把妈妈的生日给忘了!我偷偷地抬眼,瞄向妈妈。妈妈靠在车座上,微微阖着双目,抿紧的嘴唇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怎么办?我想到字典里夹着的四叶草,那是我特地为妈妈准备的,难道,要等明年吗?而且……妈妈的生日,难道爸爸也忘记了吗?   不敢提及昨天生日的事,回到家之后,我就默默地去了小书房练琴,这也是我每天的功课。房子里,一共有两个书房,一个是爸爸的大书房,一个,是我的小书房。爸爸的书房很空,很静,可是,里面却是一尘不染的。我的小书房,是这所房子里我最不愿意进来的地方。练钢琴的地方,是这里,写毛笔字的地方,是这里,背书的地方,是这里,犯错被妈妈抽大腿的地方,还是这里……以后,我会继续在这里,在妈妈的监督下,练琴,写字,做作业,看书……   关上门,走过满满当当的书架,无视上面贴着的一张张“一年级看完”、“两年级看完”的字条,我走到窗边,在凳子上坐下,停止了身板,双手放在膝上,端正地坐着。门,又开了,妈妈走了进来,我才开始了 今天的练习。一个个音符在黑白的琴键上跳动,没有丝毫感情的起伏。   我不是音乐家,不会用生命去热爱五线谱上那一个个跳动的生命。于我而言,它们,不过是一个个任务,枯燥乏味,甚至像是发霉的面包,透着一股子的死气和衰腐的味道,让人闻了就想吐,有一种有多远逃多远的冲动。不,不是冲动,而是期待,是渴望!我多么热切地企盼,能够降下一场大火,烧毁这一切,这些琴谱,这架钢琴,这些书,这个书房里所有的东西!“咚!”我为这一曲画下了最后一个休止符,胸膛在剧烈地起伏。   “不错,今天弹得还行,以后也要保持这样的水准。吃饭之前背会儿书,我晚上检查。”冷漠的声音从那个被我叫做“妈妈”的女人嘴里吐出,没有任何的温度,仿佛机器里电子合成的那个女声,带着金属质地的冰冷和无情。门,在她身后关上,房间里又陷入了一片死寂。久久的,我坐在钢琴前,一动也不动,直到阿婆进来叫我吃饭。   不管我情愿与否,生活就像上了发条的钟摆,在一场伤心落泪的祭奠之后,便从这个世界上消去了踪迹,唯留下一堆发黄老旧的照片,证明着曾经走过的痕迹。而最终,这些深深浅浅的残痕,也终会像沙滩上留下的一串串脚印,消失在波浪里,化成一个个浪花,“啵啵啵”,冒几个泡,最后,真是再也不复见了。   依旧冷清寂寥的房子,依旧来去匆匆的父亲,依旧如幽灵鬼魅般愈显苍白的母亲,依旧仿佛鹰隼一样注视着房子角角落落的老阿婆,我踏入了小学的校门,而那棵夹在书里的四叶草,始终,尘封在那里,不见天日。   没有成长的喜悦,没有触及新事物的新奇,在这一群朝气蓬勃,笑意盎然的孩子们里,我就像是一只离群的孤雁,落落寡欢,和他们泾渭分明。在他们身上,我看到了我所缺失的,死气沉沉的原因,那就是?希望。我的生活一片黑暗,我的未来,无可期待。唯有司徒日,那仿佛解毒剂一样的女孩,给我以一线光明。可是,这光明,太过短暂微弱,而我的黑暗,却又太过深重沉闷。下一个瞬间,我又跌入了无尽的深渊。   “小夜,你要多笑笑嘛,你笑起来可好看了,好像小仙女一样!”我似乎听到筱晗在我耳边说话的声音,以及说这句话时那手舞足蹈的表情。笑吗?我对着面前这几个盯着我看了很久的同龄人,我未来的同班同学露出了笑容。感受着嘴角肌肉被打开的幅度,维系着面上那一丝羞怯和善意。书上,变成公主的女巫,好像,都是这么笑的吧。我的眼里依旧冰冷而疏离。   几个小孩子的脸红了,不管男女。旋即,他们也朝我露出了笑容,纯真,诚挚,美好。就这样,我用一个被我心底里讽刺了无数遍的笑容,俘虏了我的第一批伙伴,许文、司徒强、徐燕、王涛,我认识的第一批同学。   坐在教室里,百无聊赖地跟着老师练习拼音的字母发声,身边,这些和我年纪相当的小学生们,双手背在身后,挺直了腰板,认认真真地一遍又一遍,跟着老师练习。   开学已经有几个礼拜了,学校的日子和我料想的一样无趣、呆板。先前认识的那四个同学,我们五个人已经有了较好的关系,俨然成了一个小团体。他们四个,许文是女生,其他三个,都是男生。他们,都是一个小区的,彼此都认识。而我,就用一个没有温度的虚伪的笑容,俘获他们,让他们付出了友情的真心。我不是公主,只是披着公主外袍的女巫,就好像那个披着妈妈的皮囊的幽灵。   一节课结束了,老师宣布下课,我喊了“起立”,哗啦啦一阵响声,全班三十六个同学一起站了起来,弯腰行礼。老师欠了欠身,向我们回礼,然后理了理书,厚重的讲义在讲台上发出“哆哆哆”的声音。收拾好东西,老师对仍旧站着的我微微一笑,我向她回了一个甜美的笑脸,乖巧的,就好像是一个任由人摆布的洋娃娃。   收回视线,我坐回椅子,开始发呆。司徒围,是一下课就开始哄闹的同学。男生学习武打片里的动作互相切磋,你来我往的打闹声,女生堆里时不时传出的嬉笑或者尖叫,那是班上最调皮的男生何劲,把一只软趴趴的,几可乱真的橡皮老鼠扔进了女生堆里。嬉笑声,吵闹声,尖叫声,教室里乱成一团。不过,这些都和我没有关系。没有人吵架对骂,没有人打架动粗,即便是班长,我也无权去管教他们。   是的,我是班长,一年级三班的班长。任命我这个职务的,就是刚刚出去的女老师,我们的班主任,朱雪华。理由就是,我笑得很甜,很可爱,很乖巧。呵呵,多么可笑的答案啊。老师说,我看上去最乖巧,最懂事,坐在那里,有着其他同学都没有的文静和稳重。看上去……是啊,老师,只是看上去罢了。你又怎么知道,在这甜美的笑容下,是一副何其丑陋的嘴脸,何等阴暗的心理。有人向我微笑,有人向我打招呼,有人叫我加入他们的游戏。我甜甜的笑着,笑弯了嘴角,笑眯了眼,礼貌地回应着每一个人,就好像妈妈,温柔地注视着每一个人,嘴角挂着一弯浅浅的笑。   “ ,不要老是坐着看书嘛,过来和我们一起玩啊!”午休时分,许文过来拉我。我合上书本,以一句新学的名言回应她:“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文文,少玩多看书,学习才会跟上去。”许文愣了一会儿,即便已经成为了我的好朋友,她依旧会沉溺在我入水的笑容里。红了脸,许文硬是把我从凳子上拖了起来。拗不过她,我只好出了教室,来到教学楼前的小广场上。一年级的教室都在一楼,对于我们这个年纪的那些个精力旺盛的小朋友来说,还真是再方便不过了。   抬起手,遮住直直地往眼睛里刺来的光线。十月的天,依旧明媚,只是,这看似灿烂的阳光里,已经带上了几分秋的凉意。   站在一群跳皮筋的女生堆里,我羞涩地笑着,轻轻地开口:“这个……我不会……”“嘻嘻,司徒暗夜,你不会跳皮筋?怎么可能嘛,女孩子都会玩的。”“就是嘛!连我都会!”不知道什么时候,因为上午的“老鼠事件”,而在午休时被老师叫去了办公室的何劲又出现在了大家面前。这个顽皮的小男生在两个女生撑着的皮筋上跳来跳去,结果,一个不留神,一只脚被绕来绕去的皮筋给兜住了。用一只脚支撑着身体,何劲挥舞着双手,企图保持平衡,眼看着就要从束缚中解放出来了,冷不防的,方才说话的女生陈晨,轻轻地推了他一下,何劲功败垂成,一屁股跌倒在地。陈晨一击得手,躲到了撑皮筋的女生身后,咯咯直笑。   把右脚从皮筋的缠绕中释放出来,甚至等不及拍一下裤子上的尘土,何劲就朝着陈晨冲了过去。你追我逃见,广场上一阵拍手嬉笑的起哄声,闹成了一片。未免遭到池鱼之殃,我明智地站到了教室前的台阶上,躲避着越来越大的战圈。   “司徒,司徒暗夜!”我正看着,突然旁边有人叫了我一声。转过头,是一个很面生的女生。我记得她,老是缩在自己的位子上,和别人说句话,都会脸红缩肩膀,是一个很胆小,很内向的女生。我记得,她的名字,好像叫千凌儿。   “千凌儿?有事吗?”我摆出了我的招牌微笑,平静温和的眼神直直地望着她。“那个,那个……”这个胆小羞怯的女生竟然会主动和我打招呼,已经够让我吃惊了。照这个情况,想让她说出些什么,无疑是天方夜谭了。看着千凌儿越来越红的脸,我已经不打算再问任何问题了,只是礼貌性地继续向她笑着。嘴角,有些发酸的迹象。   “这个,这个,给你!”“啪”的一声,千凌儿抓起了我的右手,把什么东西拍进了我的手心。然后一转头,跑回了教室。我的手心火辣辣的疼,摊开一看,是一张纸条样的东西。展开纸条,上面的字尤显青涩,笔画,甚至是断断续续的。“司徒暗夜,我想和你做朋友,还有许文,司徒强,徐燕,王涛,我想做你们永远的朋友!”后面,还画着一朵小小的,用蜡笔涂上去的小花。   “司徒暗夜!”肩膀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是许文,“去看看徐燕和王涛在干嘛吧,都一个中午没见到他们了。”广场上的战况已经是乱糟糟的一团。似乎,该是履行我身为班长的职责了。将千凌儿的纸条塞进口袋,我指了指广场,许文撇了撇嘴,站到了一旁,用眼神示意我快点。我笑着点了点头,走向了战乱的风暴中心。   陈晨已经被何劲追得满场乱跑了,抓到个人就往对方身后躲。而何劲又紧追不放,场面简直可以用鸡飞狗跳来形容。就在我走过去的时候,陈晨终于被何劲逮着了,拉住了她的袖子,拽住她不放。而陈晨又拽住了那个不幸被当成了挡箭牌的同学的衣服不放,三个人就这样僵住了。   “何劲”,我拍了拍何劲的肩膀,叫停了这场闹剧。出乎我的意料,何劲放开了抓住陈晨衣服不放的手,猛的转过了身,死死地盯住了我。拳头,停在了我的鼻尖前。我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因为用力而突起的指关节。不用假装,眼泪在我的眼眶里打转,搭在何劲肩膀上的手抖了一下,慢慢的,小心翼翼的收了回来,忐忑不安的望着何劲,眼泪依旧要掉不掉的含在眼眶里。   另一百年,何劲出拳的动作也完全是下意识的,收回了拳头,讪讪地说道:“切,我才不跟你们女孩子一般见识!”双手插在裤袋里,学着电视里黑帮老大的样子,很拽的走了。一场闹剧,就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虽然受了点小小的惊吓,不过,事情总算是圆满解决了。我转过身,对已经从不幸的路人身后站了出来的陈晨善意一笑。被何劲追着跑了那么久,她肯定也累了吧。谁知,没有理会我难得真诚的善意,陈晨从鼻子里发出了“哼”的一声,朝我做了个鬼脸,跑回了教室,我站在原地,有一种使错了力的错觉。   广场上的人作鸟兽散,我依旧站在那里。许文走过了,碰了碰我的肩膀:“怎么了?走吧,王涛他们已经回教室了,我们也进去吧。”我点了点头,但心里,却依旧有些难受。或许不该说是难受,而是一种晦涩不明的感觉,就好像雷雨前乌蒙蒙的天空一样。   走进教室,吵闹声依旧。嗓门最大的,还是陈晨和何劲。我不打算再理会他们了。这个陈晨,为何就这么不知好歹呢,吵架超不过何劲,打架跑的比兔子还快,干嘛还要去招惹人家呢?难得她就不嫌烦吗?   走过千凌儿的位子,这个胆小的女生抬头望了我一眼,又飞快地把头埋了回去。耳朵,红得像耀眼的宝石,色泽鲜明。忍不住的,嘴角又掀起了一抹笑容。朋友,吗?   下午放学后,帮老师把作业分堆,留的晚了些,跟阿婆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平时练琴的时间了。在玄关处踌躇了一会儿,不见妈妈出来,我慢慢地挪动着脚步,往小书房移去。妈妈肯定已经等在那里了吧。想到待会儿可能又要挨板子,我的大腿就像是火烧一样。推开门,深吸一口气,我闭着眼睛走了进去。没人?   欧文诧异地环视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愕然之后,却是一阵由衷的轻松。好险!估计妈妈碰到什么事了吧,我还是赶快过去做好吧。放下书包,我急急忙忙地在钢琴前坐下了。不知道妈妈有没有发现我晚回家了呢?我心里想着,突然看到,裤子口袋那里有一块隆起的东西。是什么?我把手伸进去,把东西掏了出来。哦,是这个啊。   刚想把手里的纸条放好,门,开了。“小夜昨天弹可好了,你今天也听听吧。”是妈妈!“是吗,好。”是爸爸!他们回来了!下意识的,我想把手里的纸条藏起来,只有一家钢琴是触手可及的。口袋!我猛地反应过来,想把纸条塞回去。可是,门,已经开了,人,已经走了进来。我手忙脚乱的把什么东西塞进口袋的一幕,仿佛一幕小丑剧,完完全全的落入了爸爸妈妈的眼中。   “什么东西!”妈妈的手摊开在了我面前。没办法,我从口袋里把纸条摸了出来,交给了妈妈。“司徒暗夜,我想和你做朋友,还有许文,司徒强,徐燕,王涛,我想做你们永远的朋友!“妈妈抑扬顿挫地念着纸条上的字。我把头埋得低低的,嗫嚅道:“是别人传给我的,不是我……”“啪”!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响起,我的半边脸失去了知觉。“还狡辩!谁给你的!”“是,是同学,一个女生。”脸上升腾起了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但我不敢伸手去捂住痛处,强忍着泪水解释着。很早以前,我就明白了一点。挨打,绝不能哭,即便哭出来了,也不能出声,那吵闹的哭喊,只会让自己被打得更凶。   “哼!让你去上学,你都在干什么!哪来的一堆狐朋狗友!”劈头盖脸的,有一堆东西落到了我的头上,肩上,是那张被撕成粉碎的纸条的残骸……   “呵呵,还永远啊,现在的小姑娘,都不得了啊。”爸爸走了过来,一张纸屑落到了他的袖口,爸爸捻了起来,念着上面残存的只言片语,“你还真行啊,把个女儿教成这样。小小年纪就知道勾引别人了。啧啧,这要是长大了,还真是不得了啊!”纸片重新又杂做了我仰起的脸上,从爸爸的手里。“呜……”一声呜咽,终于忍不住从喉间溢出。   “哭什么哭!”一反手,又是一个巴掌,“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勾引别人’,什么叫我教的!”一把把我推开,妈妈把枪口转向了爸爸。我没有立住,背撞到了钢琴架上,一只手重重地按在了琴键上,“咚!”,沉闷,凝重。这撕裂般的重音没有引起沉浸在吵架中,甚至渐渐演变为全武行的两人的注意。   “谁教出来的女儿像谁!要是个儿子,哪来那么多事!”“好啊,你果然还是在乎我没有给你生个儿子!”“别把事情推到这上面去了,还不是你没管好这个小妖精!真是从谁肚子里出来的像谁!”“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像谁’!我哪里没有好好教她了!”“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在外面那么忙,还指望你在家能好好教养小孩,我还真是傻了!”……   我捂住了耳朵,所在了钢琴下面,厚重的钢琴凳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听不见,我看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股大力从下面扯了出来,头重重的撞在了钢琴上。来不及呼痛,一记耳光袭来,我一阵头晕眼花,瘫倒在了地上。“你个赔钱货!没用的东西!小妖精!惹事精!我打死你!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早知道生下来的时候就该把你掐死!”身上传来一阵阵钝痛,一下又一下,结结实实的,撞击着我身上每一处。疼到麻木,我死死地咬住了嘴唇,瞪大了眼睛,盯着这个女人,这个散乱着一头长发,仿佛妖魔一样的女人。为什么,我没有一生下来就被你掐死!   女人似乎踢累了,扶着旁边的钢琴,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我从地上爬了起来,冷漠地注视着身上一个个方方的,细小的印子。高贵优雅的高跟鞋,原来也有如此肮脏罪恶的一面。不再理会我,女人又对房间里的事物发起了进攻。喉咙里是一阵阵搬动重物时声嘶力竭的嘶吼。   女人掰动着钢琴,可惜,这架庞然大物纹丝不动,椅子被挪得歪了地方,鞋子被扔了出去。插着鲜花的花瓶倒在了地上,里面鲜艳的花朵变得又烂又湿,瓶子里的营养液散发出一阵阵刺鼻的气味。女人挥舞着手臂,把桌上的东西一样样扫到了地上。“啪”,大字典跌落在地,里面的四叶草!瞬间,脑子里闪现出这样事物来,来不及多做思考,我本能的冲了上去,捡起了那本字典,抱在怀里,拍着上面的灰尘。   可惜,我忘了,这里还有一个疯子。歇斯底里的女人抢过我怀里的字典,用力地撕扯起来。在字典本身重量的带动下,厚重的封面掉了,字典又摔在了地上,里面的四叶草,也缓缓飘落。已经干枯的草叶,在细长的鞋跟下被碾得粉碎,花瓶里的液体缓慢地流淌开来,浸没了已经粉碎的四叶草。   我无声地看着这一切,耳边依稀响起妈妈当初给我讲那个传说时的声音,温柔,动听。现在,这个传说,已经结束了……   “啪的一声,脸上又挨了一记耳光,可是,和心中的痛比较起来,这一声干脆利落的巴掌声实在算不得什么。   四叶草碎裂的叶瓣七零八落,逐渐掩埋在了继续掉落在地上的一件件东西上。心,逐渐变得冰冷。这破碎的,不仅是一株已经被风干的破旧的四叶草,还有我一直不肯死心的期待。我总是想着,总有一天,那个温柔的妈妈会再回来,用柔软温暖的嘴唇,把我从洒满了阳光的大床上唤醒。我真是个傻瓜啊,逝去的美好不会再回来,就像这洒落的草叶的碎屑,再也无法拼接起来。传说,终究是传说,而我,就是那个一味的相信传说,等待奇迹降临的傻瓜。   妈妈就这样,在我的书房里发泄了一个晚上,我贴坐在门边,看着这个陷入疯狂的女人,没有离开,就这样过了一夜。   第二天,用冷水泼了泼脸,望着镜子里的脸孔,我有一瞬间精神恍惚了,对着镜子里的人咧嘴一笑,我保持着这个姿势,脸,好像被胶水糊住了一样,挂着这个死板僵硬的笑容,背起书包,独自去了学校。路上,我不禁在想,我是不是也是个疯子,不然,为什么,会在一夜间变得这么冷漠,这么无动于衷?   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有很多同学到了教室。走过千凌儿的位子,她抬起头,用腼腆羞涩的笑容飞快地笑了一下,然后又低下头去看书。我扫了她一眼,不想再看到这个人,目不斜视地径直从她身边走过。我不想看到她。的确,昨天的事不是她的错。可是,那张字条,却给了爸爸借题发挥的机会,成了那场战争的导火线。为什么!你为什么要给我那张纸条!   是的,我是个懦夫,我不敢反抗那两个像座山一样压在我心口的人,于是,我学会了迁怒。当人无法抵抗时,就学会了推咎过错,只是为了找一个发泄口,找一个人来恨,找一个人来承担这些过错,于是,就有了迁怒。与此同时,我也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把那张字条毁掉。为什么要舍不得,为什么要想把它收藏起来!   终究,我和千凌儿也没有成为朋友,这个低调内敛的人,也逐渐消失在了我的视野里,直到有一天,脱胎换骨的,重新出现在我面前,拿着一把利剑,直直地刺进了我的心窝。   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爸爸。而妈妈,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只是,好像变得更加暴躁易怒了,对我也越来越严苛。我默默地忍受着,接受着那仿佛来自地狱的教导。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得到的奖状越来越多,可是爸爸依旧没有出现。我望着站在大门口发呆的妈妈,不禁黯然。你指望着用我来挽回他,无异是痴心妄想。我,不过是你口里的“赔钱货”,他嘴里“上梁不正下梁歪”的产物。   我想到那天回家时路过一家商店看到的情形,心底涌起一股悲哀。妈妈,爸爸不会再回来了,而我,就站在你身后,你为什么,不能回头看看呢?   这天午休时分,我正趴在课桌上小睡。昨天晚上背完了《将进酒》,到现在,我的脑子里还是晕晕乎乎的,不断地有个机械死板的声音在我脑袋里重播着“五花马,千金裘”,和杂着教室里嘈杂的吵闹声,我的脑袋里就像是在开狂欢派对一样,炸开了锅。   陡然间,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悉悉索索的声响也逐渐消失了。我疑惑地抬起头,原来是班主任朱老师进来了。   站在讲台前,老师拍了拍手,把大家的注意力集中过来。其实,她不拍手,大家也都在望着她了。一年三班的班主任朱雪华,曾经被她教过的师兄师姐们送了她一个绰号,“辣手毒师”,名声远扬,将一班调皮捣蛋的小鬼头管教的服服帖帖。   “同学们,有件事我要通知一下,再过三个礼拜,元旦就要到了,学校里会准备一场元旦晚会,我们一年级的六个班,出一个节目。我们几个班主任商量了一下,决定来个比赛,看哪个班的节目好,就由哪个班出场,所以,这是关系到我们一年三班荣誉的事,希望大家积极配合!”底下又开始了断断续续的讨论声,带着兴奋不已的神情。   元旦啊,这么快,又是一年要过去了吗?我手撑着下巴,有些无聊地神游天外。突然,眼角的余光瞄到右后方坐着的何劲正在低着头涂涂画画着什么。微微转过头,这个出了名的调皮大王此时一脸的认真,我不禁生出了一丝好奇。这个连老师都奈何不得,所有同学都敬而远之的“瘟神”到底在做什么,怎么会这么上心的样子。   “啪啪”,讲台上,老师又拍了几下手,教室里的议论声渐渐消了下去。“我想先问一下,我们班有没有同学会乐器,舞蹈之类的?”“老师,我会弹钢琴!”老师的话音刚落,坐在前排的陈晨马上举起了手,身子往前倾着,课桌都往前挪动了一些。“钢琴吗?好的。”老师点了点头,“还有吗?”   教室里的同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没有动静。“老师,千凌儿会扬琴!”千凌儿的同桌孙佳丽抓着千凌儿的手高高地举了起来。千凌儿的脸在老师和同学的注视下“唰”一下红了,把头埋了下去,几乎快要垂到胸前了。“老师,司徒暗夜也会弹钢琴!”我噌的一下坐直了身子,目瞪口呆地望向许文。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老师,班长还会写毛笔字!”那边,王涛也嚷嚷了起来。我一阵无语,你们几个家伙,凑什么热闹!   “哦?是吗?看来我们的班长还真是多才多艺呢。”老师朝我笑了笑,我微微低下了头。不是谦虚羞涩,而是,我根本不想触及那些!对别的同学而言,这些才艺或许是他们艳羡不已的。可是,对我而言,这一切,都是一场恶梦!永远枯燥乏味的练习,永远肃立一旁的母亲,一次次想要放弃的逃避,一次次毫无留情抽打在身上的教鞭,够了!   我的学习,只是为了取悦那个逐渐陷入疯狂的女人,让她能够得以安慰,找到依靠的希望,而不是为了来这里炫耀,站在舞台上给人观赏,像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由得众人品头论足。既然千凌儿和陈晨都有会的东西,那么,我还是退出好了。不过,要怎么拒绝呢?我又犯起了疑难。呵,我又在瞎操什么心,我不禁暗骂了自己一生。现在还不知道老师会选什么节目,就算选上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比得过其他的班级呢,我又何必先在这边庸人自扰呢。   可惜,事与愿违仿佛已经成了我最近的最适合的写照。因为听说有班级要搞合唱,有的要演小品,于是,老师便打算用这独树一帜的表演来作为赌注。原本,老师是属意千凌儿的扬琴表演的。毕竟,这年头,会扬琴的人可是比钢琴少太多了,在学校里,也算得上是“稀有动物”了。可是,千凌儿红着脸,说什么都不愿意,只是一个劲的摇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于是,这场表演,就落到了我和陈晨的钢琴上。   望着一脸兴奋,跃跃欲试的陈晨,原本就不打算参加的我立刻以同千凌儿一样的怯场为由,婉拒了老师让我和陈晨去音乐教室分别表演一下的要求。于是,参加表演的人,就定了。“好,那就这样,陈晨,要好好表现哦,一会儿放学后,到我办公室来,我们讨论一下曲目。”   “老师,不用讨论了,我弹《小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就是这首了!”陈晨的大嗓门又响了起来。《小星星》吗?呵呵,一年级的小学生表演这个也的确挺应景的。不过……“不行!我们要换一个有点难度的,要高雅脱俗的,这样才能够把其他班比下去!”一向要强爱面子的朱老师断然拒绝了。   “老师,她只会弹这首,你让她换什么?”突兀的,又一个声音响起。我循声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笔的何劲正吊儿郎当地靠坐在椅子上,满脸不屑地乜着陈晨。   “何劲!你什么意思!我只会弹这首怎么了!只会弹这一首也是会弹,你连一首都弹不好,白痴!”陈晨站了起来,转过身,面朝着何劲的方向大声嚷嚷着。眼看着这一对活宝又要吵起来了,“给我安静!”老师猛的拍了一下讲台,脸上的表情告诉我们,她很生气!   “陈晨,何劲说的是不是真的?”老师一脸严肃地问陈晨。“是啊,可是……”“行了,我知道了。陈晨同学,老师很失望。我以为,你们能够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能够认真对待这件事!”老师带着怒气的言辞一个字一个字的冲向陈晨,泪水,已经半涌了出来。“老师,就让陈晨表演《小星星》吧,这个曲子很欢快,很适合我们一年级的小朋友的!”还是没有忍住,我举手,向老师说出了我的看法。   “不用你假好心!这个破表演谁稀罕!你要就给你!司徒暗夜你给我记住,这是我陈晨不用的,便宜你司徒暗夜的!”“砰!”一声巨响,教室的门在剧烈的晃动着。望着陈晨留下的空位,我心中一声叹息。怎么会这样……   “班长!”老师的脸色已经不能用不好来形容了。我抬起了头,“你没问题吧?”不敢去捋虎须,我嚅嚅的点了点头,望向门外:“老师,那个,陈晨,要不要……”“不用,她每次发脾气都是这样子,过一会儿自己就会回来了。”又是何劲,他们,很熟吗?没有理会我眼底的疑惑,何劲又低下了头,转动器手里那支细长的木头笔。事实证明,何劲的话是正确的,下午的课快开始的时候,陈晨自己回来了,恨恨地瞪了我一眼,一屁股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我这又是招谁热谁了……   晚上,我在床上睡得正香,突然听到楼下传来一阵“乒乓”巨响。