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醒来的迷惑 当杨禾醒来的时候他发觉自己躺在一张窄小,身下垫着柔软的褥子,身上盖着厚重暖和的被,一呼一吸间那被里的棉花发出的一股淡淡的阳光的气味混着一股浓烈的草药香气,那感觉不大好受。 我不是在执行任务吗?怎么到这里来了?我究竟在哪里?杨禾极力思索着,他随后的记忆便是,身在半空中急速下坠,耳麦中传来一个男子焦急的呼喊‘前方十八公里处发现龙卷风!前方十七公里处发现龙卷风!风速九百八十公里!风速九百八十公里!覆盖范围四点七五公里!覆盖范围四点七五公里!杨树小心!杨树小心!’跟着一股强烈气流吹来,吹得他不由自主地当空急转,忽上忽下间全身骨骼散了架一般,五脏六腑一齐翻腾,非但无法吸气,肺部的空气反被强气流吸得倒流出来,头晕眼花,耳中嗡嗡鸣响,跟着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杨禾奋力睁开眼,却只能睁开一线。四周漆黑如墨只有右侧的后窗中射出一线耀眼的亮光,借着这点光晕,隐约能看到立在窗下的一张老式木桌,那木桌上摆着的是个灵位,灵位上的名字却看不清。灵位前面放着一只拳头大小的黄铜香炉,蓝色的灰土中插着一束残香,香火已灭,使那灵位更透出无边的孤单冷清,好似一个孤零零的人睁着痴痴的眼珠儿茫然看着他,想说话却沉默了。此外便再看不到什么。 杨禾闭上眼睛,心想,看那木桌和香炉恁地古旧,这都是在博物馆方能看到的东西。这究竟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这些?我那一摔应该掉在海里才是,怎么会躺在,谁救了我? 杨禾是东胜神州昌南国人,他的身份却不平常,他是该国南方军区第八军一个侦察连的战士,也是全军区最优秀的侦察员他姓杨,代号叫做杨树。 自服役以来,杨禾执行过大大小小二百二十二次任务,每一次他都能出色地完成,让军区的首长满意。这些任务性质不一,有的是攀过绝壁悬崖检查通讯线路,有的则是潜入犯罪分子的老窝摸清其人员火力配备分布状况,也有的是侦察一些神秘事件的真相。没有人知道他经历过多少枪林弹雨和殊死搏斗,知道的是他在军中组织的散打拳击比赛中从未落败。杨禾生性孤傲,平日里闷声不响,又秉承军人雷厉风行的作风,对任何事情从不抱怨,也绝不会轻易放弃。战友们都有点害怕他,不大愿意和他相处。又因他虽练就一身钢筋铁骨却生得细皮,故背地里得一诨号——杨不败,隐隐与武功冠绝天下曾击败绝代高手令狐冲却又得男同志青睐的东方不败齐名。 当然这只是战友茶余饭后的笑谈,杨禾此人并无龙阳之好。 然而就在他接受这次任务前往侦察太平洋中一个秘密的小岛时,在跳伞的过程的中发生意外,突然遭遇了一场千年不遇的强大风暴,之后的事他便一无所知了。 杨禾心道,也不知这是什么地方,须当找人打听清楚了好返回部队,想到此处他深吸了一口气,奋力挺了挺身子,一动之下这才发现全身生疼,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来,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动了动手脚都是疼痛难忍,难道我就此瘫痪了?一个军人,最重要的资本就是脑筋和身体,决不能瘫痪。 便在此时窗外又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有两人走了过来,一个年轻的女子道,爹,您年事已高,好该在后堂歇息,就别出诊了。听她的口音该是浙江一带的人,她的措辞总觉的有些怪异,至于怎样怪异他也说不上来,反正与自己说话的习惯有着很大的区别。但她的声音温婉动听,如琴瑟轻扬,又似洞箫低徊,话音过处总有种绵绵不尽的意味,让人回味无穷。 杨禾心里泛起一阵温暖,这声音似曾相识,好似曾在心中飘过,却又难以捉摸,那一点灵动飘逸引起他无限幻想。 一个苍老的男子道,爹撑得住,趁着腿脚还灵便,多治好一些人也算是多积一份功德,爹这辈子就你一个闺女,咱们这一门算是绝户了,可是这医术不能绝户,你定要传承下去。咱们祖上传下来的那本医书你可得保管好了,遇有不明之处一定要多问。 杨禾心里暗自好笑,这老伯的重男轻女的思想也太严重,现在什么情形?若养女儿嫁出去也就罢了,万事省心,若是养儿子,单单算娶媳妇儿就得折腾多少钱?再加上买车买房,生生把父母大半辈子的积蓄都啃干净。若是孝子还好,若是不孝,把父母撵到大街上露宿街头的都有,甚至拳脚相加,惨不可言。总之生女得个聚宝盆,生男没钱祭祖坟。 那女子轻柔的声音又响起道,我知道,可是你讲得那篇九针十二原我还没能明白,你什么时候心情好,我再问你。 杨禾大奇,九真十二圆?只听说过九阴真经、十二铜人,倒还是首次听说这么个名堂。 那老者忙道,何处不明,尽管来问。眼下爹就有空,你问吧。 那女子大概不忍拂逆父亲的好意只好说道‘往者为逆,来者为顺,明知顺逆,正行无问’我不明白何者为往何者为来。 那老者嗯了一声道,所谓往来顺逆都是对病根而言,脉息在人身经脉中流动,无论是十二正经十五络脉抑或是奇经八脉都是在一定的时辰流过一定的部位。人生来如此,不会改变。这也就是前面所说的时机‘刺之微在速迟,粗守关,上守机,机之动,不离其空,空中之机,清净而微,其来不可逢,其往不可追’当然除非那人练就深厚的内功,内息能够收放自如,那又另当别论。