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门里门外   当我背起破旧的行囊,看着那扇关了我整整十年的大铁门,即将为刑满释放的我而打开的时候,我哭了。   正如一直照顾我的李瘸子说的那样,一万个人面对这扇即将打开的铁门就有一万种想法。   此刻的我百感交集,回首这十年,菜里没有一滴油的牢狱生活,我庆幸没有虚度光阴。   从李瘸子那我学会了高深的开锁技术,他什么水平我迄今为止还不敢妄下结论,反正作为他徒弟的我,可以在两秒钟之内,在不暴力破锁的前提下,轻松打开一辆顶配奔驰的后备箱。   我曾问过李瘸子:“师傅你技术这么好,为啥不把那扇大铁门也给打开?”   李瘸子的回答让我很震惊,他敲打着胸脯心脏的位置说:“我能开遍所有的锁,唯独打不开良心这把锁。”   从那以后,我就决定跟着李瘸子好好的学技术,将来出去了也许能有个营生干。   今年我28了,18岁成年礼那天,干了件傻事,把一个号称道上玩的社会氓流子给捅成了植物人,事情的起因是他骂了我妈。   提到我妈,就不得不提到我那个丧良心的爸,四岁那年他因为经济诈骗罪被判刑15年。   从小就不知道父爱是个啥滋味的我,几乎是在四方驼子监狱,也就是这扇大铁门的门口,前后脚一进一出,我与他擦肩而过。   要不是因为他,我妈也不会因为养我而远嫁到日、本,为了给我争一份房产而和五十多岁的日、本老头怀上那个死在胎中的弟弟。   从那以后我妈疯了,日、本老头很坚决的把我妈送回国内治疗,并断绝了一切联系。   我清楚的记得那是我上高二的那年,三伏天,历史老师正吐沫横飞的在黑板上给我们讲课。   我妈冲了进来,手里捧着我那三年都没有换过的羽绒服,满脸慈爱的对我说:“儿子,妈给你送棉袄来了。这大冷天的冻感冒了咋整?赶紧穿上。”   我知道,我妈又犯病了。   还没等我来得及将我妈拉到外面,全班都把目光交集在我和我妈的身上,然后便是哄堂大笑。   不!是放肆的嘲笑!   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对历史老师点头致歉后,赶紧把我妈推出了教室。   在走廊里,我告诉她,再也不要来我们学校找我。   我知道,是我的那句话深深刺痛了她,刺痛了一个尽管疯了还依旧忘不了心疼儿子的妈妈。   回到不足二十平米的出租屋里,我再也没见她在门口痴傻的盼着我放学回家的身影。   桌上留有一张字条,上面工整的写着:“儿子,妈妈不对,原谅我。”   字条的下方画有个算不上好看的笑脸。   那一刻我紧紧地把那张字条攥在手里,蒙上被子狠狠地哭了一回。   一个星期后,龙潭公安分局的人来学校找我,在诧异的目光中我第一回坐上了警车,目的地是江南的尸检中心。   在那生满铜锈的铁箱里,我见到了浑身上下被水泡得肿了三圈的我妈,警察告诉我,她是自杀。   我望着我妈安静的躺在那,那一瞬间我的世界轰然坍塌,不顾警察的阻拦我抱起了她那具冰冷的尸体,紧紧地抱在怀里,那是我最后一次抱着她。   在这之后,我没再去上过学,东家跑西家窜的看亲戚的脸色混百家饭吃。   老舅妈对我不错,见到我去了,会单独炒个两个菜,让我走的时候打包带走,并在临出门的时候背着我老舅塞给我五十或者一百的生活费,还不忘嘱咐我:“大侄子,在外头别惹事儿,啥时候馋了上舅妈家来。”   她越是对我这样,我反倒不好意思常来了。   就这么浑浑噩噩的熬了一年多,我狠下心来不要再过这样的日子,那时候当兵或许是我唯一的出路。   报名,体检都很顺利,再加上我打小在泰山路上的一家武官偷学散打,练就了一身还说得过去的功夫,我在18岁成年礼那天接到了入伍通知书。   我以为我的人生将会就此转折。   可万万没想到,却因为年少的冲动和无知,还有那不受控制沸腾的血液,跟那自卑到经不起丝毫碰触的内心,我亲手毁了这一切。   犯事的那天晚上,我在小卖店买了一瓶老虎头,就着根火腿肠蹲坐在马路牙子上为自己庆生,也为自己收到部队的入伍通知书而庆功。   喝着喝着我身后传来一阵叫骂,一个氓流子抓着小卖店老板娘的脖领子恶狠狠地对她说:“我看你家是真不想在这条街上混了,这他妈的都过去一个礼拜了,你家的钱儿是不打算交了呗?” 第一卷 第2章:再也不见   老板娘的那句话让我想起了我妈,她何尝不是从四岁就孤苦伶仃的带着我生活。   借着点酒劲,我径直奔着那个传言在道上混得老氓流子五哥就去了,当时我甚至都没有想好走到他跟前我该咋说,或者说该做些啥。   只是本能的拉开五哥的手,然后转身把小卖店的老板娘护在了身后,一双眼有些惊惧地瞅着五哥,啥也没说。   “草你妈的,哪冒出来你这么个玩应,没你事昂,给我滚一边子去!”五哥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也许在他的眼里我算是挑衅了他在这条街上的地位吧。   也正是这句“草你妈的”,彻底的点燃了我积压了一年多的丧母之痛,还有那对于亲戚之间人情冷暖的愤怒,一瞬间我浑身上下所有的血液都沸腾了:“你再骂我妈一句你试试!”   “哎呦我草,你个小兔崽子,我就骂你妈咋了?”五哥掐着腰朝地上呸了一口,觉得不解气继续骂道:“听好喽,我草你妈!”   我忘记了当时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知道我必须要弄死他才能泄愤,于是我顺手抄起小卖店门口冰柜上摆着的一个削菠萝的水果刀,脑袋一热捅向了五哥。   