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农家有女初长成   这是鬼子入侵后的第二个夏天。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叫他们鬼子,大人们这样叫,我也就跟着叫了。   还好这几日他们没来扫荡,所有的麦子都已经割完,再晒一两天就可以磨成面了。   “鬼子……”   我望着金灿灿的麦粒叫了一句,顺便打了个哈欠。   “死丫头!”我的邻居张大爷望了望村头,嘴里嘟囔道:“还嫌这帮孙子祸害的不够啊,叫来了鬼子,你连树叶子都没的吃。”   他是个脾气极火爆的人,前两年总是打老婆,打孩子,鬼子来了后才收敛了许多。我此刻被他一骂,又委屈又害怕。还好我的父母刚刚回了家,要不然他们也会骂我。因为大家最担心的就是鬼子来扫荡。   突然,我刚要抹泪,隐约的就听见了摩托车的声音。我两腿紧缩着,呆呆望着村头,果然有三四辆摩托车插着鬼子的太阳旗冲了进来。   后面是大队的日本兵和他们脚下踏起的尘土。   “死丫头,快跑。”这是张大爷最后一次骂我。   我丝毫不敢违抗他的命令转身向家里跑去。后面的日本兵已包围了整个打谷场。   隐约的我的后面传来了张大爷的惨叫声,还有其他的村民一个个倒下的声音,因为我听到了枪声。   “爹爹!”我大喊着跑回家里。父亲也听到了枪声,一把将我搂进了屋子。   我们一家人面面相觑地坐着,母亲把我紧紧抱在怀里。不多时,摩托车的响声已经到了门口。几个日本兵用刺刀撞开了门,一个大胡子的日本军官将一把刀插在我们家的院子里。   “喂,有人吗?”汉奸刘二狗朝着屋子叫了一声。我的父亲立即跑了出去,母亲又将我紧紧搂在怀里。   “太君,太君。”我听得出来父亲一定是弯着腰说的,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讨好的语气。   “粮食呢?”刘二狗问道。   父亲颤巍巍地道:“太君,今年的收成不好,这粮食都坏在地里了。”   “胡说八道!”刘二狗骂了一句又向大胡子军官不知说了些什么,我的父亲就倒在了他的刺刀之下。   他临死时的惨叫和张大爷一样的吓人。我刚要缩在母亲怀里打个哆嗦,母亲却抛开我跑出了院子。   “狗日的,我和你们拼了。”母亲发怒的声音尖锐而充满哭腔。我偷偷躲在屋里,想象着她即将丧命的样子。   不一会她却被那大胡子军官扛进了屋里。   “哈哈哈哈……”大胡子军官将母亲扔在炕上,对着她的身体不断的狂笑着。   我不敢叫出声来,只能在一旁默默的看着。   母亲在他的欺凌下无助地翻滚着,衣服被一片片地撕烂。大胡子军官把头贴在她的脸上和脖子上尽情的取乐。就这样,母亲终于咬断舌头死在了炕头。   大胡子军官一脸扫兴,带着满脸的血液转过身来。第一眼他便看到了我。   “哈哈哈哈。”他发出了比刚才更喜悦的笑声。又朝着我说了一句日本话。我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刘二狗突然说道:“太君问你几岁了?”   “我,我……”   “十六了。”   “哈哈哈哈。”大胡子军官听了我颤巍巍的回答如获至宝。   望着他欣喜若狂的样子,我突然意识到,我是个姑娘。   大胡子军官把手搭在我的脸上轻轻的摸着,两颗又尖又长的牙齿吓得我颤颤发抖。   我瞄了瞄自己,修长而高挑的身材,长长的辫子,粉嫩的脸庞,显然是他最喜欢的猎物。   “哈哈哈哈。”他大笑着搂起了我的腰,将我轻轻放在了炕上随手将母亲的尸体扔了下去。   其他的日本兵全都退出了屋子,大胡子军官解起了他的腰带。我抱着母亲盖过的被子瑟瑟的发抖,大胡子军官跳上了炕头,我终于确定自己丧失了所有的希望。   我学着母亲的样子咬起了舌头,可是我还年轻,还不想死。我的舌头被牙齿紧紧地咬着,越来越痛,却没有一点点血流出。   大胡子军官离我越来越近,我终于放弃了咬舌头,因为我只是个姑娘,我还不想死。   突然,刘二狗推门闯了进来。   大胡子军官站在炕头上望着他,一脸怒气。   “太君,太君。”刘二狗满脸笑嘻嘻的表情,用日本话说了半天后,又给大胡子军官穿好了衣服。大胡子军官跳下了炕头,我庆幸他放过了我,因为他终于走到了门边。   我紧紧抱着母亲盖过的被子,浑身瑟瑟发抖。因为我的余光能够瞥见,母亲正静静的躺着,直楞楞的大眼望着我,身体已经僵硬。 第一卷 第2章:玉人浴出新妆洗   我被拖到了院子里,面对着一双双如狼似虎的眼神和一只只闪着光亮的刺刀愣愣地站着。   刘二狗把我赶到了队伍里,我被扯着袖子赶上了摩托车,望着一具具熟悉的死尸远离了村庄。我确信自己不会死,但一定会生不如死。   男人在刺刀面前要么抗争要么投降,女人在刺刀面前却只有一种结局。   我还是个姑娘,我不想死。我也不愿意抬头,不愿意去看眼前这熟悉的一切。   也许,不久,我还是个姑娘,我还活着,但我一定抬不起头。   从小到大这是我第一次进城,摩托车的鸣叫声越来越刺耳,街道上所有的人都闪在了两旁,目光里扫过一闪而过的我。   摩托车停在了司令部里,大胡子军官亲自把我搀扶了下来。   我看到我的面前站着一个人。   他身形瘦削,肩头上搭着一面长长的披风,头上是一顶军帽。最显眼的是一双雪白的手套和鼻翼下一撮黑绒绒的鼻毛。   大胡子军官向他敬了礼随后站在了一旁,我一动不动地站着,等着他的检阅。我明白,大胡子军官一定是把我先给他来邀功请赏。   他抹下了手套,手指轻轻贴在我的脸上来回的抚摸。不过与大胡子军官不同的是,他更像是在对待一件艺术品。   他把我请进了他的住所,一座日式的楼房,墙壁上挂着各种各样的书画,桌子上是几只花瓶还有几本厚厚的线装的书。   夜晚,下人们给我洗了澡,帮我把长长的辫子盘在头后又插上几只金光闪闪的簪子。我穿着鲜艳而又宽大的和服,踩着两只木屐学着她们的步子娉娉袅袅地又走进了这间屋子。   他靠着一张椅子正在低头看书,看到我进来,轻轻地搁下了眼镜,目光在我的肩头来回扫动。   下人们早已退去,我知道我该怎样做。我脱下了和服扔在他的脚下,他的目光向着我的全身敏锐地一扫,迫不及待地将我抱进了更深的屋子。   他把我丢在床上,开始解起腰带。那叮当作响的声音吓得我紧咬着牙齿。   终于他和我一样,脱得只剩下最后一层衣服。他爬上了床,紧贴在我的身前。我颤抖着双手用长长的指甲帮他解开所有的纽扣。   我瞥见了他的胸膛,肥大的肌肉上留着一道长长的伤疤。   他把衬衣甩下了床又开始来撕扯我的衣服。我紧紧蜷缩着身体,在布料的撕裂声中听着他的狂笑。   我屏住呼吸等待着他扑上我的身体,突然,他急促地哽咽了一下,一口鲜血在我的腿上溅开。   他痛苦地挣扎着,两只眼睛直直地望着我,向我做出求救的神情。   我蜷缩着身子滚到了墙角,看着他淹没在一片血泊之中。   他的头终于重重的栽到了下去,床板的颤动声吓得我跳了起来,我还没发出一声尖叫就被捂住了嘴。   这是一只坚固的手,紧紧堵在我的唇上,我急促地呼吸着,不多久,鼻孔又堵上了另一只手,这只手一样的坚固,我的脸庞被摩擦得疼痛难忍。   我知道就是他杀死这个要欺凌我的男人的。我也知道,他一定会杀死我!   我抬起头瞄着屋顶刚刚破开的小洞,上面的月光还隐约透射进来,照在他的脸上。我知道他就是从这里进来的,杀了我,他也会从这里出去。   我知道,我该做的就是告诉他我是中国人!   不久,鬼子一层层地包围了整个屋子。门外嘈杂的脚步声把我们同时吓了一跳,他知道我还没有断气,于是又将我摁在床上,将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悬在我的喉咙上。   我知道他要杀我,紧张地咽着唾沫,一点气都出不来。我知道我要死了,一股股眼泪从眼眶里喷涌而出,有的还沾湿了他的手指。   大胡子军官带人冲了过来,在屋子外来回地晃动。   “喂,将军,你还好吗?”刘二狗在门外叫喊地越来越急。   他终于将手移开了我的嘴,握着一把刀子轻声地问我出路的所在。   看到他也会着急,额头上还冒着汗,我微微地笑了一下,说道:“我也是中国人,相信我就让我出去。”   他迅速地躲到了一个角落里,拿出一把枪瞄着我的背影。   