揉揉眼睛,我坐了起来,开了门。这种声音,我已经习惯了。很多次,快要到凌晨的时候,妈妈都会去厨房,把里面的锅碗瓢盆砸个稀巴烂。站在楼梯口,望着厨房里传出的昏黄的灯光,我还是决定下楼去看看。结果,下到一半的时候,因为没有开灯的缘故,我一脚踩在了像是倒下的花瓶的东西上,就这样,滚到了最底下的台阶。冷汗,渗遍了全身。这下好了,就算想参加演出,也不行了。我的脑子里,又开始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躺在医院里,我的右腿打着石膏被吊在了吊环上。行动不便暂且不说,碎裂的骨头处传来的那一阵阵麻麻痒痒的感觉,才真的是痛不欲生。常听人说“万蚁噬心”的痛苦,我想,这也差不多了吧。我住院,已经有一个多星期了,那个被我称为“爸爸”的,过去老师喜欢捏着我的鼻尖叫我“小坏蛋”的爸爸,依旧没有出现过。望着站在窗边坚持不懈地拨打着手机的妈妈,我别过了头 ,不忍再去看妈妈睚眦欲裂的神情。我,已经没有爸爸了,妈妈,你究竟,到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呢?   我环顾着这间病房,不再是单调统一的白色,而是带着点夕阳的简约明快,家庭病房,果然和普通病房相差很多。可是,我倒是怀念曾经躺在普通病房里的日子,一个房间,住着三四个病患,每天,都热热闹闹的,不想这里……   “啪”,妈妈的手机堪堪越过我的上推,落在我左侧的床垫上。我心中升起一股怒火,怒视着那个沉浸在自己的怒气中的女人。“看什么看!要是这条腿废了,我看你怎么办!”仿佛带着毒刺的话语,从这个生我的女人嘴里吐出,从那张曾经成天把“小宝贝”挂在嘴边的口里吐出。我别过了头,泪水模糊了视线。“砰”,们被重重的关上。我正过脑袋,任由泪水滑过鬓角,滑过耳朵。鼻子塞住了,耳朵堵住了,喉间也像被塞进了什么东西一样。我好想稍微抬一下上半身,让自己的气息可以通畅一些。可惜,这间病房里,只有我一个人。只有我一个人,静静地感受着因泪水而窒息的感觉。   抬起手臂,抹去脸上的水迹,没有任何支撑,又任由这只手落回了原地,砸在了一个硬硬的东西上。摸起来一看,是妈妈丢下的手机。刚才,就是这一只手机,带着加速度的冲击,差一点,再给我已经重创的伤腿再雪上加霜一番。我紧紧地握住了它,好想,把它扔掉,让它也粉身碎骨!手,又抬了起来,下一秒,我改变了主意。   将屏幕凑到面前,我摁下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嘟嘟嘟,……,喂?”一瞬间,已经平复下去的泪水又弥漫了上来,“筱晗……”我又哭了,泣不成声。电话那头,那个和我同龄的女孩手忙脚乱:“小,小夜?怎么了?别哭啊!你这星期怎么都没来上课?我好想你!”那边,苏筱晗的声音也哽咽了。不停的抽泣声在电话线的两端,彼此连接着。   不知道哭了多久,心情终于渐渐回复了。我突然感觉心里一阵轻松,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心安。“小夜,”电话那头,筱晗的声音有些闷闷的,我捏紧了手机,“小夜,我要走了……”走了?什么意思?要走去哪里?“小夜,我爸爸妈妈,离婚了……”一句话,仿佛抽空了苏筱晗全身的力气。我不知道给怎么开口。一个浑身是伤的人,该用何种方式去舔舐另一个正在滴血的人?“筱晗……”唯有一句无力的低吟。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断电话的。筱晗要走了,要离开这个城市。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在我闷闷不乐的时候,趁我不备将糖塞进我嘴里,再也不会有人,会在我诉苦的时候,拍拍自己的肩膀让我依靠,任由我弄湿半个肩头,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人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我就像窗外的这一轮夕阳,渐渐沉默,沉坠在深渊里,被无尽的黑暗深深掩埋。   司徒五放学之后,班主任带着几个同学一起来看我。许文他们都来了,这并不奇怪,怎么说,我们都算得上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了。可出乎我意料的是,千凌儿也来了。自从上次的纸条事件后,我几乎都没再跟她说过什么话。难道她还想着和我做朋友吗?算了,那件事,本来也就不能够怪她。我这样,又是何必呢。这样想着,我对她露出了笑容。这一笑,心里就轻松了很多。本来就是嘛,“罪魁祸首”又不是她,我何必迁怒于人,还搞得自己不自在呢。   除了千凌儿,还有一个人的到来,也是我料想不到的,就是何劲。不过,我并没有放在心上。估计,是他太无聊了,所以才会跟着一起来,没事找事的吧。   我躺在病床上,招呼着大家坐下,让许文帮忙把饮料水果之类的分给大家。老师有些奇怪地问道:“司徒暗夜,怎么就你一个人?你爸爸妈妈呢?怎么都没人陪着你?”陪着我?我心里一阵苦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正在我为难之际,病房的门开了。是妈妈回来了吗?不知道她看到这一屋子的人,会不会把他们都赶出去呢?我讽刺地想着。   “怎么搞成这样子?你妈呢?”进来的不是妈妈,而是我那个几个月不曾见面的爸爸。望着这个像是空气一样,逐渐在我的生活中淡化不见的男人,我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情去面对他。反正,没有喜悦……   “啊,请问是司徒先生吗?您好!我是司徒暗夜的班主任,姓朱。”我想,就算是傻子也能够嗅出这间病房里诡异的气氛了吧。在我和爸爸相顾无言的时候,老师站了起来,向爸爸问候着。“哦,朱老师好!”爸爸的脸上摆出无懈可击的笑容,和我的班主任寒暄着,闲话家常。这个男人,绝不会让外人看到他那副冷酷无情的嘴脸。   “喂,司徒暗夜,你的腿是不是很疼啊?”许文半跪在地上,趴在我的床头,皱着眉问我,“我看你老是拧着眉,很疼吧?不要紧,疼的话让你妈妈帮你‘呼呼’就好了”“呼呼?”我歪着脑袋望着她 ,不懂。“就是这个啊!”许文绕过病床,走到右边,对着我打了石膏的右腿,鼓起了腮帮子,“呼呼呼”,“怎么样,不疼了吧?我摔疼了,我妈妈都是这样子帮我吹的。”“呼呼呼”。“真的行吗?我也来吹吹。”“那我也来!”“呼呼呼”“呼呼呼”。   打着石膏的右腿什么都感觉不到,疼痛依旧。可是我的心里,却是盛满了感动。谢谢你们,我的同学,我的朋友!转过头,不想让他们看到我流泪的样子,我微微测过了头,偷偷地用枕头擦去了涌出的泪水。一抬眼,一个身影进入了依旧有些模糊的视线,是何劲。与我的视线相撞,何劲转过了头,看在了窗边,把视线移向了窗外。我笑了,不管怎么样,你能来,就说明你是关心我的,谢谢!何劲,我在心里又默默的记下了一个名字。这些人,在寒夜中,给我带来了光明与温暖。即便不能破开这无尽的黑暗,却也在我心里开辟了一块净地,让我得以安息。   老师和爸爸的扯淡逐渐进入了尾声,又坐了一会儿之后,来使嘱咐我好生休息,便起身告辞了,几个小伙伴也挥手和我再见,跟着老师一起离开了。   “呵,想不到你还挺受欢迎的嘛,还当上班长了啊。看来你妈把你教的还不错嘛!”男人坐到了窗边的扶手椅里,一如当年的那个位子,只是,再也没有了当年的温情。无视这里是医院,是病房,亦无视了我这个年幼的病患,男人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了烟,点上,深吸了一口,在体内循环了一圈,深深地吐出。白蒙蒙的烟雾升腾而起,男人的脸庞也逐渐模糊在这片烟雾里,只有一个依稀可辨的轮廓告诉我,这个男人,是我的爸爸……   病房里一片沉静,只有爸爸吞吐烟雾的呼吸声。一根,两根,三根,烟味越来越重,我忍不住别过头咳了几声,牵动了伤腿,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一阵铃声响起,爸爸掐灭了烟头,接听了来电。“喂?张律师。是吗?好的,麻烦你了,嗯,我现在在医院。对,明天,嗯,我先来看看。好的,辛苦了,再见。”挂断电话,爸爸扫了我一眼,脸上,是我弄不明白的,志得意满的笑容。   门又开了,我和爸爸一起转头,是妈妈。妈妈脸上平静淡漠的表情,在视线触及爸爸的那一刻,彻底扭曲了。一声歇斯底里的低声嘶吼从喉间发出。没有多余的言辞,妈妈朝爸爸扑了上去,修剪得圆润修长的指甲此时成了最好的武器,在爸爸的脸上划下了两道浅浅的血痕。一只手制住妈妈,爸爸一反手,给了妈妈一个耳光,冷酷,无情,全然不顾,这个人,是他结发的妻子,是他孩子的母亲。妈妈毕竟体弱,脚下一软,扑到在了我的床上,手肘压住了我的上半身。我一个闷哼,好痛!不顾脸上清晰的掌印,妈妈又站了起来,面对着爸爸,好像妖怪,张牙舞爪地又扑了上去。两个人扭打在了一起,看着妈妈时不时的撞上墙壁,跌倒在椅子里,我一阵心惊胆颤,手,不由自主地摸上了床头的电铃,用力的按了下去。按着,一下,两下,泪水已经挂满了我的整张脸,我惊恐莫名。   门,再次被打开,两个护士冲了进来,我终于放声大哭。进来的两个护士愣在了那里,望着正在整理衣服的爸爸脸上那几道血痕,再望望剧烈的喘息着的头发散乱的妈妈,伴着我那压抑了许久的嚎啕哭声,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两位,这是医院,还请……”年长的护士话还没有说完,爸爸一声冷哼,理了理衣襟,推开另一个护士,走了出去。妈妈立刻从椅子里弹了起来,也冲了出去。“小李,把这里整理一下。”年长的护士轻声吩咐着和她一起进来的另一个年轻护士,自己走到了我的床边,检查起我那条被吊着的腿。   “小朋友,不要怕,没事的,不要哭了啊。”这个年长的护士带着刻板严肃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要多奇怪就有多奇怪,可是,我却分明感受到了她的善意。“哇!”我哭得更大声了。一个柔软的身体覆了上来,拥住了我,轻轻地拍着我的肩膀。就这样,我在这个陌生的护士的怀里,发泄着我积压已久的苦闷,沉沉地睡了过去,好累……   从卫生间里取来湿毛巾替哭累了睡着了的司徒暗夜抹去脸上的泪痕,护士长对旁边的护士说道:“这孩子还真是作孽啊!”“可不是,真不知道那两个人是怎么做人爹妈的,这种人,有钱有什么用!”年轻的护士附和着。两人又替司徒暗夜检查了一番,这才出去了。关上了房门,外面空无一人。方才吵得那么凶的那对夫妻不知道去了哪里。两个人对视一眼,摇了摇头,走了。   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几点了。转头看看窗外,窗帘被拉住了。从卫生间里传出了水声。是妈妈吗?我心里一抖,好怕!好怕妈妈会再打我一顿,我要怎么办?手,又缓缓伸向了床头的电铃。里面的人走了出来,拿着块抹布,擦着湿漉漉的双手。不是妈妈,是家里那个老阿婆……   见我睁开了眼,老阿婆咧开嘴对我笑了笑,蜡黄的脸,想满是裂纹的瓷器:“小夜啊,醒了啊?你爸爸让我来照顾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啊?”我点了点头,后脑枕在了枕头上,躺了回去。是谁都无所谓,只要,不是那两个人,是谁,都行……   开门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心中一惊,条件反射地弹起上半身,盯着门口。一个小小的身影进入了视线。我松了口气,又跌了回去。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   “哎呀,小朋友啊,你是谁啊?是不是跑错房间了啊?”正眯着眼打盹的阿婆在开门的瞬间就睁开了眼睛,盯着来人,连珠炮般的连番发问。我也望着他,何劲,你怎么又过来了?似乎是看懂了我无声的询问,何劲低下了头,往窗边走去:“我有东西掉在这里了。”我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何劲走到窗边,在阿婆的注视下,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什么东西,放进了口袋里。不知道为什么,我很不喜欢这个阿婆,眯起的眼睛,似乎总是用审视的眼光打量着面前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我不喜欢这样的表情,不喜欢她用这样的表情,这样的眼神来俯视我的朋友。   “阿婆,帮我去超市买几瓶可乐来,好吗?”我甜甜的叫着,心里一阵腻味,可是笑容,却依旧灿烂。我是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些?我不知道。原来,虚伪,也是可以遗传的吗?阿婆愣了一下,也笑眯眯地看着我:“可是小夜啊,你现在好像不可以喝那些东西的哦。”阿婆的眼睛又眯了起来,好像一条毒蛇一样,盯着我的眼睛。我心里一抖,一股火气冲了上来,笑得却更甜了:“我不能喝,还有我同学啊。大老远的来看我,总不能这么没礼貌,连杯饮料都不请人家吧!先前班主任他们来看我,橱柜里的饮料都已经喝完了,麻烦阿婆多买一些回来放着。”我笑着,眯着眼,回视着这个干瘦的老阿婆。阿婆嘴里嘟囔着些什么,我听不清,又兜兜转转不知道在找什么,然后走了出去。   一直站在旁边没有啃声的何劲走到了我的床边,两手一撑,跳了上来,坐在了我的左手边。“你哭过了?”何劲侧着身子,和我说话。我把头微微仰起了一些,看着他,揉了揉眼睛,是干的。他是怎么知道的?“这里,红的!”他用手指指自己的眼眶,说道。我点了点头,既然已经被看出来了,就不用再加装了。“很痛吗?”他指了指我的腿。“嗯,有点。”他皱起了眉头,又低下了头。我也没说话。我们之间可以交谈的事,太少了。   “对不起!”莫名其妙的,沉默了半天的何劲吐出了这么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那天,陈晨,对不起!”何劲似乎是个不善言辞的人,说话,总是几个词几个词的蹦出来。不过,他为什么要替陈晨向我道歉?“陈晨,是我妹妹!”“妹妹?”我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张开了嘴。不像,一点都看不出来。“不是亲妹妹。我和陈晨自己的爸爸妹妹都离婚了,后来陈晨的妈妈和我爸爸结婚了。”   离婚……又是离婚,多么可怕而沉重的字眼啊。我想,我现在能够明白,为什么,陈晨和何劲,总是一副水火不容的势态了。不过,想不到,何劲根本没有在学校里表现的那么恶劣,相反的……“何劲,你一定会是个好哥哥的!”我对他扬起了笑脸。何劲的脸红了,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最后跳了下去,嗫嚅道:“我要回家了,再见!”然后,便往门口快步走了过去。“再见!”我对着他的背影说道,“何劲,好好上课,要听老师的话啊!”门“砰”的,又关上了。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心情一下子变好了。   何劲走后不久,阿婆拎着一袋饮料进来了。“小夜啊,你那个同学呢?”“回去了。”我躺好,把被子往上挪了一些。“哎哟,亏我还特地出去买了饮料,怎么一声不吭的就走了。真是太没礼貌了啊,小夜啊,以后不要再和这种人来往了哦。”阿婆把买回来的饮料一瓶一瓶地放进储物柜,絮絮叨叨地念叨着。我翻了个白眼,不打算搭腔。念叨了一会儿,见无人应和,阿婆放下手里的东西,进卫生间去了。我搞不明白,以前是厨房,现在是卫生间,这两个小小的,拥挤的地方,有什么值得久留不去的?她就不能搬只椅子坐到窗边晒晒太阳,享受一下这冬日难得的阳光吗?   这天晚上,爸爸没有再来,妈妈也没有回来,第二天也是。倒是有一群陌生的穿制服的叔叔阿姨进到了我的病房。阿婆接待了他们,说是爸爸找来给我检查身体的。检查身体?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吗?这里就是医院,有这么多白大褂,需要这群穿着明显的政府部门的制服的陌生人来给我做检查吗?不过,我并不明白爸爸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能老老实实的配合检查,又拍了些照,回答了些问题。然后,他们又背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了。   不过,让我担心的是,从那天之后,妈妈也没有再出现了,一直到我出院,陪着我的,一直都是那个老阿婆……   车子,驶进了一个陌生的小区,停在了一幢从未见过的别墅前。阿婆扶着我下了车。我用一只脚支撑着身体,打量着眼前的这幢有独立小院的别墅。有些萧条的花园,依稀有着被精心打理过的痕迹,门口贴着的春联横幅,挂着的红灯笼,有着浓浓的新年的气氛,落了些露水的秋千,摆放在门口的木马摇椅,又为这院落平添了几分温馨的味道。我喜欢这里,可是,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扭过头,望着身旁这个自下车后就没合上过嘴的,像尊脱了水的弥勒佛一样的老阿婆。阿婆按着门铃,没有理睬我。门开了,一个中年阿姨开了门,帮着把行李拿了进去:“哟,司徒阿姨啊,你们回来了啊,先生和太太去医院了,今天小少爷检查身体,估计还要一会儿才会回来。”先生?太太?小少爷?我站在门厅前,不愿进去。从我站立的地方,正好可以看到左前方的楼梯,和楼梯旁墙上挂着的那副巨幅的照片。果然,是那个女人,那个在商店里看到的,和爸爸在一起的身怀六甲的女人!“我妈呢?”我冷冷地开口。“啊?啊!太太她……”“我说的是我妈!不是这个女人!什么太太,干嘛要叫太太,当自己在拍电视剧吗!”突然之间,我怒不可遏,愤怒地瞪视着那个一口一个“太太”的女人,这张谄媚恭谦的脸孔,让我想吐!   中年妇女好像有点诧异,转过头,看了看老阿婆:“怎么,司徒阿姨,这孩子……”“不要紧,他爸爸会告诉她的。”老阿婆走到我面前,把我抱了起来。我挣扎着,她收进了臂力,勒到了我尚未痊愈的伤腿上,我咬住了嘴唇,死死地盯住了这个笑得眯起了眼的老巫婆。“小夜, 听话,现在到你房间去,待会儿你爸爸就回来了。”老巫婆抱着我,往二楼去,手臂磨蹭着我大腿的伤处,一阵阵钻心的痛。冷汗从额间滴落,我用力地瞪着这个老巫婆,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你最好再用力一点,再把我弄进医院去!”“哎呀,阿婆是不是碰到你的伤口了,哎哟,你这孩子,怎么痛都不吭声呢,你不说,阿婆怎么会知道呢!来来来,我们小心一点哦。”我冷冷的望着她,看着她一个人自导自演。是不是,我这条腿废了,她也会用这种话来搪塞爸爸妈妈?或许,我爸妈,根本就不会去追究,我为什么又受伤了吧。 第一卷 第8章:飞越疯人院   站在这间所谓的“我的”房间里,我一一扫视着这间屋子。这里,完全是我在那所房子里的卧室的翻版。还是这张床,还是这个衣橱,除了房间小了点,没了阳台,墙壁的颜色不一样,其他的,什么都没变。拉开衣橱,里面的衣服,也一如那件屋子里的。扯下一件蓬蓬袖的洋装,我轻轻地抚过衣摆处。那里,原本应该是一条浅蓝色的蕾丝花边。一次穿着这件衣服的时候,我不小心勾到了路边灌木丛的枝丫,把花边扯碎了。因为害怕会被妈妈骂,于是,我在半夜的时候偷偷的用剪刀,把整条花边拆了下来。我把手里的洋装举起来,灯光下,衣摆处密密麻麻的针脚的痕迹,清晰可见。这么说,我的房间,被整个搬到这里来了吗?胖企鹅,狗熊,趴趴狗……我一一数过,一个不缺的,被摆在了窗边的地板上。终究,我连个家,都没了吗?   门被推开,皮鞋和高跟鞋的声音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响起。“回来了?倒挺早的嘛。呐,好好看看,以后,这里就是你的房间了。”“妈妈呢?”我转过头,询问着这个我不打算再叫一声“爸爸”的男人。“喏,以后,她就是你妈妈!”男人侧过身,露出了身边这个娇小的女人。   女人个子不高,有着姣好的面容和丰满挺翘的身材。“呵呵,你就是小夜吧?以后,要叫我妈妈哦!”女人弯下腰,歪着脑袋,和我平视。没有理会她,我把头转向了那个男人:“我妈呢?”“以后她就是你妈!给我记住,那个叫柳君怡的女人和我司徒毅峰,和你司徒暗夜,已经没有半点关系了!”男人的声音高了许多,扔下这句话,就挽着那个娇小的女人的手臂走了出去。门,在他们身后重重地关上了。   我拄着特制的小拐杖,走在二楼的过道上,冬天厚重的棉衣让拄在胳肢窝的拐杖感觉没有那么不舒服了。   “铃铃铃,来来来,乖宝贝,看这边,看这边,铃铃铃。”“咦,呀,呀,呀,哇!”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传了出来。“好好好,给你,给你,铃铃铃,铃铃铃!”“呀,呀!”“铃铃铃”,“铃铃铃”,微敞的房门内,一家三口席地而坐,软软的毛毯上,小小的婴儿爬来爬去,依依呀呀的追着男人手里的铃铛。呵呵,小宝贝吗?多么熟悉而遥远,充满了虚幻的谎言的色彩的词啊。   “笃,笃,笃”,拐杖沉闷的声音在走道间回响,房间里,依旧是一片欢腾的景象,混合着婴儿时不时的啼哭 ,充满了生机与欢乐,是那么的和乐幸福。曾几何时,我也有过这样的一个家。但如今,却只能从记忆中去寻访这种幸福的味道了……   不!我不要寻访,失去的,终究找不回来了。又何必再去自欺欺人,沉浸在旧日的回忆中,用过去的欢乐麻痹现实。这种回忆,太过虚幻,太过空洞,一旦梦醒,面对着这个寂寥空荡的现实,不是会显得更为残酷吗?罢了,就这样吧,找到了四叶草的人,也不一定会幸福,何必再做什么美梦。只是,妈妈,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一直,都不再出现……   不久之后,就是新年了,即便在这个西洋味十足的别墅区内,都充斥着浓浓的年味。但是,对我而言,这热闹喜庆的日子却提不起我半分兴致。除了三餐,我基本就待在了那个小小的卧室里。这幢房子的男主人,对我的这种行为不闻不问。被中年妇女称为“太太”的娇小女人,对我视而不见。每天,抱着她的儿子,仿佛女王巡视一般,视察着自己的领地,但是,她从来不会进到我的房间。我和我的房间,似乎成了隐形的存在,只有那个被叫做张嫂的中年妇人,会走进这个阴暗的角落。就连那个老巫婆,都不再在我面前走动。   大年三十这天,张嫂放假回家,老阿婆留守,“先生”和“太太”抱着“小少爷”,带上我这个显得有些多余的透明人,一起出门了。饭店里,男人的兄嫂,我的叔伯婶娘,堂兄弟们都已经到了。包房里,坐在上首的老太太依旧健朗,经年累月持斋礼佛的脸上是悲天悯人的慈祥和蔼的微笑,那就是男人的母亲,我的奶奶。   见到我们进门,奶奶皱了皱眉,脸上的表情可以归结为惊愕与不解:“小毅,这是谁?”男人挠了挠脑袋,凑过去,说道:“妈,这是小茹,您新媳妇儿。”娇小女人摆出了笑容,躬了躬身子:“妈!”而后,炫耀般地拍着怀里的婴儿,“呐,您看,这是我和毅峰的孩子,您的孙子!”   没有被“孙子”这两个字惊喜到,老太太睁大了吃惊的双眼,逐一望向自己的儿子媳妇。那一个个孝子贤媳触及到老人的目光,都低下了头。奶奶的视线落到了我身上,我与她对视,眼底,只有深深的无力与悲哀。“小夜,来,到奶奶这儿来!”老人向我招手。我慢慢地走了过去,苍老的手心抚上了我的头顶:“小夜,你妈妈呢?”我要了奥头,自从那天在医院里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她了。   “妈,我都和她离婚了,你还问那疯女人干嘛!”男人似乎有些不乐意了。“砰!”茶杯被摔在了地上,老人举起的手指着男人,在不住地颤抖:“孽畜!当年是你把人家好好一姑娘家给拐跑了,你居然,你居然!咳咳咳……”老人捂着胸口,不住地咳嗽着。屋子里顿时忙成一团乱,倒茶顺背,劝说,不停地忙乎着。老人闭目坐在椅子里,喘息着,好不容易才平复了下来,睁开了双眼:“那她现在人呢?回娘家了?”老人皱着眉看着我,似乎想不通为什么我没有跟着走。   “没,我联系过柳家了,他们不管,说柳家已经没这个人了……”男人的声音在老人越来越凌厉的视线下逐渐低了下去,“她,疯了……我给送精神病院去了……”“嘶!”老人倒吸了一口气。我目瞪口呆地盯着男人,疯了……那个记忆中温柔的身影和那夜用高跟鞋在我身上造出无数伤口的女人重叠了起来。   “好!好啊!真是老司徒家出来的好儿子啊!”老人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哆哆嗦嗦地抓住了我的手,“走,小夜,跟奶奶走!”我机械般地任由老人拽了出去。男男女女跟着走了出来,堵在了走道里,老人把他们一个个拨开,带着我走了出去。“明天!明天就把小夜她妈接出来,送到我那儿去,还有小夜的东西,都给我带来,送到了你就可以滚了!我朱菊香生不不你这么出息的儿子!”伸手拦了辆车,这个脚步依旧有些发颤的老人带我离开了这里。就这样,我和妈妈来到了乡下,和奶奶住到了一起。   早上,奶奶蹬着三轮车送我去上学。漫漫的乡间小路上,老人的背随着车子的向前一下下地前倾着,我坐在上面,一颤一颤。已经快半年了啊。这半年来,这个常年食素的老人学会了杀鸡宰鱼,学会了用三轮车蹬我上学。那宽宽的后背,永远是值得我仰视的。许久不曾得到过的温暖,在这个老人的手里,又重新散发出了光和热。   只是,妈妈的病情,依旧不曾好转,时而哭,时而笑,有时候,甚至会到处找凶器,嚷嚷着要杀人。有时候,妈妈也会清醒过来,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偶尔露出一个静美的微笑,仿佛守候在瑶池边的孤独千年的仙子,带着怜悯的神情,俯视着人世间的碌碌红尘。   “嘎吱”,奶奶的三轮在学校门口停了下来。在这停满了高级轿车的名校门口,这辆仿佛是老电影里走出来的三轮车是显得那么格格不入。