那种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感觉对那时的我来说实在是太舒服了,对,没错,每捅他一刀我都感觉我的心里无比畅快,骂我妈的人我就要让他付出代价!   一共捅了十刀,五哥倒在血泊中,没有了呼吸。   当这一幕映入我眼帘的时候,我开始惊慌开始恐惧,甚至开始后悔……   但这一切都晚了,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傻了。   耳朵听不见围观人们对我的劝说和安慰,眼前的景象竟也在慢慢的消失,我看到了我妈给我送羽绒服时候那认真的脸,耳边环绕着那句疯疯癫癫的话:“儿子,妈给你送棉袄来了……”   就是这十刀,让我蹲了整整十年的监狱,也是这十刀,毁了我的青春……   “苏北,出了大门别回头瞅,咱这的规矩。“   帮我提行礼的张管教提醒我,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冲他弯腰鞠了个躬,然后冲着四三三监舍的窗户再鞠躬,我知道李瘸子指定是猫在窗户底下偷偷瞅着我抹眼泪呢,还有齐叔,大庆哥,三宝……   感谢你们这十年来对我的照顾,还有陪伴,我苏北没齿难忘!   那扇大铁门终于在武警的控制下,缓缓拉开,当大门外面世界的第一缕阳光倾洒在我的脸上,那充斥着放荡不羁,桀骜自由的空气,钻进我的鼻孔里时的那股冲击,让我的心胸彻底的打开了一条走向生活的平坦大道。   这或许就是李瘸子所说的,那把良心的锁,自己打开了。   迈出大门的那一步,我甚至开始怀恋起那扇大铁门里生长的一草一木,还有张教官手中的电棍。   毕竟我在这里服刑了十年,如果不是张教官一直在提醒着我千万别回头,我怕我会终究忍不住回头再看上这里一眼。   十年里我没有一日不盼着自己能回归社会,获得自由,可真到了这一天,我承认这是我第一次怂了,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胆怯,后来想想这源于人性对未知的恐惧。   是的,空荡的门口没人来接我,本来我也不指望我那丧良心的老爹能出现在那里,我自嘲的笑了笑,将破旧的行囊和那装满日记本的行礼扔出了老远。   这,也是规矩,预示着扔掉过去,重新开始面对新的生活。   当天下午我拿着张管教塞给我的五百块钱,买了张回家乡的车票,瞅着那车票上48块钱的票价,我心里感激,我发誓,这五百块钱我会努力赚钱加倍还给张管教。   当客车缓缓驶离四方驼子这个专为监狱而建设的城镇,我缓缓的闭上眼,再见了四方驼子,再见了我的过去。   不!是再也不见!   老家的客运站还是那副破旧的样子,看来这十年里并没有因为经济的发展和建设哪怕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翻新,一切都还是老味道。   我走到电话亭,拿起电话拨给了我最铁的哥们,张青云。   他一定会来接我,带我吃上一顿甜滋滋的锅包肉和毛氏红烧肉,然后再给我安排个住处。   在监狱里这十年,也就他来看过我几次,我相信他。 第一卷 第3章:人生的第一个活儿   我站在客运站的门口向远处街道不停的眺望,试图在昏暗的路灯下找到他的身影。   两个小时过去了,他果然没有让我失望,终于被雨淋成落汤鸡一般出现在我的面前,然后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一头扎进我的怀里,一阵摩擦,蹭够了踮起脚狠狠地亲了我的脸颊一下:“大哥,你可出来了!”   不要误会,张青云是有老婆的人,之所以对我如此亲昵,是因为他把我当亲哥哥看。   上高中的时候,我们同一年级,我在五班,他在二十班,别看这小子个头不高,将把过一米七的大关,但是他长得帅,我上高中那会儿正流行韩国偶像东方神起,而这小子整个一个翻版的允浩。   所以追他的女孩儿不老少,其中就有不在少数的男生仗着自己五大三粗,何尔蒙分泌过度,就找他的麻烦,而我没少帮他出头。   至于我和他认识,是因为我处的初恋女孩儿跟他同班,我让他帮我递过两次纸条。   自从我给他撑腰之后,就很少有人敢再找他的麻烦,而张青云也开始张口闭口的叫我大哥,日子长了,我也就认了。   后来我俩处得越来越铁,对了,在这值得一提的是,我妈火化时候没钱,还是他顶着他爸一顿胖揍,偷了家里的一千块钱,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   在去江边给我妈撒骨灰的时候,他拿着骨灰盒跪在江湾大桥上,磕了三个响头:“妈,二儿子给您磕头了。”   我并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但这些我都记在了心里。   “青云呐,咋不带把伞来?看给你浇的。”我瞅着他被雨淋湿的头发,心里一阵感动。   “别提了大哥,出门时候跟你弟妹吵吵两句,走,带你吃锅包肉去!”说着张青云拉着我在路上拦车,就这么死死地拉着我,生怕我跑了一样。   晚上,我们在全市做锅包肉最正宗的一家名叫樱花的饭店喝到了打烊。   然后他安排我住进了他们单位的宿舍,这让我又回到了类似监狱的地方--看守所!   两者本质的区别就是一个长期服刑,一个是短期服刑或未被判刑的暂时羁押处。   不得不说,他学习成绩很好,在他爸的棍棒之威下,他考上了别人梦寐以求的公安大学,毕业后子承父业,当了警察,回到家乡分配在位于我市冯家屯看守所上班,职能是我又敬又怕的管教。   