我没有穿一件外衣,只有一只肚兜套在身上。   我咽了口唾沫推开了门。大胡子军官带着一群日本兵拿枪对着我。我稍微瞄了一眼就看到了刘二狗。   他凑到我的身前,看着我光洁的肩膀和修长的胳膊愣愣地立着。   我缓缓走上前去,一只手搭在他的下巴上,带着银铃般的笑声说道:“我和将军正玩得开心,你们来凑什么热闹?”   刘二狗马上把我的话转告给了大胡子军官,大胡子军官瞄着我红红的肚兜发出了一声狞笑,   带着成群的日本兵离开了这里。   我又回到了日式的楼房,顺手拾起那件躺在地上的和服披在身上。   他依旧躲在那个角落里,看到我走了进来,一把揪过我的衣领将我拉到他的身旁,那把枪又顶在了我的头上。   他睁大了眼朝着我这件艳丽的和服投来鄙视的眼神,他的牙齿咬得很紧,好像随时会把我吃掉一样。我竟然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牙齿“噗嗤”地一声,还把许多唾沫溅到了他的嘴角。   “水性杨花的女人!”他随口骂了一句,食指轻轻触了一下扳机。   但我确定他一定不会杀我。因为他还指望我活命呢。   他骂了我,又向我投来鄙视的眼神,但我却很高兴,甚至有种被他扇耳光的冲动。因为我知道,他一定是个英雄,他能够杀这个日本将军,就一定能杀刘二狗,一定能杀大胡子军官。 第一卷 第3章:回看血泪相和流   屋里的电灯一直亮着,短暂的一瞬间我就看清了他的样子。   他的颧骨高高地耸着,上面是两只眼睛直直地瞪着。他的手背上绣着奇怪的花纹,上面是微微耸起的骨头。那模样使我想起了说书先生口里飞檐走壁的大侠。   他的肩头宽大而平坦,让我有一种将头贴上去的冲动,但我知道这只是一种奢望。   突然,他又紧紧揪住了我的衣领,生怕我会跑出去告密一样。   我却没有一点惊慌,而是银铃般的笑了一下,说道:“怎么,救了你的命,你还不放手啊?”   他似乎没有听见,只是将我用力地向前一揪,轻声怒道:“告诉我,密道在什么地方?”   “密道?”我说道:“我可不知道,你不是很厉害吗,直接从房顶出去啊?”   他感觉我是在诚心嘲笑他,骂道:“我既然来到这里,就没有打算活着出去。但是密道里的东西关乎中华民族的尊严,要是找不到它,我们都是民族的罪人!”   我没有念过什么书,但能懂得他说的东西一定很重要。   我把我的经过告诉了他,说到我的父母是被大胡子军官杀死时,他终于惊讶地叹了口气,肯听我说完所有的事情了。   日本将军的尸体已经僵硬,床单上的血也已经变干。他惊讶地望了望窗外,开始寻找起密道。   我们小心翼翼地在屋里找了好一阵子,所有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但对于密道却一无所获。   我知道再找下去大胡子军官一定又会来,他和我会比这日本将军死的更惨。   我强行搂住了他的腰,劝告他不要再找。他掰开了我的手,惊得把我推在一旁,两只眼愣愣地望着四周。到最后终于满头大汗,垂头丧气。   我知道劝他有了效果,悄悄地跑出去为他看门外有没有人。   果然只有几个日本兵把守在门外,但要是逃出去还是得经过一场小小的打斗,不过以他的身手应该不成问题。   我急忙跑回来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但屋子的每一个角落里都已看不到他的影子。我从屋顶的角上发现了一个洞,想必他是从这里已经逃走了。   他的离去还是惊动了守夜的鬼子,大胡子军官带着人闯进了屋子,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日本将军僵硬的尸体险些将他绊倒在地。   大胡子军官气冲冲地望着我,认为我就是罪魁祸首。他派了刘二狗来审问我,我坐在床头肆无忌惮地冷笑着,对于刘二狗问的所有问题都点头称是。   刘二狗把我的招供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大胡子军官,他向屋内扫视了一圈,确定再没有别的人后气愤地暴跳如雷,抽出腰里的军刀贴在我的脖子上。   我轻轻抬了下下巴,把手搭在他的肩头为他拍去上面的灰尘。其实我并不是拍,而是温柔地抚摸他的脖子,他的胸膛,他的腰。因为我知道,我这样多做一分钟,我心中的那个英雄就能跑得更远。   大胡子军官愣愣地看着我的眼睛,手里的刀越来越松。随着我把头贴在他的肩上,他忽地如颤动了一下,如梦醒一般。   看到刘二狗和其他人都静静地望着我们,口里不断咽着唾沫。大胡子军官立即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他将刀插回了鞘中,命令人将日本将军的尸体抬出了屋子。   我被送到了一间密室,两个日本兵把我绑在一根柱子上,又在旁边烧红了碳火。我的脸庞被照得通红,口里不断咽着唾沫。那个英雄应该已经逃远,我担心的就只有我的美貌,我担心它会不会刻上碳火的印记。   大胡子军官随后走了进来,两个日本兵应声而退。   这是一间很深的屋子,我记得我走了很长时间,以致于很怀恋通往这里的每一步。因为能在外面待多久,我的美貌就能保持多久。   大胡子军官抄起了一块碳火,上面散着呛人的烟味。他把一丝丝火花吹在我的脸上,那灼热的痛感让我不断仰着脖子,口里又紧张地咽起唾沫。   “哈哈哈哈。”他望着我的脸上越滚越急的汗珠放声大笑起来。   我的衣领完全被汗液浸透,在他的注视下不断抖动着脖子。那锁链紧紧缠在木桩上,连同我的胳膊,我的脚一起固定在上面。   只有我的脖子还能动,应该是还能挣扎。   他夹着碳火往我脸上流汗最多的地方凑,好几次就要真的贴在我的脸上。最后一次我吓得紧闭了眼,他咬牙切齿,怒气冲冲,那块碳火正落在我的脚面。   这一次我终于哭嚎了出来,紧接着在皮肉被腐蚀的疼痛中昏死了过去。 第一卷 第4章:一朝选在郎君侧   恍的睁开眼睛,灼热与疼痛如同一团火焰残留在我的脚面,我的腿僵硬地贴在柱子上,双眼困倦地眯着一条缝隙。   我没有了一点瞌睡,但是那种疼痛,那种惊吓,让我拿不出勇气来睁大双眼。   这间密室很深,我不知道天有没有亮。大胡子军官已经不见,我的旁边是两个日本兵肃穆地立着。我的眼睛始终张开着一条缝,和睡着没有什么分别。但我知道我已经陷入了绝望,正在死的漩涡里沉沦。   一阵响亮的脚步声迫使我睁大了双眼,我抬起头来注视着前方的一举一动。一个瘦长的身影朝我走了过来。他的腿细长而笔直,脚上一双皮鞋,闪闪发亮。我头一次知道这种鞋子能够发出如此悦耳的声音,把这间密室衬托得如此沉寂与可怕。   他拨开了我的头发,手指在我的额头上轻轻划动着,将我的头发整齐地捋在耳背上。我睁大眼睛瞪着他,他却始终不看我的眼睛,只是把目光在我的全身上下来回移动。最后,他注视起了我的脚面。   他蹲了下来用手捏着上面已经烫得卷起的皮。   然而我的脚一点也不疼,而是有一些痒。他的手很轻,很轻。开始轻轻的触摸我的脚上的每一寸皮肤。   “哎呀!”   我终于受不了这样的“凌辱”。在难以忍受的痒感下将脚抬了起来,刚好触到他的鼻尖。   他似乎没有被踢疼,忽得站了起来,突然问道:“谁把你害成这样的?”   他说的义愤填膺,没一个字对我来说都是难么清晰。   对于他的关怀我一个字也没有回答,只是好奇他的中国话竟然说得这样好,加上他温和的态度,让我怀疑他就是中国人。   他和已经死去的日本将军一样都戴着眼睛,而且他显然年轻许多,一张白净的脸上没有令人可恶的狞笑。   这时大胡子军官走了进来。   这个年轻的人立在原地等候着大胡子军官的鞠躬。   “哈伊!”大胡子军官敬了一个军礼,将头弯下去又退到了后面。   这个年轻人跨前一步,问道:“果真是她害死了将军?”   “是!千真万确!”大胡子军官的声音粗糙而沉重。他低下头道:“昨天晚上,就是她在侍奉的时候不服从将军的管教,才把将军……”   大胡子军官说到这里一声叹息,那悲伤的语气竟让我对他有了几分同情。我开始关心起这个年轻人将会怎样对待大胡子军官的“玩忽职守”。   年轻人朝我脸上瞅了几眼,目光里既没有愤怒更没有仇恨,我疑心他的盛怒还没有发作起来,只得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连他眉毛的颤动也会令我心头发怔。   “放开她!”年轻人朝我一挥手,两个日本兵随后跑了上来。   也许是我的死期到了,因为大胡子军官正在一脸狞笑地望着我,显然是在欢庆我将会被年轻人“正法。”   两个日本兵卡着我的胳膊拖着我,我的脚还在疼,腿已经僵硬地难以挪动。我像只木桩被生硬地抬着,出了密室。灼热的阳光刺疼了我的双眼,但我没有闭眼,因为我想在死前再望一望蓝色的天。   但我却不由得扫视起了四周,几条拴着锁链,喘着热气的大狼狗正将长长的舌头搭在尖锐的獠牙上,看到我来突然拍着爪子争先恐后地嚎叫起来。刚刚倒下的一排尸体正流着鲜红的血液向墙角汇聚。一只只刺刀闪着耀眼的光亮,日本兵们因为拿着它而显得十足的威武。我终于发现光明因为展示给人太丰富的东西而比黑暗更加可怕。   但我并没有被放下来,而是被拽着胳膊从这里一闪而过。   我的全身早已麻木地失去了知觉,直到他们把我带到一间有一扇大窗户的屋子里,把我丢在一只凳子上时,我的全身才因为能够自由地活动而感受到了酸痛。   所有的肌肉像灌满了醋一样酸痛难忍。我呲着牙,僵硬地坐在凳子上望着对面的一张床。   一张雪白的被子厚厚地压在上面,因为遮盖着什么东西而高高隆起。   不久,年轻人走了进来,他弯下腰,两只手戴着白手套,一点点地揭下了被子。   我看到了一件衬衣和一只碧绿的军裤整齐地套在一具死尸上。死尸就在床上,年轻人慢慢地揭开了他,他的一双眼睛大大地张着,仿佛天花板要被他的目光击落。   我失声尖叫了起来,那竟然就是日本将军的尸体!   年轻人朝我走了过来,“你好,我是松田!”   他向我鞠了一躬,语气洪亮而诚恳。   “我,我是……”   我的嗓子一阵沙哑,还在犹豫该不该说出自己的名字。松田望着尸体的眼睛说道:“他是我的父亲,我无法接受他被是一个弱女子杀死的事实。”   边说着我的肩头一阵剧痛,原来他的手已牢牢卡在了我的肩头。我咬紧牙齿却还是在剧痛中叫了起来,额头上滚起了大颗的汗珠。   他随机也收了手,脸上却有一种欣喜。   “看来你果然不是杀害我父亲的凶手。”松田的语气中又充满了一丝失望。   “什么,你父亲?”   “是,他是我的父亲宫本。昨夜被人从后背击穿了脊梁。”松田沾起了眼角的泪水。   我突然想起了那个已经逃走的英雄。他的一举一动又深刻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他的出手之迅速快过了我的眨眼。那日本将军的猝死正是他的杰作。   “谢谢你能这样想,你会放过我我吗?”我有点异想天开地说的,头一次发现自己的声音是如此的楚楚可怜。   松田扶了扶眼镜,一本正经地说道:“从气伤口上看,父亲的脊椎应该是被高手所摧折,我刚刚识了一下你的武力,发现你不仅没有武功,而且还只是个异常柔弱的女子。”   他用怜惜的语气说着,竟令我惊叹他的中国话能够如此流利。   “看来你也是个武术高手啊,你们日本也有武术高手吗?”话刚出口我就发现自己的问题是如此可笑。   “当然了。”松田的回答很自豪,他又说道:“不过我不是在日本,而是在中国读医学。我的所有武术都是父亲一招一式教的。”   他回过头去望起了日本将军瞪大的双眼。   “哦,那你会放了我吗?”过了好久我才试探地问道。   突然,他像疯了一样扑上来揪住我的衣领,怒斥道:“说,昨晚那个人究竟长什么样子?”   这个文质彬彬的少年此刻像一条发疯的狼狗,一头整齐的黑发都已凌乱地堵在了眼镜上。我看不见他的脸,但我知道他在发怒。突然他哭泣着丢开了双手,跪在了我的面前。   “怎么了?不要这样啊。”我惊慌地卧住了他的双手,却将他拉不起来。我的手心里满是汗液,简直比他还紧张。   “求求你,告诉我吧。”他挪动着膝盖向我靠近,我把脊背贴在冰凉的墙上,额头却不断流出着汗珠。   我终于抱住了他的额头,让他的目光对着我,问道:“为什么你比我还惊慌?难道你不是随时能杀了我吗?”   他说道:“我见过的中国人可都不怕死,正因为这样,我们怕的是他们不肯说出我们想要知道的东西。”   “原来是这样!”我猜想他一定说得是昨晚那个英雄之类的人物。   “确实有这样的人。”我随口叹了一句,他便又惊慌地祈求起我来:“我知道你没有一点罪,但你一定知道昨晚那个人长什么样子,我把你带到这来就是想让你看看我有多么悲惨,我求求你告诉我。”   他把头贴在我的怀里,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地哀求着。我的裤子都已被他的眼泪浸湿,大腿也被他的头磨得发疼,但我一动也不敢动,尽情地让这个少年发泄他的痛苦。   一阵响亮的军靴声传进了进来,他忽得站了起来,迅速整理好头发,又一本正经地站在日本将军的面前。   “哈伊!”原来是大胡子军官,他腰间别着一把闪亮的军刀跨步而入。   听到他的敬礼,松田转过身来,怒斥道:“昨晚是谁看护将军的,竟然让他老人家落到这般地步。”   大胡子军官望着松田脸上的泪痕,深深地低下头道:“属下该死,现在就是来向您认罪的。”   “我是说是谁护卫将军的?”松田年纪轻轻,满带着愤怒的声音更加让人毛骨悚然。   大胡子军官将头一瞥,喝道:“带进来!”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了起来,一个人被五花大绑着押了进来。原来正是刘二狗。他留着中分的头发,脸上的墨镜歪歪扭扭的颤动着,双腿一屈,朝着日本将军的尸体挪了过去。   “将军呐!”刘二狗边哭着将头重重磕在地上,印堂上的血顺着鼻子直钻到了嘴角。   “太君哪,您就饶了我吧。确实是小的不好,但罪也不能都赖我啊。”哭了半天,他突然把头转向我,气狠狠地道:“都是这个娘们,她昨晚不知道给将军使了什么把戏,今早起来,将军他就没了啊。”   刘二狗哭得满鼻子的眼泪,倒让我真佩服起他的这种本事来。莫非他是真的心疼日本将军的死? 第一卷 第5章:萧萧黄叶闭疏窗   松田抬起刘二狗的下巴,注视着他的眼睛不说一句话,只从目光里闪出一丝丝愤恨。   “太君,太君!”刘二狗向松田和大胡子军官来回磕着头,鼻子的眼泪也跟着抖落下来。   “松田君。”大胡子军官凑上来说道:“刘二狗玩忽职守,没有保护好将军,应该先把他就地正法!”   “太君,不要啊,太君!”刘二狗虽然手脚被捆绑,却用力地将头贴在松田的裤腿上祈求他的原谅。   “刘二狗!”松田愤恨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道:“现在,你有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那就是,三天后,找到杀害我父亲的凶手。”   “三天?”刘二狗惊讶了一声,立即磕着头答应了下来。   “松田君,她怎么办?”大胡子军官摸了一下腰刀,将我瞅了一眼。   松田重重地叹息了一声,从从鼻孔吐出一口气,道:“你们都下去吧。”   刘二狗连滚带爬着跑了出去,大胡子军官也出了门。   松田随即也出了屋子,我庆幸自己能够逃过一劫。   日本将军的尸体僵硬地放在床上,双眼直直地瞪着。我缩着身体靠在墙壁上连呼吸也不敢出,仿佛他随时会坐起来对我怒目而视。   一丝丝冷汗在我的脊背上越聚越紧,我的全身无助地抖动起来,好像随时会从凳子上滑落下去。   “咯吱……”   门带着哭嚎般的响声被推了一下,松田走了进来,响亮的皮鞋声顿时消散了使人窒息的恐怖。   他的手上夹着一只白色的小瓶子,里面是一抹药粉。   我看着脚上烫得褶皱的皮肉,他已经把手按在了上面。   “别怕疼。”他轻声说了三个字,房间里又沉寂了下来。   一缕缕粉末蛰得我的脚面又疼又痒,但我还是紧咬着牙没有叫出一声。他的手细腻柔软,摸在我的脚面上,好像柳叶在轻轻地拂动。所有的血管也跟着舒张了开来,我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他脱掉了我的鞋子,扯着一卷纱布将药粉裹在下面。清脆的撕裂声和他细腻的手感在我的心头荡起了一阵奇痒。   我终于笑出了声来。   “咯咯……”   沉寂的房间里回响着我的笑声,清脆又响亮。