但书中所言都针对寻常人。以病患之处的观之,脉气已过为往,脉气未至为来。这也好比日出日落。若把中天比作病患之处,辰时巳时日未盈,称为来,未时申时日已昃,则称为往。你懂不懂? 杨禾恍然大悟,原来他们说的是医术的经脉理论,自己虽然听不懂,想也是因为对医理一窍不通,但总觉得那老者所言大有道理。 那女子轻声道,懂了,爹。还有一句‘徐而疾则实,疾而徐则虚’那又是什么意思? 那老者叹道,这些都是虚实之法的大要,玉珠儿,你连这这个都没能明白,爹可真担心你继承不了衣钵呀。那两句话的意思是说脉息的来势。同样是以病患之处观察,若脉息初来时缓,行而渐疾,这说明病患之处脉息不足,需要用实法来补;反之若脉息初来时疾,行而渐缓,这又说明什么,如何治疗? 那女子嗯了一声道,我明白了爹,若脉息初来时疾,行而渐缓,这说明病患之处邪气充斥,需要要虚法来泄。 杨禾心里也颇为认同她的说法。 那老者哈哈笑道,对啦,凡用针者,虚则实之,满则泄之,宛陈则除之,邪胜则虚之,这才是虚补实泄的要旨,方才你所问的乃是何时用实法,何时用虚法的辩证。其要领就在于察疾徐之先后,你懂不懂? 他父女俩一问一答聊得投机,杨禾却半句没听懂,心想,这中医世家就是不同,子女们从小就能得父母口传心授,长成之后医术定然高明。 玉珠儿似是有事在身,不便总听老人家唠叨,便找借口说道,爹,你累了吧,回后堂歇息,倒明儿我再问你。 那老者道,不光是问我,还要多问问你的师兄弟们,尤其是你大师兄徐自诊跟着我行医的时日最长,医术也最精,你该多向他请教才是。 玉珠儿娇声道,爹,何师兄只比大师兄晚入门一年,他的医术也很好,我常常向他请教的。 那老者冷哼一声道,我知道你好向他请教,都请教到西河里去了,一个未出阁的闺女跟着个男人赤着脚丫子在河滩里摸鱼儿成何体统? 杨禾心中好笑,这老伯真是封建,女孩子光脚丫有什么了不起,这他也管?是了,那玉珠儿多半是喜欢她的二师兄,否则怎肯跟他一起下河捉鱼儿? 玉珠儿显然没料到事情竟然败露,压低声音道,爹,你怎么知道的? 那老者怒道,爹是老了,可还没聋没瞎,你做过什么事,我岂能不知?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你都忘了吗? 玉珠儿低声道,没忘,女儿家要三从四德,不可抛头露面,更不能…… 杨禾本来还笑着,听到这儿一下子懵了,玉珠儿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便在此时他心中灵光一闪,涌起了一个他想都不敢想的可怕念头,登时觉得全身毛骨悚然。心里一急,眼前一黑又失去了知觉。 正文 第二章 难以接受的事实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轻微的叮当声响,那是汤勺轻轻碰击瓷碗发出的声音,忽然有人吹来一口气,鼻中立时传来一股浓烈汤药气味。 杨禾觉得这一次脑袋比上次清醒很多,眼皮似乎也没有那么重。但是他从军多年养成的高度警觉性却告诉他不可轻举妄动,眼前人不知是敌是友,自己身受重伤,行动不便千万不能让他发觉自己已经苏醒的事实,待他走后在再做理会。当下全身放松,便如死人般任凭他摆布。 他心念守一,眼珠子便不动弹,免得为那人发觉,无数次出生入死的经验使他感觉到身边只有一人。 这时那人探手过来,捏住了他的两腮,使他的嘴巴微微张开。 杨禾的鼻孔中立时嗅到淡淡地一股女子体香,好似茉莉一般的香味,杨禾心中一荡,一阵,只觉她的手指十分柔滑,轻轻按在他生满胡须的两腮上,跟着一又是一股药香传来,她在他的口中喂下了一勺汤药。在这一瞬间他感觉她并没有恶意。轻轻松了口气,忍着苦涩将那口药咽了下去,同时睁开了眼睛。一看之下登时全身发毛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在床前坐着的女子一身古装打扮,乌黑的长发在头顶挽了个云鬟,插着一支白玉簪,上身穿着杏红的绣花对襟长衫,正低头吹拂着汤勺里的药。天哪,她是什么人?看她模样轻松自在,举止温婉自然,不像是拍戏的。难道在那神秘的小岛上居然有人保留着古代的传统,近千年未变? 她大约是觉察到了病人的异样,两只大眼望了过来。就在这一瞬间杨禾看清了她的模样,眉如柳,眼含波,琼鼻力挺含笑,虽算不上很美,却也看得入眼。这时她俯身过来喂药,浑圆的便软软的贴着他的脖颈,幽香一阵接着一阵发出,杨禾平生首次和一个少女如此近距离接触,不免有些心猿意马。但危险的意识也随即唤醒他的神智 女子两只大眼一接触到他的眼神,好似三伏天当头浇了一盆井水般,登时吃了一惊,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心已慌,汤勺中的药洒了出来,弄湿了她的衣裙。 杨禾冷冷地望着她不等她反应过来便说道,你是玉珠儿? 那女子慌忙间什么也没想便点了点头道,是。随即又才想到,原来他早醒了,便问道‘你……你是谁?’ 杨禾不答,又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 玉珠儿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迟疑地道,你不知道?