在这里简单住下之后,他又帮我置办了很多家用,独门独户的宿舍,条件好得让我感觉一下子从地下室搬到了正经八百的宾馆,总之我很满意。   这样的好日子总是不那么长久,住了大概有个把礼拜吧,我被发现了,确切的说是被看守所的副所长检查各管教宿舍卫生的时候给抓了个现行。   那时我正因为找工作屡屡遭到拒绝而有些心灰意冷,干脆从人才市场跑回来便蜷缩在被窝里睡大觉,就像齐叔跟我说的那样:“没啥可愁的,睡一觉就他妈都忘了。“   正睡着,我被一阵电棍敲击木桌的声音给惊醒了,这声音实在是太熟悉,我本能的从床上跳起来,然后绷直两腿大喊了一声:“报告政府!“   瞅着副所长那吃惊的表情,和上下打量我的眼神,我才意识到,我现在已经不是个犯人了,干笑两声,坐到床上点燃棵烟。   看守所的副所长姓刘,因为胖得脖子跟脑袋连成了一坨,让人分不清到底是脖子还是脸,所以张青云告诉我,他们都管他叫刘大脖子。   刘大脖子一脸惊诧地瞅着我,看上去十分滑稽:“你哪的呀,咋在管教的宿舍里待着呢?“   我没有给人让烟的习惯,因为我觉得抽烟对身体不好,于是我自顾自地抽着烟,以此来掩饰我脸上的尴尬:“我是张青云的哥哥,刚出来,暂时没有地方去,在这住些日子,等找到了管吃管住的工作我就搬走。”   刘大脖子一听说我刚刑满释放,立刻来了兴致,看来大家都说他热心肠是真没错,他眯缝个小眼走过来,掏出一包玉溪,从里面拽了一棵递给我:“换一支?”   我摆了下手,拒绝了:“我抽惯这七块钱的红云了。”   刘大脖子自己没舍得抽,又把那盒玉溪揣回了兜里,拉开了话匣子:“你犯啥事儿进去的?在里头待了多长时间?在里面是给安排的啥活儿?有没有点手艺啥的?”   对于刘大脖子的连珠炮似的发问,我一个头俩大,对我来说那并不是一段光辉的历史,于是我避开其它不谈,只跟他说我会开锁。 第一卷 第4章:师出有名   在我们这绺子,就是绺窃犯的简称,你也可以理解为小偷。   “你误会了,我是在监狱里跟人学的手艺。”我解释了一句,要知道在监狱里最窝囊的就是小偷和强尖犯。   “那你现在开锁是什么水平?我要是把这屋的门给反锁了你能开开不?”刘大脖子指向门口虚掩的防盗门,试探性地问道。   就这宿舍门的门锁我搬进来时就瞄过两眼,用我们的行话来讲这叫明锁。   我默认地点了两下头:“差不多吧,我试试。”   “那咱试试?你要是真能把这个锁给整开喽,你就不用去找管吃管住的地方上班了,我就能直接代表看守所外聘你,享受管教待遇!”刘大脖子拍着胸脯大包大揽地说道。   我琢磨着刘大脖子一个看守所的副所长,咋地也不能糊弄我玩,就应了下来。   之后刘大脖子在里面把门给反锁上了,我在外面开,说实话这锁不好开。   这种明锁就是最常见的防盗门锁,有一个弹簧锁跟一个卡簧锁,小舌头的是前者,大舌头的是后者,说白了就是两道锁,第二道没有自动伸缩性。   我顺手抄起一个铁的晾衣架,把他弯成一个钥匙的形状,探进锁眼里,左右调试着手感,然后清晰的感觉到了锁钩的位置,接着稍一用力,“咔吧”一声,第二道防盗锁的舌头回缩。   接着我将衣架拧成的钥匙往左掰了一圈,“吱呀”一声借力拉开了门。   满脸震惊的刘大脖子就杵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弄得我浑身有点不自在。我把衣架弯好,挂回了原处:“这种锁的防盗核心就是卡簧,找对了它的位置一股寸劲就能给别开。”   “你等着,你等着啊!千万别蹽喽,我这就拿合同去!”说完刘大脖子一溜小跑地消失在我面前。   我挺纳闷,一个看守所外聘一个开锁的是要整哪一出,一会儿等刘大脖子回来,我得问个清楚再签这个合同。   李瘸子跟我讲,干我们这行的有两种锁不能开,其中之一就是无名锁,说白了就得师出有名,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   不大会儿功夫,刘大脖子拿着合同气喘吁吁地跑回来,然后把合同往桌上一撂:“赶紧的,签了吧,一个月给你三千六,管吃管住,五险一金。比管教还多二百块钱呢。”   我一听有点迷糊,一个破开锁的咋就比管教还多挣二百块钱呢?不过迷糊归迷糊,正事还得问清楚喽:“工资啥的都无所谓,有个吃饭睡觉的地方就成,关键是我这手艺好像帮不上看守所啥忙吧?“   “帮不上啥忙?“刘大脖子毋庸置疑地对我说道:”你帮上大忙了,小伙子!“   “哦?“我不解地歪头瞅向刘大脖子。   “我也不跟你藏着掖着了,原来我们这儿有个短刑期的绺子,溜门撬锁有一手,被市局给调到110开锁中心去了,多好个机会,他偏偏不好好改造,借着一次出任务让他给蹽没影了。   这不,市局那边110开锁中心正缺人手,一个劲的跟我们要会开锁的绺子,这他妈绺子也不知道咋地了,集体趴窝。这都俩多月了也没送进来一个,正好你是这方面的高手,我就琢磨着把你派过去。“   刘大脖子叽哩哇啦一大通,就后面那句你是这方面的高手,对我来说挺受用的,毕竟这是我第一次觉得被人重视,而且还是被一名警察,这种感觉真的挺好。   我不再犹豫,在合同的下方签上了我的名字--苏北。   为了表示诚意,刘大脖子先给我预支了一个月的工资。   我问他,咋就不怕我这有前科的人揣着这钱蹽了呢?   他说,有张青云在呢,我信得过你。   晚上我打电话把这事跟张青云说了,他听到后比我还高兴,第二天上午说啥要拿着介绍信亲自给我送到市局人事科去。   