我意识到这是对他父亲的冒犯,急忙咬紧了嘴唇,控制住即将喷发的笑声。   “怎么不笑了?”他丢下了纱布问道。   他的询问语速很快,以致于我来不及知道他表达的是责怪还是赞赏。   我翘起脚看着上面厚厚的纱布说道:“我们中国过去有很多缠脚的老太太,脚还没有三寸长呢。”   他侧耳听着,忍不住从喉咙里破出一口笑声,道:“你这脚啊比马蹄子还大,不知道踏坏了多少双鞋呢。”   他的豁达让我为之一振,在这种轻松的交谈中我的心反而噗通地跳了起来。   “我还没有穿过像样的鞋呢,哪像你,一走路呱呱地响,害得我一直伸长耳朵听着。”我发现自己这句话说得如此调皮,好像在与他套近乎一样。   随即我又失落了下来,我知道在他面前自己简直是个丑小鸭。我望着脚上厚厚的纱布和一身破烂的衣服默默地低下了头。   屋子里又是一阵沉寂,日本将军的双眼直直地瞪在天花板上,好像随时会从床上诈立起来一样。   “怎么了,有什么心事?”松田将手拍在我的肩头轻声问道。   我的嗓子里像卡了块石子哽咽地说道:“没什么啦。”   他轻轻地挪开了双手,我的肩头上如同散开了棉花,所有的筋骨缓缓松动着,充满了放松的感觉。我突然愤恨起自己竟然用这样随意的话来搪塞他的关怀。   松田向窗外投去一眼凝望,道:“走吧,时候也不早了。”   我跟在他后面踮着脚走了出去,虽然不知道要去哪里,但总感觉比待在那里要好的多。   风哗哗地响过,几棵老树摇着又大又黄的叶子将天边的余晖闪映在窗边。鸟儿的鸣叫时轻时重,我们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天边。   “这就是黄昏吧。”我指着一片被夕阳染成血色的云朵说道。   “是啊,一个浪漫的名词!”松田赞叹了一声悄悄地抓住了我的手背,和我一同指向太阳快落下的地方。   “黄昏,怎么是一个名词呢?应该是一个时刻,浪漫的时刻。”我不由自主的纠正起了他的“错误。”   太阳缓缓地下落,黄昏缓缓地加深,最后一缕云朵终于披上了夜色。   我们默默地站着,什么都看不见了。   松田突然在我的肋骨上挠了一下,我不由地嘻笑了起来,双臂紧紧贴在腰间保护住自己。松田早有准备,一双大手锁在前头,双臂将我的腰紧紧夹住,胸膛向我的脊背上紧紧地凑着。   一股热汗顿时让我失去了理智,我大口地呼吸着在他的怀里流动着细腰。松田在我的服从下满意地笑着,扭长脖子在我的脸上和脖子上用力地亲着。   我们的呼吸声在夜色中不紧不慢地响着,松田用力搂起了我,我敞开着身体,披散着头发被他藏在一处花荫下。他随后钻了进来,头上的花瓣打落在我的胸前。   他迫不及待地解起了自己的衣服,那动作和他的父亲竟然是如此的相似。阑珊的月色中他光秃秃的身体伫立在我的眼前。   他抓起了我的手在他的胸肌上来回抚摸着,我紧紧咬着牙齿,看着他这陌生的模样心里泛起了恐惧。   他完全不再是那个文质彬彬的松田,而是一头野兽,即将侵蚀掉我的身体,我的贞洁。   “不,放开我!”我的呐喊声仿佛要震碎整片花丛。但在兴趣的驱使下我的拒绝声却是充耳不闻。   “松田君!松田君!”大胡子军官慌张的呼喊声终于打消了他的兴致。   他系好腰带钻了出去,我摸还在发疼的大腿愣愣的坐着,怀疑松田钻入花丛后是否变成了恶魔。   花瓣散落了一地,随着风随意地舞动着。   我在这些凋残的生命上划着步子,祈盼着夜色将一切来掩饰。   微弱的月色下,一队队鬼子挺着枪飞快地跑动着。脚步声,喊叫声夹杂在一起碰撞成一种恐惧感在高墙的包围下来回飘荡。   一阵急风吹来,震荡着我的头发,像一丛长长的针扎在我的脖子上。花丛下的热汗还未消退,此刻变成了冷水沾在我的脊背上,使我随着风的吹拂而瑟瑟发抖。   “站住!”我的耳边响起了一阵怒吼。那是从好多鬼子口中发出的话,但我确定他们不是在叫我。   我意识到一定发生了不好的事情,立即顺着声音的方向跑了过去。   几个身影飞快地略过了城墙,后面的枪声跟着响了起来。   一队日本兵冲了过来,城墙上不断有枪子划出的光亮。   领头的是大胡子军官,他拔出长刀愤怒地叫喊着,两个蒙着面的黑衣人顿时落在了他的包围中。   “不要放枪!”大胡子军官挺着刀走了出来,周围的鬼子全都换上了刺刀围成了一个细密的包围圈。   “东亚病夫,我看你们是不是!”大胡子军官轻蔑的说了一句,将刀刃映着月光闪了又闪。一个身形瘦高的蒙面人随即喝道:“少废话,有种的就上来!”   大胡子军官甩着长刀冲了上去,明亮的刀刃直指蒙面人的胸膛。瘦高的蒙面人将身一侧,一拳已在大胡子军官的胸膛上打出了响声。只见大胡子军官一个趔趄,将刀插在地上才保持住了平衡。   “哈哈哈哈。”瘦高的蒙面人刚发出一声嘲笑,一队鬼子早已冲了过来。   旁边一人中等身形,竟和那个杀死日本将军的英雄十分的相似。不等鬼子近前,他早已冲了出去,双手来回劈动着,一眨眼身旁已落下好几个鬼子。   我在心里激动地为他叫着好,却又担忧起他的安危来。   鬼子们大多都被狠狠教训了一顿,各自回到原位端起了枪。   我失声惊叫了出来,但这声音随即已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所掩盖。   一个身着军装,步履稳健的男子跨着一把长刀气势威武地走了上来,身后的鬼子又围成了更厚的包围圈。   那军官踩着一双明亮的军靴向两个蒙面人发起了进攻,借着微弱的月光,我终于看到了,他就是松田。   大胡子军官随后也加入了战斗,却被松田横着刀鞘拦了下去。   两个蒙面人低头商量了几句,中等身材的那一位跳到了中心。   两个人的目光略微一对视,松田便横起了长刀。蒙面人右手做爪扬在胸前,也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哗哗哗”刀刃声刮破长空,以凌乱的姿势向蒙面人袭来。   蒙面人撤身一退,纵身一跳,一掌便向松田的脸庞劈来。那气势就像一只夜空里的飞鹰,略过人的视线。   松田长刀一扫,顺着蒙面人的手腕砍去。蒙面人身形舒展,那刀刃正好从他的面上擦过。   松田一刀扫空还未收招,蒙面人已趁势坐起,一拳击向他的胸膛。松田回刀为时已晚,只好将刀弃了,双掌一合来夹蒙面人的手腕。   蒙面人左拳先至,右拳却瞅准空荡待松田双掌击出时正好打在他的腹部。 第一卷 第6章:温泉水滑洗凝脂   “噗……”   一滩鲜血划过长空,从松田的口中喷薄而出。   松田的腹部受到猛烈的撞击,整个人双脚凌在半空,脊背向着坚实的地面撞了下去。   蒙面人终于取得了胜利,我的心里被一种莫名的喜悦感搅得充满了快乐。   大胡子军官迅速将松田拖了下去。   鬼子的枪全部指在了两个蒙面人的身上。看来,他们的噩运真正的到来了。   “开枪!”松田从呛着血的口中发出一声怒吼,鬼子们一齐拧动了枪膛。这种清脆的响声将我的心高高悬了起来。   冷冰冰的子弹就躲藏在枪膛里,随时听候着主人的驱使来扎进一个不论是善还是恶的人的身体里,去中止他们的生命。   “开枪!”松田一声令下,鬼子们的手指都扣向了扳机,眼看就要发动!   “慢着!”我竟然不敢相信这是我的声音。   鬼子们都瞥过头来望着我,尤其是松田,他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干什么?你有什么权利阻止我的命令?”松田扶着大胡子军官站起来望着我。   我知道也许那个蒙面人就是我心中的那个英雄。只要能让他多活一阵,我干什么都愿意。   两个蒙面人惊奇地望着我,看着我这个破衣烂衫的丫头,其中一个瘦长身形的说道:“你是什么人?干嘛这么不自量力,连自己都保不住还要帮别人。”   我多么希望这是另一个蒙面人说出来的话,然而他却始终闭口不言,只是注视着鬼子手里的枪。   “哈哈哈哈……”我仰起头大笑着向松田说道:“你们真是傻,好不容易抓住的俘虏,现在却要轻易地杀死。留着他们不是更有用吗?”   松田抹着嘴角的血迹,道:“这些中国人太可恶!”   显然他是很不服气被这么轻易地打败。   突然,刘二狗带着一队人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他的叫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所有的人都分不清他是在呼喊还是在哭嚎。   “太君呐,太君,将军的尸体竟然想不到了。”   “什么?”松田从口里发出一声带着惊讶的怒斥。   刘二狗立即跪在他的面前,撤着嗓子哭嚎道:“属下带着兄弟们在屋子外面守候着,忽然有个身影闪动起来,属下带人去追,回来后就发现将军的尸体他没了啊!”   刘二狗描述地绘声绘色,再加上他那抽噎不断的语气,真让人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混账!”松田拔过大胡子军官腰间的刺刀搭在刘二狗的脖子上怒目注视着,刘二狗蜷缩着身子瑟瑟地发抖,口里颤颤地叫着饶命。   我说道:“你父亲都不见了还不快去追,在这里杀个人有什么用?”   “嗡”的一声,松田似有所悟,将刀扎在刘二狗的面前带着人迅速地跑向了那间屋子。   两个蒙面人也随即被押入了大牢。   两个蒙面人被捆着双手,面纱始终没有被解下,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我竟然一夜未睡。   第二天早晨,太阳刚刚钻出了云朵,松田终于带着一队人马赶了回来。   他碧绿的军装上沾满了尘土,两个靴子也踩出了褶皱,没有了一点光泽。   “怎么,找到了吗?”我问道。   松田一脸怒气,道:“该死的盗匪们,我一定让他们好看!”   但我听得出来,他的回答中更多的是失望和忧虑。   “不会有事的。”我说到:“我们中国人都是死者为大的,不会拿你父亲怎么样。”   “哼!”松田对着我一声怒吼,转头离开了这里。   太阳还没有升高,一片灿烂的朝阳还正在酝酿。但我相信没有一个人会去欣赏它。   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我的身份,整个早晨无论我走到哪里,所有的鬼子都不会为难我,有时候伪军们还会远远的向我敬礼。这让我感觉自己简直成了这里的主人。   原先关押我的监狱换上了重兵把守,鬼子们把机枪,手榴弹都备得齐齐的,生怕两个蒙面人会长上翅膀跑掉似的。   监狱面前,我能望到的只有面目狰狞的鬼子,蒙面人到底怎么样了,是在受酷刑还是安然无恙,成了我难以驱散的心事。   “姑娘,姑娘。”刘二狗的喊叫打断了我的沉思。   我刚转过脸来,还没开口,刘二狗又躬着腰说道:“松田太君叫你去吃饭呢,今天可是一桌子好菜啊。”   他那充满羡慕的语气倒是唤醒了我的饥饿。   “走就走。”我得意洋洋地扭着腰走在前面,刘二狗始终没敢凑上来。终于到了一间屋子前,他又躬着腰道:“姑娘啊,松田太君给你准备了东西,叫你随我去取呢,要不咱们先进去?”   “去就去,谁怕谁!”我一脸傲气推开了门,最先踩在一条柔软的红地毯上。突然间,我望着自己破烂的鞋子竟然有几分下不去脚。   “嗨嗨,没事。”刘二狗催促着道:“这间屋子就是太君给姑娘您准备的,您要是害怕弄脏了,小的天天来给您打扫。”   我缓缓走了进去,果然感觉到了一种非同一般的排场。几只油漆得发亮的茶几整齐地排列着,精致的花瓶里插着姿态各异的花朵,一面屏风遮在一扇小门前面。推门进去,里面是一只大浴缸,此刻已经灌满了水,上面飘着细碎的花瓣,正冒着腾腾的热气。   我扫视了一下自己的手脚,感觉这浴缸分明是对我的讽刺。松田的“好意”原来是这样,我这一切不都是他们造成的。   没有了父母,被关在监狱里忍受折磨,回想起这些,我不由得痛恨起了大胡子军官,痛恨起了刘二狗。可是又能怎么办呢?我只有把眼泪滴进这一缸散着香味的水中。只有把脏兮兮地自己洗得干干净净。   我又不由地笑了,起码我依旧是个姑娘,我帮助过抗日的英雄,我还能抬起头来做人。   我脱下了鞋子,慢慢撕开松田给我缠上的纱布。虽然还有点疼痛,但脚已经可以灵活的动了。   我解下了身上这脏兮兮的衣服,把光洁而修长的腿缓缓伸进大浴缸中。温暖的水轻轻涌动起来,给我的每一寸皮肤带来痒痒的触感。   我随意地摆着额头,听着发丝划过水面的声音,仿佛一切都溶化进了我的身体。我轻轻闭着双眼,希望自己能做一个自由的梦。   “哐哐哐……”一阵响亮的脚步声惊得我睁开了眼,刘二狗走过来贴在小门外低声道:“好了吗姑娘,松田太君快来了。”   他的语气虽然焦急却又十分的恭敬,使我有勇气回答道:“急什么急,快好了。”   “哎,好好。”刘二狗答应了一声又走了出去。   我赶紧打起精神,用力地搓着脖子和脊背上的污垢。   “咣”的一声,小门被推了开来,吓得我赶紧缩在大浴缸里。   “刘二狗,你要干什么?”我的口里边呛着水便呵斥道。   然而回答的却是个女子,“您好,这是松田太君送来的衣服,希望您能穿下。”   “哦,好,谢谢你了。”我知道自己原来是虚惊一场,赶紧边吐水边回应道。   我又重新从浴缸里坐了起来,把光洁的脖子高高露在外面。   只见她也是个十分美艳的女子,穿着紧身的和服,脸庞红彤彤的,嘴角上挂着微笑。   “好,您慢用。”她向我深深鞠了一躬,艳丽的和服随着她的身形微微地晃动着,更加绚丽。   我惊叹日本竟然还有如此好的女子,看来鬼子一词只能用来形容部分的日本人。   她踩着轻盈的步子缓缓走了出去为我关好了门,浴缸里的水仿佛又温暖了许多,虽然热气已经越来越少,但漂浮的花瓣依然让我沉浸在一片香味之中。   “哗”的一声,一大片水迅猛地涌动了起来,我终于跨出了浴缸,修长的双腿亭亭地立在那女子留下的衣服前。   一缕缕热气正从我的肩头和发髻间腾腾的飘舞着,宽大的和服套在我的身上,细腻的丝绸微微摩擦着我的每一寸肌肤,发出痒痒的舒服之感。   “哐哐哐……”这次是敲门声。   “对不起!”松田穿着和服,踩着木屐,梳着整齐发亮的头发肃穆地立在我的面前。他的头深深地垂着,那神态比大胡子军官对他敬礼时还要恭敬许多。   “怎么了?”我有些惊讶又恐惧地问道。   “我想就以前的事对你道歉。”松田诚恳地说道。   “以前?我们才认识多久啊?”我笑着问了一句。   “请你原谅!”松田把头垂得更深了。   我想起了今早他回来时向我发火的样子,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毕竟他没有抓住凶手,心情可以理解。   “好了,好了,早就原谅你了。”我笑着说道。   “谢谢你!”这三个字充满了严肃与真诚,使我突然想起了昨晚的事。   莫非他说得是昨晚,花丛下的事?   当时他冲动的样子,粗鲁的动作,完全和现在判若两人,我终于确定,他说的应该是昨晚的事。   我不由得打个冷颤,道:“好了,好了,还有什么事吗?”   他听了我的询问立即抬起头来,一脸高兴地望着我,道:“走,吃午饭去。”   他说完这句时我的肚子突然也跟着呱呱叫了起来。 第一卷 第7章:英雄狱中半死生   推开小门出去,大厅上已准备好了一桌饭菜。   “请坐。”松田跨步上前立在一只凳子前等候着我,等我坐下后他才坐在我的对面。   各式各样的饭菜冒着充满香味的热气,我不由得咽了口唾沫,以致于说话都有些困难。   “这些都是中国的饭菜,我相信你会爱吃的。”松田吃了一口米饭说道。   我端着桌子上这只精巧的饭碗竟不由自主地流起了泪。从小到大,这些菜我连见都没有见过,可是它们却天天能出现在鬼子的司令部中,而现在我也在鬼子的司令部中享用着它们。一种强烈的心痛使我想起了我的父母,还有不久前倒在枪声中的乡亲们。   “怎么了?”松田望着我的眼角溢出的泪花,神态简直比我自己还要愁苦。   “哦,没什么,真感谢你对我这么好。”我顺口编了个理由说道。   “哈哈。”松田如释重负,为我夹来了一口菜。   筷子的叮当声,清脆的嚼菜声在我们的耳边交替响着。我想象我的父母坐在周围的凳子上,兴致勃勃地夹着桌上的菜。   “松田君。”门咯吱地一响,原来是大胡子军官走了进来。他将一张纸拿在手里给松田看。   “什么?”松田惊叫了一声,脸上的肌肉顿时扭在了一起。   原来那个瘦高个子的蒙面人受不了酷刑,竟然招供了。   “这次多亏了刘二狗。”大胡子军官轻舒口气说道:“松田君的仇人就在我们的监牢里。”   原来瘦高的蒙面人受不了刘二狗的鞭子和火烤,终于说出了真相。中等身材的蒙面人正是那天晚上杀死了日本将军的人。