……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那天我在后山采药,刚刚采到一株白芷。就听见呼啦一声,你从天上掉下来啦,挂在株大松树上,压断了好多枝干。 杨禾盯着她道,所以你就教你的何师兄把我背回来了是吗? 玉珠儿脸上露出震骇莫名的神色道,你怎么知道?你怎么认识我师兄,他都说不认识你的。 杨禾道,你尚未说出这是什么地方呢? 玉珠儿见他没有恶意,不一会儿便冷静下来说道,这是苗家村。 杨禾皱眉道,范围说得大点。 玉珠儿哦了一声道,这里属于临安府的管辖范围。 临安城便是现在的杭州市,属于浙江省的范围,这一点杨禾在学习地理知识的时候记得很清楚。 杨禾一震,点了点头道,你带手机没有?借用一下,打个电话。 玉珠儿一愣,眼中射出茫然的神色道,公子……你说什么?瘦鸡? 杨禾心里一惊,重复道,你有没手机,能打电话用的,说罢右手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 玉珠儿脸上满是诧异和迷茫说道,打钿花?公子……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我……没有呀。 杨禾心头大震一双眼瞪着她瞪了足足有一分钟,他心中更是翻江倒海,看这玉珠儿的样子不像是说慌,她是真的不知道手机是什么东西。苗家村在杭州附近,就算再落后也不可能连手机都没听说过。此时他心中那个恐怖的想法又涌上来——我穿越了? 就在这时,玉珠儿俯身过来又说道,公子……你先把药喝了。 杨禾正自出神,根本未听见她说什么,嗯了一声道,我叫杨禾,不叫公子。蓦地心头一震,骇然道,现在是什么年代? 玉珠儿想了想道,公……杨公子……你是不是想问年号?现在是开禧三年。 杨禾大吃一惊,啊了一声道,开禧三年?他虽不知开禧三年是什么时候,但有一点是肯定的,玉珠儿说的这个纪年法只在封建社会才有,皇帝都会弄个年号然后重新开始纪元。这种方法早在时期就停用了,而一律换成西方历法的公元纪年制,简单而统一,便于计算。难道自己竟被那一阵龙卷风吹到古代来了? 玉珠儿见杨禾满脸震骇,疑惑地道,杨公子,你是哪里人?怎么会打天上掉下来呢? 杨禾定了定神,细细向玉珠儿打量,但见她双臂下垂,小臂抬起,盈盈恭立,这是古代汉家女子的站姿。她长衫及膝,十分宽大,只在膝下露出一截桃红的拖地长裙,连鞋子都遮住了。这明显是清朝以前的汉家女子打扮,却不知是哪个朝代。只好道,请问现在的皇帝是谁? 玉珠儿惊讶地道,你不知道吗?现在是宁宗皇帝,她见杨禾仍是一脸茫然,补充道,大宋朝廷宁宗皇帝。 杨禾心中惊讶,我真的到古代来了,还到了宋朝。不行,我要回去,爸爸妈妈和妹妹还在那边,谁来照顾他们?想到这里愈发焦急,猛然坐起身来,只觉得四肢僵直麻木,大概是睡了太久的缘故,今后要起身活动活动。勉强抬起胳膊探手向耳朵摸去,但是一只手臂酸麻,没有准头,这一摸竟摸了鼻子上。杨禾奋力向后移动手臂,每抬起一寸,都要费很大的力气,等到手指终于接触到耳朵的时候,已累得满头大汗,不由得暗骂自己废物,连抬起手都做不到了。 玉珠儿道,杨公子……你尚未完全恢复,该当休息,不能轻动。来,我来扶你躺下。玉珠儿探手搭上杨禾的肩膀,微微使力,迫得他向后仰倒,又再倒在。杨禾闭上眼睛道,谢谢你,但这些事我自己来做,你不必帮我。 玉珠儿道,杨公子,你还得休息几天方能内伤方能痊愈,你先喂你把药喝了。 杨禾本就恨自己受伤,变成了废物,现在听玉珠儿要来喂药好强心起,又坐起身来道,谢谢,我自己来。伸手抓住了玉珠儿手中的药碗,哪知那碗好似在板凳上生了根一般,自己拼尽全力它也只是晃了一晃,轻轻响动似是在嘲笑自己的无能,杨禾大怒,侧转身子,另一只手也搭上碗檐,使出全身力气,终于将那碗汤药捧了起来,但已累得浑身颤抖,大口喘着粗气。他从不向任何事情低头,硬是凭着坚韧的毅力咬着牙一寸一寸缩回手臂将汤碗捧到脸前。额头上黄豆粒大的汗珠子纷纷掉进碗里,那模样着实有点恐怖。 玉珠儿心中不忍出言道,杨公子……你何必要这样?她口中虽如此说,心里却大为震动,眼前这个人分外与众不同,他的内心不知道有多么坚强,看着他要强拼命的样子,不禁又惊讶又佩服。 杨禾的双臂渐渐有些感觉,这此他将汤碗送到唇边,并未出错。杨禾闭住气,将汤药一口气喝干,又将汤碗送回玉珠儿的手里,喘息着颓然道,我是不是残废了? 玉珠儿黯然道,杨公子,即使残疾也能做好多事情,譬如春秋战国时期的孙膑,双膝被剜一样指挥齐国的军队大败魏国的庞涓…… 不,杨禾痛苦地吼叫一声,我不能残废。你告诉我,是不是我的腿断了?他的双腿没有知觉,故有此一问。 玉珠儿脸上露出哀悯的神色幽幽地道,若是骨折那也难不倒我爹爹,可是你现在……双腿的经脉受损,脉息不畅,极难调理,我爹爹说你双腿恢复的希望极小。 这句话在杨禾听来不啻晴天霹雳,自己不但莫名其妙地来到了古代,竟然还摔成了残废,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忍不住大叫一声,猛然使力滚下床来,嗵地一声,重重摔在地上。登时将未来得及闪避的玉珠儿撞得向后倒去。 正文 第三章 怄气的苗玉珠 玉珠儿惊叫一声翻身爬起来,呆呆望着正自挣扎爬起身的杨禾,但见他双掌撑在地下,上身奋力抬起,但因双臂无力,起了一起,彭地一声又复趴在地上,他皱了皱眉头双手再次撑起,抬高半尺,又嘭然落下。