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意外怀孕   17岁,上完晚自习独自骑单车回家的我,在半路被一伙流氓截堵。我以为最可怕的事即将发生在我身上,然而一个叫做廖明子的男孩却突然冲出来赶跑了他们。   18岁,廖明子主动向我表白,结束了我长达一年的暗恋。   同一年,我考上A市大学,廖明子选了A市的大专。我们和所有的情侣一样嬉笑怒骂地相处,享受着被爱冲昏头脑的日子。   20岁,廖明子因为联合社会青年坑骗同学而被学校开除。他租了最便宜的自建出租房,承诺会陪我念完大学。而我不忍他一个人承受孤独,于是瞒着父母从学校宿舍搬出来和他一起住。   21岁生日过后不久的某一天,我忽然意识到自己两个多月没有来月经。   廖明子正在外面工作,他要养自己,还希望能攒钱给我新手机,我知道他压力很大。考虑再三,我决定自己先去医院买验孕试纸看看情况。   走近药店之前,我告诉自己,如果真的怀孕了也是一件好事。这是我和廖明子的孩子,我曾在情动时答应过要为他做一个贤妻良母。   然而进药店之后,我心如鼓擂,感觉全世界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我强装镇定,在柜员推销的几种中随手抓了一样,飞快地付了钱买完单回到了出租屋。   看验孕试纸使用说明的时候,我的大脑像是冻结了,所有的文字变得格外难以理解。   直到试纸上清晰地出现双杠,我才如梦初醒般猛然间意识到所有的设想都变成了现实。   我脑子里徒剩下一片安静的空白,唯一的理智促使我给廖明子打了个电话。   “亲爱的,我怀孕了。”   说出这个七个字耗费了我当时身上全部的力气。   电话那头传来良久的沉默。久到我以为他在整理措辞,准备劝我放弃这个意外到来的生命。   没想到廖明子竟然安慰了我。   “宝贝你先不要去上课,你在家里好好休息。”   感动的眼泪夺眶而出,到那一刻我仍认定我是世界上最幸运的女孩。   可是,那一晚,廖明子没有回到出租屋里来。   隔壁那对夫妻争吵、打架,后来又和好如初相亲相爱的过程,我全都听得清清楚楚。墙上挂钟一点一滴记录着时间的流逝,我感受得真真切切。   但我没能等到廖明子回来。   从那一天开始,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一点音讯都没有。   家里每个月给我的零花钱就几百块,我根本没有多余的钱去供养那套我曾觉得充满爱的出租屋。   我央求房东让我多住半个月,但是房东嗤笑一声,“没有钱就回去找爹妈,在这儿逞什么能?”   我害怕他说出更加难听的话,于是忍着眼泪收拾了东西,把东西搬回了学校。   宿舍的床自我搬走后就成了室友们堆放杂物的地方,见到我搬回来,有两个室友还特别不高兴。   好在住我对面床的姑娘伸出手帮我整理了书桌和床,她叫王云阳,名字简单好记。当时我没有想到,她会成为我往后人生中最难忘的人之一。   “你和男朋友吵架啦?”王云阳是直肠子,见我闷闷不乐就直接问出了口。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心痛更心烦。   “没关系,你搬回来有搬回来的好,我会照顾你的。”王云阳拍拍我的肩膀说道。   得知有孕之后,我坚持像没事人一样在学校上了两个月的课。   为了不让室友看出破绽,每个月有那么几天,我都要想办法将一些卫生巾染红丢进垃圾桶,还要装模作样地说腰痛。   偶尔发生孕吐,我也用胃不舒服或者着凉的借口一带而过。   即便如此,我无法遮盖住一天天变圆变大的肚子。   我无数次尝试联络廖明子,但他所有的联络方式都变成了黑洞,无论我怎么呼唤,都得不到任何回应。   大概是在我怀孕五个多月的时候,偶然一次上体育课,实习老师无意问我是不是最近消化不良,看起来肚子有点鼓。   我吓出了一背冷汗,丢下句“谢谢老师关心,我的确觉得有点不舒服”之后便落荒而逃。   他们都看出来了吧,这件事要瞒不住了……   我忐忑不安地回到父母家里。宽大的裙子暂时还能遮住身体上的异变,但我心里的防线已经濒临崩溃。   妈妈在厨房忙活的时候,我悄悄来到了门边。   “妈妈……”   围着围裙的她正在洗菜,听到我叫她,连头都没有抬,“你打个电话给你爸爸,看看他怎么还没回来。”   “嗯,我等下打。妈妈,我……”   “怎么了?”妈妈终于撩起眼皮匆匆扫了我一眼,注意到我神色不对,她微微一笑,“是不是生活费不够?妈妈星期天再给你一百吧。瑶瑶,不是妈妈爱念叨。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花钱花得太厉害了,你要学会理财呀……”   “妈妈。”我颤抖着撩起了裙摆,将鼓高的肚皮亮给她看,“我怀孕了……”   一个瓷碗从妈妈手里滑脱,清脆的破碎声多年后还激荡着我的心。   “谁的?”妈妈的脸色有些泛白。   我放下裙摆,捏住裙边,手心里不停地冒汗,却没说出廖明子的名字。   妈妈把手上的水随便在围裙上擦了擦,走近两步,拉住我的手臂,让我直视她的眼睛。   “我问你,这事谁做的?”   我咬住下唇,泪如泉涌。我不想看到妈妈跑到廖明子家去大吵大闹逼他娶我的情景,我丢不起这个人。   然而,就算我不说,妈妈也能猜到。   “是不是那个混混干的?”妈妈的眼神犀利毒辣,我多看一眼都心如鼓擂。   高中毕业那个暑假,妈妈就在街上撞见过我和廖明子手拉着手。   她不喜欢廖明子,她一早就让我不要跟他在一起。如果妈妈知道我不但没有跟他分手,还跟廖明子同居了……   “走!”妈妈抓起我的手,就把我往外拽。   “去哪里!?”我惊恐万分,本能地往后退。   我甩开她的手,想往房间里跑,结果被妈妈快一步截住去路。   “宋安瑶你现在知道要脸了?!”妈妈揪得我的手臂通红,她把我拉进厨房,关起了门,“你有本事怀他的孩子,自己没有本事找他负责,告诉我干什么?!”   “我这么多年辛辛苦苦、任劳任怨地把你带大,你就是这样回报你妈妈的啊?跟一个不务正业的混混在一起,怀上这么个……”妈妈说不下去了,她咬着牙,恨恨地指着我的肚子,“你知道不知道那个姓廖的家里有多穷?他爸爸是个赌鬼,成天赌的咧!你还一直跟着他、跟着他!你脑子被门夹了是不是啊?”   廖明子家境不好我是知道的,但我现在听妈妈这么说,觉得特别刺耳。   “不行!”妈妈的思维很跳跃,她一手叉着腰,眉头深锁,“我找个熟悉的医生,把这个孩子拿掉!”   这样当机立断的妈妈令我觉得有些陌生。   就在这时候,爸爸突然回来了。   门外传来爸爸扭动门把锁的声音和问话声,“饭做好了没?”   妈妈开门出去,我趁机溜回了房间。   “宋安瑶!你给我出来!”妈妈追上来,发现我从内反锁了门之后,气得踢了门一脚。 第一卷 第2章:晴天霹雳   不知情的爸爸走过来拉她,“你干什么?怎么瑶瑶一回来你就要找事吵架?瑶瑶以后还敢回来吗?”   “不回来最好!”妈妈斥道。   爸爸也火了,“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我说的是什么话?”妈妈的声音里夹带哭腔,“你看看你的好女儿!几个月不回来一次,一回来给你带了外孙回来呢!你快夸她能干!”   我忽然很后悔自己回了家。   我根本就不应该把这件事告诉妈妈,我也许应该自己找一个小诊所结束这个孩子的生命,毕竟他的到来对于我的人生来说宛如一道晴天霹雳。   “宋安瑶!”爸爸如雷贯耳的声音几乎快要把天花板给掀了,“你给我出来!”   “你小点声!你怕隔壁邻居不知道你们家的丑事吗?!”妈妈急急忙忙劝道。   妈妈的这句话,犹如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得我的脸生疼。   但这句话也对爸爸起了作用,他不再逼我出去。   “你看看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爸爸责怪妈妈。   妈妈跳起来反驳,“宋明远你说话讲点道理好不啦?难道她就不是你的女儿了啊?有好事就有你份,出了事就都是我的错是吧?”   这天中午,爸爸妈妈在客厅里商量了一中午。在房间里默默流泪的我不时能听见他们抑制不住的吼声。   一点多的时候,爸爸回单位上班去了。   