但我并不介意,在我看来,那些冷冰冰的外壳怎及得上奶奶后背的温度。和奶奶挥手再见,在老人慈爱的目光的注视下,我蹦蹦跳跳地去了教室。现在的我,才有了几分小孩子应有的活泼样。   升上了两年级,教室变了,但里面,依旧是这些老师,这些同学,和,这个大嗓门……“哟,班长,早啊。今天又是你奶奶送来的吧?”见我进门,陈晨首先嚷嚷了起来。我望着早早来到了学校的陈晨,不想理她。从我第一次坐奶奶的三轮车来学校开始,她就从来没有停止过对我的冷嘲热讽。   “切,人家怎么来学校要你管啊,你大小姐!你大小姐有本事找个人替你做作业啊,干嘛一大早跑来抄别人的!”许文站到我身后,搭着我的肩,和陈晨对视着,水火不容。我低头一看,果然,陈晨的课桌上,摊开着两份作业,一份,已经完成了,字迹工整,还有一份,才写了一小半,那洋洋洒洒的笔记,像极了陈晨那飞扬跋扈的个性。我拍了拍许文的手,走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抽出书本,开始准备一会儿的早读。   “喂,你干什么!姓何的!”陈晨的大嗓门又响了起来。我抬头,正巧看到何劲转过身,望了我一眼,走到我隔壁桌,将本子扔给了课桌的主人,回头对陈晨说道:“我说过,不要再让我看到有人抄作业!我身为学习委员,有这个管理的权力!”陈晨怒视着何劲,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我望着一副冷酷正直模样的何劲,忍不住笑了。   谁能想得到,不过一个学期,那个混世魔王竟然就变成了老师的左膀右臂,正直无私的学习委员。然后,我又想到了那个腼腆羞涩的女生。一直,都没有机会告诉她,我愿意和她做朋友。那次元旦晚会,千凌儿在表演的时候弄断了琴竹,自然,表演也搞砸了,然后,就听说她转学了。我叹了口气,又埋下头,开始看书。   生活,就这样,逐渐陷入了波澜不惊的局面。我和陈晨之间的磕磕碰碰,一直都没有断过,并且有着越来越多的趋势。不明白,弄不懂。就这样,一直,到了我十二岁那年,命运,再次和我玩起了游戏。   “喂,司徒暗夜,你昨天去疯人院了?”午休的时候,陈晨来到了我的面前,两手撑在我的课桌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眼底,带着兴奋和我弄不懂的狂热。   的确,我昨天去了精神病院。妈妈药吃完了,奶奶要留在家里照顾妈妈,于是,就只有我去了。不过,陈晨是怎么知道的?   “喂,我听说你妈疯了?”见我低着头不答话,陈晨又开始攻城掠地。我抬起了头,与她对视。我家里的情况只有班主任和其他几个老师,还有许文他们知道,陈晨又是哪里得来的消息?   “哇,不是吧!”旁边有人凑了过来,唯恐天下不乱地嚷嚷着,“我听说疯病是会遗传的!”“天啊!真的假的?那司徒暗夜……”司徒围的同学开始窃窃私语。我暗自攥紧了手心,听着不断传进耳朵里的纷纷议论。   “司徒暗夜……”许文的手搭上了我的肩膀,看向那堆围在一起讨论不休的人,似乎正在酝酿着新一轮的河东狮吼。我拉住了她,微微一笑,站起来,走向他们。生活在这个八卦的世界,自从妈妈和爸爸离婚后,我身边的流言蜚语就没有少过,于是,我很早就懂得了,想要堵住别人的嘴,最好的方法,就是把真相摊在他们面前,以及,给他们更新的谈资。   坦然地面对着那个笑得一脸得意的女孩,我笑了:“是,我妈妈是病了,因为受不了和我爸离婚的打击,所以疯了。陈晨,不是每个离了婚的女人都能向你妈妈那么好命,拖着个孩子,还能再找户好人家嫁了的。所以说,我挺羡慕你的,真的!”对着这个扭曲了面孔,恨不得扑上来要我两口的女孩,我笑得一脸灿烂。   “啊!陈晨,原来你爸妈离婚了?”“天!陈晨,你怎么都没告诉过我,亏我还是你最好的朋友!”“就是说,这种事,你怎么都没告诉过我们的?”“你们烦不烦!哪里离婚了,我妈明明已经结婚了!我干嘛要告诉你们,你们都谁啊!”“陈晨,你怎么这么讲话的!”……听着那你来我往的唇枪舌剑,我的嘴角又上扬了几分。   陈晨,你可以和我作对,可以给老师打小报告,可以把隔壁班男生向我表白的事弄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可是,你不该用我妈妈,用我的家人来作为你对付我的武器。下次,下次,我不会再留情了!只是,可惜了何劲,我望着那个空位,位子的主人被老师叫去了办公室,讨论接下来的学习计划,毕竟,升学考,已经不远了。何劲,如果,陈晨毁在了我的手里,你这个做哥哥的,是否会恨我呢?我眯起了眼,恶念,自此滋生蔓延。   或许,我真的不适合做一个恶毒刻薄的人,或许,真的有报应这回事。在我对陈晨那一番奚落之后,报应,就真的落到了我的头上,那深重的罪恶,直直地,把我打落了十八层地狱,永不见天日。   “奶奶,我回来了!”我推开院门,朝里面喊着。我现在的心情很好。一直以来,在和陈晨的对撞中,我不是隐忍忽视,就是许文看不过眼替我出头。不是害怕,也不是顾忌什么,只是觉得这种行为太幼稚,做这种没大脑的事,实在是没有必要。可是,难得今天反击了一下,感觉,还真是不错!   我哼着歌往前院的厨房走去,奶奶没有应声出来,平常用的包也不在,看来是出去买菜去了。村里很早以前就通了公路,有了公交,出行也比以前方便多了。我每天上下学也不用奶奶接送了,奶奶也会每天坐车去镇上给我买新鲜的食材改善伙食。想到这里,我心头不禁又涌起了阵阵暖意。今天时间还早,去看看妈妈吧。平时,奶奶都不许我进妈妈的房间,所以,我一般都是站在窗外探望妈妈的。今天,趁奶奶不在,好想好好看看妈妈,再抱妈妈一下……   走到后院的小屋,我站在窗外观望了一会儿。这里,是奶奶的佛堂,以前,奶奶就住在佛堂隔壁的房间里。我和妈妈来了之后,奶奶就把这里腾了出来安置妈妈,说是要让佛堂里常年累积的灵气压住妈妈心头的邪佞。隔着窗,没有看到妈妈,也没有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估计是在睡觉吧,我笑了一下,看来妈妈今天的情况不错。当下,我心情大好,从裤兜里掏出后屋的钥匙,绕到前门。我刚伸手准备去开锁,却发现,原本应该挂在上面把门锁住的挂锁,此刻却掉在了地上。怎么回事?我捡起地上有着明显的撬开的痕迹的锁,手,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妈妈!我穿过被翻得一团乱的佛堂,冲进了隔壁的房间,里面,空无一人。我一把掀开床上隆起了一块的被子,没有!怎么办,怎么办!第一次,我有了惊慌失措的感觉。妈妈,妈妈!对了,我回来的时候院门还是锁着的,那妈妈应该还在里面出不去。想明白了这点,我拔腿往前院跑,妈妈,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厨房,暖棚,储物间,平常不上锁的地方,都没有妈妈的人影,难道去了主屋?可那里平常都是锁着的啊。站在主屋的门前,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门上的玻璃被打破了,玻璃渣散落了一地,隐约,还可以看到上面的血迹,妈妈……   门大敞着,我走了进去,前堂屋里一片静悄悄的,脚上白色软底的板鞋踩在光洁的瓷砖地板上没有任何声响。客厅,卫生间,奶奶的卧室,暗房,一楼的几个房间里都不见妈妈。我站在楼梯口,向上望去,那么,就是在两楼了吗?我握紧了双拳,迟迟不敢挪动。我记得,奶奶对我说过,楼上,曾经是……   我咬了咬牙,一脚踩在了第一级台阶上,一、二、三、四……脚,踏在水泥的楼梯上,却好像是踩在一团棉花上,轻轻的,虚浮,无力。楼梯转角,我停了下来,隐约间,有一股血腥味冲进了鼻腔。没关系,没关系!我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哆哆嗦嗦地继续往上走。“喵”,寂静被打破,我吓了一跳,险些从楼梯上摔下去。“喵”,从我的房间里,走出来一只黑猫,胡须上,脚上,身上,满满的,全是鲜血的痕迹。那只猫叫唤着,睁着那晶亮浑圆的眼睛,踏着优雅的步伐蹭到了我的脚边。“啊!”我尖叫一声,无意识地踢了那只猫一脚,冲上了楼,冲进了我的房间。   红色,红色,入眼,一片殷红。地上那一滩血迹,仿佛恶魔的毒沼,对我露出狰狞的笑脸。墙上,床帐上,橱柜上,写满了红色的大字,“司徒毅峰”,“司徒毅峰”,入眼,尽是这三个恶魔一般的字眼。我跌坐了下来,手碰到了一滩粘粘的东西,凉凉的,粘稠的,带着妖娆的红色,像开满在黄泉边的彼岸花,那样绚烂,那样妖媚,像是有生命一般,如团团烈火,在燃烧,在舞动,绯红,鲜活……   陈俊?在所里交接完工作,就急急忙忙地往家里赶。他自小就没了父母,是姑姑陈芸和姑父柳山将他抚养长大的。这次,他因为工作的原因被派往英国,在那里待了三年多才被调了回来。来不及回家,就赶去了研究所报告工作情况。方才,先自己一步回家的妻子齐卿颜突然打电话来叫他快点回家。齐卿颜在电话里说不清楚,又听到姑母在旁边放声大哭的声音,陈俊?也弄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只知道似乎是表妹柳君怡出事了,连忙加快速度完成工作交接赶了回去。   坐在计程车里,陈俊?心里七上八下的。十四年前,表妹柳君怡为了一个男人和姑父闹翻了,离家出走后再也没有回来过。直到几年前,那边联系上了柳家,告知柳君怡发疯的消息,并说表妹已经和那个男人离婚了,让柳家把人接回去。可是,固执的姑父对此置若罔闻,任凭家里人怎么劝说都没有用。今天,又说柳君怡出了事,难道……陈俊?不敢再往下想,催促着司机加快速度。   我跪坐在蒲团上,往铁盆里烧着冥币纸钱。“啪”,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在寂静的灵堂里响起。“你,你这个畜生!你简直不是人啊!滚,你给我滚!我没你这样的儿子!”是奶奶的声音。畜生?呵呵,是他吧?很奇怪的,在妈妈的灵前,我心里异常的平静。丝毫没有前几天的惊惶,也没有像电视里那些幼年丧母的小孩子一样哭得稀里哗啦。事实上,整个丧礼,我没有流一滴眼泪。甚至,我很想笑,很想放声大笑。果然啊,我和那个人身上流淌着同样的血液,冰冷,无情,带着罪孽的黑色。   “小夜,我可怜的小夜啊!”这个怀抱很熟悉,带着暖人心的温度,是奶奶。奶奶扶着我的头,望着我的眼睛,“小夜啊,你说说话吧,小夜,你这样,奶奶担心啊。小夜,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啊!”难过?我一点都不难过啊。哭?我为什么要哭?我歪着头,眨着眼睛,望向奶奶。奶奶,你为什么要哭?心里一抽,有些不舒服,我皱了皱眉,这种感觉,不好,不喜欢。我稍稍用力,挣开了奶奶的手,继续往铁盆里化着冥币。“司徒家妈,门口有个男的找,你去看看吧。”是村里来帮忙的熟人,和我没有关系。奶奶叹了口气,摸摸我的脑袋,起身离开了。我继续默默地跪着。   “小夜,来,过来。”听到奶奶的声音,我转过了头,“小夜,这是你舅舅,叫舅舅。”奶奶声音温和地推推我。我顺着视线望去。一身得体的休闲西服,挺拔修长的身材,再往上,是一张清隽俊秀的脸,鼻梁上架着的眼镜为这张脸平添了几分书卷气息。只是,我皱着眉,这张脸,这双眼,这抹笑容,好像一个人,好熟悉的感觉。是谁?我敲了敲脑袋,想不起来了。求助般的视线飘向了奶奶。奶奶又在那边抹起了眼泪,牵着我的手,对那个男人说道:“她舅,你也看到了,这孩子,自从那天之后,就……唉!”   男人的眉头拧了起来,带着恰如其分的忧愁,很好看:“小夜?我是你舅舅,跟舅舅走,我们去见你外公外婆,好吗?”走?去哪里?我的外公外婆?我再次望向了奶奶。“小夜啊,跟你舅舅走。我们司徒家对不起你妈,不能再把你也给毁了,走吧,走吧!”奶奶粗糙的手掌不停地摸着我的脸。奶奶的手很湿,弄得我满脸都是湿湿的,就连眼睛里,都起了水汽。   车子在乡间的小路上开了许久,一阵颠簸之后,停在了一座古朴厚重的院落前。下了车,我望着眼前仿佛古装剧里出来的屋子,回头望望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和那辆看上去很高级的铁壳车,真的,没有走错吗?男人笑着想来摸我的脑袋,被我躲开了,依旧笑意不减,很自然地收回了手:“小夜,这里,就是你外公外婆住的地方。你妈妈,以前也是住在这里的。以后,这里,也就是你的家了!舅舅也住在这里哦,还有你舅妈,你一定会喜欢这里的。好了,我们进去吧。”男人牵起了我的手,往那个灯火通明的地方走去。   “女儿啊!我苦命的女儿啊!”一阵凄厉的尖叫,一个散乱着一头长发的老妇人从里面冲了出来。我抱紧了手里的骨灰坛,往后退了一步,撞到了男人的身上。而那个老妇人,也被追出来的一个青年女子拦住了:“姑妈,别吓坏了孩子!我们进去,进去再说。俊?,搭把手,帮孩子把盒子放桌上去。”女人扶着老太太往里面走,后面的话,显然是对我身后的男人说的。“小夜,我们走。君怡,我们到家了,你回家了!”   妈妈的骨灰坛被放在了桌上,司徒遭,已经被布置成了灵堂的模样。“卿颜,姑父呢?”老太太已经扑在了桌上,抱着那个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的盒子痛哭流涕。我静静地站在一边,仿佛是个局外人。“姑父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孩子自己房间里呢,怎么都不肯出来。“姑父这又是何苦!都已经答应让小夜回柳家来了,何必再跟自己这么较劲。”男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满。突兀的,我又想笑了。   “小夜是吧?我是你舅妈,我们现在去你的房间看看好好不好,舅妈特别给你收拾的呢。”女人弯下了腰,对我笑着,眼睛里,带着柔柔的善意。我抬头,望了一眼站在她身边的男人,男人依旧笑着,对我点了点头,我也对女人点了点头。“小颜,等等,让我看看。”老太太停止了啼哭,揉着眼睛,让男人搀着走到了我身边。她看上去很温和,很和善,步伐间,带着一丝柔弱。“像,真像!你外公看到了,不知道会怎么样呢。这个死老头,干嘛这么倔呢!”“咳!”巨幅的屏风后,传出一声重重的咳嗽声,一个老人从后面转了出来。他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平常的老人那样,眼睛是浑浊的,并且有着听天由命的坦然,而是带着犀利尖刻的。见到这个老人的一刹那,我浑身的神经紧绷了起来,下一刻,我被一个柔软温和的,带着淡淡香气的怀抱拥住了。僵硬的身子也在一点一点地软化。   半靠在女人的怀里,我和那个老人对视着。我看不透他眼里的心思,出了那抹一闪而过的惊喜和失落。真是个奇怪的老头,我心里作了结论。“笃,笃,笃”,老人拄着拐杖又转会了屏风后面。“以后,你就叫宇文辰。绿柳的柳,斯文的斯!”宇文辰?是说我吗?这个老头,真是越看越奇怪。头顶传来厚重的感觉,谁的手放在了我的脑袋上。“嘴硬心软,姑父的脾气,太倔,太固执了……”四下里,传出了几声叹息。   就这样,我在这个名为“绿柳山庄”的庄园里住了下来。那个奇怪的老头依旧甚少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也不喜欢见到他。于是,每次听到那“笃笃笃”的拐杖声,我都会先行跑开去。那个总是拉着我的手让我叫她外婆的老太太,我也不喜欢。整天絮絮叨叨的,一副软绵绵的样子,好像轻轻一戳,就会倒下来一样。那个叫陈俊?的男人,我住到这里之后,也很少看到他了。好像他一直在忙着做什么研究工作。相比之下,我倒是很喜欢和那个该叫舅妈的女人在一起。我依旧不想说话,她的话也不多,总是笑着。并且,她总是能明白我沉默的语言,微微一个眼神,她就能明白我的意思。这样的交流方法,真是不错。   我轻轻地吹了一下狗哨。那是舅妈给我的。我到这里之后,她就带我去认识了散布在庄园各个角落的守护犬,给了我这个哨子。只要一吹,那些狗儿们就会听到,然后会从四面八方拥过来,极为乖巧地围在你身边。听说,它们都是特别训练过的,很安全,很可靠。   午后,我静静地躺在擦得一尘不染的回廊的地板上,透过玻璃,望着屋外的院落,旁边,趴着一只小狗崽,懒洋洋的眯着眼。Sunshine……   夏日的午后,我跑到了后山的小树林里,躲在树荫下,享受着这午后难得的习习清风。“汪汪汪,汪汪汪”,伏在脚边的Lucas突然抬起了身子,叫唤起来。呵呵,这个庄子里,能让Lucas有这样反应的,只有宇文辰了。从摇椅里回头,我对身后的少年淡然一笑,宇文辰却对我皱了皱眉。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是这副阴鹜的样子。宇文辰是前不久才来的,舅妈的哥哥因为公司的事,把宇文辰托付给她照顾,于是,宇文辰便在这里住下了。   “为什么,你这么平静?”对草地上的泥土尘埃视而不见,宇文辰就这么一屁股坐在了一堆腐朽的枯叶上,抬头,望着从树桠的细缝间射进来的斑驳的阳光,眯起了眼,“为什么?”抬起手,宇文辰仿佛想要将阳光拦住,在眼下投下了一片阴影。为什么?我歪着头,望着他,有点莫名其妙。宇文辰盘起了腿,狠狠地盯着我:“明明,你应该恨的,恨你爸爸,恨你外公,恨所有给你带来这些不幸的人,可是,你为什么不恨!”望着宇文辰眼底那想把一切都毁灭殆尽的狂热的眼神,我拧起了眉头:“恨,什么?”许久不曾说话,我几乎都忘了怎么开口。声音,是那么呆板干涩,活像一个千年干尸吐出来的话。   “恨什么?”宇文辰突然笑了起来,嘴角勾起的那抹暧昧不明的笑容,是那么邪魅,此时的宇文辰,就像是伊甸园里撒旦化身的那条毒蛇,带着隐忍堕落的魔力,“恨这个世界!”恨这个世界?我轻轻一笑,带着一股清风,吹走了宇文辰嘴边的笑容。宇文辰不再看我,不再说话,就这样靠在树干上闭起了眼,林间,又恢复了沉寂。我望着这个拽拽的,带着一股子毁灭气息的男孩,坏笑了起来。宇文辰,我有点,讨厌你!   掏出挂在脖子里的狗哨,我用力地吹了起来。不多久,就听到林间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汪汪汪,汪汪汪”,声音,越来越近了。我望着依旧闭目睡着的宇文辰,笑了,拍拍裤腿,离开了。傍晚的时候,专门负责照看这些狗的孙叔叔找到了在狗的包围下爬到了树上的宇文辰。舅妈说,大概是宇文辰到这里的日子太短了,又不肯像我一样和它们多接触,所以,就被当成了无意中闯入的入侵者。舅妈安慰着狼狈不堪却依旧阴鹜不减的宇文辰。走过我的身边,少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龇牙咧嘴的神情,让我不由得心情大好。我朝他耸了耸肩,示意他,即便告状,他也没有证据。所以,宇文辰啊,你还是大落牙齿和血吞吧!   我对宇文辰露出了女王般的胜利的笑容。我承认,此刻,我体内的阴暗分子正在不停的叫嚣着,激怒他,激怒他!呵呵,果然,我也是个不正常的疯子!出乎我的意料,这个尤带稚嫩的少年不为所动,反倒也朝我露出了笑容。楼梯拐角处,在舅妈看不见的背面,我读懂了他无声的发音:你等着!顿时,我又觉得无趣了。教训宇文辰,不过是因为他触到了我内心最深处的黑暗。可是,我不打算和他有太多牵扯。我不喜欢她!   我如何不恨,如何不怨!可是,我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就这样,逐渐和那些腐烂的枯枝败叶一样,在林间默默地腐朽着,抹去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痕迹。宇文辰,我的黑暗,又岂是你会懂的。你,不过是面对了父母失败的婚姻,你依旧,还是有着这么多人的疼爱。即便是分开了,你的父母,依旧疼爱着你的,别人抢也抢不走的父母。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来对我这个已无可救赎的人说恨?我,讨厌你!   “Lucas,Lucas!”我的嗓子有些哑了,可是,依旧找不到Lucas的踪影。这个庄园太大,景观多,房子多,找起来很是费力,而我又不想惊动别人,于是自己一个人跑了出来,在Lucas可能出现的地方搜寻者。Lucas究竟跑到哪里了?我心里一阵烦躁。“汪汪汪,汪汪汪!”是Lucas!隐约间,传来了Lucas的声音,我仔细分辨着方位,往那边靠近。   弃置的小仓库里,Lucas的声音正从那里面传来,有些闷闷的,不是很清晰的感觉。这里已经废弃很久了,Lucas怎么跑这边来了?我抬脚走了进去,里面蛛网缠绕,积累了厚厚的灰尘。“Lucas!”“汪汪汪!”Lucas的声音从最里面传来,估计是跑进去后被里面的东西困住了。可别受什么伤了啊,我在心里默念着,避开地上大大小小的纸箱,往里面走。“嘎吱,嘎吱,砰!”听到这不合时宜的声响,我匆忙回头,门,在我的面前缓缓合上了。   我冲了过去,想要把门打开。木质的小门哐当作响,门外,是大挂锁的碰撞声。是谁!“开门!开门!让我出去!”我叫了起来,可是,没有一点回应。许久之后,我停了下来,不会有人来开门了。这明显就是一个圈套!带走Lucas,引我来找,然后又把我关在里面。宇文辰!我和你誓不两立!我环顾着这间小仓房,门被锁上了,窗子又只在很高的地方开了几个小口。别说我爬不上去,就算爬上去了,也钻不出去。外面的光线,透过这几个小窗子,也显得昏沉了下来。从被封住的纸箱里把Lucas抱了出来,我靠着墙壁坐了下来。惊魂未定的Lucas躲在我怀里,不停地颤抖着。   “喵”,我浑身的神经霎时间绷了起来,成堆的纸箱后面,探出了一个黑漆漆的脑袋。脑子里嗡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炸开了。黄色的眼睛,沾满鲜血的黑色皮毛,红色的,粘稠的,写满了整个屋子的红色的大字。那只猫依旧在叫唤着,朝我走来,我的背靠在了墙上,无路可逃。就这样,看着它,踏着同样优雅稳健的舞步,向我逼来。   “不要!不要过来!走开!走开!”凄厉的叫声,从我喉间发出,手脚挥舞着,我把身边的纸箱朝那只猫扔去。“汪汪汪,汪汪汪”,Lucas也站在我身边嘶吼着。那只猫弓起了背,在我对面来回逡巡,最后停了下来,盘身躺下了,脑袋,依旧昂着,两只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我。冷汗,浸透了我全身。晶黄中透着点点幽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你,那细细的,黑得深邃的一条竖线,仿佛蛇的眼睛,在暗处伺机而动,好像下一秒,就要扑到你的身上。太阳渐渐西斜,昏暗的室内,视线显得更加模糊了,对面那一抹发亮的幽光,好像来自地狱的萤火,那只猫,就好像是地狱的来使,静静地,等待着死神的降。一人,一猫,一狗,就在这个老旧的仓库里对峙着。谁,谁来救救我!   “卡啦”,伴着这仿佛天籁一般的声响,带着夕阳的橘色的光线在一瞬间涌了进来,冲刷走了室内的黑暗和恐惧。“喵!”那只猫受了惊吓,跳开去,跑走了。我怔怔的望着站在门口的那个身影,腿软了,一步也迈不动了。“喂,你没这么没用吧!”这个声音,还是这么讨厌啊。下一秒,我陷入了一片黑暗。“汪汪汪,汪汪汪”,Lucas的叫声在耳边不停地响着。   红色,红色,还是红色!在这片血色的海洋中,我就像是一片即将灭顶的小舟。为什么,为什么不肯放过我!我什么要我来承担这一切。恨,好恨!凭什么,可以如此肆无忌惮地伤害我!没有人,有这个资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千百万倍奉还!   宇文辰望着床上依旧不停渗着冷汗的宇文辰,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首先注意到的不是她美丽娇俏的面容,而是平静淡然,带着死气的,仿佛脱离尘世的幽灵的神情。于是,在第一时刻,宇文辰就知道了,这个女孩的背后,肯定有着一个很沉重的故事。果然,在旁敲侧击之下,希望两人能够友好相处,希望宇文辰能够多照顾宇文辰一点的齐卿颜,将所有的一切对宇文辰和盘托出,并用怜惜的语气告诉宇文辰,要多关心那个看似平静的女孩。   然而,在宇文辰的心底,涌起的不是怜惜,而是兴奋!他很想知道,撕开那张淡漠的面具,底下,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愤怒?惊慌?不可抑止的,宇文辰的身体里涌起了强烈的渴望。如死水一般的面容之下,隐藏的是何等汹涌的波澜?宇文辰整个人兴奋了起来。   然而,望着此刻躺在床上,即便陷入了昏厥都没有安稳下来的宇文辰,宇文辰突然发现,自己的心,疼了起来。因为宇文辰,宇文辰被围在树上近两个小时,于是,便想法子要报复,将她在废弃的小仓库里关了一下午。不过,小孩子心性终究是带着些不安的,于是,在夜幕即将笼罩的时候,宇文辰还是将门打开了。宇文辰心想,大概,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当昏黄的夕阳照到那女孩的脸上的时候,看着她眼底的迷茫脆弱,看着那含在眼里,却死死咬住嘴唇不肯滑落的泪水,自己的心是何等激烈的碰撞着。   齐卿颜拧了手巾回到卧室,替宇文辰擦着面上的冷汗,看到宇文辰还站着,不禁皱了皱眉:“小晔,你去休息吧晚饭都还没吃呢吧。”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齐卿颜可以感觉到,宇文辰变成这样,和宇文辰肯定脱不了干系!当下便决定了,等宇文辰这边的情绪稳定下来之后,一定要好好盘问宇文辰一番。所幸宇文辰这次没出什么大事,不然……齐卿颜拧着眉,一阵叹息。   没有听姑姑的话,宇文辰反倒是上千走了几步,站在宇文辰的床头,伸手,该在宇文辰的额头上,很热,很湿。“走开,走开!不要过来啊!妈妈!妈妈!不要过来,不要!不要!”宇文辰的手被开始剧烈挣扎起来的宇文辰打开了,齐卿颜连忙上前,按住她:“斯斯,不怕,不怕,舅妈在这里,不怕,舅妈在,舅妈在。”在齐卿颜的安抚下,宇文辰又平静了下来,只是依旧喃喃的念叨着“走开,走开,妈妈”……宇文辰握紧了拳,突然,他万分地怀念宇文辰那个女王般的笑容。带着恶作剧成功的得意,带着复仇快意的高傲,如果可以,他愿意付出一切,只为了,能够再看一眼,那个神采飞扬的笑容。   