试了几次始终未能爬起身,额头上的汗珠已大滴大滴落下来,但他却恍若不知般地再撑起摔下,始终不放弃。玉珠儿再也看不下去,上前俯身双手拉住他的左臂,奋力往上扯,要将他拉起来。 杨禾心中怒火正盛,哪里容她多管闲事,伸手便拂开她的手掌,但他手臂无力哪里动得了身体健康的玉珠儿,反被她一把抓住 玉珠儿急道,杨公子,你还是不要勉强的好,你这般作法,何时方能起身?心里一急,双手非但没有放开,反而更加使力拉扯了。 杨禾怒喝一声,滚开!我不用你们管!当下奋力挣脱玉珠儿的双手,彭地一声又摔倒在地上。这一回摔得虽痛,他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这些痛苦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比起残废瘫痪的结局,他宁可累死摔死。他绝不愿成为一个废物,尤其是做别人的累赘。 玉珠儿满脸通红,好心好意帮他,反遭一顿骂,心里要多委屈有多委屈,但看杨禾痛苦挣扎的样子,也不禁哀悯大生,原谅了他的无礼,像是母亲心疼自己孩子般,带着无限柔情轻声道,杨公子,我去给你找些吃的来,你累了就歇息,别把身体折腾坏了。 杨禾心里一暖,心中万分感动,他一向把自己柔弱的一面藏得严严实实,在战友们的心中,他是一个打不垮的铁汉,在什么样的困难面前绝不低头,却不知他把所有的痛苦都压在心里,不出示于人罢了。眼下自己的无能裸地暴漏出来,还被一个女人看在眼里,如何能够不怒。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玉珠儿并未发怒,反而说了一句关切的话,他心里着实感激,这要是换成别的女孩子早就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臭骂了一顿,摔门而去。 玉珠儿轻轻掩上房门,忍不住向里瞧了一眼,见到杨禾仍在努力撑起身子,暗叹一声,向厨房行去。穿过树荫遮天的庭院,和高墙边花园秋千,便来到厨房之中。取了几枚鸡蛋炒熟了,又切了数片熟牛肉放在锅里蒸,想了想,又从厨子里取出几样滋补的药材与牛肉放在一处。忽听院子中有人叫道,师妹,有吃的么?我饿死了。边说着,边向厨房里走了过来。 那是一个瘦弱的年青人,个子不算太高,但因为瘦反而显得高挑,他一身青布长衫,头发在头顶上挽了个髻,扎了头巾,眉毛粗大,眼神灵活,脸上却写满了机智和滑稽的表情。他走进厨房来先看到了那半碗炒熟的鸡蛋,正想拿一块吃了,却忽然停住了手笑道,师妹,这是给那个病人吃的吧,师哥我饿得狠了,你给我弄点牛肉吧。 玉珠儿白了他一眼道,不是刚吃饭不久么,你怎么不吃饱呢?饿了也是活该。 那年青人假装哎幺一声低笑道,师兄我要是饿死了,谁去陪你捉鱼儿呢? 玉珠儿呸了一声道,人家很稀罕么?也不知羞。话虽如此,心里却美滋滋的,脸上也笑了起来。随手多切了些牛肉一并放锅里蒸了。 那年青人笑道,呀呀呀,竟然加了不少药材,这党参、黄芪、柏树和甘草是补气的,这当归、地黄、枸杞却是补血的。可是这鹿茸、益智、兔丝子、杜仲、续断是做什么用的师兄我就不明白了,还请师妹赐教。 玉珠儿脸上一红,大窘道,你不明白就去看书,或者去问大师兄,却来缠我,当真讨打!语毕拿起案板上的一段扫把,向他身上打了几下。那青年却不闪避,嘿嘿笑着承受了低声念道,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玉珠儿本待再打,闻言心中一颤,一下子停住了,手僵在半空,红着脸道,何师兄你说什么? 那年轻人不再嬉笑,一字一句地又念了一遍。似乎等着她的回答。 玉珠儿心如鹿撞,手中的小扫把啪地掉下来,低下头道,你念得真好听,我知道你的心意了。 那年轻人低声道,师妹,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你跟我说吧。 玉珠儿低声道,我便是喜欢你又有什么用,爹爹他老人家好像不乐意。咱们去河里抓鱼的事他都知道了。还骂了我一通。 那年轻人大喜,试着探手抚住她的肩膀,只觉得她浑身一颤,并未推拒,便伸手揽住她的腰身,将她搂在怀里道,好师妹,师父那边我自会去说,你乐意,我便很高兴。 玉珠儿挣扎两下,没有挣脱,便任他施为,低下头道,你要用心学医,胜过徐师兄,或许爹爹才能看重你。我……我心里有你的,你千万别辜负了我。 那年轻人闻言当即跪下道,皇天在上,我何修禅对天发誓,此生此世只爱苗玉珠师妹一个,他日若是喜新厌旧违了誓言,便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玉珠儿嗔道,谁让你发这种毒誓了,不过你说过的话可不能不算。言罢脸上甚是欢喜。探手便将他扶了起来。低声道,修哥,你快去吧,别让人看见了。 何修禅嗯了一声,取了两三片牛肉径自去了。 玉珠儿又羞又喜,她早就暗暗喜欢这个二师兄,此番他前来表明心迹,正合她心意。两下里心意一通,捅破了那层窗纸,当真浑身轻松,满心欢愉。但玉珠儿却不想教旁人得知,免得生出许多麻烦。想到这里,忽然想到那病人尚未进食,自己只顾着情情爱爱那羞人的事,一时间倒把他忘了。