我半推半就的再一次坐上了警车,蹲过监狱的朋友可能都有跟我一样的毛病,那就是和警察打交道的时会多少有点紧张。   所以我这一路上心里有点忐忑不安,就怕到时候人家看我的资料,以前犯过那么大的事儿,会带着有色眼镜看我。   到了市局人事科的门口,青云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趴在我耳边说了一句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话:“大哥,心放宽,不就是个面试吗?成就成,不成咱再想别的出路,就你啥也不干,我也养你。“ 第一卷 第5章:安全处第四十九组   啥是爷们?啥是兄弟?   我自认为我苏北还是个老爷们,是兄弟就不能老给兄弟添麻烦,张青云帮我的实在太多太多了。   所以我下定决心,就算这人事科的人再怎么刁难我,我也得他妈忍着,过了面试考核这第一关。   我拿着我的资料档案和介绍信在他的胸前怼了一杵子:“少瞧不起你大哥,有啥事我得他妈站到你前头去。”   一走进去我懵了。   这哪里像是人事科,根本就是把医院的整套体检仪器搬了过来,有很多先进的仪器我都叫不上名字,看来还是跟社会严重的脱节了。   在两个医生带着我做完一圈体检下来,我的资料和介绍信被拿到了最里面的一间不仔细瞅很容易被忽略的办公室内。   正在我疑惑为啥当一名110开锁中心的师傅,体检的细致程度要比我当兵体检还要更加严格的时候,我被叫了进去。   “你好,请做下自我介绍。”坐在办公桌上正在玩电脑的中年男子头也没抬地对我说道,估计我的资料和档案还有介绍信他应该也没看,因为它们就被随意零散的摆在办公桌的一角。   “能抽烟吗?”我问他。   “不可以,局里是禁烟的。“他依旧自顾自地忙着玩他的电脑,似乎对我的事情根本就不上心。   我自嘲地笑了下,然后缓缓落座:“我叫苏北,28岁,刚刑满释放没多久,在四方驼子监狱师从李瘸子。“   当中年男子听到李瘸子这个名号,明显一顿,然后终于放下手中的鼠标,惊愕地抬头瞅着我:“是不是那个当年单枪匹马盗国库的李瘸子?“   我不可置否地点下头,03年的国库盗窃案就是李瘸子单枪匹马去干的,这段传奇的故事,还是我跟张管教无意间闲扯时唠到的。   他当个故事讲,我也就当个故事听罢了,之后也没再去求证李瘸子到底有没有这回事,而李瘸子也从没主动跟我讲起过。   我知道,他之所以这么做,肯定有他难言的苦衷,就凭他那句,唯独打不开良心这把锁,我就觉得我师父李瘸子不是个普通人,而且不是个坏人。   那中年男子的态度,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拐弯,殷勤地掏出一盒软中华递给我抽:“李瘸子可了不得,当年那可是轰动全国的大盗,我们联合武警部队在东三省对他展开地毯式的围捕和搜索,整整一年愣是连他根汗毛都没薅着。   最后还是人家想开了,自己去自首的,追缴回丢失的资产,还给判了个无期吧应该是。“   我没抽他的软中华,而是老习惯点了棵自己的红云,裹了两口:“对,他是无期徒刑,没有减刑的机会。“   “唉,可惜了。“中年男子一脸惋惜地叹了口气,然后兴致盎然地对我说道:”那你在他手里都学了些啥本事?“   “看样子,您应该是个外行吧?“我从他的话中听到了对我们这一行的无知,继续说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他能开的锁我不一定解得开,而我能开的锁他也不一定好使。“   中年男子显然是被我的回答所折服了,然后这才看了我的档案材料跟介绍信,他忽然皱紧眉头:“我想问个问题,希望你认真回答我。如果你再见到那个被你捅了十刀的社会氓流,你会再报复他吗?”   这个问题,我在也曾心里无数次的问过自己,虽然他已经是个植物人,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但可能就说明也许会发生,对此我一直没有个准确的答案。   寻思了一阵,我摇了下头:“我不会再报复他,假如他有一天醒过来,还敢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妈,那我还得捅他!“   “为啥?“中年男子问道。   “因为她是我妈,我是她儿子。“此刻我表现的很平静,哪怕是我故意装出来的,十年的监狱生活,让我学会了把这些让人怜悯的表情埋藏在心底。   因为大庆哥曾对我说过:”把所有的事都装在心里不要写在脸上,没人会因为你的表情值得怜悯而怜悯你。“   大庆哥的话我记住了,我也是一直这样做的,   中年男子被我的回答给噎得半天没吱声。   过了好半晌,中年男子拿起桌上的办公电话打了110,“嘟“地一声响音后,电话被接通。   “喂,给我转接开锁中心。“ 第一卷 第6章:防伪钢印   撂下电话,中年男子笑着对我说:“恭喜你被破格录取了,不是因为你是李瘸子的徒弟,更打动我的是你刚才的回答。   你这人很真实,不虚伪不造作,遵循本心,是我们开锁中心需要的人才,下午我会亲自送你去培训基地。“   不知道为啥,终于有了人生第一份工作的我,咋也高兴不起来:“虚伪和造作又和开锁有啥关系呢?再说都是凭技术开锁,我实在是想不到这有啥需要培训的呢?”   中年男子的嘴角划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你要培训的东西还多着呢,去了你就知道了。