齐卿颜轻轻推开了房门,望着坐在床头对着窗外发呆的宇文辰,不禁叹了口气。三天前,宇文辰醒了过来,可是,神情,却比以前更呆滞了。对她说什么,都不理,只是望着窗外发呆。就连吃饭,都是喂到嘴边就不动了,就那么含着,也不咽下。在知晓了前因后果之后,宇文辰被一向温和,对孩子疼爱有加的齐卿颜狠狠地打了一顿。陈芸只是在旁边一味的哭。陈俊?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拦下了盛怒之中的妻子,并开始着手找心理医生。柳山倒是什么也没说,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头好久。   齐卿颜抹去眼角的泪水,想要把宇文辰抱去洗澡,一抬眼,却发现,原本呆坐在床头的宇文辰此刻却站在了窗前。“舅妈,谢谢!”金色的夕阳下,泪水的笑脸是那么温和,滚落而下的泪水,被晕染成了成串的金色,散发着点点光芒。“唔……”望着这有些不可思议的一幕,齐卿颜简直不敢置信,仿若置身梦境一般。“斯,斯斯?你……”齐卿颜伸出了手,想要去触碰宇文辰,可是,又担心一切只是自己心头泡沫般的幻想,一碰,就会碎掉,于是,伸出的手又瑟缩了回去。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在齐卿颜惊喜以及不安的眼神中,宇文辰伸出了自己的手,坚定的,抓住了齐卿颜欲缩回去的手,再一次笑了。   “啊!斯斯!斯斯!”确定眼前的这一幕不是自己在做梦,齐卿颜惊叫了起来,一把抱住了宇文辰,再也无法吝惜自己的泪水,就这样顺着脸颊,落到了宇文辰的肩头。齐卿颜无法生育,所以,不可能会有自己的孩子。或许,就是因为无法拥有,所以,对于孩子的渴望,齐卿颜比任何人都来得强烈。虽然丈夫一心都扑在研究所的事情上,对孩子什么的从来都不放在心上,但齐卿颜对孩子的渴求却与日俱增着。但是,她又不愿意去领养一个和自己,和丈夫都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孩子,更不愿寻求现在科学的帮助,在她看来,那是丈夫和其他女人的结合,而不是自己的。于是,她就这么渴望着,痛苦着,矛盾着,不甘着。直到,宇文辰的到来。丈夫表妹的女儿,一个叫自己舅妈的孩子,齐卿颜一下子觉得,自己所有的情绪都有了宣泄的渠道。然而,眼看着从打击中逐渐好转的宇文辰又变成了那副痴傻的样子,齐卿颜如何能够不心痛。现在,一切,都好了……   感受着肩头的湿意,宇文辰内心也是一阵心疼。从来到这个家,她就感受到了齐卿颜对她的疼爱,那份发自肺腑的怜惜,如何让她不感动。只是,那是的她,陷入了一片死寂,整颗心,都封闭了起来,任外界的人怎样敲打,都无法做出回应,除非,像宇文辰一样,触及自己的伤痛,然后,本能的回击。可是,温柔如斯 ,齐卿颜用水一般的温柔感化着宇文辰,如何会去触碰她的伤痛。叹息着,宇文辰轻拍着抱住自己的舅妈。   “怎么了?斯斯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陈芸在走廊上听到齐卿颜的叫声,以为宇文辰出了什么事,急急忙忙地赶来了,身后跟着发现情况有异一起跑来的众人。挤进宇文辰的房门,却看到,原本应该痴傻地坐在床头的宇文辰,此时正在替齐卿颜拭去脸上的泪水,嘴角的笑容,是那么柔和宁静,带着不可思议的魔力,安抚了众人焦躁的内心。   被齐卿颜抚着,宇文辰顺着声音望向门口的众人,微笑不减:“外婆,舅舅,外公”,宇文辰逐一望去,最后,落在那个一脸惊异地望着自己的少年身上,“宇文辰!”嘴角,又上扬了几分,眼梢微挑,邪魅妖娆的笑容就此定格。   宇文辰,我该好好谢谢你,若不是你,我不会清醒过来。所以,你一定要接受我的一番“好意”,就请你,陪我,好好的,继续这场游戏吧!   望着宇文辰眼底的魅惑与挑衅,宇文辰报以了同样的笑容,带上了几分放荡不羁。两人的视线越过惊喜不已的大人们,交缠在一起,无形的火花,在房间里迸射。游戏,就此开局!   “喂,老头儿,什么叫落子无悔,你这个老先生不会不懂吧!”“就这小孩子家家玩的东西,哪用得着讲究落子无悔。再说,这哪来的落子?我不就换一个棋走么。”“你先得悔了,才有的换,你个没棋品的老头!”“反了!没大没小!”“公理面前无尊卑!”“我是你外公!”“事实面前人人平等!”“好了,好了!你们两个,怎么老像是个小孩子似的,吵个没完没了。”陈芸拉开门走了进来,布置成和室的房间里,一个倔丫头,一个倔老头,正互不相让地对峙着。先前下飞行棋的图纸,早就被掀到了一边。“哼,跟这倔老头讲道理,我真是脑袋瓜子僵了。外婆,还是你陪他下吧,我先出去了,Bye……”从陈芸刚端进来的水果盘里拿了只苹果,宇文辰走了出去,苹果在手上上下抛飞着。“哼!这丫头,越来越欠管教了!”柳山气呼呼地抱着双手,盘腿坐在地上,越想越闹心,又朝被揉成一团扔在一边的棋局踹了两脚。陈芸看得好笑,无奈地摇了摇头,开始削苹果。   咬着啃了一半的苹果,宇文辰双手枕在脑后,走在廊道里。“呵,又和爷爷吵架了?”刚刚路过的走道岔口,一个人站在了那里。宇文辰回头,不是宇文辰这个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家伙,又是谁。把嘴里的苹果取下,“嘎嘣”咬了一口,清甜的香味溢满唇齿之间:“怎么,不服气?”宇文辰双手揣在兜里,摇着脑袋:“呵呵,这可不好啊,淑女嘛,就该有淑女的样子,你这样,还哪有一点柳家大小姐的样子。”“淑女?那不过是在外人眼里装相罢了。对你,用得着?”宇文辰又很没有形象地翻起了白眼。宇文辰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继而露出了坏笑:“某人自己不要形象,我是管不着。不过,我倒是担心啊,某人会不会没品到耍赖,不肯履行承诺哦!”宇文辰眨巴着眼睛,傻眼了,她都忘了!   昨天,齐卿颜带他们一起去参加了一个好友举办的宴会,宇文辰和宇文辰发现其中有几个行迹暧昧的人,于是,这两个无聊而又彼此针锋相对的人,就以此打赌,猜测对方几人彼此的关系。很不幸的,宇文辰的正确率比宇文辰低了那么一点儿,自然算是输了。至于下场嘛,就是……“呵呵,今天中午我可是看到你吃了很多红烧肉的。算了,这顿就便宜你了。今天的晚饭,可不能忘了啊,一个星期不准沾荤腥,不然,就算你耍赖了,惩罚,可是要加倍喽!”宇文辰望着宇文辰幸灾乐祸的笑脸,眯起了眼,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在宇文辰挑眉挑衅的当儿,迅速地捏住宇文辰的下颚,将手里剩下的那一小半苹果塞了进去:“那么,大少爷,您就在开始今晚的大鱼大肉之前先清清肠胃吧!”说着,甩甩手,潇洒地走了。宇文辰捏着手里的“残羹”,笑着朝反方向走了,清脆的“嘎嘣”声在走廊里响起。   晚饭桌上,齐卿颜看到宇文辰光对着面前的蘑菇伸筷子,不由得责怪道:“斯斯,吃点肉啊,今天司徒师傅做的鸡块可好吃了,来!”说着,夹了一块咖喱鸡放到了宇文辰的碗里。感受到旁边座位上传来的看好戏的视线,宇文辰笑着,将鸡块转夹给了宇文辰,对齐卿颜笑道:“舅妈,我最近在参禅,不沾荤腥,你可别诱惑我哦!”“扑哧”,陈俊?忍不住笑了:“参禅?斯斯,你又想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了?”宇文辰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双手合十,沉声念叨着:“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呵呵,看来斯斯也被她奶奶给影响到了呢。”陈芸的话刚脱口而出,就感到有些不合时宜。担忧地朝宇文辰那边望去,果然,宇文辰的神情黯淡了下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方才夹进碗里的那块蘑菇。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了起来。   “咳”,陈俊?轻咳一声,打破了这份沉闷,“那个,斯斯,小晔,还有不到半个月就开学了,你们考虑好没有,住校还是走读?”宇文辰从碗里抬起脸来:“还是住宿吧,方便些。”“我走读!和别人住一个房间,我受不了。”宇文辰放下了碗筷,靠在了椅背上。“切,大少爷!”听到宇文辰嘲讽的嘀咕声,宇文辰本能地想要反唇相讥,但还是忍了下来。再吵下去,自己多半就会中了宇文辰的激将法,改住宿去了。这么跟自己过不去的事,他齐大少可不干。于是,干脆闭了眼,不管不顾了。见宇文辰没有还嘴,宇文辰也感到无趣了,也不啃声了。   “那,斯斯,你也走读吧?跟宇文辰住一道。”齐卿颜征询着宇文辰的意见。宇文辰皱了皱眉,依旧摇了摇头:“不要了,我还是住宿吧。没试过,挺新奇的,要是不喜欢的话,再退宿吧。”“那也行,卿颜,我们以前那套房子正好在那附近,你改天让人去收拾一下,就让小晔住那里吧。小晔,你三餐就在学校里解决吧,卫生什么的,就请个钟点工好了。怎么样?”“行!”宇文辰点了点头,他只是受不了和别人分享同一个空间而已,对别的,倒不是很在意。“笃”,柳山放下了手里的碗,用手边的手巾擦了擦手:“行了,其他的事,让他们自己忙活去吧。你们老是把一切都安排好,他们以后怎么自力更生。总是把幼鸟护在羽翼之下,他们是永远无法展翅高飞的!”“笃笃笃”,老人拄着拐杖,离开了饭厅。“哼,倔老头!自己还不是托了老战友让他多照顾这俩孩子一点!就知道装腔作势,哼!”“扑”,听到陈芸的埋怨,饭桌上的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了,斯斯,东西都放好了,我们出去吧,小晔估计已经等烦了。”“嗯。”报道那天,齐卿颜跟宇文辰进了寝室,帮忙收拾东西。因为是女生宿舍,宇文辰死活不肯上来,就等在了楼下。不过,他显然没有想到,他这样一个带着满脸冷漠的帅哥站在女生宿舍楼下,在那些带着女儿前来报道的爸爸妈妈们的眼里,是多么招摇的存在。宇文辰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先前已经在学校里晃了一圈,因为把手机落在了公寓里,所以担心宇文辰她们一会儿下来了会找不见人,于是就又回到楼下等着。可是,她们也太慢了一些吧。唉,女人啊!   “嗨,帅哥!”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宇文辰转身,打量着面前这个一身火辣装扮的少女。露脐的吊带短衫,将美好的腰线展露无疑的低腰热裤。这一身装扮,和对方这个人一样,散发着热辣的气息。宇文辰挑了挑眉,从小就倍受欢迎的他,对这种自动前来搭讪的女孩子,向来是敬谢不敏的。先比之下……宇文辰嘴角扬起了一抹笑容,和站在楼梯口,双手抱胸,带着一脸戏谑表情的少女交换了一个眼神。“小晔,斯斯,上车。”齐卿颜将车开了过来,招呼着两人。宇文辰从热辣少女身边擦肩走过,坐进了车里。宇文辰打开车门,回头望了一眼那个正盯着这边的女孩,感觉有些面熟,但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呆愣间,被宇文辰一把拖进了车里,凑过来关上了车门。少女盯着扬长而去的汽车,死死地咬住了嘴唇。   吃过饭,齐卿颜驱车回了山庄。宇文辰和宇文辰去了公寓,在那儿打了会儿游戏之后,宇文辰就回学校去了。临走,宇文辰将备份的钥匙丢给了宇文辰。“我又不住这儿,给我干吗?”“姑姑让给你的。我要是忘带钥匙什么的,也好问你要啊。”宇文辰头也不抬,继续关注着手边的游戏。“哦。”没有多想,宇文辰带着钥匙走了。   站在寝室门口,宇文辰在包里翻找着寝室的钥匙。无意间抬头,看到门上贴着的名单,之前来的时候是齐卿颜开的门,宇文辰都没有注意到。“苏筱晗……”宇文辰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旋即自嘲一笑。大概只是名字一样吧。以筱晗家的情况,又怎么可能来这所费用高昂的私立学校呢。算了吧,宇文辰,别做梦了!宇文辰这样告诫自己,打开门,走了进去。   下午的时候,宇文辰爬到了上铺的床上,靠在床头翻起了杂志。学校里的床事上面卧铺下面书桌的样式,这让一向喜欢窝在床上看书的宇文辰觉得极为麻烦,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搬到公寓里去住。不过,一想到住进去之后要和宇文辰“朝夕相对”,宇文辰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宇文辰那人,偶尔和他斗智斗趣一番倒是无妨。可若是真的时时刻刻都处在一起,只怕又要相看两生厌,到时候又要上演全武行了吧。更何况,自己是以体验群体生活的名义选择住宿的,要是刚开始就打起了退堂鼓,肯定免不了会被宇文辰嘲笑一番。所以,还是算了吧。宇文辰打消了念头,手里的杂志又翻了一页。“卡啦”,寝室的门开了,又有人进来了。   思贤私立中学的宿舍是四人一间的,宇文辰来的最早,收拾完东西就出去了,等到她回来的时候,那个贴着“毕智敏”的铭牌的床位上已经收拾好了,不过人并不在,看来也是出去了。剩下的两个床位,都还没有人来报道。“妈,东西放这就行了,我自己收拾吧。都说了你不用来的,我自己一个人也行的。”即便是嗔怪的语气,也依旧是那么温柔。宇文辰心底的弦被触动了,做起身子,透过帐子往下瞧,只看到两个后脑勺。想了一下,宇文辰决定还是下床去。不管是不是,毕竟以后都是室友了,不去打个招呼也显得有些不太礼貌。   “这么一大包东西,我要是不来,你一个人怎么搬得动。真是的,就爱逞强。你妈我还没老呢。”孙艺楠驳斥着女儿的话,把行李往苏筱晗的床位搬去。正在这时,突然看到一个床位的上铺下来了一个女孩子。“小,小夜?!”苏筱晗望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女生,望着那张熟悉而又遥远的面孔,叫出了记忆深处的那个名字。只是,不敢置信的苏筱晗慌乱四顾中,看到床铺的铭牌上写着“宇文辰”,立马觉得自己认错了人,毕竟,这里,是另外一个城市,司徒暗夜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心里有些失望,苏筱晗又觉得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道歉:“啊,抱歉,我认错人了,不好意思!”“筱晗!”宇文辰站在记忆中的那抹阳光面前,百感交集。想哭,却发现自己一点泪水都没有,唯一能做的,只是唤出那个在心底徘徊了千百次的名字,然后静静地微笑着。   “怎么样,好吃吧!”“小夜,你要多笑嘛。”“小夜,你真是水做的呢,来,让我掐掐,看能挤出水来不。”“小夜,……”……呵呵,眼睛怎么湿了?不是哭不出来么?不是告诉过自己,以后再也不会流泪了吗?宇文辰在心里说着,自己,还真是个笨蛋啊!“小,小夜!真的是你?”虽然不知道问什么名字不一样了,但面前的这个人,真真切切的,是童年时代的挚友。苏筱晗兴奋地跳了起来,抱住了宇文辰,“小夜,小夜!我好想你啊!哈哈!唔!”仿佛变戏法一样,苏筱晗感觉自己的嘴巴里被宇文辰塞进了什么东西,甜甜的,软软的。“嘻嘻,好吃吧!”望着眼前笑得一脸灿烂的好友,记忆中那张忧伤怯懦的稚嫩的脸庞,仿佛也在远去。苏筱晗笑弯了眉眼,能够这样相遇,真好!   第二天,宇文辰和苏筱晗,以及后来的毕智敏、吴茜一起,去教室里参加新生动员广播大会。刚到一班门口,就听到教室里传出阵阵笑闹声,还有拍桌子吹口哨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大家都是新来的学生,怎么会这么熟络的样子?推开门,教室里吵闹的人群都朝门口望了过来。宇文辰一眼就看到了教室中央,那个坐在桌子上,两腿优雅地交叠着的女生,是她!“嗨,帅哥!”突兀的,女生朝宇文辰这边打了个招呼。帅哥?宇文辰嘴角抽……搐了一下,回过头,果然,门口,那个被自己几个人挡在门外的家伙正抱着双手,用那双一副拽样的吊梢眼望着自己。   回头看看一张扑克脸的宇文辰,再瞅瞅那边正满脸兴奋地晃荡着双腿的美少女,宇文辰心里又升起了看好戏的冲动。将苏筱晗她们几个女生拉到一边,宇文辰靠在了墙上:“请吧,王子殿下,美少女正在虎狼环伺之下等着您去解救呢。”伴着一阵起哄声,宇文辰一个优雅的欠身,恍若故事里高贵的王子,而宇文辰,却是那个被邀请一起舞蹈的美丽的公主。冷哼一声,宇文辰朝宇文辰翻了个白眼,面无表情地走过那群兴奋尖叫的新同学,找了个冷清的角落坐下,从包里掏出PSP,打起了游戏。“切,这家伙!”学着宇文辰的样子,朝他翻了个白眼,宇文辰放下手,也准备去找个位子坐下。   “嗨,司徒暗夜!见到老同学也不打声招呼,怎么,不是不认得我了吧?”看看摆明了生人勿近的态度的宇文辰,美少女将视线转向了宇文辰。宇文辰望着面前的热辣少女。的确,这张脸,在记忆中,确实是有着模糊的印象,只是,究竟是谁?在哪里见过?“千凌儿,我是千凌儿啊!”见宇文辰还在苦苦思索,少女一甩长发,高傲地抬起了下巴。“张,宜雯?”宇文辰打量着面前这个装扮前卫,先前和新同学们谈笑风生,又那么大胆地同宇文辰搭讪的女生,这个人,是千凌儿?“呵呵,也难怪你会认不出了。大概,在大班长的眼里,我应该还是以前那个胆小鬼吧?”千凌儿耸了耸肩,丝毫不介意肩上的吊带有可能滑落的危险。   宇文辰眯起了眼,从千凌儿的话语里,她已经敏感地嗅出了不善的信号。只是,她和千凌儿有仇吗?最多,也就是没有理睬她的那张纸条吧?不过,就这点,有记仇的必要吗?有什么仇好记的吗?可是,既然对方显然是来者不善了,那自己也没有退缩的道理了。宇文辰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现在的她,就是一只刺猬,任何想要攻击的人,都要小心被反噬!就是这样!望着宇文辰嘴边那抹邪魅危险的笑容,宇文辰的双眼眯了起来,就是这样的,在暗夜中散发着魅惑气息的妖女!   “是啊,没想到呢,我们都没有什么接触,你就转学了,而且,变化,也太大了。”“呵呵,没办法,才上学没多久,就在那么多人面前出了那么大的丑,我可是没那个脸面再待下去了。”“哦,是那次吧?小孩子嘛,学艺不精,出岔子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何必介怀。可惜了朱老师,对那次表演,可是抱了很大的希望呢。”“是啊,不过,应该是对班长你抱着很大的希望吧?我不过是顶替你上去凑数的罢了。说到这个,班长你的腿没事了吧?我走得早,不知道你后来怎么样了,可是担心了好久呢,要是瘸了,废了,那多可惜啊。”千凌儿的眼底,是深深的怨恨。那一次的耻辱,让她如何能忘!老师同学失望,责备的眼神,父母大骂“丢人”的话语,让她如何忘记!若不是司徒暗夜,她又怎么会上台,怎么会背负那样的耻辱、是她!是她!都是她!司徒暗夜!指甲刺进了掌心的嫩肉,千凌儿盯着宇文辰,原本漂亮清丽的脸蛋,此刻瞧来,却有了些扭曲。对千凌儿眼底的恨意视而不见,宇文辰背着双手,脑袋微微的歪着,表情时那么纯真无辜:“不要紧了,早就好了呢,真想不到千凌儿你还惦记着,呵呵。”   耳朵里塞着耳机,宇文辰冷笑着,好戏,就要开始了呢。宇文辰那越来越灿烂的笑容,明显就是迎战的信号。这家伙,还真是阴险啊,明明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却偏偏喜欢给自己套上天使的外壳。呵呵,未来的日子,还真是让人期待呢!宇文辰舔了舔嘴唇,眼底,是深深的嗜血的欲望。 第一卷 第9章:孤注一掷   中午,宇文辰捧了书到小花园里,静静地翻看着,旁边,苏筱晗抱了本漫画,捧着杯奶茶,正笑得欢乐。“喂,快来!一班有好戏看!”苏筱晗从漫画里抬起头来,是隔壁班的两个女生。一班,那不是自己班吗?苏筱晗放开咬在嘴里的吸管,推了推宇文辰:“喂,斯斯,是我们班唉!去看看吧!”宇文辰歪着头,托着下巴,盯着苏筱晗一声不响。   苏筱晗被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赧然道:“斯斯,你干吗?”宇文辰“噗嗤”一声,笑道:“逗你呢!”用书在撅着嘴的苏筱晗头上敲了一下,“走吧,好奇心旺盛的某人!”苏筱晗朝宇文辰吐了吐舌头,先往前跑了。宇文辰慢悠悠地踱着步跟在后头。好戏?能有什么好戏,还是不是千凌儿又缠着宇文辰不放了。凭着良好的人缘,宇文辰对学校里的动态可以说是了如指掌。没有对苏筱晗说破,宇文辰也由得她去了,难得看到她兴致这么好的时候。   教室里,果然不出宇文辰所料,此时正是一片哄闹。宇文辰坐在位子上,依旧挂着一张扑克脸,手里是万年不离身的PSP,仿佛跟本就没有察觉到,就在刚才,有人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课桌上。   “宇文辰!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千凌儿此时有一种骑虎难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报到的第一天,她见到了个男生,被他冷峻的外表吸引。   在后来的相处中,亦逐渐心折了。她千凌儿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许久以来,她一直想方设法地接近宇文辰,可是,宇文辰却对她视而不见。她一向引以为傲,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眼球的美貌、身材,在宇文辰的眼里,却仿佛什么都不是。不甘心,实在是不甘心!于是,千凌儿决定孤注一掷,在教室里,在中午的休息时间,在这个人最多的时候,当众向宇文辰表白了。   她想着,这次,宇文辰总该是对自己有所反应了吧。孰料,宇文辰只顾埋首于游戏之中,依旧对她不理不睬。   面对着围观的众人,千凌儿有些恼羞成怒,已稍显规模的胸部正在剧烈地起伏着。怜香惜玉的毕竟还是大有人在的。更何况,千凌儿也有着不少的爱慕者,此时,都对宇文辰的拽样有些看不过眼了。“喂,宇文辰,你是不是男人啊!是男人就出个声,你这样算什么意思啊!”“就是。你别太嚣张啊!”“姓齐的,你欠揍啊!”宇文辰刚结束一局游戏,关上了PSP,往桌上一扔,冷冷地望着司徒围看热闹的人。被宇文辰阴冷的眼神煞到,众人都瑟缩了一下。视线落到了千凌儿身上,千凌儿往后退了一步,又反应了过来,故作镇定地挺了一下胸脯,和宇文辰对视着。   “切!”宇文辰忍不住哼了一声,真是无聊啊。原本 ,一起还以为能够看到千凌儿和宇文辰对峙的好戏,记过这么久过去了,却是半点动静也无,尽缠着自己了,真是没意思啊。宇文辰翻了个白眼,将视线移向了窗外,依旧不打算搭理司徒围的人,在心里盘算着,宇文辰好像已经有很久没有来找过自己的麻烦了。司徒末回山庄,对自己时不时的挑衅也爱理不理的了。不行啊!这样,就不好玩了……   揪着千凌儿忍耐到了极限,快要爆发的时候,宇文辰的手机响了。看了一眼来电,宇文辰眉头一挑,是齐卿颜的电话:“喂?姑姑?啊,她啊,中午看到她出去了。哦,我看看。”宇文辰站了起来,在众人的瞩目中,走到了宇文辰的课桌边,一弯腰,“啊,她手机在课桌里呢,有事吗?好,我不知道她人……啊!”宇文辰上了楼,看到教室里围了一堆人,却不见苏筱晗,于是又出去转了转找人去了,兜了一圈,也没见着,于是就打算回教室了。   谁知,一走进教室,里面原本围在窗边宇文辰的位子司徒围的人,此时却像迎宾一眼站成了两边,中间,是一头一尾的两个人。一端,是站在宇文辰桌子边,看上去明显情绪不对的千凌儿,另一边,是拿着手机,站在自己桌旁的宇文辰。而现在,这些人,视线的目标,却全是自己!   不用多想,宇文辰凌厉的视线杀向了宇文辰,无声地质问着:“混蛋!你又干什么好事了!”对宇文辰堪比高压电的杀气已经形成了免疫,宇文辰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样子有些无辜:“你没拿手机,姑姑打到我这儿来了。大小姐,要不要小的我把电话给您送来?”宇文辰晃了晃手里正在通话中的手机,示意宇文辰。在一群人探究好奇的眼神以及窃窃私语中,宇文辰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几乎是用抢的,一把抓过了宇文辰的手机,并附送了一记杀伤力极强的眼刀。   入学后,虽然被安排在了同一个班级,但宇文辰也宇文辰行动一致的,都没有对旁人提及过彼此的关系。班级里的同学只知道宇文辰和宇文辰好像原本就认识。不过,在班里,原本就相识的人也有不少,所以,也没有人探究些什么。可是现在,情况明显超出了众人的预料。宇文辰和宇文辰的关系,很明显的,非同一般!那么,究竟是什么?   “舅妈?嗯?怎么了?啊,我等着,什么事啊?啊?舅妈?喂?舅妈!”宇文辰望着手里被挂断的电话,愣在了那里,一阵恐慌席卷而来,脚下一软,宇文辰往一边倒了下去。宇文辰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宇文辰,手机被摔在了地上。“喂,怎么了?”宇文辰抓着宇文辰的手,望着他,感觉,眼泪就要出来了。上一次是他,这一次,还是他!“喂,你说话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听着宇文辰焦急的声音,宇文辰突然觉得,心里平静了下来,摇了摇头道:“不知道,舅妈没说,只是叫我在教室里等着,她和舅舅在过来。”“切,这不是让人闹心嘛!我打电话问问她!”宇文辰放开手,去捡手机,却被宇文辰一把抓住了:“别,别问了!他们快到了,等着吧。宇文辰……陪我!”   最后的两个字,带着乞求的哭腔,用尽了宇文辰全身的力气。在这个心慌莫名的时刻,能够依靠的,只有面前的这个少年。恍惚间,宇文辰仿佛又置身于那个昏暗阴沉的小仓库,打开门,看见的,就是这个人的身影。手,被紧紧地抓着,平稳着自己内心的不安,让自己有了一个可以依靠的凭借。司徒围的人在指指点点地说些什么,可是宇文辰已经听不进去了。视线交织,宇文辰觉得,这个总是一副臭屁样的扑克脸,也有些,蛮可爱的。   “斯斯,小晔!”