忙将锅里滚烫的牛肉取了出来,用盘碟盛了,与那半碗炒鸡蛋一同端着向西厢房走去。 门开,玉珠儿吃了一惊,只见杨禾仍是在一下一下地摔打着爬起身,却未能够做到。他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都是淤血也不知摔了多少次。忙走过去道,杨公子,我做了些饭食给你,你先吃了,你这锻炼也不用急在一时,终有一天你能回复。 杨禾的胳膊又酸又麻,怎也翻不过身来,玉珠儿俯来拉着她的一只手臂看了看他的脸色,见他没有拒绝,便用力一扯,将他的身躯翻转过来。取来手巾将他脸上的泥污和汗水擦了去。问道,杨公子,你要吃点东西吗? 杨禾双手撑在身后勉强坐起身来,闭上眼睛道了声谢谢。让一个女人怜悯是他毕生最大的耻辱,他索性闭上眼睛不去看她。一股的香味送到唇边,耳畔响起玉珠的声音道,杨公子,这是刚做出的鸡蛋,你吃一点儿吧。杨禾睁开眼睛望着玉珠儿,见她满脸欢愉,并无嘲笑轻视的神色,心中稍安,此时唇边那一勺鸡蛋正散发着喷香的气味,咽了口唾沫,不好意思地张开口,跟着勺子送进口中,杨禾衔住那一块鸡蛋大嚼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多久没吃过东西,肚子太饿了,面对食物的他无法拒绝。嚼了两口,抬眼一望玉珠儿,但见她微微笑着,满脸都是温柔和悲悯,杨禾心中一热,只觉得她那本也俏丽的脸蛋忽然间变得完美,世间再也找不出比她更加纯洁和慈悲的笑容。本想夸她美丽转念一想,古代女子都是循规蹈矩,恭谨守礼的淑女,自己当真说出一番不羁的话来,说不定会惹恼了她。因此只呆了一呆,便作没事人一般大嚼着鸡蛋。不一会儿便将半碗鸡蛋都吃下肚去,又吃了七八片牛肉这才饱了。向玉珠儿点点头示意她出去。自己仰倒在地上闭上眼休息了片刻,重又练习起臂力来和起身的动作来。 玉珠儿见他刻苦锻炼不止,暗暗难过,明知他就算练一百年也不可能医好他的双腿,却不忍心说破此事。 人活着总要有一点希望,那是他活下去的理由,哪怕这点希望是假的。但如果这点希望破灭,对那人来说无异于夺去了他的生命。传说曾有个饥渴难耐的人拿着一颗苹果在干燥的荒漠中走了三天三夜,最终走出那片沙海。那苹果却一口也没吃。 爹,杨公子的伤能不能治好?您老人家究竟有几分把握?他太可怜了,年纪轻轻就残废。玉珠儿来到父亲的房中低声道。 苗大夫正自看书,闻言抬起头道,你是说那小子?他的一条腿没救了,我连半分把握也没有。他经脉受损,我想要恢复,很难呀。 玉珠儿心里一阵难过,说道,那有没有古方偏方之类的能够医好他?哪怕有一线希望也行呀。 苗大夫道,你早怎么又关心起他来?他的腿受伤又不是咱们的过错,咱们已经尽了人事,就算治不好那也是天命使然,岂是你我凡人所能左右?你好好学习医术吧,别操那么多闲心。 玉珠儿皱了皱眉说道,爹……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不管了是不是?哼,你不管我管。我去给他医病。 苗大夫笑道,你怎么管?你去给他医病?你不是还不懂吗? 玉珠儿忿然道,就算医不好,将人医死了,强过他现在半死不活。你不治我找何师兄去!语毕气呼呼地冲了出去,再也不理父亲的呼喊。 正文 第四章 冒险针灸 徐自诊在外早就听见他父女的争吵,正赶过来,恰好迎头撞见。张口道,师妹,师父说的有道理,像他那种伤势,苗家医馆确实没有能力治好,你还是听听师父的话吧。 徐自诊三十上下,微胖的身材,青布长衫下巴上留着一绺山羊胡须,脸上总是一副谨慎小心的严肃表情。倒有些江湖郎中的风采。 玉珠儿见他同父亲一般说法,心中更加不喜,冷哼一声道,大师兄,我明白你不敢违拗师父的意思,本来也没打算请你出手,我去找何师兄。言罢扭头便走。 徐自诊从后赶至道,谁说我一举一动都要听从师父的吩咐,你竟然这么看你大师兄,我却偏偏要治一治那小子了。这就过去瞧瞧,你去寻何师弟吧,咱们三兄妹联手还治不好一个瘸子?我倒不信这个邪了。 玉珠儿仿佛是头一次认识大师兄般,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惊讶地道,大师兄你今天这时怎么了?你当真肯出手相助? 徐自诊道,那是自然,你该知道师兄我向来是说一不二的,说要治便去治。 玉珠儿嫣然一笑道,多谢你了,徐师兄。 徐自诊淡然道,哪用得着客气,咱们师兄妹还用分彼此么?言罢大踏步走进西厢房。见匡谷正自强行起身,走过去道,先躺去,我来给你诊诊脉。见杨禾的模样,料想他也难以自理,只得提着它的后襟,将他放在。捉住手腕搭上三指,闭上眼睛细细琢磨起来。 杨禾冷然道,多谢大夫了,不论什么情形,请您务必实话实说。 徐自诊淡淡地道,我师父本已号过脉,我就算再查也是多余,但是这中间隔了十数日也许会有改变也说不定,希望奇迹能够出现。 这时候门外传来脚步声响,苗玉珠与何修禅一同走了进来,一见大师兄正在号脉,都不敢说话,双双立在床侧等候他的吩咐。 好半晌徐自诊才睁开眼来,放回杨禾的手臂淡淡地道,与前番师父所诊脉相又有些变化,他的右腿足少阳经脉断开之处两端各有一股邪火,阻止经脉的修复,需得先将此火泄出方有可能重续脉络。 何修禅道,师兄,如何泄去邪火? 徐自诊道,本来经脉已断,要将此火泄去断无可能,这也是师父为何不予施救的原因,但是经过师兄我这近一个多月来的研究,终于有了些发现,我倒是觉得要泄去火气也非是不可,只是有些冒险,需要咱们三人的配合,哎,弄不好会丢了性命。 