记得下午一点来找我,过时不候。”   我竟然鬼使神差地点头答应了,我想,应该是我想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想看看现在的开锁技术到底是达到了啥样的层次。   同时也想印证一下自己手上的活儿,到底有没有跟这个时代脱节。   从人事科走出来,张青云赶紧掐掉手里的烟,跑过来问我:“大哥,咋样?成没成?”   我冲他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让我下午一点来,说是要送我去培训基地。“   “哎呀吗,是吗!太好了大哥,这把妥了,到时候咱俩也算在一个单位上班啦。“张青云是打心眼里替我高兴。   也的确,我咋也没想到,一个犯人,走入社会后的第一份工作竟然是给警察局打工。   下午,我准时来到了市局人事科,那中年男子见我来了二话没说,换了套便装,开着私家车带我去培训基地。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终于在温德桥附近的一座小土包山上,见到了所谓的110开锁中心。   那是一所废弃的山村小学改造而成的,门匾旁边还挂着一个铜牌上面赫然写着:安全处第四十七组。   我有点懵圈,指着铜牌问中年男子:“安全处,啥意思?国安?“   “进去你不就知道了嘛。“中年男子在后面托住我的腰,把我硬给推进大门里。   一进大门的左手边是一排平房,应该是原来学校的教室改造的,共六间屋子,除了把头一间挂着“组长办公室“的牌子,其它的门上没有显著的标记。   这个地方让我感觉到不安,处处往外透着一股诡异,跟我一开始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所以我有点打退堂鼓,刚想对中年男子说我不干了。   没等我把话说出口,中年男子连拉带拽的把给我弄进了组长办公室。   中年男子对坐在办公桌上的一个年龄能有四十来岁的警官说道:“梁大组长,人我可是给你送来了,剩下的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梁组长立马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了两条白皮的中华烟塞到了中年男子的怀里:“拿去抽,军方特供的。”   中年男子瞅着手里的烟,眉开眼笑地走了。   我仿佛有种就像是被人贩子给卖掉了一样的感觉,而价格就是两条白皮中华。   中年男子走后,梁组长也没看我的档案,示意我落座:“苏北是吧,你在李瘸子那儿学的手艺?“   “嗯。“我有点紧张,嗓子发紧。   “老话讲,既来之则安之,所以你也不用紧张。“说着梁组长给我倒了杯水,才继续说道:”如你所见,我这里不是什么狗屁的110开锁中心,那只不过是个幌子而已。“   梁组长的话再一次印证了我的猜测,我想蹽,但就那双腿在他如炬的目光注视下,咋也不听使唤。   “梁组长,如果不是开锁中心的话,恐怕我帮不上啥忙,要不我还是…..“   没等我的话说完,梁组长摆手打断我:“我们看中的并不是你的开锁技术,而是你的心理素质,当然还有你的个人经历。   至于你表现出的抗拒或是说紧张,那完全是因为你对我这身警服的畏惧而已,因为你有过前科。   我们是国安部的特殊任务处,第四十七小组,我们的工作就是卧底,卧底在国内外安插在我市的间谍组织当中,也可以称之为反间谍工作。   欢迎你加入我们,除了我之外,你的其他四个同事都跟你一样有前科。“   我怔怔的望着梁组长伸过来的手,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   对于我来说,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幕太过于匪夷所思,导致我一时间不敢相信梁组长的话里有几分真假。   梁组长看出了我的怀疑,从容地掏出他的证件亮给我看,上面的信息还有来自于国安部的特殊防伪钢印,让我由不得不信。 第一卷 第7章:我想跟我妈一样   而上面的特殊防伪钢印我印象极为深刻。   “这回信了吧?“梁组长的话打断了我的回忆。   我先是点了下头,然后又摇头:“我觉得我可能不适合这份工作。“   这算是拒绝吧,在狱里我没少听一些“战友“在吹牛皮侃大山的时候聊起过相关国安部的一些事,可能也是他们瞎嘞嘞的。   大致内容就是,国安部愿意用一些改造良好刑满释放的牢改犯替他们工作,往好听了说,叫给我们一次洗心革面的机会做一个对社会,对国家有用的人。   往难听了说,那他妈就是炮灰。   所以我拒绝了,我不想在失去了十年的青春后,再失去下一个十年的人生,或者说我想要有我自己的生活,哪怕是在街边弄个配钥匙的小摊呢?   我承认我没有远大的报复和理想,思想境界也达不到为国家献身的高度,我是苏北,我是一个人,有着自己的七情六欲,不是书本上刻画的那些无名英雄。   最重要的是,我还没给我妈生个孙子。   梁组长对于我的回答一点也不意外,似乎他早就料定了我会拒绝。   他慢悠悠地走到窗边,拿起喷壶,对着窗台上的几盆仙人掌喷了几下,然后顺手把门带上,反锁,这才转头对我说了一句话,让我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你妈妈南玉莲,她曾是我的上级。”   