家里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一个人。   我饿着肚子,蹑手蹑脚从房间里溜出来,想趁着这个机会偷偷离开。   “瑶瑶,来喝粥。”妈妈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我硬着头皮走过去,接过一碗温热的肉末粥。   “瑶瑶,这个孩子,我们是绝对不能要的。”说这话时,妈妈红着眼睛,“要是我们知道得早,还可以用点药解决这件事。但现在你肚子都大了……”   她擦掉眼泪,斩钉截铁地说,“你今晚跟我一起出去,我找个熟人把这件事办了。”   在怀孕之后的这几个月,我也曾壮着胆子上网搜索过如何让这个孩子从世界上消失的办法。   这其中相对来说最安全的办法就是去医院处理,但是网上经历过这些事的女孩子,都把这件事描述得很可怕,让我根本没有勇气去想,更别说一个人去做……   然而,现在妈妈却要求我去面对这一切。   “妈妈……”我嘴里含着一口粥,吞都吞不下去,眼泪奔涌而出。   “哭哭哭!你哭什么?等我被你气死了你再哭!”妈妈气得拍桌子,“怎么?你还想把这个种留着啊?你还嫌我跟你爸爸丢人丢得不够,要闹得全世界都知道了才满意吗?”   我抽噎着擦掉眼泪,口里重复着“不是不是不是”。   “他们说那个手术很恐怖的……”我终于还是抽抽搭搭把自己害怕的事说了出来。   见我这样,妈妈的气消了一点,她把额前乱发捋到耳后,叹口气,“很快就没事的。妈妈陪着你。”   看到妈妈为了我的事,一日之间好像老了十岁的模样,我心里浮起了深深的愧疚感。   这件事本来就是我犯下的错,我却因为害怕面对现实,而把这种苦难带给了父母……   妈妈是普通的家庭主妇,爸爸也只是个普通的国企职工,对于他们来说,我就是他们的未来,是他们的希望。   可现在他们的希望把他们带进了沉重的绝望里。   事已至此,我不再多想任何事,打算就让一切在今晚结束。   天黑之后,爸爸没有像平时一样早早回家。妈妈似乎早已知道,她揣上钱,小心地放好,然后带着我了家门。   妈妈联系到的小诊所,是一个远房姑姑的老公开的。   我们到了之后,妈妈先跟远房姑姑悄悄说了一会儿话,然后才喊我跟着护士去做血常规检查。   我知道妈妈要给远房姑姑塞不少钱,这些钱不仅是手术钱,还有一些是封口费,在来之前妈妈就已经在我面前提起过了。   尽管如此,可我和远房姑姑四目相对的那刻,我分明从她眼里看出了鄙夷的颜色。我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护士抽了我一部分血,然后让我坐着等。   妈妈和远房姑姑聊完了,坐在我身边陪我等。   差不多过了二十分钟,我以为护士要来通知我去动手术了,结果她却把我和妈妈带到了医生的诊室。   过了一会儿,远房姑姑也来了。   医生和远房姑姑嘀咕了一会儿,接着,医生便走了,诊室里只剩下我们三个女人。   我知道一定有什么不对劲,但因为猜不到哪里出了问题,心情更加慌乱。   “你们坐,坐。”远房姑姑语调凉凉地说道。   妈妈很紧张,她上前拉住远房姑姑的手,轻声问,“玉娥啊,没……没什么事吧?”   “有事。”远房姑姑不大高兴地从我妈手里抽回手,把一张化验单塞给我妈,“你自己看看。”   化验单上的项目和对应的数值我妈哪里看得懂,她望着白纸黑字懵了一会儿,随后又对着远房姑姑赔笑,“玉娥啊,这上边……没看出什么啊。”   “这么大的问题你都看不出来啊?”远房姑姑一脸嫌弃,“这血常规显示你女儿身体不好,多项指标偏低,贫血又很严重。做不了这个手术。”   妈妈一开始并不慌张,她沉着地又掏出一个红包给远房姑姑,结果远房姑姑这次直接就避开了。   “嫂子,不是这么回事。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刚刚给我的那些钱,我也都还给你。这个手术我们这里本来就不该做,万一要是个有什么三长两短的,你肯定要赖我的。我还想过清静日子呢!”远房姑姑说着真的就把妈妈塞给她的信封还交到妈妈手上。   我坐在旁边,看着妈妈的脸色一点点变了。   “不行啊……玉娥,你有经验,你帮我想想办法……瑶瑶不能要这个孩子啊,她还这么小,以后还要嫁人的……”说着说着,妈妈就哭了起来。   我想起身去扶妈妈,结果被远房姑姑瞪了一眼,“你别乱动!你好好坐着!”   远房姑姑见我妈不愿意走,心里似乎有点犯愁,于是软下声气跟我妈好好说。   “嫂子,要是真可以,我说什么都帮了这个忙,但问题真的是瑶瑶这身体底子不行哪。一般人做完这个手术,身子都要花好长时间才能调理好。以瑶瑶这个情况做这个手术,调养还是一回事,最关键是,她以后有很大几率以后怀不上孩子啊。不孕不育,那更愁咧。”   不孕不育这四个字犹如警钟般敲醒了我妈。   远房姑姑抓着我妈迟疑的空当又添了把火,“有一年,我们隔壁那家诊所也来了个年轻小姑娘做这个手术,结果人往手术台上一躺,后来就再也没下来……” 第一卷 第3章:家有客来   回去的路上,妈妈一直没说话。我心里也沉沉的,说不出一个字。   这一天之内经历了太多事,我随便喝了点粥,头昏脑胀就早早睡了。   也不知道是身体真的不争气还是被远房姑姑吓的,第二天我忽然发起高烧,整个人意识都是模糊的,好不容易有点精神,起来吃了点东西,结果撑不住一分钟又如数吐了出来。   我一病就是半个月,这期间我吃什么吐什么,整个人像漏气的气球一样瘪了下去。   病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我还隐约能听见爸爸跟妈妈吵架的声音。   每一次的结局都是爸爸负气甩门出去,妈妈则不知所措蹲地大哭。   就连梦里,我都能梦见一大片乌云笼罩在我的头顶,挥之不去。   等我终于康复,妈妈再也没有提起手术的事。她像变了个人似的,买回了很多孕妇用的补品。   “瑶瑶,生下来吧。”像是刻意为了照顾我的心情,妈妈主动说出新的方案。   妈妈是想通了,我却很惶恐。   “妈妈,我……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没有爸爸,他一来到这个世界上就要面对一个破碎的家庭……最重要的是我根本还没有做好当母亲的准备。   我嘴里全是苦味。   “其他的事你不要多想,你相信你妈妈吗?你信妈妈,就让妈妈来安排。”   前段时间的疾病早已击溃我本来就不坚强的意志,现在妈妈这么和气地跟我说话,我根本说不出反驳的意见。   “好,妈妈,我都听你的。”   决定生这个孩子,就意味着我暂时不能回到学校去,学业必须暂时中止。学校那边的事,爸爸一应都处理好了,可这些消息,我都是听妈妈说的。   爸爸把一些东西搬到了单位宿舍,对外说,因为我身体不好,需要静养,他每天出出进进地容易影响我。   但实际上,我知道他不想见我。   他曾经最骄傲的女儿,现在成了他心里一道丑陋的疤。   不管怎么说,日子似乎渐渐趋于简单了。   就在我以为会这样风平浪静地过下去,直到家里突然有一天来了客人。   “瑶瑶,这是蔡方生,跟你外婆是一个村的人。”说这话的人是一位我根本没有印象的姨婆,她一口黄牙,指甲黑黑的,见了面却是一点都不见外地拉着我家长里短就说开了。   我看看我妈,不知道她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似乎不打算直接告诉我,只一个劲儿对我使眼色,让我听姨婆说话。   “方生今年32岁,没有娶过老婆,平时不抽烟、不喝酒,就是偶尔跟供销社的人一起打打牌。哦对对对,方生就在供销社上班,是个正经工作。”   我不傻,听到这里我算是明白了。   他们这是要给我看对象。   可是我瘦扁扁的身体上正隆着一个鼓鼓的包!他们不是瞎子,他们看得见,可他们还做这样的事?!   我终于抬眼打量那个叫做蔡方生的男人。   他皮肤黝黑,生了一张大众脸,丢在人群里立马就分不清的那种。他手臂健壮,看样子应该是给供销社搬货的苦力。   我再一次向妈妈投去目光,她看我的眼神里有很多话,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瑶瑶,你现在没得挑了。你要信妈妈。   我心里生出千言万语,但这一刻似乎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就算我要反对妈妈,也不能当着这些人的面。   