齐卿颜的声音打破了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两人,宇文辰心中一颤,来了!手,被用力地捏了一下,宇文辰带着宇文辰站了起来。宇文辰侧过头,只看见,身边的男孩正盯着前方,抿着唇,将坚毅的侧脸留给了自己。心里一疼,宇文辰更用力地握紧了对方的手。   公寓的阳台上,宇文辰坐在藤椅里,可思绪却全然不在这上面。“喂,宇文辰!”靠在阳台围栏边的宇文辰转过头,伸手将被风吹到眼前的发丝撩到耳后,举手投足间的魅惑,浑然天成,“帮个忙怎么样?”“什么?”忽略心头的悸动,宇文辰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开口。“我记得,你家的公司里有一部分,是涉及到金属加工的吧?”宇文辰仰起头,腰向后弯着,上半个身子就这样探出了阳台的窗户。“喂!你不要命了!这里是五楼!”被宇文辰的动作吓到,宇文辰扔下书,一把拽住了宇文辰。“哟,想不到,你还会担心我啊。”没有挣开宇文辰揽在腰间的手,宇文辰主动地将双手攀上了宇文辰的脖子,歪着脑袋,凑近了宇文辰,在他耳边轻声道:“既然会担心我,那么,你一定会帮我这个忙了,是吧?”   温热的气息拂过敏感的耳际,宇文辰心神一荡,眼神却在瞬间冰冷了下来。相处那么久,宇文辰对他从来都是不假辞色的,不是剑拔弩张的对峙,就是爱理不理的冷战,何曾,有过这般的温言软语,甚至是放低了姿态,露出了丝丝媚意。是不是,换了一个人,只要能够达成她的目的,她同样可以对着别人露出这般娇媚的神情?揽在宇文辰腰间的手倏然收紧,嘴边,挂上了那抹放荡不羁的坏笑,一副趁火打劫的模样:“与虎谋皮,可是要付出代价的。找我帮忙,你又能给我什么好处?”宇文辰眯起了眼。她能够感觉得出,宇文辰现在正在生气,可是,气什么?难道是不高兴吗?是不是自己靠他太近了?宇文辰苦笑了一下,呵呵,是啊,宇文辰明明是那么讨厌自己的……   依旧挂着那魅惑妖娆的笑容,宇文辰轻轻推开了宇文辰,自嘲一笑,故作潇洒道:“啊,真是失败啊。看来,你是不会帮我了,对吧?”转过身,宇文辰打开通向卧室的阳台门,背对着宇文辰,挥挥手,“那,我先走了,Bye。”门,关上了,又被打开,宇文辰在疑惑中回头,却撞入了一个带着热度的怀抱,来不及反应,唇,被对方紧紧地覆盖住。宇文辰呆住了,身子僵立着,一动不动,睁着的双眼倒映着宇文辰双眼里满满的怒火。唇分,宇文辰的手指抚过那抹嫣红,在宇文辰还没有从震惊中回复过来的时候,松开了怀抱,朝门外走去:“这就当是你的报酬了。柳大小姐的初吻,哈哈!”   从呆愣中回过神来的宇文辰,顿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怒意。怎么能够这样!这般随便的语气,这般可气可笑的理由,就这样,自己的初吻没了。每个女孩的心里,都会有一个梦幻般的场景,如梦似幻的环境,不属于人世间的白马王子,甜蜜醉人的亲吻……   即便是宇文辰,也无可免俗地这样期待过。可是现在,愤怒,不甘,以及深深的屈辱,涌上了心头,宇文辰一把拉开房门,冲向了那个正在喝水的,仍旧保持着一脸淡然,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家伙。   “啪!”宇文辰捂着脸,手中的杯子一下子掉在了客厅的地毯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里面的水洒落在茶几上,地毯上。   “砰!”们,在宇文辰的眼前被关上,摸摸脸上那一片火辣,舌尖舔过唇角,宇文辰露出了笑容。眼底,满满的,是毁灭的欲望。   从公寓里走回学校,从被强吻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宇文辰面露苦笑。自己竟然奢望宇文辰那个浪荡的公子哥会看在两人相处多时,并且有着不一般的关系的份上,能够为自己报仇。呵呵,真是太傻了啊!不一般的关系?自己怎么那么蠢!在宇文辰眼里,这一层说断就断的关系算得了什么,又不是血肉至亲。“吱!”一阵急刹车的声音,车子在宇文辰身侧堪堪停住。“操!不要命了啊!”车子的主人,一个头上染上成五颜六色的鸟窝状的年轻人从车窗里伸出头,朝宇文辰大声嚷嚷着。宇文辰转过头,冷冽的眼神扫向了“鸟窝头”,愣了一下。这条马路的对面就是学校,这里有斑马线,但没有红绿灯。不过,这里是学校的地界,是禁止鸣笛并且是限速的。   “鸟窝头”见宇文辰只是双手抱胸冷眼瞧着自己,并没有开口道歉的意思,也没有要过街的样子,顿时火气也上来了,“滴滴滴”,摁了几下喇叭:“操!你聋子啊!赶紧让开,是不是不想活了!”扫了校门口一眼,宇文辰嘴角掀起了一抹笑容。“鸟窝头”恍惚了一下,心里突然有些麻麻痒痒的。他本来也就不是什么正经人,此刻正要开口调戏一下面前这个漂亮的学生妹,对方却先开口了。   “喂,属孔雀的。对,就是你!”宇文辰下巴一昂,带着慑人的威势力,乜着“鸟窝头”宇文辰原本就在气头上,正被宇文辰弄的心烦意乱,心神不宁,此刻有人撞上了枪口,哪有不趁机发泄一番的道理,“头上顶着个孔雀尾巴,都跟脑子里那堆浆糊糊一起了吧。喏,看到那块牌子了没,认识上面的图标不?不认识啊,没关系,你马上就会知道了!”在宇文辰灿烂的笑容中,从校门口停着的警车上下来的那位警察叔叔很配合的,敲响了“鸟窝头”的车窗。在“鸟窝头”愤愤不平的大嗓门的争吵声和警察先生面无表情的程序式对话中,宇文辰扭头拐进了校门。   公寓内,宇文辰拾起地上的水杯,拿到厨房里洗干净,又重新倒了杯水,窝进沙发里,不紧不慢地啜着。回想之前宇文辰那一连串魅惑的神情,眼底,笼上了一层厚重的阴霾。自从那次将宇文辰关在小仓库里,结果却让她陷入昏迷开始,宇文辰就对这个女孩上了心。她的倔强,她的逞强,她心底的黑暗,仿佛张开的黑洞,引得宇文辰不由自主地想要贴近,贴近,贴的更近。可是,当两只刺猬想要依偎着互相取暖时,却只会将彼此都伤的鲜血淋漓。所以,宇文辰停住了前进的脚步,游走在宇文辰视线可及,却触之不到的范围内。宇文辰以为,像这样,保持着距离,互相对视着,就可以了。可是,原来,不行!宇文辰将发丝撩到耳后的那个动作,就好像是那束发丝挠在宇文辰的心底一样。一想到宇文辰将来会对着另外的人,展现出这样的神情,甚至会更加圆润成熟,宇文辰的眼底就变得更加幽暗。   宇文辰很清楚宇文辰会突然向他示好的原因。曾经相依为命的奶奶突发意外,撒手人寰,那个被称为宇文辰的父亲的男人,却好像已经忘了这个女儿,忘了老太太心底里最牵挂的孙女,没有向宇文辰提及任何事,甚至连半点音讯也无。直到出殡的那一天,宇文辰的一个堂姐突然想到了宇文辰,念着过去那一点微弱的交情,通知到了柳家。可惜,等宇文辰赶到的时候,只剩下那个还在散发丝丝余温的骨灰匣,昭示着这个宇文辰心底最珍视的人的故去。新仇旧恨,让原本已决意与司徒家断绝一切往来的宇文辰再也无法强作镇定。   叹了口气,宇文辰拨通了自己父亲的私人助理的电话。虽然恼恨宇文辰为了达成目的而刻意地引诱自己,但他总也不能放下心来。是他,总好过是别人吧。宇文辰这样安慰着自己。罢了,栽在这个小恶魔手里,自己还能说什么。不过,下次,哼哼!   教室里依旧一片闹哄哄的。“喂,苏筱晗,”苏筱晗从作业里抬起头,忍不住皱起了眉,又来了!“那个,宇文辰和宇文辰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从那天齐卿颜打电话给宇文辰,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宇文辰和宇文辰也一起请了一个星期的事假,这便由不得众人好奇心泛滥了。这一个多星期以来,学校里早已是议论纷纷。宇文辰是潇洒劲酷的校草级人物,而宇文辰,更可谓是一众男生心目中的小仙女。这两个人竟是扯上了不一般的关系。于是,一时间,整个班级,整个年级,可以说是刮起了超强台风。而作为宇文辰最亲密的死党,苏筱晗这一个星期来顿时成了众人围攻的对象,脑袋都大了一圈,只恨不得自己也一起消失了才好。   好脾性的苏筱晗又是无奈,又是气恼,翻起了白眼,两手一撑,站了起来:“我不知道啊,不?知?道!”说完,重重地吐了口气,抱起书,想要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呵呵,苏筱晗,你不是宇文辰最好的朋友么?怎么,连这,你都不知道么?那你都知道些什么?你真的是宇文辰的好朋友吗?”去路被人挡住了,千凌儿站在苏筱晗面前,侧着身子,双手交叠着,一脸看好戏的样子,永远高高在上的面孔,此刻摆着怜悯的神情望着苏筱晗。   苏筱晗抱着书站定了,冷冷地望着千凌儿。她当然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那些噩梦般的,带着战栗的血色与来自地狱的怨恨的记忆,宇文辰心里最深重的黑暗,她苏筱晗全都知道。可是,她不会说。这是属于宇文辰的秘密,甚至不能说是她们共同的秘密。宇文辰向她倾诉,她聆听着,明白她,安慰她,给她依靠,而不是作为一个知晓对方隐秘的人而沾沾自喜,洋洋自得。这是她和宇文辰自第一次见面起就形成的默契,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默契依旧,这也是她们对彼此的信任。这些,又与他们这群外人何干!   “想不到,原来关心我的人有这么多啊,真是让鄙人受宠若惊呢!”一声充满了戏谑的笑声从门口传来。“斯斯!”苏筱晗听到声音,惊喜地叫道。这几天,虽然宇文辰还是同她保持着联系,可是,隔着电话,始终不能确定电话线那头的人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况。现在看到宇文辰好好地站到了自己的面前,苏筱晗这才算是松了口气。不过,提着的心,依旧不曾放下。她很清楚的感受到,宇文辰现在的心绪很不稳定,甚至,正处在爆发的边缘,一个不留神,就会把她自己,把司徒遭的人,一起炸个粉身碎骨。嘴角那一弯似笑非笑的弧度,让苏筱晗不由得一阵心慌。“阿弥陀佛!老天保佑!这群白痴可千万别在这时候招惹斯斯啊!”苏筱晗在心里祷告着。   “筱晗。”宇文辰走到苏筱晗身边,揽住她的肩膀,心底一阵温暖。看眼前这阵仗,就知道苏筱晗这一个礼拜是怎么过来的了,“辛苦你了!”苏筱晗摇摇头,嘴一努,示意宇文辰注意当前的情况。宇文辰轻哼一声,转过脑袋,和千凌儿对峙了起来。两个美少女眼中迸射出的火花在教室里弥漫出了硝烟的味道。   “哟,这是唱的哪出戏啊?”门口,宇文辰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教室里剑拔弩张的局势,在一瞬间消弭于无形。宇文辰深深地望了千凌儿一眼,转身坐回了自己的位子。原本围成一团的本班的,其他班的人,也都一哄而散。千凌儿瞄了宇文辰一眼,揽住宇文辰的去路,笑道:“我们在打赌呢。赌,你和我们的柳大校花,是个什么样的关系?大家说是吧?”离去的人停住了脚步,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啊,对!对!对!”几个机灵点的立马反应了过来,连忙应和着。看这情形,还有好戏可看呢。而且,还能弄清楚宇文辰和宇文辰的关系,何乐而不为呢。紧跟着,众人都反应了过来,连连称是。   宇文辰冷笑着看着千凌儿,也不出声。千凌儿感受到宇文辰的视线,挑衅般地回了一眼,又转向了宇文辰:“可惜,我们的校花大人傲得很,对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爱理不睬的,谁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嘛,只好找你咯。”听到千凌儿的这句话,司徒围的人大都皱了皱眉。宇文辰傲?只怕你千凌儿才是最傲,最看不起人的吧!不过,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反驳千凌儿,弄巧成拙,误了“真相大白”的时刻,那就划不来了。宇文辰冷眼旁观,如何瞧不出这帮子人龌龊的心思,与苏筱晗对视一眼,都瞧见了彼此眼中的冷笑。   宇文辰望向宇文辰,眉一挑,邪邪一笑,朝着宇文辰走了过去,伸手搭上了宇文辰的肩膀:“我们啊?我们是指腹为婚,青梅竹马,郎情妾意,举案齐眉,是吧,小媳妇儿?”随着宇文辰的手指轻佻地划过宇文辰光洁细致的下巴,众人都倒吸了一口气。指腹为婚?!青梅竹马?!宇文辰一甩手,“啪”一下打开了宇文辰搭在肩上的狼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拉着苏筱晗,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离开了教室。宇文辰!宇文辰心底真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了。可是,一想到中午那个清浅的Kiss,宇文辰居然不敢面对宇文辰了,更不要提像往常一样对他冷嘲热讽了,只好冷着脸,落荒而逃。   宇文辰提前撤退的动作,却为众人解决了心头的怀疑,这不就是恼羞成怒的样子嘛!在这所私立学校,除了少数人之外,大都是家境卓越的。谁家没有一个两个的世交好友?在场的众人之中,在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包办了婚姻的也不是没有。所以,在宇文辰的一众追求者艳羡的眼神和宇文辰本人的爱慕者嫉恨的眼神中,所有人的脑海里都描绘出了统一的“真相”:宇文辰和宇文辰两家是世交,家里的长辈给两人定下了娃娃亲。可惜,清丽脱俗的柳仙子对齐大公子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恨得牙痒痒。而齐大少则是终日以一副吊儿郎当,玩世不恭,可有可无的态度来看待这桩“包办婚姻”。“哦!原来如此!”大家都发出了自认为了解了真相的感慨。   虽然有艳羡,有嫉妒,但没有几个人把这场“莫须有”的婚约放在心上。所谓的整治联姻,只要能获得同等代价的利益,谁又会在乎,在神坛前宣誓的那对新人是怎样的状况?正所谓利字当头,而交情,不过是为这场铁血的婚姻蒙上一层顺理成章的柔和的外衣罢了。骨子里,却是同样的肮脏冷血。   “真相大白”了,众人都作鸟兽散了,一个个都思量着接下来的“作战计划”。人都走光了,千凌儿却依旧站在原地。望着宇文辰嘴角的那抹冷笑,千凌儿攥紧了手心。真的,只是“包办婚姻”?不行!就算是真的那又怎么样。今天相看两生厌,明天呢?后天呢?感情这种东西,最是说不准了!平复下内心的激荡,千凌儿又开始盘算了起来。   漫无目的地走在学校花园里那窄窄的小道上,宇文辰和苏筱晗两个人谁也不说话。苏筱晗知道,宇文辰定时有了什么困扰迷茫的事才会显得如此举棋不定。而在这种时候,作为至交,她该做的,只是默默地陪在身边,什么安慰,都是虚的。对一些人而言,静默的陪伴,能够感受到身边那一道温暖的气息,比什么都重要。   宇文辰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此刻,已经是满园春色的时节,吸入胸腔的空气虽然是暖暖的,但却总是带着一丝暧昧不明的晦涩,让人只觉得胸口被压住了一般,沉闷的紧。梳理了一下思绪,宇文辰将最近发生的事都向苏筱晗和盘托出了。   电话那头言语不详,模糊不清,更兼断断续续的叙述又怎及得上现场这哀婉低沉的声音,以及那总是挂着一抹冷笑,双眼中透出疯狂决绝的意味的面容。宇文辰一点一点地向苏筱晗再现当时的情景,连带着内心的疯狂与杀意,如一团烈火,直直地烧向了苏筱晗。和宇文辰相比,苏筱晗无疑要幸福的多。同样由于父亲的背叛,一个曾经幸福温馨的家庭四分五裂,但她有一个坚强善良的母亲,为她重新撑起了一片天,让她振作,让她恢复,让她重新活在了阳光下。可是,宇文辰却不一样……   轻叹一声,没有多说什么,一如往昔,苏筱晗抱住了宇文辰,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她能做的,也唯有这些了。感受着温暖如昔的怀抱,宇文辰心中一阵酸涩,有庆幸,有感动,亦带着一丝小小的歉疚。她并没有将之前发生在公寓的那一幕告诉苏筱晗。就当是自己出现了幻症了吧,何必再去想着那个人,那个吻呢……宇文辰这么告诉自己。   好一会儿之后,宇文辰松开了苏筱晗。苏筱晗见她已经差不多平静下来了,便开始向宇文辰撒娇诉苦。淡淡的哀伤在苏筱晗刻意施为之下,被冲刷殆尽。宇文辰几乎是笑个不停地听她讲完这一个星期来在学校发生的事情的。笑完之后,想到千凌儿的所作所为,宇文辰又禁不住一声冷哼:“呵,这个女人,我不想招惹她,她倒好,想着法地要凑上来。不同她好好玩玩,岂不是对不住她那么一番苦心!”望着宇文辰嘴边那抹邪笑,苏筱晗一个激灵,在心底为千凌儿默哀了一番。都说了不要在这种情况下去招惹宇文辰了,唉,只希望宇文辰别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才好。苏筱晗在心里祈祷着。   宇文辰在众人的眼中一直都是清丽脱俗,云淡风轻的,仿佛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当她对着你甜甜一笑,你会发现,什么赞美表扬,都及不上那一笑的清甜,甘醇地好像整颗心都被浸在了蜜罐里。于是,不禁会想,如果能够更接近对方,更近距离地触碰到那一抹温柔甜腻,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可是,你只是在脑海里转了下这么个年头,尚未抬起脚步,却发现,对方已经远远地跑开去了。透过蒙蒙烟雾,那双望着你的眼眸中,已充满了黯然,让人的心也跟着一抽,不禁让人立刻开始检讨自己,是否是自己让这个可人儿受到了什么委屈,是否是自己有什么作为让这张甜美的脸瞧起来竟是这般委屈。百思不得其解,又不愿冒犯,于是,终究只能停下脚步,远远地观望着,默默地守护着。   宇文辰就是这样,在那甜美可人的外表的迷惑下,在委屈天真的外皮的遮掩下,引得无数人飞蛾扑火。然而,宇文辰和苏筱晗却是清楚,在那华美的外表之下,隐藏着的,是要人命的剧毒,一旦沾惹到了,就是灰飞烟灭,尸骨无存的下场。宇文辰不会主动地去招惹什么人,但是,一旦有谁招惹到了她,那么,就要小心接踵而来的腥风血雨了。从某种意义上讲,宇文辰是个疯狂,甚至有些病态心理的人。她不单是记仇,而且,报复起来,更是狠辣绝情。别人觉得伤敌一万,自损八千是一件很愚蠢的事,可是,对宇文辰而言,她是宁可自损一万,也要从敌人身上撕下块肉来的人。所以,当宇文辰发现千凌儿的小动作的时候,疯狂的局面,开始了。   吃过晚饭,在校园里晃悠了一会儿,又回到寝室休息了一会儿,宇文辰和苏筱晗便去教室上晚自习去了。和几个相熟的同学聊了会儿,待自习的铃声一响,大家就都各自回座位去了。可以忽略了那道来自宇文辰的带着戏谑、挑衅以及暧昧不明的火热的视线,宇文辰拉过桌上的作业本,翻开,做了起来。身后那道视线所带来的灼热的温度也逐渐消失了。可是,宇文辰却发现,原本平静如常的情绪,竟然在司徒遭的氛围全部回归正常之后,开始不受控制的乱了起来。努力克制住想要回头看看的冲动,宇文辰竭尽全力地想让自己的思绪回到作业上。定了定神,宇文辰继续做题,却郁闷地发现,原本一向好使的脑袋,竟然有些打劫了,新教的几个物理公式竟然混淆在了一起,不明究竟了。无奈地将手伸进桌肚里,想要把物理书翻出来,却惊异的发现,桌肚里竟然多了样东西?一个信封。   望着信封上的署名,看着上面潇洒飞扬的自己,宇文辰眉一挑,终究还是没有忍住,扭过头,诧异地往宇文辰的方向望去。可是,她期待中的视线的交汇并没有出现。宇文辰轻哼了一声,扭过头,重新望向那个信封,眉梢眼角,尽是掩不住的笑意,心底,也泛出了阵阵令自己羞恼的甜蜜。呸呸呸!自己这是怎么了,干嘛对那个混球生出这种心思!一个大混蛋!不就是个吻嘛,宇文辰,镇定点!双手,用力地捏紧了信封的两端,宇文辰这才没有做出用手拍脸来让自己清醒的动作来。   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重重地吐出,宇文辰觉得调节得差不多了,于是撕开了信封的封口,拆开了这个鼓鼓囊囊的,甚至带着些分量的,貌似装了不少东西的大信封。   只一眼,宇文辰的神情就变了,变得无比狰狞恐怖,呼吸也渐渐粗重了起来。望着手里的这堆东西,宇文辰捏着信封的指关节不住地收紧,收紧,再收紧。清晰分明的指关节带着苍白的青色,昭示着主人内心的愤怒。将手中捏得发皱的信封展开,宇文辰死死地盯着上面的名字,突然,眼神闪烁了一下,发现了一丝微妙的不同。宇文辰的名字,一如他的人,张狂肆意,却是清晰分明,力道均匀,在潇洒不羁中又添了几分冷峻的,让整个字立体了起来,变得同样的冷峻高傲。可是,这个信封上的署名,缺少了那份清冷,细细看来,甚至显得有些娇媚。而且,那原本应当如行云流水一般的名字,此刻瞧来,却是显得有些生涩的感觉。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宇文辰心头冷哼着,呵呵,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将信封里那堆显眼的照片先放进了课桌里,宇文辰翻开了底下那张纸,果然!“哟,小美人儿,怎么,以为是你那小情郎,是吧?操!中午骂老子骂得爽吧!……”整封信的内容很龌龊,言语很放荡,可宇文辰几乎是笑着把它看完的,完了之后,还用相当优雅的姿势,仿佛西方的淑女用餐一样,异常优雅地将那张纸叠好,手腕轻轻移送,将它重新推入了信封里。抽出那叠照片,宇文辰翻看了起来。   照片有厚厚的一叠,里面的人物也有许多,但唯一不变的主角,就是宇文辰。柳眉轻拢,略带嗔意的,笑靥如花,神采飞扬的,或明媚,或忧伤,或淡然,宇文辰一张张地瞄过,脸,始终挂着平淡宁静的笑容,仿佛在看什么赏心悦目的东西一样。的确,那些照片都拍得不错,角度够好,镜头够清晰,如果是好友之间流传的生活素颜照,那么,这些照片无疑都是上佳的。然而,处在这样的景况下,哪怕是大师级的作品,只怕也无法令人欢喜吧。然而,除了刚开始那一瞬间的爆发,宇文辰的脸上始终都挂着轻浅温和的笑意。阅毕,宇文辰的嘴角牵动了一下,却是笑意更深了。数了数,然后又把这些照片收回了那个显得有些皱的信封,塞进了桌肚里,翻出原本想要找的物理书,摊开,继续做题。   课间休息的铃响了,宇文辰放下笔,屈起食指,将指关节抵在眉心处揉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掏出一本厚重的笔记本,将那个信封夹了进去,朝正向自己走来的苏筱晗使了个眼色,径自往外面去了。走到一半的苏筱晗收到宇文辰的示意,也回过身出了教室。将两人的互动收入眼底,宇文辰腿脚一动,正想跟上去,却见千凌儿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于是收住了脚步,重新坐回了座位。   教师休息室前面的一处凹形回廊,宇文辰倚在阳台的栏杆上,半仰着头,见到苏筱晗跟了过来,将手里的笔记递了过去,一努嘴,示意对方翻开。结果宇文辰递来的笔记,苏筱晗望了宇文辰一眼,却见对方又仰起了头,看起了天上的星星,于是便将注意力放回到了手里的东西上。厚厚的笔记本里夹着样厚厚的东西,苏筱晗把它抽了出来,是一个皱皱的信封,里面鼓鼓囊囊的。将笔记本用手臂夹紧在腋下,苏筱晗打开信封,倒出了里面的东西。   “天!斯斯!”夹住的笔记本掉在了地上,苏筱晗拿着东西的手在发抖,另一只手捂住了嘴,信封的一角又被捏得皱成了一团。因书本落地的声音收回了视线,宇文辰叹了口气,从照片底下抽出那张信纸,示意苏筱晗看看。苏筱晗将照片交还给宇文辰,伸出去接那封信的手瑟缩了一下,还是捏住了,呼了口气,读了起来。宇文辰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笔记,在苏筱晗一边看信的时候,一边将中午和“鸟窝头”发生碰撞的事告诉了苏筱晗。   “这么说,那个‘鸟窝头’看来是个蛮有势力的流氓了?”读完信,苏筱晗稍微冷静了点,但心头的怒意却在蹭蹭蹭地往上冒。这封信里,所有恶毒的谩骂,肆意的嘲笑,无情的讥讽,所有的矛头指向的全是宇文辰,这个在所有人面前强壮坚强的脆弱的女孩。她无法再看到宇文辰遭受任何不幸。而这个被宇文辰称为“鸟窝头”的男人,似乎很有威胁力的样子。摇了摇头,宇文辰将那个信封从苏筱晗手里抽了回来,展平:“你觉得,一个半路杀出来的小流氓,会有这个时间,这个经历,去模仿别人的笔迹吗?”“这么说,这个鸟窝头还有别的同伙?”苏筱晗的脑袋转了转,突然急了,“要是这样,那,那他们肯定是谋划了很久!斯斯,不行!不行!这样太危险了!我们还是报告老师,报警吧!”宇文辰轻轻一笑,被好友着急的摸样逗乐了,安抚地拍了拍她,笑道:“筱晗,放心吧,这事,跟那个‘鸟窝头’没有关系,不过是有人借着鸟窝头出现的机会来给我个威吓罢了。”“为什么?”“按信上说的,这‘鸟窝头’是在今天中午和我吵架之后才开始着手对付我,并让人开始从别人那里收集我的照片的。可是,你认为,在这个地方,能有谁有这么大的能耐,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收集到这么多的照片?而且,”宇文辰神秘一笑,凑到了苏筱晗的面前,“嘿嘿,筱晗,我知道那个‘鸟窝头’是谁啊!不然,你以为我会随便和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对骂?”苏筱晗愣住了,看着好友抱着肚子蹲在地上笑个不停的样子,一口气没憋住,翻了个白眼,很想学着宇文辰的样子朝她来上一脚。她知道,宇文辰交游广阔,三教九流都有不少她认识的人,这也是她为什么消息这么灵通的原因。那么,认识那个“鸟窝头”也就并不稀奇了。不过,按宇文辰方才的描述,那个“鸟窝头”似乎并不认识宇文辰。估计是宇文辰在哪里见到过吧。如果真是“鸟窝头”想要报复宇文辰的话,没理由宇文辰会收不到消息的。于是,舒了一口气。不过……这个臭斯斯!自己刚才不都白担心了嘛!   小狗了,宇文辰重新站直了,将东西一一收回,露出了风情无限的神情,可吐出的话语却是那么冰冷无情:“筱晗,你不觉得,这是个很有趣的游戏么。嘿嘿,既然敢来招惹我,那么就要做好准备,接受我的报复吧!游戏,开始!”