我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有那么一瞬间我的大脑里一片空白,我论如何也想象不到那身代表着正义和无私奉献的警察制服,穿在我妈的身上该是啥样。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你他妈少骗我!“我起身揪住梁组长的衣领,疯狂地冲他叫嚷着。   “苏北,你冷静点!听我给你说。“梁组长挣开我的手,然后把我按坐在椅子上:”你妈妈是个英雄,也是最出色的国安侦查员,你十岁那年她接到潜伏搜集日、本间谍情报的任务,你妈妈离开了你,远嫁到日、本。   利用那个日、本老头妻子的身份做掩护,任务一直进展的挺顺利。   整整六年啊,她在他乡忍辱负重,一直坚持着。   但就在她还有两年的任务期满即将回国时,发生了变故,我们谁也没想到,那个日、本老头竟然是间谍中的小头目,他发现了你妈妈的身份。   但他不是你妈妈的对手,知道正面杀死你妈妈是个妄想,于是他偷偷地给你妈服食一种致人精神分冽的药物。   他的手脚很干净,水壶里,碗筷上甚至是口罩上都有那种药物的粉末,以至于你妈妈这样优秀的侦查员都没能发觉。   你妈妈疯了后,他和你妈发生了关系,从那之后我们再也没能与你妈妈取得任何的联系。   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想也许是他真的和你妈妈产生了感情,然后才没杀害你妈,而是把你妈送回了国内。   其实你妈妈不是自杀,而是他杀,我很遗憾到现在都没能查到凶手是谁,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跟那些境外间谍组织有关!“   说到此处,梁组长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剋到肉里,胸口一阵起伏,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我没哭,并不是我有多么的坚强,而是我很愤怒,此时我听完梁组长说完了我妈的过去,我似乎找回了十年前拿刀捅五哥那十刀的那种疯狂。   我起身一脚正蹬在梁组长的小腹上,把他踹倒在地,然后欺身上前,将他压在身下,左右摆拳如雨点般招呼在他的脸上:“我妈出殡的时候你们死哪去了?   她一个为国家献身的英雄,连他妈一场像样的葬礼都没有!   还有我,英雄的儿子,竟然去蹲了十年大牢!在我他妈快活不下去的时候,吃百家饭的时候,你们所谓的国安给过我一分钱帮助吗……“   我没记着我到底抡了梁组长多少拳,他的脸被我打成了猪头,鼻孔窜血,自始至终没有还过手,或是去用手挡一下。   打累了,我瘫坐在地上,倚着办公桌,我给自己点了棵烟。   这十年来,积压在我内心的郁闷都随着那一顿摆拳烟消云散,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发泄出来是这么的痛快。   然而,我也知道又犯事了,袭警。   眼瞅着梁组长站起身擦拭着满脸的鲜血向我走过来,我浮起了一丝微笑,李瘸子,齐叔,大庆哥还有三宝,我很快又能再见到你们了。 第一卷 第8章:多么抽象的姿势   其实我们也暗中帮助过你,你当兵那年我们特意跟军方打过招呼,不然你以为能那么顺利的就收到入伍通知书?   光是凭你爸那个诈骗犯的背景,政审这关你都过不了。   造化弄人呐,谁也没有想本该有一个完美军旅生涯的你,却被关进了监狱。   但是你犯罪了,就应该伏法,接受法律对你的制裁。   你妈妈这辈子唯一做错的两件事,就是嫁错了两个男人,一个是你爸,一个是那个日、本老头。“   说着,梁组长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存折递到我手中:“这是你妈妈的那笔抚恤金,我一直帮你存了起来,现在我把它亲自交给你。“   接过存折,我看着那笔五十万的存款,我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委屈,嚎啕大哭,这是我妈用命给我留下的遗产。   直到我哭够了,梁组长才对我开口说道:“想不想给你妈报仇?想不想重新向社会证明你是个有用的人?想不想告诉在天上一直守护着你的妈妈,作为她的儿子,你不是个孬种,懦夫?“   我抽泣着点头,心里默默发誓:妈,你在天之灵看好喽,你儿子身体里淌着你的血,我一定要把杀害你的人给揪出来,还有那个日、本老头,我绝不放过!   “那就加入我们!否则你一辈子都没有机会碰触到凶手的衣襟!从此,你将面对与众不同的人生,继承你妈妈的遗志,成为一名合格的,出色的,勇于付出的国安侦查员战士!“   我看到梁组长瞳孔中似乎有火苗在跳动,燃烧成炽热的希望在等着我的答复。   我对着他,笨拙地敬了一个很不标准的军礼,算作是我的回答。   你可以想象,一个蹲了十年监狱的犯人,跟着那些站岗的武警照葫芦画瓢地学着敬礼,该是一个多么抽象的姿势。   接着,我签了为期五年的保密协议,和一份入职申请。   “今天休息一天,明天开始你和其他四名组员一起,接受上岗前培训,考核过关后,你才算得上一名国安侦查员!”   “啥时候考核?”急于给我妈报仇的我,心急火燎地问道。   梁组长忍着面部肿胀带来的疼痛,对我强挤出一丝笑容:“这是个漫长的过程,并不是你的身手,技术,以及职业素养等等达到了一定层次就能通过考核的。   