苗玉珠大喜道,杨公子,我师兄说的话你也听到了,你是否愿意接受治疗,那样弄不好是要赔上性命的。 杨禾冷然道,治吧,大不了一死,那也好过这样半死不活地躺着。 徐自诊伸出大拇指道,有志气,若是你这次大难不死,日后定有一番作为。 苗玉珠道,师兄,你究竟要怎样做才能将邪气泄出,你有几成把握? 徐自诊嘿嘿笑道,借助脉息流动,等待时机一到,将它锁住,以针石迫它前行,在断脉处泄出体外,这中间最难的一步就是如何把握住邪气泄尽的时机,早了,邪气不能泄尽,迟了脉息就会流失,那便有性命的危险。整个过程中最危险的一步却不在此处。足少阳断开,两端都有邪火,另一端如何泄出?仍需施针借路,通过络脉将脉息逼入足阳明,再由足阳明通过络脉驱入另一半足少阳脉络,逆行而上按原法将邪火驱散,最后再将脉息引回原处。这中间需要用到十数处大穴,非穴之处则需酌情施针,更难琢磨。稍有差池,他的一条命就完了。而且成功把握也只有半成。 杨禾听他说的如此繁复艰难,一颗心登时凉了半截,只道这手术十有八九要失败,然而迫于形势,却不得不接受治疗,把心一横道,徐大夫,何大夫,苗大夫。你们尽管治疗,死活都不需你们担责。 何修禅目瞪口呆,沉默半晌才道,谁来施针谁来号脉? 徐自诊道,小师妹来号脉,咱们两个来施针。 何修禅点头道,好,就按大师兄说的办。今天好好休息一晚,养足精神。明日辰时准时动手。 三人商议已定便各自散去,只留下杨禾独个儿躺在提心吊胆地等着未知的命运。 人们害怕的是什么,黑暗?死亡?鬼怪?答案只有一个,未知。未知是恐怖的根源。杨禾不知道命运究竟如何,但若手术失败,废了一条腿。 第二天天才明,三人已陆续来到杨禾的房中。苗玉珠伸指一号脉道,脉息已至日月穴,再过片刻钟当行至居髎穴。 徐自诊点头道,小师妹你可察出他足少阳自何处而断? 苗玉珠点头道,在外丘穴与阳辅穴之间,邪火可自光明穴泄出。 徐自诊大为满意,点头道,继续察脉吧。 杨禾见他们深明医理医道,本是惴惴不安的心,稍稍有些安慰,再没那么紧张。 何修禅将杨禾的裤腿向上挽起,露出膝盖以下的部分,从随身的包裹中取出五套银针来,一一摆放妥当,以备不测。看来他也是颇为紧张,唯恐出了差错不及补救。 过了小半个时辰,苗玉珠又道,已至阳交穴。 徐何二人登时紧张起来,徐自诊低声道,取镵针。何修禅立时送来一支寸许长的针来,此针头大末锐,看上去上下极不匀称,徐自诊右手拇指食指搓动刺入,问苗玉珠道,脉息到了何处? 苗玉珠没有作声,过了片刻才说道,已过外丘。徐自诊点头道,长针!何修禅立时送来一枚七寸多长的又薄又尖的针来,仍是搓指刺入。但见那余在外面的极长的针尾来回摆动甚是吓人。 杨禾对针灸之术全然不懂,但见三人紧绷着脸甚是紧张,也不禁担忧。虽然那针刺入并不疼痛,可是在三人制造的紧张氛围中,仿佛每一针都可能要命似的,总让他后背寒毛倒竖,阵阵发寒。 徐自诊刺入长针之后丝毫没有放松,口中仍是不断地叫着各种针名字,像什么大针、铍针、员针、锋针、毫针等均有提及。每下一针都是小心翼翼,眼睛眨也不眨一下,不时抹着额头上的汗珠。 杨禾提心吊胆地望着三人,一针针暗暗数着,数到后来竟下了四十五针之多,膝下小腿肚前的一片已扎满秘密麻麻一片针。小腿上却没有任何感觉。 一个多时辰多去了,徐自诊开始拔针,不时又将拔出的针扎在别处,如此循环往复,又忙了半个多时辰,渐渐地将他小腿上的针都拔了下来,到了后来便只剩下了一枚大针。 徐自诊深吸了一口气,右手拇指和食指,捏住针头,双指轻轻搓动,将那大针也拔了出来,就在此时,杨禾的小腿上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数十个针孔中同时麻痒难耐,忍不住了一声。 徐自诊长长地松了口气,忽然哈哈笑道,成功了! 三人齐声欢呼,喜不自胜。 杨禾大喜道,徐大夫,我的腿真的没事了么? 徐自诊闻言登时沉下脸来道,只是成功泄出了淤积的火气,若要重续断开的经脉却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恐怕你还要躺些时日。 杨禾心中惴惴,低声道道,那要躺多久? 徐自诊道,这个因人而异,也许是三两个月,也许是三两年,总之是复原是很有希望了。 杨禾听他如此说,本来满怀希望陡然间又加重了一重忧虑。旋即释然,总是有希望了,这可比没有半点希望要强得多。眼见三人脸上满是疲倦,只好说道,我有些困倦,三位大夫请回,改天我请你们喝酒,转念一想,自己初来乍到半分钱没有怎么请人喝酒呢?顿了顿改口道,等我挣足了钱,一定请你们喝酒。三人点点头一边谈笑一边离开了,这也许是他们医道上的一个重大转折,这三位年轻的大夫,联手解决了连他们的师父也解决不了的问题,足可称为他们一生的骄傲。 杨禾一挺身又翻下床来,继续他的臂力和起身动作的练习,不能像这样躺着,军人不可以躺下,除非是死了。更不能称为废物。 杨禾不眠不休持续练习,他的意志极其坚定,从中午一刻不停地练到天黑,终于成功地将身体翻了过来。杨禾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满头大汗。心中却是喜悦。这时门外却响起了脚步声,苗玉珠提着灯笼又送来了饭食。杨禾早就饿了,闻到饭香说道,玉珠姑娘,要谢谢你们三位,尤其是要谢谢你。 