望着宇文辰嘴角那抹邪魅绝情的笑容,苏筱晗不禁打了个寒颤。她深知,宇文辰这次,是真的愤怒了。   那封信便算了,按宇文辰的说法,恨她,讨厌她的人多了去了,巴不得她死的人也多了去了,骂就骂呗,关她屁事。那些照片,也算了,宇文辰的爱慕者不在少数,偷窥也是常有的事,可宇文辰觉得,只要你够本事,能够一直暗搓搓地躲着,不被她发现,你爱咋滴咋滴吧。用她的话来说,就是“眼不见为净,没看见,就当没有吧。”可是,那个信封,那个飞扬跋扈的字迹,苏筱晗的心一抽。这次,无论做这件事的人是谁,他都完了。宇文辰绝不会允许任何人来窥探字迹的内心,至交如她,也一直谨守着这条界线,从未越雷池一步。   将东西收拾好重新放回信封,再夹进笔记里,宇文辰和苏筱晗回到了教室。刚坐定,正在值班的班主任赵燕茹跑了过来,将宇文辰叫了过去。办公室里,宇文辰坐在办公桌前,看着班主任将厚厚一刀的表格堆在了自己面前,而办公室里另外几张办公桌前,也都坐了人,都是别班的班长,面前同样是厚厚一摞的材料。赵燕茹分派给他们的任务很简单,就是把刚刚收齐的“住宿情况调查表”和“食堂满意度”这两份调查表整理汇总一下。量虽然有点大,但工作其实还是挺简单的,细心一点,小心别统计错就行了。和其他几位已经开始做苦力的班长交换了一下无奈的眼神,宇文辰叹息一声,拉过材料,埋头苦干了起来。   看看已经剩余不多的调查表,宇文辰已经连雀跃一下都懒得了,机械般地伸手,抓下一张表格,放到桌上。望着纸上飞扬跳脱的花哨字体,宇文辰皱了皱眉,这个千凌儿,连一张调查问卷都弄成这么一副花里胡哨的模样,干嘛不干脆给自己浑身都黏上孔雀毛算了!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宇文辰继续做自己的工作。笔尖一点一点地在对方花哨的字体上划过,宇文辰的双眼猛地收缩了一下,是她!   笔,停在了那个花体的“是”上。那完成奇特弧度的一竖,那微微翘起的小尾巴,宇文辰眯起的眼中射出了冷冽到结冰的光芒。不是没有怀疑过千凌儿,但是,这个念头一生起来,就被宇文辰给打消了。在宇文辰看来,千凌儿更偏向于“胸大无脑”、“哗众取宠”一类的角色。虽然千凌儿对她一直是挑衅不断,难堪不断,但说实话,宇文辰从来都没有将她放在眼里过。而长久以来,千凌儿对宇文辰的主动攻击,看起来,倒更像是自取其辱。想不到,这一次……   冷着脸,宇文辰克制着内心的怒意,将手头的工作做完了。然后,趁着大家都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将其中一张折了角的纸抽了出来,不动声色地塞进了上衣的口袋里。整理工作已经完成,这些原始数据便只有被封箱堆放的结局,谁也不会知道,它们已经少了一个成员。   回到教室,离晚自习结束的时间已经不远了,作业还留下了些许没有完成,但宇文辰已经顾不上这些了。没有注意到远处宇文辰注视的目光,宇文辰一把抽出了信封,动作之大,将里面的几本书也带了出来,落在地上。“啪啪”的声响在寂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出格。旁边陷入沉睡中的同桌发出了几声毫无意识的“哼哼”声,没有醒来,继续着他不知做了多久的美梦。苏筱晗听到声响,回过头,看到宇文辰有些手忙脚乱地捡书的样子,皱起了眉。千凌儿抬了抬眼皮,却没有朝声音的发源地望过去,只是,低垂着的脸上,是不尽的嘲讽。   后排的位置上,宇文辰的脚伸了出去,又缩了回来,又伸出去,又缩回来,如此反复了不知多少次。身边红着眼和游戏中的oss纠缠在一起的同桌对宇文辰的这番行为定义为齐大少闲不住了,又在心里暗骂了几声“白痴”,一个走读生,要么是书呆子,要么就是神经病,才会来上晚自习,而齐大少明显不是前者。不知道同桌心中腹诽的宇文辰此刻却是坐立难安,一片揪心。他知道宇文辰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可是,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一开始,看到宇文辰冷漠中带着愤怒和不屑的眼神,宇文辰并不是太担心,反而有种期待着好戏到来的雀跃感。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从办公室里回来的宇文辰突然变得有些疯狂了,更带着让他感到担心的那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一起不喜欢看到这样的宇文辰。他的宇文辰应该是意气风发的,对任何事都是胸有成竹,了如指掌的,而不该,出现这般慌张,红了眼的样子。“他的”?宇文辰愣了一下,什么时候,宇文辰变成“他的”了?宇文辰的心动了一下,人,愣了一下,呆坐了半晌,望向宇文辰后背的眼神复杂了起来。真他 妈 的冤孽!   对宇文辰此时心中的万千起伏一无所知,宇文辰心中也正惊涛骇浪不停,而她自己,仿佛是这场暴风雨中在深海中央漂泊的小舟,正时刻面临着灭顶之灾的到来。宇文辰心中的打击,几乎可以说是毁灭性的。一个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是跳梁小丑般存在的人,竟然狠狠地戳了自己一刀,而自己,却一直可笑地自以为高高在上。是的,宇文辰承认,她一直都以为,自己比千凌儿站在更高处,自己,一直是以俯视的姿态来冷眼看待那个女孩的。或许,从千凌儿幼时用那种接近乞求的卑微的姿态请自己成为她的朋友开始,这种优越感就一直存在于宇文辰的心中。再次相遇,即便对方早已非吴下阿蒙,但对方长久以来的表现,令宇文辰从未升起过半点戒心。现在想想,宇文辰突然很想笑,笑自己的不知死活,自以为是。自诩诈机百出,竟然没有看清这么一条显而易见的阴险的毒蛇,只看到了对方的愚钝和滑稽,却没有看到对方在可笑的皮相下散发出的阴冷剧毒。   宇文辰的心动摇了,所有的信心,所有高高在上的优越感,都在这一刻崩溃了。宇文辰心中的骄傲崩溃了,望着手里的这堆照片,竟生出了一丝怯懦。宇文辰,开始怀疑自己。她真的够优秀吗?她真的有资格站在巅峰,笑看天下碌碌众生吗?还是,其实,在别人眼里,她只不过是一个可笑的可怜虫而已?宇文辰发现,她再也不敢肯定地对自己说“是”了。她发现,自己那高高在上,飘然若仙的气势没了。“我还是我吗?”宇文辰迷茫了。   下课的铃声中,宇文辰迷蒙着眼,又问了自己一个问题:难道自己竟然斗不过千凌儿了?   “嗨,帅哥,明天见!晚上要想我哦!”将书包甩向肩头,千凌儿朝宇文辰打了个招呼,抛了个媚眼,率先出了教室,垂在肩头的发束显得那么神采飞扬。宇文辰眯起了眼,眼中的神情可以归结为危险。怒火中烧中的宇文辰彻底陷入了癫狂,千凌儿!   一连几天,宇文辰都陷落在癫狂之中。那阴鹜的眼神,一往无前的决绝的态度,那被彻底扭曲了的再也没有半分清丽灵性的气势,使得苏筱晗很是担心,而其他不知情的人,也都在纷纷猜测,柳大美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于是,身为死党的苏筱晗再次成为了焦点的所在。摆明车马地去问宇文辰,众人自问还没有这个胆量去做首当其冲的炮灰,那么,便只有集中火力攻向苏筱晗了。就连两个室友,吴茜和毕智敏,也未能逃离战场,被一起拖进了漩涡。而偏生,吴茜和毕智敏并不像苏筱晗,是知道真相却不肯透露的,她们是真的彻彻底底地半点消息也没有得到的,却要遭受如此猛烈的炮轰,于是,又不免生出几分怨怼来。   “呼,那群男生怎么那么烦啊!都跟他们说不知道了,怎么就是不相信呢。跟苍蝇一样,烦死了!”都没来得及吃午饭,吴茜和毕智敏便再一次被人围堵了,好不容易逃出重围的两人也都没了吃饭的心思,直接回了寝室。“切,还不是宇文辰害的!”跟在吴茜身后的毕智敏“砰”的一声大力地将门甩上,还没有解气,朝自己的床位走去的时候,又朝宇文辰的椅子踹了一脚。“你说,我们这算什么?我们被烦成这样,她都不用给我们个交代的吗?”   “交代?什么交代?她是谁,宇文辰啊!柳大美女,大校花!优等生!优秀干部!凭什么给你交代啊!”“唉,毕智敏,你说话能别那么冲吗!我这不是在跟你商量嘛,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啊!是我欠你了还是怎么着!”“我就是不爽了,怎样!你是嘴巴欠抽了,痒得慌还是怎么着?废话那么多!”“毕智敏,你狂啊!你嚣张啊!我怎么没见你朝宇文辰去叫唤啊!对着我乱吠个什么劲儿啊!”“我怎么狂了,怎么嚣张了!你是吃火药了还是掏粪去了!”寝室里,硝烟弥漫,火花四射,而另一边,也正在上演着一场全武行。   所有人都闹哄哄地往食堂去的时候,宇文辰拉着苏筱晗带着买来的便当去了操场,却在半路被人拦了下来。宇文辰乜着眼,眉一挑,望着一脸阴沉地挡住了去路的宇文辰。“抱歉,可以让我们单独相处一会儿吗?”宇文辰朝苏筱晗点了点头,虽说是征询,可话里的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肯定。苏筱晗迟疑了一下,还是绕到了旁边的小路上,临走,担心地望了两人一眼,这剑拔弩张的味道,实在是让人揪心。   宇文辰望着宇文辰,不说话,宇文辰望着宇文辰,虽然面色不善,但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了两人就这么杵在了道中央。所幸现在是午饭时分,而这条路本来就比较偏僻,平时也没什么人来,不然,只怕又要来一场地震了。   “拦住了人又不说话,齐大少您还真是闲得慌啊。”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宇文辰总觉得不自在,又不得不带上了面具,将自己全副武装。“不就是被千凌儿耍了么,至于弄成这副样子吗?你也不看看,你……”话还未完,导火线已经被引燃了,憋在心里许久的怒意终于彻底爆发了出来。   “怎么,看到我吃瘪你很得意吗?是!我是被她耍了!可我不会罢休的!”“别这样,宇文辰,你这样,太难看了……”望着这样的宇文辰,宇文辰很心疼,也很自责,若不是因为他想看好戏而对千凌儿一再的纵容,现在发狂的,应该不是宇文辰,而是千凌儿吧。   “你是叫我收手吗?哈,凭什么!宇文辰,你给我滚!滚到千凌儿那边去!我不想再见到你这张恶心的脸!”宇文辰皱了皱眉刚欲开口,却被宇文辰接下来的动作引得勃然大怒。却是宇文辰见他依旧不愠不火地杵在那儿,竟将手里的便当砸在了对方的身上。   便当砸在了宇文辰身上,弹了开去,在想地面落下的时候,盒盖打开了,里面的饭菜混着那些汤汤水水一起溅落到了地上。“啪嗒”,便当盒掉在地上,斜立了一会儿,终于倒下了,砸在了宇文辰的脚面上。白色底面的球鞋在一瞬间被染上了一层油腻的色泽。宇文辰眉头一挑,扔下了一句话,转身就走:“好!我去找她!你满意了?”   见到宇文辰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宇文辰心头的火更盛了,无处发泄地踢了地上的便当一脚,旋即沉默了下来,思考着什么。   “斯斯?”那边,听到声响的苏筱晗还是放心不下,跑了过来,却见到了这满地的狼籍。“呵呵,筱晗,没事儿。”一瞬间,宇文辰仿佛又恢复了常态,向苏筱晗露出了风华绝代的笑容,“筱晗,我已经想到办法了!”“什,什么?”苏筱晗心里一抽,直觉的,她并不认为宇文辰在这种状态下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千凌儿不是喜欢宇文辰么,那么,我就成全她!”轻柔地抚过墙边那一丛丛嫩黄的,宇文辰说出的计划让苏筱晗的心跌到了谷底:“不行,斯斯!你不能这样子!”“为什么?”宇文辰歪着头,脸上的表情纯良无辜地仿佛是在问题目怎么做。   “绝对不行!斯斯,你要怎么对付千凌儿我不管,是她有错在先,可逆不该这样利用宇文辰啊。!”“为什么不呢?反正……”反正什么?宇文辰没有继续说下去,脸上的表情时前所未有的落寞。   拐角边的墙根处,宇文辰死死地盯着那双拂过的纤纤素手,心中一片冰凉。他前脚刚走,下一瞬间就后悔了。这时候的宇文辰是脆弱的,甚至是带着点神经质的,他不该这样粗暴的!懊恼的宇文辰努力调整着自己面部的表情,打算向宇文辰好好赔罪一番。不成想,竟听到了这样的一席话。情节的布置,细节的推敲,甚至就连人物内心的把握,都是入木三分。如果是平时,如果这场戏将要出演的主角不是他,那么,他一定会毫不保留地赞叹一番。可是……   宇文辰发现,自己愤怒了,那是一种被赤 裸 裸地背叛的感觉。他以为,即便两个人再怎么争执,可是对于外人,他们总是能统一战线的。可是陷入,他错了,他自以为是了。宇文辰,“他的”宇文辰,根本没有将他当成“自己人”来看待!甚至,可以用如此轻柔的声音,如此残酷地算计他!   宇文辰!宇文辰一掌拍在墙上,心中的怒火在熊熊燃烧着,可眼底,却是一片冰冷与死寂。你不是想要成全千凌儿吗?好!我成全你!   晚自习下课的时候,千凌儿一如既往地向宇文辰道了再见,却被宇文辰叫住了:“喂,千凌儿?”宇文辰望着千凌儿的眼神有些复杂,但是脸上的神情却是一往无前的坚定。“什,什么?”千凌儿回转身,望向宇文辰,严重时不敢置信的惊喜。多长时间了,这还是宇文辰第一次主动叫住自己。一瞬间,千凌儿的鼻头酸涩了,各种委屈、悲伤在同一时刻涌了上来,夹杂着柳暗花明的喜悦和一种近乎膜拜的朝圣的献祭的感觉。   的确,她千凌儿是自傲,是阴险,是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可是,对宇文辰,她却是难得的付出了真心。可是,宇文辰却对她一直冷眼相待,于是,她的目的变了,从原本单纯的欣赏爱慕变成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激进疯狂。   在宇文辰开口叫她的那一刹那,她就好像是沙漠中饥渴的旅人,在绝望的那一刻见到了不远方水意荡漾的绿洲。   宇文辰的神色变得松动了,千凌儿的眼神里有他读不懂的东西,但他也清晰地看到了她眼底闪动着的感动。宇文辰看似冷冰冰的,但内心里却极其敏感,这或许和他自小的经历有关吧。在心底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一开口,他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无视千凌儿,将这么一个女孩践踏在自己脚下了。宇文辰……宇文辰叹息着,迎上了千凌儿的实现,在对方受宠若惊的眼神中,露出了微笑:“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轰!教室里炸开了锅。正在整理东西的人抓着手里的东西愣在了那里,刚出门的人一个箭步又冲了回来,和呆立在门口的人撞在了一起,“哎哟”一声后又互相扶着,一起朝宇文辰和千凌儿两人的方向看去。   千凌儿傻傻的愣在了那里,脑子里晕晕乎乎的,陷入了一片白茫茫的境地,只看到宇文辰对自己微笑着,嘴一张一张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下意识的,千凌儿的眼中又泛起了戒备,穿过教室里那层层叠叠的呆若木鸡的同学,直直地看到了仿佛五雷轰顶般立在那里的宇文辰。   宇文辰的脑袋在那一刻停止了思考,无法置信地望着那两个人,一瞬间,天,好像塌了,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原本,宇文辰计划着,效仿千凌儿,仿照宇文辰的自己,给千凌儿写一封暧昧不明的信。然后,按照宇文辰的性格,只怕又会对千凌儿冷嘲热讽一番。至于那封信,在宇文辰看来,定时千凌儿在白日做梦,自己写出来的。一个女生,模仿自己的笔记,写了这么一封信给她自己,然后又装出信是宇文辰写给她的,以此来炫耀,对宇文辰而言,这将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那么,千凌儿的下场会有多惨,自是不用多说的了。一招祸水东引,借刀杀人,正是宇文辰想出来的计策,可是……   在看到宇文辰被打入谷底的表情之后,千凌儿放下了心,转而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挑衅地看了宇文辰一眼。宇文辰被这个眼神刺到了,视线移向了宇文辰,却不曾停留,直接扫了过去,又埋下头,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好,拉着同样愣在那里的苏筱晗,穿出了教室。   宇文辰的信狠狠地抽了一下。他发现,自己压根就做错了!因为听到了宇文辰的计划,心中愤然,所以宇文辰打算先下手为强,坏了宇文辰的打算,再好好地打击她一番。但看着宇文辰这一副颓败失落的模样,宇文辰却发现他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另外,他还想错了一件事。千凌儿是喜欢他,但她更喜欢看到宇文辰要死不活的样子,这种满足感,是比什么都来得强的。宇文辰叹了口气,望向天花板,这次,真是失算了啊……   只可惜,话已出口,木已成舟。第二天,全年级的人都知道了宇文辰和千凌儿正式交往的消息,也见到了失魂落魄的宇文辰。于是,在对宇文辰和千凌儿的交往的劲爆的新鲜劲还没过去的时候,对宇文辰的愤怒和对宇文辰的同情也在同一时间弥漫开了。   对于之前宇文辰关于“青梅竹马”,“郎情妾意”的言论,因为宇文辰的不可置否,所以众人也都是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的。可此事一出,宇文辰这形销骨立的形象一出现,众人又都信以为真了。于是,宇文辰又被戴上了“负心汉”、“陈世美”的帽子。而宇文辰半点也没有被这些流言所波及到的样子,依然故我,以前做什么,现在还是做什么,唯一不同的,就是身边多了一个千凌儿,从早到晚粘着他,形影不离。   宇文辰这几天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的。苏筱晗看在眼里,却也没什么办法。有些事,是旁人无法插手的,这些难关,需要自己去想通。只有宇文辰从自己心里走出来了,才能闯的过去。除了陪伴,她也别无他法。   宇文辰用手里的叉子扒拉着碗里的蔬菜。她有点搞不明白,在宇文辰向千凌儿提出交往的时候,她应该感到愤怒,应该歇斯底里地怨恨的,可是,她没有,只是有着化不开的哀愁,心里酸酸涩涩的,难受的紧。她也一直在想办法,想着怎么反击,怎么把千凌儿脸上那该死的惹人厌的傲气给抹掉。可是,一想到此刻和千凌儿形影不离的宇文辰,宇文辰就像被放了气的皮球,整个儿蔫了,无精打采的。为什么?宇文辰问自己。   又叹了口气,宇文辰换了只手,将已经被戳得烂得不成样子的菜叶扔到了一边,继续扒拉起了碗里的米饭。难道……自己是喜欢上宇文辰了?!宇文辰拖着腮帮子,忽然想到了这一点,顿时把自己吓了一跳,打了个寒颤,手里的叉子也掉了下来。不可能!不可能!宇文辰连连摇头。可是,除了这个,还能怎么解释自己的反常?   宇文辰清楚,之前因为千凌儿的打击,自己实在是有些疯狂了,才会想出那样的主意。按理,在现在这种情况之下,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毒计连环而出才是自己可能会做的。可是,因为宇文辰,她没有了这份心思,甚至根本生不出一丝念头,只觉得万念俱灰,什么都懒得做,懒得想了。就连对千凌儿,也再也提不起半分兴趣。似乎,坐在这里扒拉米粒就是自己所能做的所有的事了,好像再也没有比这个更能提起自己兴致的事来了。   “斯斯?”苏筱晗拉住宇文辰的手,有些担忧。宇文辰这样发愣出神的样子实在太恐怖了。那样的宇文辰,好像变得虚幻了起来,雾蒙蒙的,让人不禁疑心,坐在这里的,究竟是个大活人,还是不过是海市蜃楼般的影像。这样想着,苏筱晗握住了宇文辰的手。还好,触手可及之处,是温温热热,带着柔柔的暖意。想象中一穿而过,然后那一层残影在阳光飘洒中化作点点晶莹的场面并不曾出现。   “筱晗,我,是不是,喜欢上他了?”没有抬头,仿佛不曾感觉到盖在手上的那一道温热,宇文辰犹自扒摆弄着手里的叉子。没有说“他”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能将宇文辰搅得这般心神不宁的,除了宇文辰,还会有谁。   乍听得宇文辰的提问,苏筱晗愣了一下。虽然彼此相知相交,但两人都很默契的各自守着彼此的领地,从不侵犯。那笼罩在层层暗幕中的过去让两人都变得小心翼翼,轻易不敢触碰。即使走得再近,再亲密,可两人之间始终都为自己竖起了一道防线,坚实的壁垒后面,唯有自己。   苏筱晗知道,此刻的宇文辰已经游走在崩溃边缘了,连那道防线,都开始慢慢崩塌,露出了里面脆弱的,赤 裸的人。正想着,苏筱晗的手机响了。看了一下,是孙艺楠。   “斯斯”,讲完电话,苏筱晗换回神游天外的宇文辰,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强装出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蛊惑着宇文辰,“斯斯,我妈说明天去城郊踏青,一起去吧!我妈让我找你一道去呢。”   “踏青?”宇文辰的脑子现在已经跟不上节拍了。迷糊了半天,方才了悟了过来,“啊,踏青啊!踏青,踏青……”宇文辰嘴里喃喃地念叨着,眼神又开始放空,神情也涣散了开来。   苏筱晗心底里一阵哀嚎,正想着要不要下一把“毒手”,把宇文辰从梦境中掐醒过来,却见宇文辰重新找回了焦距,对着自己粲然一笑道:“不,我不去了,代我跟阿姨问声好,我想到了,我还有一件事没做。是啊,还有一件事……”说着说着,宇文辰的视线又飘忽开了,怔怔的,不知道望向了哪里。 第一卷 第10章:大结局   “斯,斯斯,你要去做什么啊?”苏筱晗心里咯噔了一下,考虑着要不要把宇文辰绑架了,直接扛回家去。“筱晗,你都快变成老妈子了!”难得的,宇文辰不耐烦地抱怨了一声。苏筱晗“嘿嘿”讪笑着挠了挠头。能和自己呛声,那就表示还没到不可救药的地步,还好,还好。   “咦,姑父,宇文辰呢?”星期五,陈俊?从研究室下班,顺道接宇文辰与宇文辰回家 。以前都是先到学校接了宇文辰,然后再去小区接宇文辰的,可今天上了车,宇文辰却没有见到宇文辰。   “哦,斯斯啊,她说明天和朋友一起去踏青。你认识的,那个叫筱晗的女孩子,好像是她找斯斯一起去的。”一边回答,陈俊?一边打着方向盘,出了小区大门,一路往前开走了。   “是么……”宇文辰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将目光放到了窗外。飞驰而过的汽车将一幕幕街景甩在了身后,宇文辰始终一言不发地坐着。陈俊?从后视镜里瞥见了宇文辰这一副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知道该说什么。   柳家老爷子拜托老友照看这两个小辈,陈俊?在学校也有几个朋友,一些风声自然也收到了。可是,小孩子的事情他们大人怎么插手,尤其对象还是两个戒心如此强,浑身上下长满了尖刺的小家伙!唉,尤其现在肯定恼死了吧。陈俊?很不负责地想到。   郊区的墓园,门卫室的保卫差异地看着从远处走来的人,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年纪不大,正是青葱年少,风华正茂的时候,脸上,是一片淡漠,双眼中透着一股说不清的冷淡,有些无力的感觉。在墓园里做门卫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保卫也没有多想,只是朝对方的背影叫了一声:“小姑娘,马上就要关门了,你快点啊!”女孩恍若未闻,依旧不紧不慢地朝前走着。   “奶奶,我来看你来了。”走到朱菊香的墓前,宇文辰不顾地上那厚厚一层的泥灰,就这么坐了下来。望着墓碑上那个笑得依旧那么和蔼可亲的老人,宇文辰心底不禁又是一阵悲哀。靠在后面的墓碑上,宇文辰仰起了头,晚间的火烧云变得乌蒙蒙的,天气预报好像说今天会下雨来着。宇文辰脑海里闪过这么一条讯息,却没有起身。好累,好困,好想,就这样,睡在这里,再也不要醒过来了……   宇文辰站在二楼的窗前,看着外面的雨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下。“喂?苏筱晗吗?麻烦让宇文辰听下电话。”一路上,宇文辰始终心神不宁。踏青?凭宇文辰那副死气腾腾的样子,她会想要去踏青?不过,或许她想去散散心呢?不对,那个家伙最会骗人了!思来想去,宇文辰还是打了通电话给宇文辰,可是,没有人接。这下,宇文辰真实按捺不住了,立马拨了通电话给苏筱晗。   “斯斯?她不在这里啊!宇文辰,你没和斯斯在一起?她不是回家了吗!”电话那头,苏筱晗的声音飙高了八度,“宇文辰!你在听吗?喂?喂!”没有理睬苏筱晗的叫唤,宇文辰挂断了电话,又打了一通到宇文辰的手机上。“嘟,嘟,嘟”响了许久,依旧是无人接听。不死心,再打,没人,再打,没人!   终于,宇文辰一个转身,将手机砸在了地板上,拎起床上的外套,“蹬蹬蹬”一路冲下了楼:“奶奶,我同学有事找我,出去一下,不用等我吃饭了!”朝正在往厨房走去的陈芸交待了一声,宇文辰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雨幕之中。   “唉?宇文辰!哎呀,这孩子!得,让司徒婶多准备一点大姜汤吧,现在的孩子,尽是不肯让人省心!”咕咕哝哝地抱怨着,陈芸踩着小巧的步子去了厨房。   “筱晗,怎么样了?”孙艺楠在围裙上擦着手,问苏筱晗。“没事啊,她在家啊。宇文辰发什么神经?”耸了耸肩,瞥了眼电话上的来电显示,苏筱晗不甚明了地翻了个白眼。   清晨,宇文辰疲惫的身影出现在了山庄里。“哎哟,小祖宗!一晚上的你都跑哪儿去了?连个电话都没有!”瞧见宇文辰,齐卿颜扔下手里的东西,立马飞奔了过去。宇文辰任由姑姑将自己摆来扳去的检查,双眼死死地盯着前方的人影。   “宇文辰,舅妈担心了一晚上。”冷漠的话语从面前的人嘴里吐出,宇文辰的心一瞬间跌倒了谷底,冰凉冰凉。这样的眼神,宇文辰望着他的眼神,完完全全的,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个完全不相干的过路人!