昨晚他们两个混进司令部,目的就是引开鬼子的大部队,让另一个同伙盗走日本将军的尸体!   这个事实让松田又气又恨,他扔下了碗筷,气急败坏地走向了监狱。   我迅速跟了上去,只见几盆碳火熊熊燃烧着,皮鞭声越来越清晰,甚至是嘈杂。   “说,将军的尸体被你们偷到哪里去了?”刘二狗的鞭子正抽在一个年轻人的肩膀上。   他被绑在架子上,却始终仰着头,没有一点屈服的样子。这姿势正好让我看清了他的脸,让我能够确定,他真的就是我的心里一直会想起来的英雄。就是他,杀掉了松田的父亲!   “你叫什么名字?”松田从刘二狗手里接过鞭子问道。   受着酷刑的英雄咬着牙齿,吐了口唾沫道:“老子是你祖宗!”   他的声音简直和那天晚上一模一样,充满了坚定的感觉。不过这句话可把松田给气坏了,他扬起鞭子就抽了上去,那个英雄的胸膛上又布上了几道血丝。   “尸体呢?你们藏到哪里去了?”松田停下鞭子问道。   英雄抿了抿嘴,笑道:“狗吃了!”   说完这句他彻底放声大笑了起来,连我都被他逗得紧紧咬着嘴唇。   松田提起了一把长刀,闪着银色的光亮向着英雄的脖子贴了上去。   “信不信,我杀了你?”松田一丝一分地把刀刃向他的脖子贴进,英雄的喉结一起一伏地跳着,最后凝结在最上端。   “好啊,杀啊,我可不怕。”他爽朗的笑着,向松田投来鄙视的眼神。   松田怒吼一声,向后退了一步,突然将长刀对着英雄的腹部刺了上去。   银白色的刀光斑斓闪烁着,将松田愤怒的表情清晰地印在上面。   “不要啊。”我突然猛冲了上去挡在英雄的前面。那刀刃离我有一寸之隔时被扔在了地下。   “你要干什么?”松田惊讶地问道,额头上惊出了一丝冷汗。周围的鬼子也一齐举枪对准了我。   我竟然发现自己的腿丝毫没有颤抖,而是像一只铁墙护卫着这个英雄。   “杀,你就知道杀!”我怒斥着松田说道:“杀人就能解决问题吗?靠杀人来发泄自己的愤怒,像你这样能做成什么大事。”   松田一脸丧气,抓过已经叛变的瘦高个子道:“说,尸体在什么地方?”   瘦高个子被揪着衣领,颤颤发抖道:“这个,这个……”   看到瘦高个子支支吾吾的样子,那个英雄突然得意的笑道:“他不会说的,我们可是有规矩的,谁告诉了帮派的所在帮派的弟子就杀掉他的全家。”   “混蛋!”松田用日语骂了一句,又揪起瘦高个子的衣领道:“你说不说,不然的话让你喂狼狗。”   边说着大胡子军官已经带了两只狼狗进来,刘二狗一跺脚那两只狗立即伸长了脖子朝着瘦高个子狂叫起来。那尖长的獠牙吓得我不由捂闭上了双眼。   大胡子军官牵着狗蹦跳起来,两只狗的利爪在瘦高个子的腿上胡乱地挠着。又红又长的舌头上不断滴着口水。   “说不说!”松田一声怒吼,瘦高个子竟然双腿一软晕了过去。   “拿水来!”   刘二狗急忙端进来一盆清水往瘦高个子身上泼了上去。   瘦高个子全身湿透,微微睁开眼睛道:“我说,我说。”   松田一脸欣喜,一把提起瘦高个子道:“说,尸体在什么地方?”   瘦高个子沉默了一会儿,转头看了看绑在木架上满身鲜血的英雄道:“你是好样的,我对不起你,先走一步了兄弟。”   他急促地说完最后一句,一脚踹开松田径直向墙壁上冲了过去。   只听一声沉闷的响动,瘦高个子顶着一块巨大的血印倒在了鲜血染红的墙边。   “滚蛋!”松田恼羞成怒,再次拔出刀来向英雄刺了过去。   我心头一怔,毫不犹豫地跑上前去将他的腰紧紧搂住,松田转过头来愤怒地望着我,道:“他不说,留着他有什么用?”   英雄使劲地挣扎了一下,大笑道:“想让大爷我开口,下辈子吧。”   这句话吓了我一跳,难道他也要学瘦高个子自杀而保密?   我的心噗通地跳着,双手搭在松田的肩上说道:“中国的硬汉可不能来硬的,我们的圣人老子说过:柔能克刚。为什么不试试呢。”   松田听了一脸疑惑,那英雄却已怒眼圆睁,恶狠虐,无论你们怎么来,我都不会屈服的。”   狠地瞪着我道:“臭女人,你不要助纣为听到他的骂声,我的心里立刻像泼上了冷水一样。不过他的坚贞之气再次让我对救他有了信心。   “放他下来。”我吆喝着两个鬼子说道。   松田在一旁发着楞一言不发,大胡子军官却拔出了刀想要阻止我的行为。两个日本兵立即立在了原地。   “我说放他下来!”我这次终于发起了火,那怒吼声扯得我的嗓子好一阵疼痛。   松田赞许了一声,大胡子军官无奈地插回了他的长刀。   我命令他们将英雄抬到了一间屋子里,他刚一躺在床上便昏死了过去。   “你们都出去吧。”无计可施的松田这次也听起了我的话,和他的手下们一同出了屋子。   望着他浑身的伤口,我的心被兴奋与担忧来回搅动了起来。日思夜想的人终于睡在了我的面前,但却是在累累的伤痕中陷入了沉睡。   我从卫生所里找来了药,却拿在手里不敢下手。不多时小小的药瓶已被我的汗液浸湿,险些滑落在地。   我终于放下了药瓶,开始解起他的衣服。   我弯着纤细的手指用长长的指甲小心翼翼地解着他的纽扣,生怕用多了力气将他摁疼,虽然他沉沉地睡着。   最后一颗纽扣终于散开,他坚实的胸肌顿时挺立在我的眼前。上面一道道布满血色的伤痕像是肥沃的土地上新开垦的犁沟。   我轻轻地抖动着药瓶,一缕缕药粉如同白色的雪花渗透进他血色的伤痕中。   不多时,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响,当我低头看着他时,一缕缕鼻息还会喷在我的脸上。   终于,他醒了。在还未消退的疼痛中咧着嘴。   “喂。”我带着喜悦说了一个字,却突然哽咽了起来。他发怒的眼神让我说不出一句话。   “臭娘们!带我来这里做什么?”他瞅着紧紧关着的门和满身的伤痕向我怒道。   但对于他的责骂我竟然毫不在意。甚至希望他能给我两巴掌,因为这表示他已经恢复了力气。   “你难道不想出去吗?”我关怀地说道。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他骂道。   “那你还记得我吗?”我轻声地说着,希望他能感受到我的示好。   “认得,当然认得。”他的回答让我激动不已,那天晚上的情景又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然而我真正得到的却仍是失望。   他说道:“你不就是那个松田宠爱的娘们,供他取乐的玩意么,现在又来迷惑我?”   这次,我的心头不由得泛起了怒意。但随后,松田在花丛下欺凌我的场景和我刚才抱住松田的腰的场景才使我恍然大悟。   原来大家都看得出来,松田早已把我当成了他的人,我能够救下这个英雄也是靠松田的面子。   “随你怎么想。”我小声地抱怨了一下说道:“我告诉你,我也是中国人。”   “哈哈,是嘛。”他仿佛觉得这是个很可笑的事。 第一卷 第8章:金屋妆成娇侍夜   “咣当”一声,松田一脚踢开门走了进来。看到我的脸与这个英雄贴得这么紧密,他更加生起气来,怒吼道:“你在干什么?”   我慌张地望着他说不出话来,我明白自己的行为伤害了他对我的感情。但我却为此庆幸,因为他给了我所爱的人极大的痛苦。   这次我没有大声的说话,而是把他叫到门外说道:“这个人骨头很硬,只有采取一种办法才能让他屈服。”   “什么办法?”他好奇地问道。   “以色引诱。”黑漆漆的夜色中我的这四个字非常地响亮。但我们离屋子很远,那个英雄并不曾听见。   “怎么做?”松田的鼻翼稍稍触动了一下,我已经看到了他满脸的忧虑。   “没错,我相信我可以。”我轻松地答道。   “亲爱的!”他搂住了我,越来越紧,用标准的中国话说道:“我明白你的用意,但是为了我,你这样值得吗?”   “放心吧。”我拍拍他的后背道:“我永远是你的人,我会适可而止的。”   “适可而止?”他重复着这个词语猜着其中的意思。   “好吧,回去睡吧,晚安。”我轻吻着他的额头,转身回到了屋子里。   那个英雄已有十足的困意,听到我走了进来又立刻睁大了眼睛。   “我知道你瞌睡了。”我扭着腰坐在床头说道:“要睡就睡吧,我会陪着你的。”   “哼哼。”他忍受着伤口的疼痛轻声笑了一下,道:“这里可是狼窝虎穴,我怎么敢合眼。”   我听了不由得大笑起来,拉住他的说道:“那你说说,我是狼还是虎啊?”   他朝我鄙视地一瞥,转过头去望向空荡荡的墙壁。   趁着这个时候,我开始脱起了衣服。   宽大的和服像一只巨大的蝴蝶从我的身上轻轻散落在地。   