纠结的穿越九阴逆旅》说明 各位读者朋友大家好, 新发了两章,想说两句。 此书名《九阴逆旅》自然和金庸先生的武侠小说有很多的牵连。但是并没有真正涉及到与金庸先生的武侠小说相同的情节,但凡关联之处都是对《射雕》之前的事做了一些空想。 这本书似是武侠,似乎又有些过分夸张。 究竟属于哪一类?我也不知道。 读者朋友自己看吧 正文 第五章 我不是故意的 苗玉珠笑道,为你治病是大师兄的功劳,你最应该感谢的是他,等你养好了伤,好该请他吃顿酒,不妨告诉你,大师兄最喜欢的酒便是竹叶青。不过他若问起,你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杨禾笑道,你们三位我都要请吃酒,但是我最应该感谢的仍然是你,当初若非你将我救回,又细心照料,只怕我早就没命了。 今趟苗玉珠去掉她的长衫,上身披了件绿色的短卦,因是晚上,她的装束便简约随意了一些,朦胧淡黄的烛光下,更显得灵秀动人。杨禾心中大为震动,在苗玉珠摆好碗筷时候,忍不住轻轻唱起了那首歌‘在那遥远的地方’,这时杨禾在部队生活中经常唱起的一首歌。在他的想象中,那姑娘的声音飘飘渺渺,似乎便如苗玉珠的声音一般。也正因此在他头一次听到苗玉珠说话时才会如此震动。此刻杨禾将那首歌轻轻地唱了出来,他将声音压低,低的只有她才能听到,只有她才能听清每一个字。他回想着在孤岛上对着浪涛,对着大海想象着远方的女子,轻轻吟唱的情形,不自觉地便将那歌中依恋爱慕之情和哀伤的思念唱得入木三分。他希望苗玉珠能明白他的意思,却又不寄望于此,只想将这首歌唱给她听,若是换作别的女子,他绝不轻易唱出口。 苗玉珠正想离开,忽闻歌声,不自觉地楞了楞,她方听何修禅表明心迹,正是满心欢喜与兴奋,自然体会不到歌声中的思念之苦,但她初次得闻这种大胆直白将内心对女子的爱慕之意毫不掩饰的喧之于口的情歌,不禁满脸通红,想起父亲教导的女德,心下大为不安,本想劝杨禾罢唱,免得被父亲听到后责怪,但偏又听他将歌声唱得如此凄婉伤心,虽越礼却是出自一片至情至性,便不忍出声打断。听到后来忍不住向他望去,蓦然发现他正望着自己的眼睛,眼睛里深情流露,似乎有种淡淡的思念笼罩,如水一般,如歌一般,萦绕不去。不禁心中一颤,急忙扭过头去,不敢与他对视,但在心底里隐隐感到他的用意,顿时方寸大乱。低头道了声‘你好好休息’匆匆离去 次日清晨,苗玉珠又来送饭,行至门外,隐隐约约又听见他在唱着那首歌,苗玉珠心中犹豫要不要就此走进去,这时屋中传来咔嚓一声轻响,不禁心中暗惊,甫一开门,眼前的情形让她吃惊不小。原来杨禾竟已站起身来,听到开门声,缓缓转过身形,他眉目飞扬,眼中射出凌厉之极的神色,稳稳立住,那重伤好似从未发生过一般。 苗玉珠惊呼一声道,这不可能的,你怎能一夜之间伤势尽复?言罢快步走进房中,将饭菜放在桌上,凑近身去,探手去摸他的小腿受伤之处。眼中射出惊奇的神色。 杨禾忙伸手阻拦道,别过来。但是说话时候已然迟了,苗玉珠的右手已抓住他的小腿,一晃之下,杨禾哎幺一声倒了下来,将苗玉珠一同撞倒,重重压在她身上。 原来他并非腿伤复原,而是凭着一股坚韧的毅力,和身体协调平衡的能力,勉强站住。乍一看轻松自在,其实是万分痛苦,便是一阵风吹来也能将他刮倒,何况是苗玉珠奋力一晃。 杨禾四肢无力,这一倒下连缓冲也没有,完全是自由落体运动,若非苗玉珠垫在身下,他非摔得鼻青脸肿不可。 此时苗玉珠却倒了霉,杨禾一百四十斤的身体猛然一下全压在身上,压得她差点儿背过气去。眼见杨禾沉重的身躯直压在胸膛上,登时挤得扁了,他生满胡须的脸便贴在她的耳边,不禁又羞又惊,奋力将杨禾推开,却是力有未逮。苗玉珠幼承庭训对男女之大防甚为重视,便是与何修禅在一起,也从未过分越礼之举,哪里与一个男子如贴近?此刻听着他急速的喘息声,嗅着他身上发出的强烈的男子气息,仍不住面红耳赤,急道,杨公子,你……你快挪开。 杨禾却是心中好笑,他十八岁进入侦查连以来,接连执行特殊任务,基本与外界失去了联络。很少接触过女人,除非她是敌人。此时忽然如此与一个少女贴近,感受着她柔软的娇躯,和上散发出的阵阵芳香,禁不住有些心猿意马。再加上他四肢确也无力,便再懒得动弹,口中只说道,抱歉,玉珠小姐,我手臂力量不足,动弹不了。 苗玉珠大急,这情形要是落在旁人眼里,教她今后如何见人?情急之下说道,你不能试试挪开么 杨禾见她真得着了急,害怕惹恼了她,只得抬起两只手臂,奋力撑起身子,正待向旁挪开,双臂的承受力却已达到极限,一阵酸麻,又重重压了下来。登时感受到她两团柔软的。不禁心中一荡,竟起了反应。 这一下又压得不轻,苗玉珠一声闷哼,急喘了两口气才举起手臂奋力地推开杨禾的胸膛。一点点移开身体。再一使力,上身终于移了出来,但已累得娇喘细细。但是以下的部分仍是被他压着,无法脱身。登时便感应到他的异样,不禁羞得满面通红 第二次压下,杨禾确非有意,不禁歉然道,对不住了,玉珠小姐,我训练了一夜,实在没有力气了。言罢双臂再次撑起,使出全身力量,左臂在地上猛然一推,终于成功地翻向右侧,从苗玉珠身上滚了下来。苗玉珠一骨碌爬起身,面红耳赤地望着他,眼中射出异样的目光。好一会儿才道,没事。语毕竟当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到屋里收拾床铺。 杨禾道,不用收拾了,今后我睡地上的时候多,直到我的伤势恢复。 