穷乡僻壤出刁民,要是闹得不愉快,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回去唱大戏,把我未婚先孕还被人抛弃的事唱得十里八乡都知道。   我忍下了所有的情绪,对着蔡方生挤出一丝笑容,“你好。”   “瑶、瑶瑶……”蔡方生生涩地喊了我一声,同时看了我一眼。   像是害羞似的,他迅速把眼神移开,结果不偏不倚落在我肚子上。   我敏感地抬手半掩住自己的腹部,面露羞愤。   姨婆伸手,一巴掌打在蔡方生的手臂上,“你这个人,都要讨老婆了,害什么羞啊?”   姨婆跟他说完,转头又看我,“瑶瑶,你看方生这个人,就是实诚,一点不会弄虚作假。你——还满意不?”   妈妈终于开口了,她拉着姨婆的手腕,恭敬道,“九姨,瑶瑶不懂事,这事我们商量就可以啦。就是不知道,方生家里能不能接受我们瑶瑶的全部……”   妈妈故意欲言又止。   姨婆拍拍她的手臂,“外甥女哟,这些事你就放心好啦。蔡家人都是老实本份的人。他们本来也想挑好的,这不是方生的年纪摆在这里了吗?”   我当时的脸色应该刷地就变得很难看。   因为我准确看到姨婆和蔡方生都眉毛一跳,仿佛受了惊吓。   跑到别人家来打主人家的脸,要多厚颜无耻自以为是才干得出来?   很多年以后,我一直后悔自己当时顾前怕后没有魄力,我们所经历的所有不幸,或许都只是因为过去的某一个错误决定。   “瑶瑶,我会把你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我很喜欢小孩子的!”蔡方生急不可耐地表达着自己的心意。   太多像炸弹一样的情绪聚集在我的胸口,膨胀满溢。   我捂着脸跑进了房间,关起门来,靠着门坐下,泪流不止。   廖明子你这个混蛋!   积压了几个月的愤怒、怨恨一瞬间倾泻而出。   如果时光可以倒回18岁那年,我绝对不会再当走读生,我不要再遇见廖明子,不要遇见这个夺走了我的心、却不敢对未来负责任的男人!   后来,姨婆和蔡方生他们什么时候走的我一点也不知道。   晚上我找妈妈谈这件事,妈妈发现我不愿意接受蔡方生,忍着火气跟我说好话。   “瑶瑶,这事你得听妈妈的。妈妈是过来人,你一个女孩子没有结婚就带着个孩子,别人怎么说还是其次,主要是你过得不好。蔡方生那个人长得不怎么样,但性格老实,家里又穷,你拿捏得住!过日子啊,还是要……”   “但我就是不喜欢他啊。”   如何让我跟一个根本不喜欢的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妈妈皱眉,“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又不急在这一时!”   “我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培养不出……”   妈妈当时就火了,粗,暴打断我的话,“你以为买菜啊,挑三拣四!”   我被妈妈的话气得红了眼,“我自己的终身大事,我难道不能慎重点吗?”   “你慎重了吗?你慎重了吗?”妈妈反复问这一句。   我依旧气势不减,“我犯过错就学聪明了啊!所以就要谨慎啊!随便来个男人就想让我嫁了,我是什么啊?”   在这件事上,我觉得我必须要坚持一下,否则自己将后悔莫及。   妈妈没有再说话,她怒气冲冲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以为这件事可以因为我的逃避而结束,但我却见到了一本新的房产证。   “这是我和你爸的积蓄,给你们买了结婚的新房,其他的……以后还要靠你们自己。一辈子还长,日子好好过。”妈妈拍拍我的肩头。   “妈妈你这是干什么?我是垃圾吗?你们就这么见不得我在家里多待一天吗?”   啪!   一记耳光打在我脸上。 第一卷 第4章:学会去接受,婚宴   妈妈气得浑身都在抖,“你真的一点好歹都不知道啊!你妈我为了张罗你的这些事,这两个月头发都快掉光了!你看一看啊!”   妈妈大哭,坐在沙发上沮丧到了极点。   我也跟着落泪。   我知道她的出发点都是好的,可是一想到将来要面对那样一个跟我没有共同语言的男人,跟他朝夕相对,同床共枕,恶心和恐惧几乎将我吞没。   就在我们母女处于僵局时候,从卧室走出来的爸爸说了一句让我彻底绝望的话。   “我和你妈的养老钱全都拿出去了,一部分买了房子,新房子就是你的嫁妆,房产证上会有他的名字,你不嫁,钱就等于白白送人了。你高兴了吗?”   我战栗着,嘴唇乌白。   妈妈看出我不对劲,赶紧扶住了我,“你少说几句!瑶瑶身体要紧!”   “你妈妈为了到处找人接管你和这个没爹的野种,天天晚上要靠吃安眠药睡觉,这就是你的孝心吗?这就是你读了这么多年书,学会的做人和报恩?畜生不如的东西!”   没爹的,野种。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最恶毒的字眼会从我亲爹嘴里说出来,说的还是我肚子里即将降生的孩子。   他不该来!这里根本就不可能有属于他的幸福!   我只觉得眼前一阵黑,后面的事再也不知道了……   再次唤醒我的是一阵剧烈的疼痛。   我感觉我的肚子正在撕裂,醒来时周围满是医生护士。   由不得我选择,命运轰轰烈烈地进行着。   一场生死战斗后,我诞下了一个瘦瘦的小子。   曾经喊他“野种”的爸爸,站在床边和妈妈一起用疼爱的眼光,看着那个眯眼睡觉的小子。除了他们之外,蔡家人也在,蔡家妈妈第一次出现在了我面前,看起来那么纯朴不知事。   “恭喜啊,辛苦了啊。”蔡方生的妈妈对我说道。   蔡方生似乎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喜欢孩子,他摸摸小子的小粉拳,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就这样吧。那天我这样对自己说。   小子从此成了我世界的中心,以前在意的很多事我现在都看淡了,比如嫁给什么人,比如外界怎么看我。   蔡家人和气,做什么事似乎都无可挑剔,我一开始也很不习惯有陌生人闯入我的生活,但大家和平共处,相安无事,一切似乎又没那么难。   为了美好的寓意,我给小子取了个小名叫安安。   出院之后,我搬进了父母为我置办的新家。装修和家俬都布置得十分简单,与我而言这些都已经无可挑剔。   我刚出了月子,妈妈担心我自己照顾不好安安,留在新家陪我。   蔡方生的妈妈并没有留下来住,看我们相处和谐,就收拾东西回了乡下。   爸爸利用人脉,在市里给蔡方生找了一份物流公司的管理工作,蔡方生战战兢兢的努力想要做好,找爸爸问了很多细节。   他们做这些的时候,我只在旁边默默地听,仿佛所有事都和我没有关系。   妈妈总是明里暗里让我多跟蔡方生接触,不要把他当外人。   可是这对我来说太难了。   其实月子期间,蔡方生帮着妈妈做了很多事,除了没有近身照顾过我,其他家务基本上他都包了。   出了月子之后,我还是不肯跟他睡同一间房间,借着要给晚上要起来几次给安安喂奶的由头,和蔡方生维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   大三下学期眨眼就过了,尽管我休学在家,但室友王云阳会经常打电话给我,告诉我学校的一些事情。   我很感激她,并告诉她我过完暑假会回学校继续学业。   “你的病好了吗?”王云阳关切地问。   我微微笑,“好得差不多了。”   “你家在哪呀,我找个周末去看你吧。”王云阳显出了极大的热情。   可是我怎么能让她来。   “我家现在乱糟糟的,而且还有我的病气,还是等我完全好了再请你到我家来玩吧。”我尽量用好听的话搪塞过去。   所幸的是王云阳也没有再勉强,叮嘱我好好照顾自己后便结束了通话。   在我一门心思扑在大三学年课程补考的事上时,父母竟然又瞒着我,张罗了一场喜宴。   “你们今天就去把证领了,然后让亲戚们见一见,以后就好好抚养孩子,好好过日子。”妈妈给我吃了颗定心丸,话里满满都是“我们就闹腾完这最后一出”的决绝。   喜宴上,我觉得我和蔡方生像动物园里的两只猴子一样,被我这头的亲戚们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了一整晚。   