没有了挑衅,没有了桀骜,没有了故作不屑的轻蔑。没有,什么都没有了。连之前那股悲哀,那股死寂,都仿佛在一夜之间被那场雨水冲刷殆尽。   “发什么呆呢!赶紧去洗洗,去床上躺着,待会儿给你端碗姜汤过来。”齐卿颜推了一起一把。宇文辰移开了冷淡的视线,对正朝着这边跑来的Lucas展开了怀抱,露出了欢畅的笑容。   自那日之后,宇文辰与宇文辰的相处模式又变了,不再针锋相对,不再波涛汹涌,一切都归复了平静,可在这安宁的表象之下,却有着令人忌惮的暗流涌动,仿佛不断积聚着热量的火山,一旦喷发,必定是声势浩大,威力惊人。   “宇文辰,能向你问道题目吗?”课间的时候,宇文辰的桌边围了几个同学。宇文辰的成绩一直很好,许多懒得跑办公室,不想和老师“面对面”,又担心学习成绩的同学老是喜欢找宇文辰答疑。   “我看看。”一般情况下,宇文辰总是很平淡地接过题目,然后进行解答。然而今天,却对着前来提问的众人附送了一个灿若骄阳的笑脸。被这明媚朝气的笑容晃到了眼,几个人都愣了一下,疙疙瘩瘩地说道:“谢,谢谢啊……”   宇文辰坐在教室后面,气恼地将PSP往桌子边一扔,靠在了椅背上,望着宇文辰的背影,脸上写满了“我不爽!”。宇文辰的同桌小心翼翼地往边上挪了一点,大半个身子已经挪到了走道上,只剩下小小的一丁点儿,还沾在椅子上。   “喂,干嘛呢,火气这么大?”宇文辰还沉浸在自己的郁闷中,一个不注意,千凌儿欺了过来。掰开对方缠绕着自己脖子的双手,宇文辰推开千凌儿,抓上手机,走了出去,满脸的不耐烦。千凌儿扭曲了脸庞,在宇文辰身后跺着脚,叫他的名字。可宇文辰置若罔闻,眨眼间,那显得有些落寞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门口,拐过拐角,不见了踪影。   苏筱晗推了一下面上的眼镜,看看后头正踢着宇文辰的座位出气的千凌儿,再看看和几个同学其乐融融地笑成一片的宇文辰,再一次感到了莫名其妙。这才一个司徒末的时间,这角色怎么就颠倒过来了?   体育课活动时间,大家都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宇文辰也被苏筱晗拉到了小角落里:“斯斯,这会儿又是怎么了?怎么,怎么……”苏筱晗挠着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情况。   伸了个懒腰,感受着暖融融的光线照射在身上的舒适的感觉,宇文辰笑得一脸轻松:“没怎么啊,只是,突然想通了。”“想通了?”苏筱晗眉梢一挑,这种事,哪能是说想通就能想通的!   “是啊。”宇文辰抬起手,挡在眼前,正对着太阳的指尖在日光下显得格外晶莹玉润,“我也不知道,就是想通了。好像一下子,有个塞子被拔起来了,然后,什么东西都通透了。”“真的?”苏筱晗还是有些狐疑。   “真的!”宇文辰无奈地对着好友苦笑了一下,“我只是一直在想,他不喜欢我,我为什么要喜欢他,让他能够这样子伤害到我?他,他宇文辰,为什么有这个资格?凭什么?因为我喜欢他了,所以,我决定不喜欢他了!”   苏筱晗默然了。为什么?因为她害怕受伤!所以,斯斯,你真是个天才!因为害怕受伤,所以,就封闭自己的内心。这个,大概就是所谓的受伤防御机制吧?一旦发现有受伤的可能,立马把自己缩回壳里,斩断所有外部的丝线。多聪明啊!苏筱晗转过头,看向正对着太阳发呆的宇文辰,苦笑着,眼底,是化不开的忧愁。   这几天,一班的学生都好像是生活在火山口一样。宇文辰彻底化身为暴龙,火气十足地横冲直撞。千凌儿化身超级怨妇,对齐暴龙围追堵截。而后果,就是往正在喷发的火山口倒进了无数冰块,两者相遇,火山喷发得更加凶猛了。   “宇文辰!你这算什么意思?我可是你女朋友!”中午,依旧留在教室里的学生见怪不怪地耸耸肩,掏掏耳朵,该做什么的还是做什么。这样的戏码,一天里面要上演不下五六遍。宇文辰吊儿郎当地翻了个白眼,懒散地抬起腿,将脚搁在了课桌上,椅子往后仰着:“那不做我女朋友不就行了么。”宇文辰的语气依旧是一片冷淡。   又是这句话!千凌儿感觉自己快要气炸了。最近几天,依旧听了不知道多少遍这样的话了。“你就那么想和我分手吗?好啊!那就分啊!分啊!”千凌儿忍不住吼了起来,推搡着宇文辰。“砰!”只用两只凳脚支撑的椅子一个重心不稳,摔了下去,连带着坐在上面的宇文辰也一起遭了秧。   “齐,宇文辰,你,没事吧?”千凌儿有些慌了,她可没想真的惹宇文辰生气啊!宇文辰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的神情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只是冷冷地扫了千凌儿一眼,同样冷冷地开口:“分手吗?如你所愿,Game over!”   “啊?宇文辰!”千凌儿一下子慌了神,急忙扯住正要离开的宇文辰,“我,我开玩笑的,你别生气啊!我,我这不是一时发火,口不择言嘛,你别当真啊!”宇文辰甩开千凌儿的手,皱了皱眉,声音依旧不见起伏:“没什么玩笑不玩笑的,就这样吧,结束了。”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宇文辰!说要在一起的是你,说分手的也是你!你把我千凌儿当什么!”千凌儿心有不甘,一把扯住宇文辰,硬是不肯放手。宇文辰皱着眉,又不愿用劲,一下子挣不开:“那就算是我欠你的好了,放手!”宇文辰的声音不大,但却是掷地有声的,带着股冷冽的凌厉。   千凌儿的手缩了一下,宇文辰趁机挣开了,转身就走,却被千凌儿一把从后面抱住,声音带上了哭腔:“宇文辰,我错了,我再也不跟你生气了好不好?我们不要分手……”宇文辰依旧眉头紧皱,只是淡淡地说着“放手”。   几声“放手”之下,千凌儿再也挂不住面子,扯住宇文辰的衣袖,不依不饶地吵闹着。宇文辰的眉头越攒越紧,面色越来越差,千凌儿虽然心中有些打鼓,但依旧手口不停。   “你过来干什么!我们两口子吵架管你什么事!”突兀的,千凌儿话锋一转,将炮口对准了宇文辰身后的人。宇文辰转过头,竟是宇文辰。她过来做什么?宇文辰心头一跳,但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是冷哼了一声,显然对之前宇文辰将自己视若路人的行径还在生气。   宇文辰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宇文辰的手,微眯着的眼中,是满满的不赞同。见宇文辰居然摆脸色给自己看,宇文辰却没有像以前那样趁机出言讥讽,而是面色如常地抓起了宇文辰垂在身侧的左手,轻轻一抖。   “啊!你干什么!”宇文辰忍不住叫出了声,却见宇文辰抓着自己的手臂,面带讥诮地望着自己,不禁一阵脸红。原本杵在司徒围看戏的人这才看清了,宇文辰的手腕此刻正不自然地垂着,露出来的一截还有些红肿的样子。   “啊!”众人这次了然地惊呼起来。原来刚才摔倒的时候,宇文辰下意识地用手撑了一下地,不料左手没有右手的力道,反倒伤了。   “齐,宇文辰……”不停地炮轰着宇文辰的千凌儿这才发现了不对,不禁暗自懊恼,自己怎么没有早点发现,反倒让宇文辰捡了个现成!想到这里,千凌儿心头更是恼恨,硬是认为宇文辰的出现才坏了自己的好事。若不是她,她自己也肯定能够发现。到时,宇文辰心下感动之际,肯定就会原谅自己了。这样想着,千凌儿望向宇文辰的眼神越发不善了起来。   时间,仿佛倒退到了宇文辰与千凌儿交往之前。一切,似乎又回到了起点。可是,有些一样,有些,又不一样了。宇文辰和宇文辰之间,形成了一个古怪的氛围。明明是带着可以的疏离,可是眼神交汇之间,总是能够嗅出那一丝浅淡却分明的暧昧的气息来。两人之间有着一种难言的,第三者难以插足的默契。   而千凌儿,不得不说,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难以理解的生物之一。在与宇文辰交往之前,死乞白赖地纠缠着对方,即便被一次次冷漠地拒绝,嫌恶地推开,却依旧不能浇灭其对追求的热情。在两人交往时,同样的,都是千凌儿在主动,主动的拥抱,主动的亲吻,虽然在下一刻就会被对方推开,可是她依旧乐此不疲,一次又一次地挑战着宇文辰忍耐的底线。然而,在正式分手之后,在被定位为齐大少的“前女友”之后,千凌儿反倒变了。   每每与宇文辰相遇,不再是像见到肥肉的饿狼一样飞扑而上,而是带着高傲的,拿着点派头的,从鼻腔里哼出一个单音节,然后再以一种看一眼都嫌肮脏的不屑的眼神,扭头从对方身侧擦肩而过。同样的举动,也一一应证在了宇文辰的身上。   于是,在这相安无事的表象之下,众人“和谐”地踏入了初三,面临着即将到来的一次大考。千凌儿,一如既往地发挥着自己万人迷,花蝴蝶的潜质,流连在万绿丛中,姿态逍遥。宇文辰,一如既往地披着柳仙子的外皮,以不食人间烟火的姿态,颠倒众生。宇文辰,相较于前两者的华丽,一改之前年少风流的纨绔子弟形象,改走起了低调路线,竟博得了一个“忧郁王子”的称号,身后的粉丝团亦是不容小觑。   这天,宇文辰从音乐教室出来,远远的,就看到了树下站着的人影。“明天就要比赛了,就不该这么拼命,好好休息,保护好那两只手才是。”看着宇文辰略带倦容的脸庞,宇文辰不禁心疼了起来,总觉得心里头堵得慌。   宇文辰笑了笑,不再是当年那种似笑非笑,时刻带着审视与讽刺的笑容,只是轻轻浅浅的,没什么特别,单纯的微笑,却让宇文辰再度失了神。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两人的相处模式又变了?虽然不再剑拔弩张,但是,却实实在在地透着股淡漠而疏远的距离,不知道怎么去拉近,也,不敢……   “不练习不行啊。明天就是最后一场了,总觉得手里得抓着什么才能安心。”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一罐热奶茶,宇文辰靠着树站着,温热的铝制罐头透着丝丝暖意,从指尖一点一点地蔓延,沿着血脉流动的方向,直直地渗入到了心窝里。敛下的眼眸,不知道蕴含着怎样的情绪,只是嘴角始终勾起的浅淡的弧度,昭示着主人此刻尚显愉悦的 。   宇文辰“嗯”了一声,向来不惯言辞他此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宇文辰明天要去参加一个国际性的青少年钢琴大赛。这次比赛的规模颇大,含金量也是不容小觑。宇文辰一路过关斩将,杀进了决赛,期间的辛劳,自是不用言语。明天,就是最后收获的时节了。是成,是败,全在明天一战!   宇文辰知道,宇文辰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却将这次的比赛看得极重。不单单是因为宇文辰她为了这次比赛投入的心血和精力,以及所倾注的情感,更是因为,对宇文辰这个一旦下定决心要去做某件事的人而言,便势必要以最完美的姿态为其画上圆满的句号。所以,宇文辰才会对自己要求得格外严苛,甚至有些走火入魔。明明自己心里清清楚楚地明白,凭她的实力,取得名次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差别便只在于排位。但宇文辰依旧执著地对自己进行着修正,甚至向班主任提出了申请,将晚自习的时间用来练习。   “宇文辰?”宇文辰转过头,看向面前的这个男生。是谁?宇文辰歪着头,在脑海中搜索和这张脸相应的名字,可惜,似乎没有。   “陌生人”明显看出了宇文辰不认识他,不禁苦笑着摸上了自己的脸:“我的变化真的很大吗?”这个人是自己以前认识的吗?宇文辰眉一挑,带着点审视的意味上下打量着这个男生。不过,对方显然不打算给宇文辰验证自己记忆力的机会,将那抹带着点苦涩的笑容扔到了耳后,转而换上了一副春风拂面般的微笑:“我是何劲啊!”   何劲的笑容变化得很快,但却不会给人任何虚伪的感觉,反而会让对方觉得是自己的失误而导致了对方的受伤。现在何劲脸上的笑容,更让人觉得,面前的这个大男生是一个很体贴,很识大体的人。   这一切,在宇文辰脑海中飞快地闪过,继而定格在了对方的名字上:何劲!“你是何劲?!”脑中的惊诧让宇文辰难以控制住自己的声线,一声惊呼已经脱口而出。那上扬的疑问的语调,和她脸上的表情配合得天衣无缝,使得何劲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宇文辰望着面前的男生,不再是一成不变的小平头,而是一头飘逸细软的碎发,柔软的发丝服帖地贴合在面庞耳际,随风丝丝舞动,带着一股子的柔软,直直地敲进人的心底。鼻梁上的那副眼镜将对方过于柔软的气质转化为了温润的斯文。谁能将眼前这样一个仿佛书中走出来的英伦贵族一样的少年同当年那个校园一等一的混世魔王牵扯到一起?   宇文辰笑了,忆起了当年的时光。她以为,当她回想起那时候的事情,再见当时的故人,会惊慌失措,孰料,什么都没有,为什么?宇文辰柔柔一笑,那婉约间的风情撞进了何劲的眼里,心底,化作了一声喟叹,那是灵魂发出的通透舒适的呻吟。   时间仿佛倒退至了五六年前,一个,依旧是班长,一个,依旧是学习委员,在教室,在老师的面前,一本正经地一问一答着。明明是那么年少的两个,还能够被灌上儿童这一处在遥远记忆中的名字,却硬是像两个陈年混迹在朝九晚五的队列中的一员,一本正经地处理着手中的工作,一板一眼地端正着与同事相处的关系。   “呵呵,好久不见了啊。”回忆完毕,宇文辰不禁一阵唏嘘,何劲点了点头,叹息着,望向宇文辰司徒围的青葱绿树,眼底是历经千山万水之后的沧桑与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是啊,好久了……”   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沉默。所以说,回忆是一件很奇妙的东西,它可以在一瞬间,将你从现实的生活拉入到过去的漩涡中。将过去的人,过去的事,一桩桩,一件件的,像幻灯片一样重新放映。尤其,是两个拥有相同回忆的人久别重逢时,那一瞬间仿佛爆炸般塞入脑海的信息,瞬间升腾而起。   宇文辰望着面前的何劲,那些带着血色与愤恨的回忆,一点一滴地浮现着:“陈晨,怎么样了?”静默许久,宇文辰不自然地甩了甩披肩的长发,拨弄着发梢,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何劲愣了一下,似是没有想到,在多年未见之后,面前这依旧明丽可人的少女会这么突兀地提起另一个人的名字,而且,这个名字所包含着的记忆,似乎,并不是那么美好。   不过,一愣神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下一秒,站在宇文辰面前的,依旧是那个带着柔柔的笑意的,那一股温暖直直地抵到了眸子里的少年:“她很好,还是一样的,活泼。”何劲略略打了个咯噔,斟酌着用词。潜意识里,何劲也不想对宇文辰多提关于陈晨的事。   “是吗……”宇文辰抚弄着垂下的树枝,叶片在手指尖跃动着。“呵呵,何劲,我以前就说过,你会是个好哥哥,看来,真的不错呢。”回眸一笑,阳光下少女温婉清晰的笑容,让何劲再一次恍惚了。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从教学楼的阳台上向下望去,花坛边,少女侧身而立,半敛着双眸,抚弄着抚弄着青枝绿芽,身后,宛若古画中走出的美少年,含着满满的柔柔暖暖的深情,注视着面前的少女。一时间,时间仿佛停止了……   “咦,斯斯,你杵在这儿干嘛呢?”从图书馆里出来的苏筱晗大老远就看到宇文辰站在一棵树面前,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旁边,还站着一个清秀俊俏的美少年。不可避免的,苏筱晗脑海中被粉红色的泡泡占满了。   “快上课了,我先走了。”眼见着宇文辰这样一副与其说淡漠,不如说是不知如何面对的样子,何劲叹了口气,见到苏筱晗的到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也有股淡淡的落寞。向苏筱晗点头打了个招呼,何劲又看了看宇文辰,可对方在向他点了点头之后,又继续关注着眼前的树叶。苦笑着在心底叹息一声,何劲转过身,又想到了什么,顿住了步子:“以后不要做这么危险的动作,台阶很高,地很滑,会,受伤……”说完,何劲的脸一红,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低下头直直地往前冲。宇文辰心下一怔,连带着手也一颤,硬生生地从枝头拽下了一瓣叶片。   “喂,斯斯,你哪认识的这么个帅哥?”看样子,这两人是认识的。于是,苏筱晗不免上起了心。“以前,小学里的同学。”宇文辰轻轻地答道,张开手掌,被拽得发皱断裂的叶片滚落了下来,变得死气一片。苏筱晗明智地不再发问,静静地站着,陪在宇文辰身边,翻阅着鲜血淋漓的过去。   回到寓所,宇文辰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疲累,将自己扔到床上,过往的一幕幕再次浮现,想忘,忘不掉,想逃,逃不开。   明明,已经不那么在意了,可是,为什么……睁着眼,盯着天花板,宇文辰任由黑暗将自己吞没。   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沉沉间,似乎电话铃响了。宇文辰睁开眼,刚刚被唤醒的脑袋还有些犯蒙,愣了一会儿,才伸手将床头边的电话拎了过来:“喂?”   “喂,宇文辰!”电话那头,是宇文辰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你怎么没上线?”大概是听到了宇文辰的声音,确认了对方的平安,宇文辰硬是卡下了喉咙间一大堆责备的话语,只是问了这么一句。   “呵呵”,宇文辰笑了,心,奇特地平静了下来,“大少爷,你打个越洋电话过来就是问我这个?”宇文辰抚着额,有些哭笑不得 。电话那头嗯哼了半天,没有说话,惹得宇文辰又一次轻笑出声。   在宇文辰被宇文辰明显的笑意惹怒之前,宇文辰停止了笑声,低落的语声透过电话,传进了对方的耳朵里:“宇文辰,我想你了。”平平淡淡的一句话,不见丝毫情绪的起伏,却同时,在两个人的心里扔下了巨石,掀起了滔天巨浪。   话一出口,宇文辰自己先怔了一下。只是这么想着,却不曾想,竟然就这么说出了口,继而,竟觉得松了口气,好像心里有什么东西落下了一样,余下的只是满满的温馨的笑意。而宇文辰,愣在了电话线的那一端,嘴一张一合,明显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电话依旧通着,却只能听见那隐约的呼吸声。过了半晌,宇文辰先开口了:“电话费很贵,挂了吧。”“哦……”“嘟嘟嘟”……宇文辰举着电话,听着不间断的忙音,这才反应过来,宇文辰已经先把电话挂了,这才颇为无奈地挂上了听筒。坐在床边,想着宇文辰方才的话,宇文辰开始傻笑,咧开的嘴角着实让人无语。   在床上雀跃地翻滚了几下,心情渐渐平复下来的宇文辰开始觉得有些奇怪,以宇文辰的性子,怎么会没头没脑地来这么一句?而且,今天,她还一反常态地没有上线……宇文辰想着 ,不由得眯起了眼,踌躇半晌,又拎起了电话……   不管我们的主人公们是怎样一副暧昧不明的状态,时间总是在不紧不慢地走着,晃眼间,已过去了一年。   这一年里,包揽了大大小小各类数学竞赛奖状的苏筱晗,活跃在校园舞台上,在聚光灯下魅惑众生的宇文辰,以谦谦君子之态折服无数男女老幼的何劲,一直是众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这一年里,何劲和宇文辰始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态度。一个,是有心的逃避,一个,是想要前进,却始终不敢。可瞧在旁人眼里,却是一场郎才女貌,才子佳人的经典戏码。就连这似近实远的距离,竟也成了古装戏里温柔婉约的代名词。   “斯斯,快点!”午休时分,宇文辰被苏筱晗拖到了教学楼前的大花坛那里。“帮我找找嘛!”苏筱晗拉着宇文辰的袖子,不停地撒着娇。宇文辰无可奈何地点点头,看着友人欢呼雀跃的背影,眼底,是深深的哀愁。   今天,苏筱晗不知道问什么,一大早来了学,就拉着宇文辰说要找什么四叶草。于是,炎炎烈日之下,宇文辰不得不和教室里的风扇说再见,跑到了这里。   “四叶草啊……”宇文辰轻声呢喃着,望着眼前绿茸茸的一片,“找到四叶草的人就会幸福哦!”言犹在耳,可事实,又是如何呢……不忍心打击好友,宇文辰蹲下身,在花坛边翻找着。   不多时,宇文辰便翻到了一株四叶草,似乎,真的和这所谓的幸运草有着很深的缘分。呆愣了一会儿,宇文辰抬首将苏筱晗叫了过来。如果幸福是梦,那么,就永远不要醒来吧。看着因找到了四叶草而欢欣不已的苏筱晗,宇文辰也不由得笑了,由衷地祝福着。突然,宇文辰觉得自己特别想宇文辰。   回到公寓,打开电脑,连上MSN,宇文辰失望了,宇文辰并不在线。没有多想,设置了消息提示,宇文辰拎起书包,准备做作业。   一连几天,宇文辰都没有看到宇文辰上线,心中着实有些淤塞。她不知道宇文辰在搞什么鬼,明明之前两个人的氛围相当不错。这样一想,便更气闷了,明明可以通过别的方式来联系到宇文辰,但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再加上学校的文艺汇演要开始了,于是宇文辰将全部身心投入到了这次活动中,以期将宇文辰抛至脑后。   说到这次的汇演,又让宇文辰一阵气闷。很早之前,宇文辰就已经打听清了其他班级准备的节目,可偏偏,何劲所在的八班却是半点风声也不露,不免让宇文辰更为好奇起来。   司徒末,麦当劳,宇文辰和苏筱晗习惯性地在这里小聚,言谈之间,便向苏筱晗吐槽了起来。苏筱晗抿嘴偷笑,也不说话。   宇文辰翻了个白眼,咬着吸管,含糊不清道:“你说,八班那群家伙怎么就那么听话呢?灭绝下个封口令,他们就真的一点消息也不肯透露!气死我了!”苏筱晗搅着奶昔,眼里满满的尽是笑意:“你问过何劲了?”宇文辰愣了一下,这才喃喃开口:“好像这次就是他负责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戳着冰块的手却越来越用力。   苏筱晗见状,想要再开口调侃宇文辰一番,却猛地想到宇文辰之前为宇文辰心烦的事,便住了口。感情这东西,旁人还是不要插手为好,尤其对象是自己的好友。是人,便总会在言谈之间带上主观的色彩,若是在一言之间让对方有了一念之差,那岂非自己的罪过?   又过了两天,便是淞埔高中的文艺汇演了。即将升上高三的宇文辰等人已处在学生会的权力交接时段。所以,这次汇演,真正主事的,是那些被赋予“重任”的“新人”干事们,而他们这群“老人”,不过是负责监场的,倒也乐得清闲。   几个节目之后,便轮到了宇文辰的班级。二班的班主任是个极重学业的老太太,对这种活动向来都是能避则避,这次,便是将表演的任务交给了宇文辰一人。所幸宇文辰在学校里也算是“重量级”的人物了,也撑得住场面。   台下,何劲正在进行最后的确认,这出舞台剧,花费了他很大的心血,倾注了他所有的情感,势必要做到完美。宇文辰出场的时候,何劲第一时间停止了手头的动作,眼球被舞台上那个散发着耀眼光芒的少女牢牢地攥住了。这一刻,何劲心中生出的,并非任何非分之想,而是感激。他感谢老天爷,没有让宇文辰在过去的灾难中沉沦,而是如浴火重生的凤凰,更加明丽耀人。一瞬间,何劲竟感到了泪水涌出的酸涩之感。   一曲演毕,在台下同学的呼喊与鼓掌声中,宇文辰再次行了一个绅士礼,潇洒利落地转过身,闪进了舞台后的休息室,和在里面监管着学生会电视台那帮“小家伙”的苏筱晗来了个大大的拥抱。几个人笑闹间,宇文辰总感觉到有人的视线往这里飘,但也不曾太过在意。   和熟识的几人吵闹一阵后,听到台上的主持人报出了八班,宇文辰定了定神,戳戳苏筱晗,示意她注意。刻意地将八班这场演出的导演何劲忽略过去,宇文辰将注意力放到了八班拉来的“强大援军”,同时学校风云人物的高三学长童璋身上。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宇文辰察觉到了苏筱晗对童璋不一样的态度。   在悠扬激越的笛声中,八班的演出拉开了序幕。没有语言的赘述,但八班参演的学生在举手投足间,用眼神,用灵魂演绎着这一幕。在一曲送别中,女主角解下围巾,将它带上了男主角的脖颈,慢慢后退,男主角伸出手,似是挽留,似是诀别的不舍,在笛声淡淡的惆怅中,曲终,人散。   休息室内,宇文辰的嘴唇嗫嚅着,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明明有万千感言在心胸徘徊,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外面的观众席,爆发出了阵阵掌声,可传到宇文辰耳里,这些欢腾的声音,却似被拉得很远,很远。似有所感,宇文辰转过头,直直地对上了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何劲,这一幕舞台剧的主导者。   没有惊动任何人,何劲就这么站在门口,深深地望向宇文辰,眼里,是直欲将人融化的温柔与深情,带着火热的力度,刺进了宇文辰的心底。宇文辰心中起伏万千,不知如何是好。先前在舞台上风光无限的“女王殿下”狼狈不堪地转过头,却瞧见苏筱晗在呢喃着什么,流下了两行清泪。心中一紧,也不管身后的何劲了,朝苏筱晗走了过去,不曾想,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宇文辰望着那个递上纸巾的男生,她认出来了,就是童璋。在那低头敛着温柔的眼神中,宇文辰放下了心。可惜,好事,总是多磨。   “童童!”一个清亮的女声打破了这份温馨,是那个叫殷樱的女生。听说,八班的班主任曾经做过她的班主任。这次邀请童璋加盟,便是这位学姐促成的。再看看一边接过纸巾,摆上了一副坚强姿态的苏筱晗,宇文辰眯了眼,走上前去。她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苏筱晗!此刻,什么宇文辰,什么何劲,早已抛诸脑后,现在在宇文辰脑海里被烙上印记的,是童璋和殷樱。   望着全神戒备的宇文辰,何劲虽然有些失望,但依旧笑了。当年的宇文辰也是这样,对在乎的人,总是这么不顾一切,一心想对别人好。