红红的肚兜遮掩着我的上身,光洁的脖子已高高地挺立起来。我脱去了粉红的长裤,修长的玉腿亭亭靠在床边。   他紧紧闭着双眼,额头上已渗满了汗珠。   是啊,这是我第一次主动的做这样的事。我不敢确定自己是真做还是真的会适可而止。因为我爱他。但却要用这事来帮助他逃脱。   他的身体依旧遭受着疼痛的折磨,没有一点力气来反抗我的举动。这倒有些使我相信他是真的愿意接受我这样做。   我轻轻揭开了他的被子侧身躺了进去。他感受到了我的体温,猛烈地颤抖了一下。身上的伤痕被崩得一阵疼痛。   “别怕,我不会害你的。”我怜悯地说道。用手指轻轻抹着他额头的汗。   “滚!”他使劲卷了一下被子,独自睡在了一边。   我全身只有一件肚兜和一只短裤,双臂抱着双腿蜷缩着,被冻得瑟瑟发抖。   我开始犹豫了,也许他根本就不喜欢我。我还在他面前做着没有体面的事情。   但这是最好的机会,不会再重复的机会。   因为今晚,也许就是我见他的最后的日子。   我不敢确信松田是否已经走远,但拥抱他的冲动却又使我不敢去想更多的事。 第一卷 第9章:迟迟钟鼓初长夜   窗边的树叶莎莎地摩擦着屋檐,英雄的口中也发出了浅浅的鼾声。   “他太累了。”我在心里突然对累字有了深刻的感悟。   “时间已经不早!”这句话像一只沉重的钟在我的心里越来越紧地鸣响起来。将少女的冲动震荡得一干二净。   我轻轻推开门大幅度地望了望,黑漆漆的夜色给我的心头增添了无限的欢喜。   我终于强挺住越来越剧烈的心跳背着他走了出去。   我的衣服穿的并不是很整齐,衣领在夜风中一开一合地抖动着,忍不住瑟瑟发抖。   但是没过多久我的脊背就已被热汗浸透。他果然是练武之人,沉重的身躯将我一个弱女子压得喘不过气来。   我的腰仿佛要折断一般,越走越没有了知觉。我用尽全力稳稳地背着他,时刻担心他会因为伤口的疼痛或是对我的误解而叫喊起来。   突然,一阵狗吠响起,我的热汗猛得流遍了全身。前面黑黢黢的,看不出来有没有人,只有越来越嘈杂的狗吠声在黑暗中令人发颤。   这里是整个司令部最偏僻的地方,高大的城墙静静耸立着,一丛丛荒草掩盖着大大小小的石块瓦砾,几棵老树也快要脱光了叶子。   看来逃脱不成问题!   我最后一次回头扫视了一圈,杂乱的草丛,黑黢黢的夜色成为了令我们的护身符。   “走吧,快!”我小声催促着将他放在了地上,然而他已经昏死了过去。   “快,醒醒啊。”我捏着他的脸庞摇着他的胳膊急切地叫道。   伤口的疼痛很快使他睁开了眼睛。   “干什么?你又在耍什么鬼把戏?”他躺在草丛上一动不动,只有两只眼睛默默地瞪着我。   “我,我……”   “你快逃吧。”我指着墙边一棵高过墙头的树说道。   “逃?往哪里逃?你们在串通什么?”他双手并拢将头枕在上面悠闲地说道。   突然,一道手电光开始晃动起来,从远处直扫进我的眼眸。   “站住!”在这涌动的如潮水一般的急切的叫喊中,我终于听到了大胡子军官的声音。   “不好,快跑!”我朝着他怒吼一声,顺手拾起一块瓦砾对准自己的头顶。   “你不跑,我就去死。”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他就从我的大眼中领略了我的指示。   只有一瞬间,几片瓦砾发出微微颤动的声音,接着是那棵墙头的老树微微摇晃后,他终于不见了踪影。   这片幽寂的地方地方顿时热闹了起来,一队队鬼子举着枪像一张大网朝我扑了过来。   刘二狗最先冲了过来,他掀开又黑又重的墨镜,不慌不忙地掏出腰间的短枪搭在我的头顶。   “谁让你放走他的?”他突然发起怒来,两颗门牙歪歪斜斜地翘着,嘴唇如同裂开一般不带一点血色。   紧接着大胡子军官冲了过来,他一把将刘二狗推到乱石堆里,随手扬起那把明晃晃的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   他的牙齿颤颤地抖动着,鼻子下毛茸茸的胡须一起一伏,那刀刃的冰凉向我的体内一丝丝地渗着,我抱紧了双臂,肩头不住地摇晃起来。   “人呢!”随着他带着怒吼的质问,我的全身终于在一股冷汗的侵袭下瑟瑟发抖。我的嘴唇像是抽筋了一样抖动个不止,所有的牙齿开始猛烈地碰撞在一起。   “带回去!”大胡子军官收了刀,两个日本兵挽着我的胳膊将我抬了起来。   我的腿已被身体压得麻木,此刻在地上无助地划动着。我所有的勇气不知道哪里去了,鬼子手里那隐约闪着些光亮的刺刀让我紧紧闭着双眼。   “你干得好事啊!”这熟悉的声音让我分不清是责备还是称赞。   我的每一寸皮肤都随着他的抚摸舒张了开来,那手指在我的肩头捏出微微的痛感。我的心颤颤的跳着,把胸腔打得轻声作响。   我犹豫着睁了眼,不敢去接触他的眼神。   他沙哑的微笑仿佛撕裂了空气,洁白的牙齿瞬间闭合在厚重的唇里。凝固的面容上两只眼睛僵硬地瞪着我。   “带回去!”他低声说着和大胡子军官同样的话,却比大胡子军官的怒吼更加的威严。   夜色在高墙的遮掩下更加的漆黑。一声声狗吠如同不断抛落的石子,在高墙大院内来回碰撞着。   黑洞洞的牢门再次打了开来,凌乱的铁锁链在摇摇晃晃中轻轻碰撞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我的心在逃脱静谧的恐惧的窒息后终于有了一丝火热。英雄,我心爱的人已经逃远,剩下这让他受尽折磨的木桩等候着我重新受这磨难。   我细长的胳膊被细长的锁链捆绑地冰冷发疼。两只脚腕难以挪动时,我终于确定,也许这里就是我的归宿,生命的终点。   一个日本兵走了进来,捏着一条皮鞭把我仔细地瞧着。在这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他得意的狞笑成了我不断发颤的噩梦。   我那身刚穿上不久的和服被脱了下来,只有薄薄一层衣衫笼在身上。修长的双腿紧紧贴着修长的木桩,俊俏的脸庞躲藏在凌乱的发丝中。   我庆幸他始终没有上前一步,只是捏着一条皮鞭静静地站着。目光里由对我的稀罕而充满了肃穆。   “哈哈,来打我啊,怎么不敢了?”我扬起头甩了甩额顶的发丝。   碧绿的军帽依旧端正地戴在他头顶,一条皮鞭闪闪发亮着,浸透了夜色的寒冷。   然而我已不再颤抖,我想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临死之时,我还是个姑娘。这是最令我骄傲的事实。   “哈伊!”他响亮的一声将我从梦中惊醒,松田接过他的皮鞭朝我走了过来。   我始终不敢去看他的眼睛,直到他轻轻拨开我凌乱的头发,突然扔掉了鞭子,双手捧起了我的脸。   那温暖的感觉倒让我狠狠颤抖了一下。   “你做得漂亮!”他嘴里吐出了温柔的语气,那淡淡的热气捂得我脸庞好一阵热。   “什么,你说什么?”我终于还是将生的希望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他抿着嘴唇睁大了眼睛,稀里哗啦地为我解开了凌乱的铁锁。   “哦,亲爱的!”我的胳膊还在僵硬而发疼,双脚还未站稳早已跌入了他的怀中。   “亲爱的!”他的语气和他的怀抱一样的亲热。   我屏住呼吸贴在他的胸膛上,猛烈跳动的心儿打得我胸腔发疼,直咽唾沫。   我记得我是被他抱出去的,他轻快的步伐显得我很娇小却又至关重要。 第一卷 第10章:竹篮打水一场空   “亲爱的,让你受惊了。”他把我轻轻搁在椅子上,像是对着一件精致而易碎的花瓶轻声地说道。   “怎么了?你要干什么?”我不耐烦地问着,环顾着这间熟悉的屋子,他和我吃饭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我预感到那种温馨的气息又在慢慢地聚集。   “你干得真好啊,我们的计划马上就要实现了。”他兴奋地说完,俯过身来狠狠亲了一口我的脸庞。   “什么计划?”我惊讶地问道,顺手抹着腮上那麻麻的感觉。   他突然又沉默了下去,微微低着头尽力抑制住脸上那兴奋的感觉。   第一缕阳光同时照进了我们的眼睛,我们同时凝望着第一片黎明。   这个夜晚完全褪去后,我终于在黎明中安详地睡了。   “太君,太君!”我在刘二狗欢喜的声音中被吵了醒来。   “怎么样了?”