叔伯舅舅他们不好扯家长里短,就拉着蔡方生喝酒。   我原以为他这种人应该酒量不好,谁想到,我酒量不错的二伯比蔡方生先醉。   “小蔡啊……我看你、你这个人,不错!这绿帽子,戴得……”二伯嘴里说出“绿帽子”三个字,爸爸当即就拍桌翻脸。   “宋明向!你要是不会说话你就别说话!”   醉醺醺的二伯,被爸爸这个阵仗吓得打了个激灵。   周围的亲戚赶紧劝,但是反应过来的二伯发现被爸爸驳斥了面子,也立马拍桌子回敬,“我怎么不会说话了?我难道说错了吗?难道是红帽子?”   “都少说两句,孩子们还在呢。”二婶拉住二伯,一边对脸色难看至极的爸爸妈妈赔笑,一边要把二伯拉走。   二伯一边被拽离喜宴现场,一边还骂骂咧咧,“这个世界上,像我这种敢于说公道话的人已经不多了!宋明远你不要以为拉一个无辜小伙子入赘就可以当你们家的遮羞布……”   爸爸陡然站起身要发怒,大伯、三伯都伸手拉住。   “干什么?这大喜的日子难不成还要和自家兄弟动手不成了?”大伯训斥我爸。   看着大伯那副只训斥爸爸、却不说二伯半句不是的嘴脸,我收回视线,对着摇篮车的安安淡淡一笑。   “爸,喝杯茶消消气。”蔡方生喝得身上都是酒味,但他人看起来还很清醒,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恭恭敬敬地给爸爸敬茶,也算给了爸爸台阶下。   喜宴上的气氛总算是缓和了。   蔡方生把所有的长辈又敬了一圈,黝黑的脸看起来更加黑。   小姨跟我一起陪在安安身边,并悄悄安慰我,“你不要管别人说什么,你安心养大安安,以后他就是你的依靠。”   这一刻,在这一整场喜宴上,我唯一觉得除了爸妈外,小姨才是唯一的真正的亲人。   热泪落下来,小姨还没递纸巾,蔡方生神出鬼没地出现在我身边,用纸巾小心给我擦着眼泪。   “瑶瑶,大好日子,哭什么呀。”小姨拍拍我的背,对蔡方生和悦一笑。   蔡方生嘿嘿笑,“她这是高兴的笑,喜极而泣。”   我心里对他一半感激,一半嫌弃,复杂得说不清。   这天晚上回到家之后,我安抚安安睡了之后,拿上睡衣准备去洗澡。   就着以往井水不犯河水的习惯,我顺手关了洗手间的门,但没有锁上。   可事情往往总是出乎我的意料。 第一卷 第5章:暴风雨来临   也不知道是酒意还是其他什么因素,使得蔡方生忽然对我充满了兴趣,他推门而入时,我吓了一跳,本能地拿毛巾遮住自己的身体。   “瑶瑶,你别怕,是我。”蔡方生的脸因为酒意而发红,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像是见到了猎物的饥,渴野兽。   我当即嗅出了危险的味道,却不敢大声喊叫——我害怕吵醒安安。   “你出去!”我压低声音对蔡方生喊道。   “瑶瑶,我会对你好的。”蔡方生缓慢地步步逼近。   我开始不寒而栗,我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我却是那么的不愿意!   就算我嫁给了他,这段婚姻于我而言也是名存实亡的,我不想跟一个不喜欢的男人发生关系,我厌弃他身上陌生的味道!   在我分神的那刻,蔡方生忽然扑到了我面前,力道极大地将我搂在他的怀里。   酒味扑鼻而来,令我觉得恶心至极。   “蔡方生你……”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有力的手掌死死捂住。   “瑶瑶,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漂亮、清纯,像你这么好的女孩子,这么年轻就有了宝宝,肯定是遇上了不懂得珍惜你的男人。但是你放心,我会好好珍惜你,我会疼爱你……”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他身体已经起了反应,全身上下只有一条浴巾的我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清香的沐浴露芬芳以及我身上的味道彻底让蔡方生按捺不住。   他低下头,吻我的面颊和湿发,而我努力挣扎,却无济于事,像一个被困在黑洞里的人,找不到救援的绳子。   啪!   愤怒和恐惧交织的我终于伸手一巴掌打在了蔡方生的脸上。   蔡方生的酒意顿时醒了一半,他睁大红通通的眼睛看向我,眼里有怒气,有不甘。   “宋安瑶,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好好对你,你竟然打我?今晚你二伯的话可是一点都没说错,我头上戴着一顶绿帽子呢!”说到最后,蔡方生的声音近乎于吼。   我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面部神经抽动不止,已经惊恐过度,可我一刻都不敢大意,这是一场已经打响的战争,而我已经再也输不起了。   “我没有求着你来!”我愤恨地看着这个不断朝我脸上喷酒气的男人,“你自己为了什么而接受这个条件的,你自己心里有数!”   蔡方生被我说得有些气闷。   见情势好转,我大概能摸透他的心情。现在如果在这个程度上继续逼下去,或者会适得其反,我赶紧软下生气,皱着眉跟他讲道理。   “我不是不能接受你。但我希望我们可以先建立起一定的感情再做那种事。否则只是你一昧索取,我像个尸体,你也不能享受真正的愉悦。”   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几乎要呕吐。   蔡方生半天没有说话,我以为这招管用了,就想把他推开。   可是他忽然又笨嘴拙舌地亲上来,这次比上一次更加蛮横暴力。   我的浴巾被他强行扯掉,扔得老远,他单手抵住我的喉咙,把我死死摁在墙上,不让我逃脱和大喊。而另一只手在我不着一丝的身体上野蛮地捏揉。   我像溺水的人一样,拼死要挣扎到最后一刻。那几分钟里经受的折磨,对我而言像过了一个世纪。   不知道怎么的,我终于推开了蔡方生!他脚下一滑,摔了下去。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跑!   可我才迈出一步,后面那只脚就被摔坐在地的蔡方生抓住。   我重心不稳,连带着也摔倒。硬邦邦的瓷砖磕得我的手肘和膝盖剧痛,然而最强烈的体感却仍是不是疼而且恶心!   因为蔡方生还抱住我那只脚没有松手,更让我从心底里觉得可怕的是他竟然亲吻我的脚趾,甚至准备把我的脚趾放进嘴里!   见鬼般的恐惧使得我又充满了力气,我奋力踢在他的脸上,再次挣脱。   跑出浴室的我直冲到了卧室,把门从里锁上。万万没想到的事,蔡方生竟然也有主卧的门钥匙。   “宋安瑶,你是我老婆,你迟早都要是我的人,你说你跑什么?你现在不适应没有关系,你配合我就可以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说话时已经反手把门关上。   听见那咔哒一声,我浑身发冷。   我随便拿了件衣服套在身上,指着蔡方生威胁道,“你别逼我!逼我我就从阳台跳下去!”   我的身后就是夜色深深的阳台,习习晚风吹得我更加颤抖。   “瑶瑶,你不敢的,你还有安安呢。”蔡方生舔了舔嘴唇,向我扑过来。   我撞上了玻璃门,想跑去阳台上,但人已经被蔡方生抓住。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这么做……”   濒临绝望的我一边求饶一边失声痛哭。   就在这时,家里的门铃忽然响起来。   蔡方生的脚步停了下来,疑惑地望向主卧的门。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多了,按说不应该有人来。   可是门铃声接连不断的响,终于把安安吵醒。   安安哇哇大哭,我顾不得自己脸上的泪珠,赶紧去哄抱我受到惊吓的儿子。   “安安不怕,妈妈在呢……”我边说边流泪,同时也渐渐壮大了胆子,抱着还在哭的安安就要走出主卧去,“我去看看是谁。”   “你穿成这样怎么开门?还是我去。”蔡方生的视线落在我高挺的胸脯上,目光如狼似虎。   说完他就走出了主卧。   我不敢再掉以轻心,紧跟着出去。不管怎么样,今晚这个家我是待不下去了。   但我没有想到的是,门外来的居然是妈妈和小姨。   “你大姨父他们一家住在了我那里,你小姨父说好来接小姨又没有来,我们那边住不下了,就想让小姨住过来。方生啊,你不介意吧?”妈妈笑着,客气地说。   他有什么好介意的?他凭什么介意?这是我家买的房子!   我在心里燃起熊熊怒火,面上却是一个字都不敢说。   今晚的蔡方生太可怕了。如果他真的关起门要做什么,我不敢保证我们三个女人能打得过他。   “小姨来住真是太欢迎了,就是安安夜里有点爱闹,可能会影响小姨休息。”   小姨笑着接过话,“谁家带孩子不是这样的呢?我还能帮瑶瑶一起哄安安呢。”   像是认出我妈妈和小姨似的,安安终于也不哭了,眨巴眨巴着泪眼,模样很是可爱。   妈妈安顿好小姨之后,又回去了。   今晚有小姨在这里,我算是安心了一半。   安安仿佛感应到我不愿意回主卧的心情一样,当我一踏进那张门,他就开始哭闹不停。   小姨看破了却没有明说,“安安是不是想跟姨婆睡啊?姨婆抱好不好?”   说着,小姨就把安安抱了过去。   安安冲着小姨笑,还吐了吐粉嫩的小舌头。   蔡方生站在我身边,搂住我的肩膀,冲小姨说,“这孩子已经会认人了哟。”   我觉得恶心难受,担心他又把我抓回去。 第一卷 第6章:劝言,主动送上   小姨哄着哄着,安安转眼就睡着了。   “来,你轻点……抱回去吧。”小姨说着就要把安安交给我。   可安安一离了小姨的臂弯就醒了,又开始哭。   “看来我们安安还真的跟小姨亲。”蔡方生嘿嘿笑,“那今晚就让安安跟小姨睡吧。”   小姨赶紧摇头,“这怎么行呢?安安晚上要是要起来喝奶,我又要跑过来叫瑶瑶。那多不方便。”   “小姨,我今晚跟你一起睡。”我连忙向小姨投去求助的眼光。   小姨为难地看向蔡方生,“这不好吧……你们今晚新婚头一天呢。”   “没事。”蔡方生讪讪地笑,“日子还长着。”   我听了这话默默倒吸一口寒气。   我要走!我要离开这个地方!   小姨听了蔡方生这话觉得在理,就点点头,还跟蔡方生开玩笑说,“那今晚就霸占新娘子一晚哟。方生可不要记恨我。”   “小姨好幽默。看这时候也不早了,你们早点休息。我喝多了点,我先去睡了。”蔡方生在小姨面前着着实实做足了戏。   在长辈看来,他大方,懂事,是个踏实的靠得住的人。   可是他刚才在浴室里对我做的事,他抱着我的脚……那种嗜好令我浑身难受!   “瑶瑶,还发什么呆啊?进来睡觉吧。”小姨偷偷对我使了个眼色。   我突然感觉到小姨有话跟我说,便准备跟上去。   可想起我这宽大T恤下还全裸的身体,又不由得先硬着头皮回主卧拿了内裤。   “瑶瑶。”蔡方生在我后面阴测测地喊了我名字一声。   我不敢转身看他,当下准备走。   “你那么怕我干什么?”蔡方生的语调里有笑意,他的手掌在我手臂两侧摩擦滑动,“你说你是不是傻瓜?真可爱。好了,去睡觉吧。”   我逃似的离开了主卧。   我一进客房门,小姨就警惕地把门关上。   “你不要以为我和你妈妈今晚是真的以为家里有客才过来的,也不要以为安安刚刚是真的要赖在我怀里……你明天见到他腿上的青痕不要恨小姨。”小姨严肃地看着我,刚才跟蔡方生说话时的和善笑容全都收了起来,“孩子,你妈妈担心又心疼你,怕你今晚过得不好……”   我当下觉得胸口里积了一晚的情绪全都爆炸般地涌了出来。   小姨递上枕头给我,“你要哭就哭吧……刚刚一开门,我们就知道你已经扛不住了……”   “瑶瑶,虽然我和你妈妈今晚可以过来打岔,但以后的日子你要自己过。”小姨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劝我,“他长得是不帅气,但不管怎么说……他是有个胸怀的男人。你晓得吧?”   胸怀……   我往后的几十年人生都要活在他的胸怀以及我们全家对他的感激里了吗……   “有些事一开始很难,但久了就好了。你不要那么抗拒。你们夫妻和睦,安安才能在一个美满的家庭里健康长大。”小姨说得很隐晦,但我全都明白。   可能有些东西,妈妈不好说,才派小姨来当说客吧。   她们的的确确不能保护我一辈子。   想到这里,我又有些发冷。   直到现在,我的人生似乎都不是自己选择的结果。   意外有了孩子,不得已要生下他,为了名声给安安找了个挂名的爸爸……   以后呢?以后我还要这样下去吗?   这晚跟我聊完之后,小姨就睡了。可是我怎么都睡不着。   不抗争的人只会任命运宰割,我已经被割得满身都是伤,再这样无动于衷下去我就是全天下最大的傻子。   凌晨不知道几点的时候,我木木地爬了起来,回到主卧里,睡在了蔡方生的身边。   起初他还被我吓了一跳,但发现我睡在了他身边时,他整个人都燥热起来。   “瑶瑶……”他的嗓子里发出低吼声。   就当做是他愿意成为安安爸爸应得的吧。   我将他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胸前,坚决地闭上了眼睛。   快天亮的时候,安安饿醒大哭。   我推开蔡方生压在我身上的手,起身去哄安安。   我走到客房的时候,小姨已经抱起了安安,只不过这一次她怎么都哄不好孩子了。   “瑶瑶。”小姨把安安放进我怀里之后,抚了抚我的肩头,“你能想通就好。”   我没有回应小姨,平静地坐在床边给安安喂完奶之后又回到了主卧。   见我回来,蔡方生又急不可耐地想再开一次荤。   我忍住浑身的酸痛,缩在他怀里不从,“我腰痛。让我先睡一会儿。”   蔡方生吻了吻我的头顶,似乎没有异议。   在他看来,我总归是他池中之鱼,再扑腾又能扑腾到哪去呢。   很快,蔡方生均匀的呼吸声传入了我的耳朵。   相安无事的日子慢慢开始。自从我对蔡方生好了之后,他对安安愈发上心。有时候晚上看我看书看累了,主动要帮安安换尿裤,或者担心我太热,给我捣鼓点消暑止渴的东西。   我对他确实没有之前那么抵触,但熟悉并不代表就有了爱情。我的抽屉里放着一盒事后药,它们能让我安心。   我一点也不想怀上蔡方生的孩子。   我的心最终无法停留在这个家里。   虽然我的21岁生日在家庭争执中被淡忘了,可时光洪流一路向前,没有人可以回头。   我才22岁,我这么年轻,我不甘心就这样被命运捉弄。   我还有没完成的学业,无论如何,我要回到学校里拿到本科毕业证,然后出去找工作。   依靠蔡方生那份微博的工资,根本无法想象去承担一个家庭的开支。   更何况我一直不打算做一个依赖男人的女人。太多实例证明女人没有独立经济能力就是弱者,我要永远摆脱弱者这个标签。   所以整个暑假我除了照顾安安,就沉浸在复习大学课业的计划当中。   九月一到,我就向父母和蔡方生提出要回学校读完最后一年大学。   “那安安怎么办?”妈妈很忧愁。   我狠心告诉她,“你先帮我照顾吧,提前断奶,喂奶粉行了。”   “这么早就断奶多不好啊……”   我悄悄拉住妈妈,“昨天晚上蔡方生跟他妈打了一通电话,挂了电话他就问我,我们什么时候再生一个。妈,要是我再生一个,这辈子都要被耽误完了!”   亲妈到底还是以女儿为中心,听到我这么学舌,就觉得我那个婆婆也不是省油的灯,“把你当什么了?安安才多大,又生,不要命啊!”   “所以啊,我回学校上课,一个星期在学校住四天,减少危险事件的发生概率。”我严肃地跟妈妈分析完之后,妈妈也松动了心思。   我终于又回到学校。   搬回宿舍住的第一晚,我觉得太过感慨,于是失眠。   第二天早上,我被窸窸窣窣声吵醒,这才发现,宿舍里的姑娘们都起得早,因为她们有两个是已经找到了实习单位,得赶过去上班,而我和王云阳都还没有发现合适的机会,因而在宿舍聊起天。   “安瑶你的病都痊愈啦?”王云阳看着我白里透红的面色,“我之前还真担心你不能再回来念书了。”   “谢谢你这么关心我。”我挽住王云阳的手臂,看着她笑。   王云阳拉住我,顽皮地眨眼睛,“安瑶你身上有股小孩子的奶味!” 第一卷 第7章:变质的开始   我心里咯噔一响,表面上还装作若无其事,“我哪来的小孩子奶味……你是不是闻到了别的什么。”   “怎么会认错呢,我嫂子怀孕那段时间身上都是这个味道。”王云阳坚定地说,但很快她自己又说开了,“你是不是长不大噢,这么大个人了还有小孩子的味道。”   我嘻嘻哈哈就把这个话题带过去了。   隔天,我申请补考的某几门课程得到了批准,但是有些资料漏在家里了。   我赶着回去拿,也没跟蔡方生打招呼,可就因为这样,我撞见了蔡方生和另外一个女人在我家脱得精光寻,欢作乐的场面!   那个女人看起来年纪和蔡方生差不多,地上丢的衣服能显示出她的品位和收入。