作为一名国安侦查员,你必须要耐得住寂寞,也许是明天就会有考核,也许是几年后才有这样的考核。“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然后在梁组长的安排下,我住进了那一排民房里最中间的一间屋子。   那间屋子,印证了那句老话,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在这里,生活所必须的各种家用电器都有,而且摆放的合理规整。   靠着墙边,有一张单人床,崭新的被褥,整齐地叠成了豆腐块。   “这以后就是你的家,你的生活必需品包括香烟,都由单位提供。“梁组长见我好奇地摸摸这摸摸那,对我说道。   “哦。”我应了一声,然后把我里怀兜里揣得那盒红云拿给了他:“我可不可以申请换成这个牌子的烟,不贵,才七块钱,我抽惯了。”   梁组长接过烟,打趣地说了一句:“乡巴佬,享受都不会。”然后扭头出了门。   我小心翼翼地把那张存折塞到了褥子底下,默默地对自己说,如果可以,上面的钱我一分都不动。   晚上六点整,我被梁组长叫到食堂吃饭。   说是食堂倒不如说是一间四壁漏风的柴房,中间摆了一张圆桌,上面放着四个脸盆,里面盛满了菜,并且很丰盛。   这个伙食标准比起看守所或者监狱管教的四菜一汤来,那简直是强得没影了。   这顿饭,我认识了我的其他四名同事。   龅牙妹,我们当中年龄最小的,只有二十四岁,极为精致的脸蛋偏偏配了一嘴龅牙,计算机专业,上大学的时候因为以黑客的身份入侵了国防部的安全网络,以危害国家安全罪,被判了七年,现在属于服刑中,被梁组长给挖了过来。   安子暮,三十岁,我国某特种部队的第一狙击手,在一次任务中,由于见到战友被一枪毙命,冲动之下未经请示,连续爆头十一名恐怖分子,而且还是在恐怖分子已经投降的情况下。被军士法庭革除军籍,判了十三年。 第一卷 第9章:整个一“恶人谷”   兰大炮,明明只比我大三岁,但他那张脸给我的第一印象是,这人我得叫叔。原来是电视台的体育赛事评论员,嘴皮子那叫一个利索。因为一直得不到赏识,郁郁不得志,一次喝酒,让领导在酒桌上给讽刺了一痛,借着点酒劲暴露了他流氓的本质,抡了他们领导几酒瓶子。   轻伤害,判三年,也是第四十七组除我之外,唯一一个刑满释放人员。   晚饭即将接近尾声的时候,四个大脸里的菜被吃了个精光,眼瞅着就剩下一只鸡腿。   梁组长把鸡腿抓到了我的碗里,冲大家说道:“苏北是新来的,咱们得照顾,这鸡腿就给他吃吧。”   说实话我是真吃饱了,可是梁组长盛情难却,于是我硬着头皮抓起鸡腿往嘴里塞。   这时候,一只粗糙的大手野蛮地从我手里抢走了那只鸡腿,我歪头瞅了一眼,刘勇正一脸凶神恶煞地啃着鸡腿,一边嘟囔:“你瞅啥呀?我不惯着你!”   面对这充满敌意的一句话,我笑着回答他:“我用不着谁惯着,但是你这样真的很没礼貌,另外我告诉你,我就是瞅呢,你能咋地?”   刘勇似乎没想到我敢跟他叫板,好悬没噎着,把鸡腿狠狠地摔在空盆里,眼珠子瞪得溜圆,瞅向我:“咋地,咱俩出去练练呗?”   我余光扫了一眼梁组长,发现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俩,根本没有制止的意思。   其他三人也跟看马戏似得,没一个出来劝架的。   我琢磨着,刚来第一天要是他妈就怂了,那以后的日子还不得让人欺负死?   “那就练练呗。”瞅着刘勇那一身健硕的肌肉块子,我愣是没怂。   之后我和刘勇,在龅牙妹,安子暮和兰大炮的簇拥下,来到了操场上,梁组长随后跟了出来,抱着膀子倚在门口。   兰大炮站在我和刘勇中间,面向龅牙妹和安子暮,拉起长声高声吼了一嗓子:“有请红蓝方选手蹬擂比武,红方选手刘勇…...”   滚犊子,上边上待着去,刘勇像拎小鸡崽子一般,把兰大炮给薅到了一边,紧接着抡起拳头对我冲过来。   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刘勇这一拳来势很猛,无论从速度,爆发力,还是角度的刁钻都专业到无可挑剔,我扪心自问,这一拳我躲不过去,也接不下来。   眨眼间,那一拳离我的眼眶只剩下不到一厘米的距离,我横下心,一记后手直拳挥了出去。   我的速度,还有爆发力没有他强,但是我自信这一拳一定能打中他的喉结。   因为,在他击打到我的同时,想要回撤切换防守肯定来不及,而喉结是人身体除了蛋蛋外,最脆弱的部位。   面对比我强大的刘勇,我选择了拼命三郎的打法,我的理念是,你他妈整死我,我也得咬你一块肉下来。   “嘭”的一声,我只觉得眼前一黑,脑子嗡嗡作响,而几乎是同时,我的拳头怼进了他下颚和锁骨之间。   倒下的瞬间,我隐约听到了他的一声惨叫。   当我捂着脑袋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我看到他躺在远处身体蜷缩成一团,五大三粗的刘勇竟然被我打飞出去三米多远。   我顺手抄起脚边的一块砖头,扑了上去。   十年的监狱生活告诉我,要么干脆不打,要打就把他打服!打怕!   打到他再见你,得绕着道走。   于是骑在他身上的我,举起砖头照着刘勇的太阳穴就使出吃奶的力气力往下砸。   一下,两下。   当我正要砸第三下的时候,龅牙妹从后面抱住了我,手中的砖头被安子暮一脚给踢飞。   兰大炮直接趴在了刘勇的身上,歪头冲我吼道:“我草,闹着玩你他妈下死手啊!”   我以为梁组长能过来拉开我和刘勇,然后各打八十大板,毕竟在监狱里管教们就是这么做的。   