原来松田一直坐在我的床头,这个时候突然兴奋地站了起来。   “太君果然是英明呐”,刘二狗得意地道:“我们跟着那小子一路慢慢地潜伏,终于在一个山沟沟里找到了他的老窝。”   “哈哈哈哈!干得不错。”听到这里,松田使劲拍了拍刘二狗的肩膀。   什么?我的心恍地跳了一下,两只眼大大地瞪着。   刘二狗笑嘻嘻地望着我,以为我惊讶于他这伟大的发现。   我的脸像是僵住了一般,无法再回到平常的样子。   原来我一切的苦心都是弄巧成拙!   “你下去吧。”松田温和地说着,刘二狗满面的欢喜,一眨眼远远地离开了。   “亲爱的,真是谢谢你了。”松田的颧骨高高峻起,两颗大眼睛都挤在了一块,向我做出一个深深的微笑。   “不用谢,是你厉害!”我也回敬了一个微笑,但她一定没有感觉到我在心底那深深的愤恨。   “走,吃饭去!”他拉起了我的手,那种温暖的感觉一直保持在我们行走的每一瞬间。   这是一间大屋子,还是日式的装饰,里面已早早挤满了人。一个个日本的少尉,少校们穿着碧绿的军装,欢声笑语地讨论着。看到我们进来,他们突然肃穆起来,成两排站立开来朝着我们隆重地鞠躬。   我意识到一种不详的气氛正在升腾。   果然,松田说道:“今天这一巨大的发现,多亏了一个人,他就是……”   话还未毕,刘二狗突然冒了出来,笑嘻嘻地耸着脸庞,喉咙里发出了浅浅的而欢快的笑声。   看来松田是要好好将刘二狗夸赞一番了,我满怀着愤恨正要倾听,突然松田竟牢牢抓起了我的手,目光扫视了一圈,道:“这次的头功都要算在她的身上。她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女英雄!”   “大日本帝国?”   “女英雄?”   这几个称号像迅猛的子弹牢牢击在了我的心上。随后一股股掌声像是迅猛的浪潮将我完全淹没住了。   “当然,还有刘二狗的功劳……”我从嗓子里挤出了这微弱的一句,在我纤细的嗓音中刘二狗凝固了好久的面庞上再次挤出了笑容。   我多么希望所有的功劳都能算在刘二狗的身上,哪怕他因此官升三级也好。   荣誉啊荣誉,给多少人带来了欢笑却又给多少人增添了痛苦。   日本的菜,中国的菜交错在在一张又大又圆的桌子上,这虽然不是庆功宴但已经注定了胜利。   所有的人都饱饱吃了一顿,我没有一点食欲,只是喝了几杯又热又辣的酒。   所有的人带着欢声笑语走出了屋子,不久,一辆辆摩托车冒着滚滚的浓烟发出了嘈杂的鸣响声。   我已经分不清自己是乘着哪一辆来到这里,短短的几天却如同好几年,将我对世界的印象给冲淡模糊了。   “也带上我吧。”我冲到最前面的车边向松田说道。   “不行,战场很危险。你要等我回来。”他带着些怒气向我责备道。   “是啊,姑娘。”刘二狗关怀地说道:“这现场上子弹可不长眼睛,要是您有个闪失,松田太君可就要伤心坏喽。”   “嗯,刘二狗说得对。”松田英姿勃发地坐在摩托车上说道。   “可是,这怎么可以?”我有些撒娇地说道:“你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去,瞧瞧你把我关在这里都快闷死了。”   刘二狗被我的样子惹得偷偷地发笑,松田望着我噘着嘴的样子微微眯着要笑着,那悠闲的样子充满了幸福的感觉。   “好嘛,走啦走啦。”我一转身牢牢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只管目视着前方。   “那你可要时刻躲在我的身后哦。”松田摸了摸腰刀自信地说道。   “放心吧。”刘二狗说道:“属下就是拼了命也会保护好姑娘的……”   他一说起来就没个完,我发现自己又给了他一个表现的机会。   “哎呀,快走啦。”我一脚踩在油门上松田便载着我气势威武地离开了这高墙大院。   我们身后一队队鬼子兵紧紧跟随着,刘二狗一脸风光的样子仰着脸吹着轻快的风。   我暗暗地想到:要是有一天能坐在一辆战车上去打鬼子,那还是多么威风的事情。   然而我只是个姑娘,竟然还稀里糊涂地成为了他们的功臣。   摩托车一拐一拐地进了山沟沟里,我被摇得头昏脑涨,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连我都不认识的地方。   茂密的树林刮出哗哗的声响,鬼子们随即跳下了车,一个个将枪稳稳地端在手里。   恐惧的气息就此蔓延开来,过了好久,四周仍不见一个人。鬼子们端着枪一步一挪地走着,像一张撒开的大网迅速占据了大片的树林。   “刘二狗!”松田高声喝道:“带你的弟兄们去打探打探。”   “太君,这……”刘二狗一脸为难的样子,额头上几滴汗珠顺势滑落了下来。   “怎么,不敢了,你不是说还要保护我的吗?”我做出一脸得意的样子,眨眨眼睛装作鼓励他的样子。   “这,姑娘,我就……”   他结结巴巴地低声说着,带着一队伪军向着树林的深处进去。   “太君呐,太君。”没过多久刘二狗的喊声就传了过来。   越来越近,我终于确定他的嗓音里充满了喜悦而不是恐慌。   “什么事,发生了什么?”松田有些发怒地问道。   “快去看看吧,他们可全都等着我们瓮中捉鳖呢。”   “走!”   鬼子们在刘二狗的带领下迅速地包围了上去,不多时一个幽深的山洞就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   松田举起望远镜威武地望了望,突然喝道:“开枪!”   我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身边所有的人全都举起了枪朝着山洞猛烈地射击了开来。   好像无数的鞭炮被点燃了一样,火药味不断地冒进了空气中呛得我张不开嘴。   鬼子们边射边迅速地前进着,前面是一片低平的空地,要是冲过那里,整个山洞就真的成了囊中之物。   “冲啊!”松田拔出了腰刀更加声嘶力竭地喊着,仿佛要踏碎那整片空地。   突然,黑漆漆的洞口中冒出了几丝火花,紧接着几个鬼子应声而倒。   原来,洞内果然有人。   “杀啊!”这次是洞里发出了紧急的呼号。   子弹,手榴弹,一股脑全扔了出来。整个洞口仿佛要被阻塞一样,充满了火花,充满了灰色的烟雾。   刘二狗和他的兄弟们早已不知去向,剩下清一色的鬼子兵前赴后继地向洞口冲锋着。   鬼子们一个接一个地扑倒在前方的那片小空地上,松田越看越气,最终搬来了迫击炮。   “给我打垮它!”松田高喝一声,亲自发射起了炮。   没过几下,嘈杂不堪的洞口便恢复了平静。   松田停了炮,洞口再也没有一丝火光擦出。只有一片片烟雾缓缓地飘向林间。   整个山林里顿时沉寂了下来,我的心仿佛快要窒息一样忍不住跳了起来。   “刘二狗,刘二狗!”松田撤开嗓子喝道。   “太君,太君,在在。”过了半晌,刘二狗远远地从我们身后跑了过来,墨镜在鼻梁上歪歪扭扭地挂着,一边扑打着满身的尘土,一边候在松田跟前等待命令。   “刘二狗,看来你是打仗很卖力啊。”我望着他狼狈的样子假装夸赞道。   “姑娘过奖,姑娘过奖。一点也比不上松田太君。”刘二狗边咽着吐沫边向洞口慌张地张望了几下。   “要不要派他去打探打探?”我眼珠一转,对着松田温馨地笑道。   “好主意。”松田随口答应着,语气中充满了胜利在望的感觉。   “去吧。”我双手叉腰,用眼神催促他道。   刘二狗这次终于无话可说,带着他的伪军们蹑手蹑脚地摸了上去。   “咣!”一声巨响震得树林一阵颤抖,转眼间刘二狗和他的伪军们竟然被湮没在了滚滚的尘土中。   原来洞内早有准备,看到有人冲来一捆手榴弹被扔了出来,正巧落在伪军们的队伍中间。   看来这一次伪军们是全军覆没。   我把这个结果在口里捣鼓了几下,松田转过脸来狠狠瞪了我一下。整个气氛又重新紧张起来。   不过不管怎么样,刘二狗算是死了,死在我的“奸计之下。”也许那捆手榴弹就是那个英雄扔出来的,他高超的身手让我相信他有这样的能力。   一瞬间,我突然笑了,心里满是暖暖的感觉。   松田气狠狠地又用望远镜观察起了山洞,我可不担心自己高兴的样子被他看到。   “开炮,迫击炮!”松田喊来了炮手,树林又被震得哗哗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