我当时只以为这是蔡方生在街边召回来的职业小姐。   见到我面如死灰地推开半掩的主卧门,蔡方生吓得当时就不能威武地再继续了。   那个头发凌乱的陌生女人更是慌张,扯起床单就往身上遮。   蔡方生哆哆嗦嗦拿出钱丢在那个女人身上,嘴里大喊“快滚快滚”。   我嫌恶心地离开了房间,坐在沙发上,冷漠地看着那个女人衣衫凌乱地离开我家。   她走了以后,蔡方生竟然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   “瑶瑶不敢了,瑶瑶你打我吧,你骂我吧。”   尽管我和蔡方生之间没有爱情,但家人的一次次劝言让我逐渐接受了他是我丈夫的事实。而我只不过离开家半个星期,我的丈夫就带别的女人回来苟合。   “瑶瑶!你要是不打我,我自己打自己!”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被蔡方生甩在自己脸上。   我坐在沙发上,很久都没有说出话来。   哪怕蔡方生抱住我,我也没有反抗拒绝。   事情来得太快,太猝不及防。我从来没有经历过甚至想象过,我本来就可笑的婚姻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扭曲变形。   “我以后还有很多不在家的时间。”我终于淡淡地开口,“你要干什么都可以,但不要往家里带,可以吧?我怕传染了什么病。”   这是我剥离所有复杂的情感以后,唯一请求。   “瑶瑶我发誓!我再也不会做这样的事了!再有这种事就天打雷劈!”   我觉得累,让他自己收拾一下家里,然后拿上资料离开。   蔡方生外遇的事我没有告诉父母,他们操心太多,我不忍心他们再为我的事劳神。   可是我的委屈求全并没有让这个小家庭的不幸就此终结。   有天早上,我在学生组织里积极准备校友交流会的时候,突然有几个身材魁梧的人凶神恶煞地找到了我。   “宋安瑶是吧?”为首的男人粗声粗气地问,并且用异样的眼光上下打量我。   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来历,又不想因为这些人毁了校友会布置现场,于是要求他们到外面的走廊上说。   “你老公蔡方生赌钱赌输了,欠了我们老板几十万,他人已经被我们抓起来了,你赶紧想办法筹钱!要是没钱,我们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男人说着用肥手搓了搓下巴,慢慢靠近我。   “宋安瑶!”一个年轻的男声从我背后传来,“你把投影仪的电源线放在哪了?”   这是特意请假回校帮忙筹办校友会的师兄,蓝浩。   我当时还没想到这就是蓝浩在想办法救我解围,还傻呆呆地告诉他电源线在哪张桌子的抽屉里。   “两天之内,你要是拿不出钱,我们就上你们家搬东西。再要是不够,你就来给我们老板当小老婆……”男人伸手就要摸我的脸。   “住手!这里是学校,你们干什么!”蓝浩挺身而出,喝住了那个痞气的男人。   威胁我的这个男人本来就是老油条,所以根本不怕蓝浩,只不过蓝浩的声音招来了保安,他们也就不再纠缠,一窝蜂地离开了。   “你没事吧?”蓝浩握住我的肩膀,柔声细语地问。   我心情矛盾复杂,一时答不上他的话。   “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我听到他说什么还钱之类的。有什么困难向师兄开口,明白吗?”蓝浩仗义地安慰道。   我正想摇摇头,却又有人叫了我的名字。   “安瑶。”来人是王云阳,“蓝浩,好久不见。”   处于那个情况下的我没有注意到王云阳看蓝浩的眼神,更不知道蓝浩就是王云阳的前男友,我只想快点回家找爸妈谈一谈,于是拜托王云阳帮我继续校友会的准备工作。   “你面色很差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放心回去吧,这里有我。”王云阳拍拍我的肩膀。   蓝浩看看王云阳,欲言又止,但在我要走之前,他还是拦住了我,给了我一张名片。   “有需要帮忙的,一定要说,知道吗?”   我接过名片,说了声谢谢就走了。   回家路上,我已经按捺不住秘密,打电话先通知了爸爸。   等我回到父母家里,爸爸妈妈已经坐在了桌边。   “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他们就说蔡方生欠了他们的钱。”我感觉一个头已经两个大。   爸爸开始给蔡方生打电话,怎么打也打不通。   “你通知蔡方生他们家里人过来!”爸爸对妈妈说道。   妈妈犹豫再三,还是先给当时做介绍的姨婆打电话,但在电话里就被姨婆骂了。   “你有没有搞错啊?我只是帮你们牵线搭桥,不是做人头买卖!事情成不成,他们日子过不过的下去,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我一个老太婆难道还要售后三包啊?那要是蔡方生硬不起来,我是不是还要去帮忙吹啊?”   姨婆聒噪的嗓门不用扬声器也能传到我和爸爸耳朵里。我震惊的是她那么大年纪了,竟然能这么没脸没皮地说出那些露骨的字眼。   还有更多不堪入耳的话,妈妈不愿意再听,当即挂了电话。   家里最冷静的人还是爸爸。   爸爸坐下来,喝完了一壶茶之后,郑重道,“方生平时也没有什么恶习,总不能一下子就欠了别人那么多钱,瑶瑶,你再给他打电话试试,看看有没有人接。”   奇怪的是,爸爸打了那么多通都没有人接听的电话,在我打第一通就被人迅速接了起来。 第一卷 第8章:你跟我睡一晚   “瑶瑶!老婆!救我!”   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在哪?你到底怎么了?”   蔡方生在电话那头拼命干嚎,“我被他们抓起来了!他们是黑社会!是黑社会啊!你千万不要报警……”   蔡方生还没喊完,电话似乎被别人抢了过去。   “你叫瑶瑶是吧?”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老子警告你,你不要给我动歪脑筋去报警!赶紧想办法拿钱来赎你老公!拖一天,我就打断他一条腿,直到把他打成残废为止!”   我冷着脸跟对方说,“我没有钱。欠你钱的人是他,你叫他自己想办法。”   “哟?小妮子还挺狠心的?”痞子大笑,“我把他打死之后,送到你家里去,你可别害怕!”   凑在旁边听了半天电话内容的妈妈,在这头狠狠掐我,还做样子让我不要这么说。   我心里已经气得不行。   我和蔡方生才结婚多久,他先招,妓,现在又欠赌债,我当然要跟他撇清关系!   电话最终被妈妈拿走。   “这位大哥啊……”妈妈软下声气,“你不要伤害方生,我们马上去凑钱给你,有多少都先还给你,你看行吗?”   “还是阿姨懂规矩。可以,我暂时先放过这小子!”   对面话音刚落,电话那头又传来蔡方生被人打得嗷嗷叫唤的声音。   爸爸皱着眉头跟妈妈说,“你让那边先让我们见见人,见不到蔡方生,我们不放心。”   妈妈点头如捣蒜,赶紧又跟那头商量。   痞子想了想,终于同意了。   “晚上八点,红头酒厂第二厂区011号车间。你们派2个人过来,不要跟老子玩花招!”   爸爸气愤难当,让妈妈打电话给我婆婆,让她自己来把这种不中用的儿子领走。   听说蔡方生被人抓了,婆婆下午就赶到了我家。   本以为可以有商有量地沟通,谁知道婆婆还没进门就开始大哭,用浓重的方言哭喊着怨怪着,说我爸爸给介绍的工作不是好工作,单位上的人带坏蔡方生,他以前都不赌钱的。   我爸爸的脸色铁青,可是又不能跟一个女人计较,更何况这是个没有文化、讲不通道理的女人。   妈妈上前拉住婆婆,“我们家的积蓄都拿去给瑶瑶他们结婚用了,你手上有没有钱?要不先拿一点垫上……要不然晚上我们可能见不到人。”   婆婆支支吾吾地说自己还有一万来块的存款,但是自己一个人没取过,叫妈妈陪她去。   经过慎重思考,爸爸说,就由我和婆婆两个人进厂,他和妈妈在外面蹲守。要是我们进去半个小时还不出来,他们就报警,这样万无一失。   天黑下来,我和婆婆经过一大片废弃的工厂车间后,终于找到了有点光亮的011号车间。   车间里虽然开了两盏灯,但是灯泡本身亮度不够,外壳上又全都是油烟灰尘,显得格外昏暗。   