虽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领情……想到了过去的一些事,何劲的脸色黯淡了下来,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望向了宇文辰身边的苏筱晗。所幸,宇文辰还有一个真心待她的至交好友。   又这样望了一会儿,何劲似是下定了决心,掏出手机,噼里啪啦打了一段话,然后发送。将手机揣回口袋,隐约听见休息室的某个角落里传来了短信提示音,可惜,它的主人根本没有注意到。耸了耸肩,何劲还是转身离开了。消息已经递了出去,接下来,已不是他能选择的了。   在诡异的气氛中,殷樱将童璋拉走了,说是要去庆祝。宇文辰看着童璋想要拒绝,却最终又放弃了,眼神冷了下来。互道再见之后,宇文辰转向了苏筱晗,却对上了苏筱晗扬起的笑脸。原本便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面对着苏筱晗强作的欢颜,宇文辰更不知道如何开口了。对于感情的事,饶是她,亦是无可奈何。   见宇文辰不说话,苏筱晗勉强笑着,和宇文辰打了个招呼,去找电视台的干事们交代事情了。望着苏筱晗带着明显的逃离现场的狼狈,宇文辰叹息着。   表演依旧在进行着,可宇文辰已经没有了心思。无论是苏筱晗反常的表现还是何劲火热直接的眼神,无一不让她感到茫然。而成长,便是从茫然中蜕变着。表演结束后,出乎宇文辰的预料,自己的钢琴独奏竟获得了第一名,而八班的剧目,则因主题不恰当,只得了个类似安慰奖的小奖项,不免令宇文辰为何劲抱屈。   回家的路上,宇文辰依旧闷闷不乐,这样的结果,颇有些胜之不武的感觉。撇开她和何劲之间这种暧昧莫名的牵扯,她觉得好像是自己偷了属于别人的东西一样。身边,已经换回一颗平常心的苏筱晗一路打趣着宇文辰,时不时地提上何劲几句,似乎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宇文辰还是察觉出了异样。越是想让自己看上去没什么异常,却偏偏更容易让人察觉到自身的反常。   和苏筱晗在路口分了手,宇文辰一个人回了公寓。苏筱晗不管对人对事一直都很理智,再加上作为母亲的孙艺楠,宇文辰并不担心苏筱晗会有什么事。倒是她自己……宇文辰将自己摔进床褥里,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发呆。   宇文辰已经很久没有和她联系了。刚开始,宇文辰还会觉得不习惯,甚至还会去翻翻日历,算算时间。可现在,宇文辰没来由的一阵心烦。自己是他什么人啊,凭什么宇文辰就非得要和她联系了!这样一想,宇文辰更加觉得气闷了,翻个身,把脸埋在被子里,又想到了何劲,更加苦恼了。这都是什么事啊!   翻来覆去地发泄着内心的郁闷,宇文辰从一团乱的被子里挣了出来,扒扒松乱的长发,甩了甩脑袋,准备去吃晚饭。穿上外套,拿上手机钱包,宇文辰正准备穿上鞋子出门,却看到手机上有条未读来信的标识,于是倚在门口,翻开了手机。   下了飞机,宇文辰长长地吁了口气。离开S市两年多,再次踏上这片土地,宇文辰猛然觉得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不是因为这两年来这里飞速发展的变化,而是因为这里的人。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宇文辰了,宇文辰的心脏便开始不争气地跳动地飞快。   按捺住心中的忐忑与雀跃,宇文辰决定先在市区休整一夜,第二天再前往宇文辰所在的区县。这一段时间以来,一起可以说是在刻意地逃避着宇文辰。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大概,渴望得越是厉害,便越是害怕面对现实吧。后来,宇文辰终于想通了,与其这样忐忑不安,不如放手一搏,于是,今天,他出现在了这里。   第二天,是平常上课的日子。一整个上午,何劲都是心不在焉的,一边在心里祈祷着时间快点过去,一边又害怕着中午的到来。昨天,他给宇文辰发了条短信,想将她约出来好好谈谈。晚上,宇文辰回复了消息,约在今天中午十二点在学校的小花园见面。这让何劲又是期待,又是紧张。各种焦躁的情绪让何劲坐立难安,在回答老师提问的时候接连出错,一上午闹了不少笑话。再一次在同学的哄笑声和老师诧异加无语的眼神中,回家坐回凳子,摸摸桌肚里的那一个小包,再次陷入了矛盾的情绪之中。   中午,一辆出租车停在了淞埔高中的门口,正碰上了中午出校门的学生大军。宇文辰下了车,一身贴身的休闲西服衬得他原本就挺拔的身姿更加修长,在穿着校服,被繁重的课业压得暗淡无光的学生中,无疑抢眼至极,顿时成了瞩目的焦点。已经习惯了被注视的宇文辰神色如常地径直往学校的门口的保卫处走去,在交涉一番并打了个电话之后,门卫便放行了。   走在淞埔高中如山林古画的校园中,看着迎面走来的三五成群的学生,宇文辰不胜感慨,猛然间觉得,至极似乎已经是老态龙钟了。自嘲一笑,将那些莫名其妙的搞笑的想法抛诸脑后,宇文辰准备先行到宇文辰的班级去,等她吃完饭回来看到自己,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呢?这样想着,宇文辰又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活像是一只刚偷完腥的猫。   宇文辰低着头走在前面,身后是同样低着头惴惴不安,活像个小媳妇的何劲。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进了小花园。望着面前一闪而过的侨影,宇文辰张开嘴,却将那一声叫唤硬生生地卡回了喉间,攥紧了双拳,手骨关节被捏得嘎吱作响。森冷了一双眼眸,宇文辰追随着两人也悄无声息地进了小花园内。   何劲呆呆地望着背靠着一棵古松的宇文辰,那轻撩长发的动作仿佛猫的爪子,挠在他的心头。“我喜欢你很久了。”没有任何的铺垫,何劲直白地说出了这句早在很久以前便想说的的话。宇文辰楞了一下,虽说心里早有准备,但乍闻何劲如此坦诚直言,她还是有些怔楞。   “很久了,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何劲继续说着,从带着的背包里取出厚厚一叠的纸来,“这些,我画了很久,一直画,一直画。后来,你走了,我也就没有再画了。”宇文辰一张嘴张成了惊讶的“O”型,接过那厚厚一叠的东西,从一开始画在普通的作业本上,略显拙劣的涂鸦,到后来画在厚厚一本素描本上,渐显成熟风格的画作,每一张,每一幅,上面,只有一个人,就是她?宇文辰!   那一叠画像,宇文辰捧在手里,似有千斤之重,耳边,是很久断断续续的叙述:“当初你说过,淞埔是你梦中的天堂,所以,我来了,只想感受一下你当时说这句话时的心情。却没想到,你竟然真的也到了这里!”说到这里,何劲激动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宇文辰的手。宇文辰吓了一跳,手里的纸摔了一地,“宇文辰,如果这不是缘分,那什么是?”没有管散落开来的画纸,何劲只是热切地注视着面前的宇文辰。   宇文辰望着何劲,嘴巴一张一合,不知该说些什么。说不感动,说不震惊,怎么可能!谁能想到,在当年,在何劲的拳头下噙着泪水的时候,她就已经走进了他的心!宇文辰的心中默念着,望着何劲火热的眼神,感受着按在自己肩膀上的力度,宇文辰有一种想要不顾一切地答应何劲的冲动。   车来人往的大街上,宇文辰走在行人的洪流中,脑中是一片刺眼的苍白。十年!他们相识,已有十年,在最是懵懂无知的年少时光相依相伴,岁月的空白不曾阻隔他们的脚步,失散多年,再聚首,那一份沉甸甸的过去,他了解,却不曾参与的过去,他如何能够争取?停下脚步,抬头仰望,宇文辰只觉得天地间,只余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所有人,都离得好远,好远……   话到嘴边,却被咽了下去,宇文辰没有开口,也没有摇头。何劲的眼神一点一点地黯淡了下去,布满了失落。他知道,自己这次出师不利,已经失败了。望着何劲颓丧的神情,宇文辰有些不忍,想要安慰,却还是止住了。如果不爱,那就远离,免得让人徒惹伤悲。   何劲爱上的,不过是在阳光下布满了伪装的,完美如画中仙的宇文辰。若他见识了那个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浑身带着尖锐的倒刺的恶魔,还会这般神情吗?大概,也只有那个家伙,才会无所顾忌吧。想到宇文辰,宇文辰心中一甜,旋即,又是一阵苦涩。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何劲,宇文辰像只鸵鸟一样躲避着现实,埋首于学习之中,频繁地出入图书馆自习室。而苏筱晗,也跟拼了命一样,发狠学习,宇文辰知道,苏筱晗这样子,多半是那个叫童璋的学长牵动了她的情绪。但她也知道,苏筱晗已经做出了决定,不然,不会在第二天就向班主任递交申请,想要去日本做什么交流生。既然如此,她就更不便多说了。朋友,不是用来多嘴多舌八卦用的。   没几天,苏筱晗的申请就得到了批复。学习优异,学生会工作也相当出色,没有不让她去的理由,于是,苏筱晗和其他同学一起,在带队老师的带领下先去市区进行为期一司徒的封闭式学习,为去日本做准备。   身边骤然少了一个人,让宇文辰极为不习惯。更让她不自在的,是何劲时时的微笑。虽然当日失望而返,但何劲并不曾放弃,总是时不时地出现在宇文辰面前,却不会显得太过热切黏人。但就是这种春风化雨般细致入微的态度,更让宇文辰无法招架,不禁心烦意乱。而偏偏,宇文辰这个该死的家伙在这种时候愣是半点消息也没有。心中憋气的宇文辰竟也一直忍着没有打通电话或者向齐卿颜他们询问一下。   司徒六,天气已经渐渐炎热起来,宇文辰躲在庄园的后山,享受着绿荫凉风,脚边歇着老伙计Lucas,一时间忘却了所有的烦心事,显得惬意无比。可惜,这份悠闲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多久,便被一声凄厉的叫唤打断了。   “斯斯!斯斯!不好啦!”齐卿颜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带着仿佛天崩地裂的声嘶力竭。宇文辰一个激灵,从躺椅上跳了起来,心头弥漫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趴在地上打着盹的Lucas收到了惊吓,不停地叫唤着。宇文辰用脚尖碰了碰它,让它安静了下来,然后便面色凝重地朝齐卿颜过来的方向走去。   “斯斯!”齐卿颜一首抓住宇文辰的手臂,一手拽紧了胸口,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宇文辰扶住齐卿颜,不停地替她顺着气:“舅妈,别急,别急!您慢点儿。”齐卿颜摇着头,几度张口,却发不出声来,只是眼泪扑朔朔地往下掉,看得宇文辰心头一阵发紧。   “斯斯,小晔,小晔他出事了!”终于,齐卿颜能开口了,声音,仿佛是掐着脖子从里面硬挤出来的,瞬间抽空了所有的空气。“什,什么?”宇文辰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用同样掐着脖子的声音又问了一遍。“小晔,他出车祸了……呜呜呜……”齐卿颜终于能够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了,却在宇文辰脑中炸了一个响雷。   “车祸?”宇文辰瞪着眼,表情傻傻地反问着。齐卿颜点了点头,将事情告诉了宇文辰。原来,宇文辰在美国出了车祸,虽然现在情形已经稳定下来了,但据说心理受伤颇重,医生建议最好能够有关系紧密的亲人或者朋友,全程陪同康复的过程。   “那边的管家打电话来说,小晔他现在谁也不想见,连他爸都被赶了出去,只是一个劲地念叨着你的名字。你齐叔叔怕这样下去小晔会有危险,所以让人打了个电话来,希望你可以过去一段时间。”齐卿颜用希冀的眼神望着宇文辰。她不能生育,宇文辰和宇文辰一样,早已被她看成是自己的孩子了。如今,另一个孩子出事了,以她一个母亲的心理,如何能够承受。虽然马上要高三了,课业比较繁重,但以宇文辰的成绩没什么大问题。想来,凭着两人相处了那么久的份上,宇文辰也会过去看看他的。   从齐卿颜说出宇文辰出车祸开始,宇文辰脑海中就已经是一片空白了。她不敢相信,那个成天桀骜不驯的,像天神一样高高在上的少年竟然会出车祸?开什么玩笑!   想象着宇文辰原本生机勃勃的身躯此刻插满各种导管,像破碎的玩偶一样躺在床上,原本充满了冷意与讥诮,时刻散发出光芒的黑眸布满了呆傻茫然与惊恐,宇文辰突然惶恐了起来,寒意在一瞬间侵袭了全身,眼神里充斥着惊惶与不安。   不!不能这样!一想到那个人,那个和自己嬉笑怒骂,那个虽然时刻嘲讽着自己,却老是护着自己的口是心非的家伙竟然要靠心理辅导才能重新振作起来,宇文辰便是一阵难安。“我去!”宇文辰的声音充满了坚定。这次,就换她来守护他!   美国,齐宅。   齐卿武推开儿子的卧房,里面此刻空荡荡的。阳台的落地窗打开着,夜风徐徐,将窗帘吹得不住地飞舞,若隐若现间,阳台上闪现着明暗不定的光点。   穿过偌大的卧房,齐卿武站在阳台上,开口道:“怎么开始抽烟了?”齐卿武发现,他越来越搞不懂自己的儿子了。当初为了拓展事业,把乍逢骤变的小孩子交给了妹妹。他不是不担心,但他还有事业需要发展,而且,他也相信齐卿颜会让这孩子得到很好的照顾。果不其然,在带他来美国的时候,很明显地可以发现,宇文辰变得开朗懂事了许多,接下来,在让他接触企业管理的时候,儿子的表现也是相当不俗,让他又满意又放心。   可是,难道好景永远不长吗?前不久,宇文辰突然回国了一趟。他以为是儿子想念齐卿颜一家子了,可没到两天,却又回来了,还带回了一身的阴沉煞气。他永远记得,那天偶然在家的他向儿子问话时,宇文辰那赤红的,带着疯狂的眼神,让他在一瞬间想到了雪原上的野狼,而且,是一头受伤的,带着刻骨仇恨的独狼!   凉风灌到了脖子里,齐卿武打了个寒颤,望向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开始抽烟的宇文辰,皱了皱眉:“少抽点。”齐卿武觉得,自己对儿子的关心似乎真的是少了点。宇文辰“嗯”了一声,就着阳台的栏杆捻灭了烟头:“英国那边发来的报告收到了?”   “看了,所以来找你了。”“嗯。”“嗯,我明天6就走,估计要几个月才能回来。”“嗯。”“你留心着点。”“知道。”一时间,又是一片静默。宇文辰手指一曲,将已经灭了很久的烟头丢了出去,落在了下面的草坪上。   晚上,柳家大院里一派忙乎的景象。陈俊?已经定了明天的机票,幸亏原本就打算过一段时间一道去趟美国,所以将护照之类的都给办了,省了不少事。陈芸、柳山在一边拉着柳山不停地说着注意事项,齐卿颜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替宇文辰收拾东西。要不是来电的管家说宇文辰谁都不想见,怕刺激到他的情绪,不然她早就飞过去了。现在只好让宇文辰先过去看看了。   候机大厅,宇文辰望着大屏幕,心里焦躁不安。不知道宇文辰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苏筱晗因为在接受封闭式学习,没法联系到,所以宇文辰特别交代了家里人一声,代为转告一下,学校里的事有陈俊?安排,剩下的,就等着登机了,宇文辰捏紧了随身带着的背包。   下了飞机,在形形色色的外国人中,黑发黑眸,外表靓丽的宇文辰显得很特殊,很耀眼。很快,便有一个举着“宇文辰”牌子的青年凑了上来,旁边跟着的是一个银灰色头发的老者,五六十岁的样子,却并不老态,显得比身边的年轻人还要硬朗。老人一上来就用英语询问是否是宇文辰本人。宇文辰愣了一下,旋即明白,大概是宇文辰或者齐卿颜已经告诉过这里的人,她用英语来交流是没有问题的。   看到宇文辰点点头,老先生便带着宇文辰出了机场,上了车。这个老人,就是之前打电话到柳庄来的老管家理查德。上了车,理查德给了宇文辰一瓶矿泉水。宇文辰因为一直心绪不宁,在飞机上也没有好好进食休息,下了飞机后着实有些渴了,便拧开瓶子灌了几口。   突然,手机里来了一条短信,是苏筱晗发的。   上面说,“对不起,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会好好的爱你,我们还去那片相遇的海边。就在那里,然后我们哪里也不去,我也不再任性,你也不再做哪些自以为是的傻事。辰,I love you。   ”   苏筱晗的短信像一颗炸弹,在宇文辰的脑海里“碰”的炸开。   他的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是因为苏筱晗的突然告白还是因为她如此决绝的语气。他有好久都没有说什么。   飞机已经起飞,机舱里播放着机长的声音,要乘客们注意事项注意安全关闭手机之类的。宇文辰拿着手机,不断的给苏筱晗打电话。可是打了好久那头都没有回声。宇文辰有些慌了。那边一直都不在服务区,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恐慌,他想,如果 苏筱晗出了什么事,他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说到底都怪自己,如果不是自己做出让苏筱晗伤心的事,苏筱晗也不会如此决绝,更不会因为这个而想不开。   宇文辰越想越害怕,飞机已经起飞了,如果可以宇文辰真想从飞机上跳下去,可是没有办法,这个飞机也不可能因为宇文辰一个人而停下来,飞机上的这么多乘客也不可能因为宇文辰而改变了自己原本的行程。宇文辰叫来了空姐。   “先生,请问有什么事情么?”空姐绽放出最最甜美的微笑,用最最优质的服务,问宇文辰。这么一个黄金男,可是在飞机上很少见。不,确切的说,是这么一个又多金又帅气又有品位的黄金男。在飞机上有钱的男人空姐看的太多了,可是像宇文辰这样又帅又有品位的,空姐一般都很少遇见。所以在面对宇文辰的时候,空姐绽放着最甜美的微笑,希望能虏获宇文辰的心。   可显然宇文辰的心思并不在这个陌生的女人身上,宇文辰想,这个世界上恐怕再也没有人能像苏筱晗一样给自己这样的感觉了。苏筱晗给自己的那种感觉,宇文辰想,他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都找不到的。   的确,苏筱晗 在宇文辰的心里就是这样的存在,从第一次在海边遇见开始,苏筱晗就在宇文辰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爱上了一个人,宇文辰必须跟着自己的内心走。   如果可以的话,宇文辰一定会重新选择,一定不会再这样对不起苏筱晗。他一定会好好的疼爱她。只希望现在明白醒悟,还不算太晚。   宇文辰陷入在回忆里,可是显然空姐美女没有这样想,她以为 宇文辰看自己看的痴了。可是却又感觉眼前的这个男人像是再透过自己看别人一样。   “先生?请问有什么事情么?”空姐又问了一遍,声音十分甜美。   宇文辰被她从浓浓的回忆中拉回来。   “去和机长,和所有的乘客人员说,飞机要在最近的机场停下,我有很紧急的事,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满足飞机上任何人的要求。麻烦你了。”宇文辰的声音十分诚恳,也按压下不少平日里来的秉性。因为有事求人,所以必须要这样。   为了苏筱晗,宇文辰真是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可是爱情,不就是这样。把一个人变成其他的样子,纵使会受伤,还依旧会坚持着自己的所爱。   这种人并不是有多专一,而是他心有所属,除了心里的那个人再也没有人能给他那种感觉了。   宇文辰有多爱苏筱晗,他自己也不知道。   可是苏筱晗早已经变成他心里不能分割的一部分,无论怎么样都没有办法改变。   苏筱晗就像是一个结一样,出现在宇文辰的生命力,宇文辰心想,自己就这样栽在苏筱晗的身上了。他早已经身心据陷。   宇文辰的话,让空姐震撼不小。如此张狂的口气,如此疯狂的要求,空姐工作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霸气的客人。这得是多么强大的人敢放出这样的口风。满足所有人的要求,这一句话,是多么的难。几乎是同时,这个男人在空姐的心中已经变成神一样的崇拜,空姐从最初的激动,情愫暗涌,一直到现在的这种近乎疯狂的喜爱。   她觉得自己,简直要为眼前的男人疯狂了。   不过可惜。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就像这首《断章》里写得一样。   她喜欢眼前的这个男人,她快要为他疯狂。可是眼前这个男人正在为另一个小女人为疯狂。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都永远都有恃无恐。   宇文辰的爱,如此的疯狂,如此迷茫。   “先生,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呢?”空姐又继而问道,也许,刚才只是这个男人激动时说说而已。   “不用,立刻去办。”宇文辰的耐性就要被磨光了,所以和空姐说话的声音都有些生硬,一如他以往说话一样,不容拒绝。   空姐被他的话,震慑在了原地。“好的,先生,我马上去办。”说完就要转身离开,可是被宇文辰叫了回去。   “等等。”   宇文辰说着,空姐以为他要改变了主意。连忙停下,要知道这样的事她还从来没有办过。如此疯狂的举动,她觉得自己已经要承受不了这一切了。   “怎么了先生?”空姐继续甜美着声音问道。   “如果乘客不同意的话,可不可以给我一个降落伞,我可以跳下去的。”   宇文辰平淡的说完,好像在做着一个很平常不过的决定。   “那么先生,你跳过伞么?“空姐问道。   不过宇文辰的回答却让她大跌眼镜。   “没有,不过在电视上看过。”宇文辰云淡风轻的语气,像一个 炸弹在空姐的心理炸开。   空姐似乎有些不能理解这样一个帅气有绅士风度,还多金的男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才能让这个男人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呢?   空姐要不是刚刚了解了一下这个男人,险些都要以为他是一个精神病患者。   因为能做出这样事的,不是精神病还能是什么?   和乘客沟通失败,因为很多人都不同意降机、。在机长和空姐门的极力劝说下,宇文辰拿着一套跳伞的装备,准备跳伞。   “先生,您不要想不开呀。”   “是呀,先生,这里很高,又一直在飞行,您跳下去也不能马上就找到机场。如果有什么急事,我们会为您安排最快的回航的班级。”   空姐们极力的劝说着,宇文辰丝毫没有听进去,因为现在他的心里,除了苏筱晗谁都没有。   所以,当满身伤痕的宇文辰,来到海边,最初相遇的地方找到苏筱晗的时候,宇文辰突然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苏筱晗正站在海边,海面升起来了,海水已经没过了她得下半身。可是苏筱晗还是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手上拿着她的手机,呆呆的看着上面的屏幕。   “苏筱晗、”宇文辰大声的喊。   苏筱晗闻声回头,看到宇文辰的时候,明显身躯一震。   “宇文?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上了飞机么?”   “我下来了,苏筱晗你那短信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关机?”   “关机?我没有啊,宇文,我一直在打你的电话。”   “我在飞机上,怎么可能给你打电话,你在海边又怎么又讯号?苏筱晗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蠢?你知不知道为了你,我差点都死在半空上了、”   宇文辰说完,给苏筱晗讲了自己是怎么从飞机上跳下来,又是怎样辗转回来了这里。   苏筱晗看着宇文辰的满身伤痕,眼泪从眼眶里疯狂的流出。“宇文,你怎么这样傻?你还说我,你不是也一样傻么、我以为你不关心我了,可是呢?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万一,万一有万一,你让我怎么办?   苏筱晗抱着宇文辰,生怕他会消失一样、   宇文辰看着苏筱晗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会心一笑。   “乖筱晗,我们都不傻,我们这不是在一起了么?答应我,以后不要做那些傻事了,我们好好在一起,好好相爱。好么?”宇文辰温柔的话语,温暖着苏筱晗的心房。   苏筱晗害羞的点了点头。   宇文辰忽的就吻上苏筱晗的唇。   两人辗转许久。   终于从慢慢涨潮的海边停止了暧昧的气息。   两人相视一笑。   “宇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苏筱晗好像从来没告诉过宇文辰她在这里。。   宇文辰执起苏筱晗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因为你一直在我心里,就算这片海不在了,就算天地移动了,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能找的到你。”   “永远?”   “恩,永远。”宇文辰重重的承诺,两人重新的抱在了一起。   海边的天依旧那么蓝,在金黄的沙滩上,宇文和筱晗在上面追逐,嬉戏,玩耍。谱写出一副优美的风景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