然而他只是对着我露出一个赏识的微笑,接着不再理会我们,向他的办公室径直走去。   安子暮冷眼邪愣了一下梁组长,不满地哼道:“冷血!”   我也不想把人全给得罪光喽,以后同事之间的关系还得处,于是我顺着龅牙妹的手劲儿,从刘勇的身上站起来,转身回了我自己的那间屋子。 第一卷 第10章:我受够了   “知道为啥你俩掐架我没管吗?”   我捂着肿了的眼泡,一个劲儿地摇头,等着他给我一个答案,这也正是我到现在一直没睡的原因。   我承认他是个特别的人,或者说是个特别的领导者,他值得让我费上一番心思去琢磨。   “男人心里都有一股傲气,如果我强行拉开你俩中的任何一个,都会对彼此不服,也只有彻底的让一方没有怨气的屈服,才能消除你们之间的隔阂,或者说是矛盾。   只要不是在任务中发生内斗,我都不会管。所以你明白没有?”   梁组长的解释让我很信服,我梗着脖子问他,脸上写满了得意:“那你觉得刘勇服吗?”   “他肯定不服,要是你被这种方式打败了,你能服吗?小心点刘勇,他是个杀过三个人的狠角色。”梁组长指了下啤酒:“喝完了早点睡,明天得早起。”   他走后,我将两瓶啤酒猛灌下肚,在酒精的作用下,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对明天的培训充满了期待。   如果说走出监狱大门的那一刻算是为我的过去画上了一个句号,那么明天将会是未来的起点。   来吧,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我愿化身那翱翔的海燕,去追逐那躲在云层中的闪电…..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我就被梁组长从床上给薅起来,迷迷糊糊地我看了眼时间,才他妈四点。   穿好梁组长扔给我的作训服,换上一双军勾站在镜子前,我差点没认出来自己,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句话果然在理。   如果此刻穿着这一身走在大街上,那回头率绝对杠杠滴,真不是吹,回头的百分之八十都应该是女性朋友。   走到操场上,我一看就我自己一个人,好奇地问梁组长:“咋就我一个人呢?他们不用培训吗?“   “你想多了,他们都有各自的特长,而你没有,所以你想追上他们,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梁组长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颇有些苦口婆心的意思。   “我咋没特长,开锁就是我的特长啊,你别忘了,我师傅可是李瘸子!“我倔强地顶了他一句。   梁组长被我认真的模样给逗得蹲在地上哈哈大笑,一手捂着笑岔气的肚子,一手指着我:“开锁在国安侦查员系统里,那也就顶多算是个业余爱好,哈哈,你可快别闹啦。“   笑了好一阵子,他突然站起身正色对我说:“苏北,想替你妈报仇,你就要做到比别人更努力,比别人更辛苦,而不是像个娘们那样磨磨唧唧地在这跟他们攀比!“   天地良心,我真没有跟别人攀比的意思,只是很好奇,他这么说我不服。   “我没…..”   “你没个屁没,是个爷们追上我!”梁组长打断我的话,转头就跑,在我一愣神的功夫他已经蹿出培训基地的大门,向山下跑去。   他的话激起了我的斗志,对,我苏北是个爷们,我他妈非得把他给追上,然后告诉他,我想说却没说完的话!   于是我咬紧嘴唇,撒丫子撵了上去。   不得不佩服,梁组长四十多岁的人了,体力竟然比我这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还要充沛,速度更是让我望尘莫及。   整整一个小时,他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从培训基地的土包山,跑到温德桥的菜市场,再到北山公园转了一圈,最后又从临江门绕回培训基地。   整整二十五公里,我中途无数次的想放弃,但是爷们咽不下这口气。   每当我累的脚软坐在地上喘口气的时候,他就会在前面拿话挑衅我。   “苏北,你不配老爷们这仨字!”   “苏北,你妈要是还活着,看见你这副孬样,不知道会气成啥样!”   “苏北…..”   够了,我受够了,为了能让他闭嘴,我玩了命地跑。   跑着跑着我就发现,我这俩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只是机械化地重复着一个动作而已。   终于,我们跑回了培训基地。   我躺在地上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让自己的心跳慢慢平静下来。   然而,当我歇够了想站起身时,我却意外的发现俩腿抖得厉害,根本使不上劲。   他扶住我,走进食堂去吃早饭。   依旧是四个脸盆,其他人正在擦嘴,再看脸盆里,牛肉和鸡蛋已经没有了,就剩下点稀粥和咸菜。   “要想吃上牛肉和鸡蛋,那明天你得再跑得快点。”梁组长给我盛了一碗粥,夹了点咸菜。   我狼吞虎咽地吃完后,双腿得到了充分的休息,试了下大概能走路了,我便一瘸一拐地走向我的房间,我太想在床上躺一会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