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为了蔡方生这样一个男人,我竟然让自己踏入了险境!   周围站了不少男人,但是我看不清他们的脸,他们就像鬼魅一样,每人嘴上叼着一根烟,像欣赏困兽之斗的看客,巴不得我们能在这里厮杀一出精彩好戏。   “我……我儿子呢?”婆婆最先对着坐在椅子上的男人问道。   “一毛钱不带就想见人?”对方还是坐着没动,语气听起来很不耐烦。   婆婆死死揪住手里的提袋,舍不得给出去。   “你先让我见人!我见了人就给你钱!”   我没想到她在这个时候,头脑倒是挺清醒的。   痞子头子烦躁地叫了两个人把蔡方生带出来。   他是被人拖着走的,看样子伤得不清。   昏暗的灯光下,我见到他鼻青脸肿,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应该做什么。   婆婆扑地要冲上去,却被两个小痞子拦住。   “死老太婆别装蒜!把钱拿过来!”   婆婆回头瞪我。   “你是死人啊?!你还愣住干什么?!还不快点把钱拿过来!”   我被婆婆骂得脑子更加木了,直接将钱袋甩给两个坏笑的痞子。   “方生啊……我的儿啊……你受苦了啊……”婆婆抱着蔡方生,心疼地哀嚎。   我走过去,在他们身边蹲下,却流不出泪,也说不出话。   蔡方生对着婆婆抹了两把泪,又看向我。   “对不起啊瑶瑶,我对不起你……让你受了这么大的惊吓……”   我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跟她说什么好。   “方生啊,你放心,妈跟瑶瑶肯定可以想办法救你的!”   听到婆婆这句话,痞子头子坐不住了,大手一挥,对手下说,“把人带走!”   “干什么啊!?”婆婆慌张地抱住蔡方生,“你们又要把我儿子带到哪里去?!”   痞子头子啐了口口水,“你以为给这一万块就能带走你儿子啊?我看你这个老太婆是还没睡醒吧?!把人带走!”   婆婆又哭闹起来,但是她斗不过那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挣扎的过程中,还被人一脚踢在肩上。   我赶紧去扶婆婆,她却掐了我的手臂一把,还骂我。   “你老公被别人打成这样了,你怎么一点都不心疼啊?!你是不是人啊!你爸妈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孽障啊!”   我当时就来了火气。   “你自己生了个不争气的儿子,你还怪我?还骂我爸妈?你的良心都喂狗了?”   “哈哈哈哈!”   周围的男人们都笑起来,笑声中还夹带着掌声。   “有趣有趣!”   “接着骂、接着骂!”   被人当猴耍的感觉太耻辱,我生硬地拽了婆婆一把,想要尽快带她离开这个车间。   “慢住!”痞子头子忽然开口喊道,周围的笑声一下子变小了。   婆婆刹住车,可能以为痞子头子会良心发现。   我只觉得身后这群人愈发危险,恨不得撒腿就跑。   “瑶瑶妹子啊,我看你长得是真不错,怎么跟了这么一个没本事的男人啊?要不,你跟我睡一晚,这笔债,我就跟姓蔡的一笔勾销——你看怎么样?”   我清清楚楚地看到婆婆猛地一甩头看着我。   我以为她要说“你敢做这种事我就打断你的腿”。   但她竟然说——   “瑶瑶,要不你就跟他睡吧?” 第一卷 第9章:彻底失望   要是我当时手上有任何东西,我都会毫不犹豫地朝婆婆头上砸过去。   她竟然为了救她儿子,让我去陪一个痞子睡觉!   痞子头子已经从凳子上站起来,一步步走向我。   “要睡你跟他睡!”丢下话我就开始跑。   茫茫夜色和没有人性的婆婆都被我甩在了身后。   我以为我跑不出这个破厂了,但没想到我还能再见到爸爸妈妈。   莫名的情绪冲击着我,我抱着妈妈就哭了。   “怎么了这是……”妈妈拍着我的后背,有些迷糊。   婆婆完好无损地紧跟在我背后走出来,见到我在哭,还没好气地横了个白眼。   “哭什么哭?我儿子都要被人打死了我都没哭……”   但她说到这里就说不去了,哇啦一声开始嚎啕。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爸爸一来觉得丢人,二来又怕招来厂里面那些黑社会,赶紧让我们都上车,说有事回家再说。   面包车是租来的,师傅是外人,我也不便在车上说什么。   发泄情绪之后,我就没有再哭了。   但我不想看见婆婆的嘴脸。她的说法做法都恶心得令人发指。   婆婆也没有说话,但是据妈妈说,她一直看着婆婆,看见她表情反反复复变化不止,不知道她在算计什么。   一回到我家里,婆婆又开始闭着眼、拍着腿大哭。   边哭边说我没有良心,一点点牺牲都不愿意为蔡方生做。   妈妈还没听出问题,就劝说,“亲家,你先别哭啦,你儿子的命要紧!你们见了人没有啊?到底怎么说啊?”   我妈说到这个,立马就提醒了婆婆。   “还钱!还钱他们就会放人了!”婆婆如梦初醒地大喊。   我还在气头上,当即就顶回婆婆的话。   “他欠的可是几十万!这不是……”   我话还没说完,一个巴掌就抽了过来。   婆婆是干农活的好手,手劲足,又是断掌,一巴掌过来,我眼前都黑了。   “这也不肯,那也不肯,你这是要你老公死吗?!”   妈妈当即推搡婆婆一把,自己则护在我面前。   “亲家!你有说话说!打我女儿做什么!?”   “我打她还是轻的!在我们农村,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就该被人打死!”婆婆还张牙舞爪地要继续来打我。   妈妈气得半死,但就因为婆婆说的“不守妇道”四个字,让她半天没有憋出一句话来。   我再也忍不住,指着婆婆的鼻子,把刚刚在车间里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你为了你儿子,就让我去陪别的男人睡,你不是东西!”   “反正你都已经不是雏子了,你怕什么?!我们家方生过去不嫌弃你,以后也不会嫌弃你的!你只管睡就是了,反正也没有别人知道!帽子都戴了一顶,还怕多一顶吗?现在命要紧啊!”   听到婆婆说出这种鬼话,爸爸气得冲了上去,抓起婆婆的头就往橱柜上撞。   场面一时间又混乱又紧张。   妈妈平时就是纸老虎,光嘴皮子厉害,一看到人打架动手就慌了,吓得眼泪双流,哭着劝架,还挡在婆婆面前,哭哭哀求爸爸。   “这是干什么啊!一家人不能这样啊!”   “谁和他们一家人!什么东西!”爸爸还在气,面上的潮红降不下来。   婆婆捂着破了的额头,声音嘶哑,大哭大闹。   “你们这一家人都是骗子咧!那些黑社会就是你们找来骗我的棺材本的!你们先骗我把棺材本拿出来,现在又说不救我儿子了!还骂我!打我!你们就是要我死!我今天就死在这里算了!”   婆婆憋着一口气,猛地要往墙上去撞。   妈妈拼死拼命地拦下,婆婆就变了脸,立马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地装死。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妈妈慌了,就说要去找医生来看看。   爸爸大吼一声,“不用。要是真的死了我们就抓去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偷偷埋了,反正谁也不知道。”   “你个没良心的人!难怪教出这种不要脸的货色!”婆婆指着还没缓过气来的我又一阵破口大骂。   “我警告你老太婆,这是我们家,你再给我嚷嚷,老子就让你今天有来无回!”爸爸指着婆婆回骂,可是他忽然就倒了下去,满脸通红,看起来好吓人。   妈妈面白如纸,婆婆也吓得傻眼,她们七手八脚把爸爸扶起来,喊了邻居帮忙送院。   我也想跟着去,却被妈妈关在家里,“你别捣乱了!在家看着安安!”   我在家惴惴不安地度过了一个小时,然后接到妈妈打来的电话,“你婆婆回去找你了吗?”   “没有啊。我爸怎么样了?”   “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了,但是要留院观察。对了,你婆婆给你打电话了吗?她刚刚还在医院,这一转眼的功夫,人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女人的第六感让我强烈感觉到婆婆的消失绝不是什么好事。   她在这城里人生地不熟,还能去哪?唯二知道的地方就是我爸妈这个家,以及我和蔡方生那个新家。   脑海中灵光一闪。   我忽然记起婆婆手上是有小屋钥匙的!   不久前,蔡方生回了农村一趟,说是把钥匙丢在他妈那里了,我当时也不上心,想着老太太待在农村不会来,钥匙放那就放那。   现在想想,真是后背一阵发凉。   她有我家钥匙,说不定也知道房产证的位置!   我不放心安安一个人在家没有人照顾,只好抱着他往小屋赶。   一路上,我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眼皮和太阳穴都突突地跳,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一到小屋门口,我就知道婆婆真的在这里。   外面的防盗门关着,可里边那张木门是虚掩的。   绝对不能让她把房产证拿走了!这是爸爸妈妈多年的积蓄换来的,是他们竭尽所能创造给我和安安的,我绝对不能让它落在别人手里!   “你最好两手空空地走出来,否则我就报警抓贼!”我把门反锁上,对着屋里大喊。   婆婆是拿着房产证出来的。   她看我的眼光差不多可以将我剥掉一层皮。   “报警?你报啊!你以为警察会管别人家的闲事?臭不要脸的东西,你以为老子会怕你啊!你要是敢报警,我就让全世界晓得,你生的那个野种不知道是谁的!” 第一卷 第10章:割肉   这个恶毒老太婆的话字字诛心。   她知道我的弱点,我却拿她没有办法。   亏我以前瞎了眼的时候还觉得她朴实善良,是那种一辈子只知道埋头干活的苦命人。   直到现在才看出她是披着人皮的恶鬼!   “我今天就是死,也决定不会让你拿走我的房产证!”   我嘴上喊得气势十足,心里何尝不怕,但我更不敢低头。   一低头我就什么都没了!   “你非要搞个鱼死网破是吧?”婆婆目露凶光,“那我就替你爹妈好好教训一下你这个不知廉耻的浪蹄子!”   婆婆抄起一把餐凳朝我走来,脚步一刻都没有迟疑。   我本来以为她只是吓我,但没想到那把凳子真的打落在我身上!   我拼全力护住安安,但他还是被碰破了头,疼得哇哇大哭。   心烦、心急外加心痛,让我一瞬间做出了一个我自己都后怕的决定。   我要跟这个老太婆同归于尽!   当时我放下安安,反手就去攻击婆婆。   拳打脚踢,我所有能用上的动作都用上了。   她手里的凳子被我抢走扔掉,她也懒得找东西,干脆就冲上来照着我的脸和头发一通抽打揪扯。   一开始我还处于上风,但婆婆卯足了劲扑上来,直接把我扑倒在沙发上,强行扭我的手臂,让我不得已翻了个面。   婆婆喘着大气摁我的头,边摁边骂“该死的贱货!下流的贱货!”   窒息感令我恐惧。   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吸口气,我又忽然有了疯狂的念头。   我憋住气,不再挣扎,装作已经被弄晕。   婆婆看我好几秒不动,果真松开了手。   我听着背后窸窸窣窣的动静,以为她准备开锁了,没想到我刚刚转过身,就看到像罗刹恶鬼一样,表情狰狞的婆婆举着凳子再次砸向我的头部……   我再醒来时,安安都已经哭到虚脱了。   我的头上肿了一个大包,婆婆早已不见影踪。   我强撑着坐起来,抱住安安,给他喂了点水,然后双手颤抖地摸出手机,给法律系的旧同学打电话。   为了掩埋一切,我胡乱编造说某个亲戚遇到了房产证被婆家偷了这种事,问他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按你说的情况看,你是知情的,那她这个房产抵押就有效。而合法婚姻关系内,父亲一方的债务是要双方共同承担的……”   我感觉万念俱灰。   爸爸妈妈用养老的钱给我买的房子,眼看着就要保不住了。   最打击我的,还是这个节骨眼上安安突然发烧了。   我顾前盼后,一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学业又被耽误了,一周下来,整个人暴瘦,头发掉得像是做过化疗。   仿佛是灾星临门一般,灾难一场接一场,根本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病倒的爸爸暂时不能站出来做主了,妈妈迎难而上,瞒着我偷偷跟蔡方生的妈妈签了一纸协议。   房子给他们,我和蔡方生离婚,剩下的欠款再跟我们家无关。   他们的协议签订后不久,我们全家都意识到我们被设计进了一个局。   一个骗婚的局。   因为小姨听说,蔡方生回了农村之后,很快就跟另一个女人大张旗鼓地结婚了,在村里客客气气地摆了五十几桌,老老少少全都请到了,四乡八里都说蔡方生从城里镀了一层金回来就是有本事,以后要多多建设家乡。   蔡家人还请人开出一块荒田,如无意外就是要建新房。   而小姨发给我看的照片里,那个穿得红艳艳的女人,就是那次我在家捉奸的女人。   我抓到了蔡方生婚内出轨的证据,却因为年轻没有经验而白白浪费了。   一段可笑的婚姻,让我弄丢了父母的老本,气病了父亲,寒了妈妈的心。   家里很消沉,我狠心回到了学校。   无数个失眠的夜里,我鼓励自己要坚强。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可以东山再起。   是信念,也是欲望。   为了得到更多的钱,打消父母老无所依的绝望念头,我开始紧盯所有优质的实习机会。   我在学校的企业招聘会中脱颖而出,可他们开出的价格令我有些犹豫。我需要钱,我需要很多的钱,为了钱,我可以丢弃梦想,永远不站上播音主持的舞台。   终于,我等到了电视台的面试邀请。   省台的热门节目,年薪很高,我把所有希望都押了上去。   可就在收到面试邀请的第二天,不知道从哪里传出风声,说我半年前休学在家是因为被社会上的小青年欺辱搞大了肚子,生下了一个爸爸不知道是谁的野种。   我知道安安的爸爸是谁,只不过他失踪了!   关键一搏正在等我去准备,我没有心思理会流言,但没有料到的是,消息也传到了电视台。   我顺利地完成了面试,并自诩发挥良好,可是等来的却不是原定的那档节目的入职通知,而是另外一个很冷门的节目的通知。   我打电话问当时面试我的那位先生,他只含糊地说,热门节目从节目到参与人员都追求良好的口碑和形象,其他节目组要求就没这么高了。   挂了电话之后,一个人待在宿舍的我忍不住大哭,王云阳回来了却没有安慰我。   “宋安瑶,除了装可怜,你还有别的招术吗?你这一套,对付别人可以,少拿来恶心我。”王云阳恶毒地说。   我擦干眼泪抬头看她,“诋毁我的假消息就是你传出去的吧?你不去读表演,留在播音主持专业真是委屈了。”   “我诋毁你?我表演?宋安瑶你要点脸吧。难道你不是被人搞大肚子?那你说说你妈妈天天抱着去买菜的那个是谁?是垃圾堆里捡的?呵呵,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王云阳尖锐地讽刺我。   我恨得咬牙,“我的生活怎么样关你王云阳什么事?你有什么资格插手我的人生!?你不知道积点口德可以长寿吗?”   “我就是看不惯你的贱样,所以才正义地把消息通知了大家,以免更多人被你骗!”王云阳恶狠狠地看着我,一副满腔仇恨无处发泄的模样。   “你正义,你圣母白莲花。”在吵架这件事上,我并不能干,而且我手上根本没有抓住王云阳什么小辫子。   王云阳冷笑,“我就当你这是夸我了。”   说完,她把东西一甩,扬长而去。   宿舍里住不下去了,我毅然将所有东西抱回了家。   搬东西那天,我偶然见到王云阳依偎在蓝浩怀里,心里终于明白了王云阳针对我的原因。   但我和蓝浩仅仅有过一面之缘!他的确对困境中的我伸出过援手,但我甚至没有让他为我做过任何超出普通同学关系的事!   就因为这样,王云阳就要针对我、诋毁我,不惜毁掉我的将来!   现在认识她的真面目还不晚,我安慰自己。   可是王云阳还没有善罢甘休。大概她后来才知道我还是进了电视台,又放出消息说我是靠潜规则上位的。   我没有积累太广的人脉,在同届校友里的口碑算是毁了。   我现在没有那么多精力兼顾口碑的事,电视台的工作接踵而来,我得全力以赴,否则连冷门节目组我都会待不下去。   她嫉妒我,想踩我,我却想站得更高,更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