苗玉珠道,那怎么行?地气阴湿躺在地上容易受风寒。 杨禾登时回想起来先前特训的时候曾在污泥坑里生活了半个月,若人们个个都似她说的那般娇贵,这世界恐怕也没有强弱之分了。想到这里便奋力爬起身,坐在地上,花了好大的气力方才做到。 苗玉珠见状便将食物递了上去,经过两天的锻炼,匡谷单手端起碗已不成问题,便坐在地上将食物匆匆吃下。苗玉珠见他胃口大好,心里也喜欢,只是想起方才的事仍是忍不住一阵面红耳赤。 六月酷暑正是炎热时节,微风席席都是扑面热气,好似蒸笼中冒出的热浪。好在苗大夫家中满园的梧桐树高大繁盛,满地阴凉,才让院中人躲过难熬的白昼。杨禾在苗大夫家一住半年,经过休养和不断的训练,杨禾体力尽复旧观,只是受伤的那条右腿未能完全康复,走起路来仍显是一瘸一拐。这期间徐自诊何修禅都曾来查看病情,两人对他恢复的状况大为满意,徐自诊说,照此情况来看不出一个月,他必定康复 杨禾锻炼劳累时候便向苗玉珠讨了几本书看,苗玉珠没有别的书,只有医书,便将《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和《金匮要略》借阅给他。杨禾读中学的时候古文基础不错,此刻翻阅这些医书,仍是困难重重,字面的意思虽能看懂,但其中蕴含的玄奥的医理,却不甚明了,好在有苗玉珠从旁指点,才不至于睁眼如盲。待得身体略有好转,他便挪进院子中倚着大树看书,遇有不明问题便即请教。苗玉珠见他态度诚恳,好学善问,便不再计较先前的事,专心地指点起来。半年下来,竟已将三本书读完。在苗玉珠的帮助下将其中的窍要尽数掌握,只是欠缺实际经验,论资历还比不上他的师父。 杨禾本来不爱说话,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鬼使神差地给苗玉珠讲了许多现代的故事,当然很多她都不理解,杨禾便只以比喻带过,有时也会唱一些歌来哄他开心。只是苗玉珠已应承何修禅在先,对于杨禾的追求她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尽量避开那些话题。 此刻杨禾站在后院的梧桐树下着他受伤的腿,一边在想如今我已能行动自如,蒙他苗家救治照顾,好歹也要做些事情,报答他们的恩情。正思想着,忽听前院有人说话,却是苗玉珠与何修禅。只听苗玉珠道,师兄你等等我,我去拿把药铲来。何修禅便嗯了一声。 杨禾暗道,原来他们又要进山采药,我便随同前去见识见识,学点草药的知识,今后也好帮把手,亦可借机研究研究怎样回到现代。 在这一个多月里,一日三餐都由苗玉珠送来,每逢此时便能与她交谈几句,渐渐地杨禾一适应了众人说话的口吻。当即走进前院叫道,你们是要进山采药吗? 何修禅本对他没什么好感,后来见他竟然想跟自己争夺苗玉珠,心中暗恨,一直想借机报复,如今他竟然连采药都想要跟随,更加恼怒。淡淡地道,是,你有什么事? 杨禾道,麻烦两位将我带到当初我出事的地方,我找找看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 苗玉珠闻言道,我倒忘了,当初发现你的时候,你身上穿着古怪的衣裳,还带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都不认识,全收起来啦,现在我拿给你。语毕跑进一间房中,不久便取来一个红包袱 杨禾心中大喜,当下接过来迅速你翻了一遍,里边除了一身迷彩服,还有一柄尖长的五六式军刺,登时喜出望外,那军刺是他的心爱之物,是当年他出色地完成一项极其艰险的任务后,军区首长赠送的一件收藏品。从此以后这军刺便从不离身,伴随着他执行过数十次任务。 军刺三棱,间有三面凹槽,用来放血。细细看去,那惨白光滑的刀面上片片斑驳的深褐色痕迹正是敌人的血渍。回想起前事忍不住微微一笑。 正文 第六章 半吊子郎中也敢医人 杨禾取出军刺,别在腰间又将包裹系上,放回自己养伤的那间房中这才随两人一同出了门。 这还是他首次出门,但见小村庄一片宁静祥和,抬头望去但见晴空一碧,万里无云。迎面微风虽然燥热,却明显能够觉察出空气的新鲜舒适,自与现代漫空污云,黑雾蒙蒙的景象大不相同。小路上偶尔有三两个农人荷锄下田,三言两语交谈走过,一派与世无争的情状。 杨禾心情舒畅之极,忍不住纵声大叫,声震四野。登时惹来田间数道诧异的目光。 苗玉珠道,杨大哥,这是做什么? 杨禾道,我嗓子痒了,便吼几声,有何不妥? 苗玉珠想不出这有何不妥,但觉如此大吼大叫终是不雅,当下也不好说他,便没有说话。 何修禅却道,你这样乱吼乱叫,旁人听在耳中还当你是疯的。 杨禾笑道,旁人怎样以为,那是旁人的事,与我何干? 苗玉珠不想他们争吵下去,借口说发现一蓬枸杞,便指使师兄去摘些来。 何修禅对于这个小师妹向来是百依百顺,听在耳中如沐春风,心道,既蒙佳人相托,焉能推辞,便上前摘起那枸杞上的红果来说道,这些果子正是适合采摘的时候,晒干后正合入药。 杨禾看在眼中,暗暗记下了那枸杞的形状样貌。不多时,苗玉珠又找到一棵地黄,杨禾又再记下,一个多时辰下来,两人的药篓里已盛满小半篓,这才渐渐来到当日杨禾受伤之处。那是荒野中的一个山坡,稀稀落落地生着几树松柏,下层是齐腰的灌木丛,一些野蒿和草药便杂生其中,只不过山上土层稀薄,十分贫瘠,不论草木根系都不太稳固。 果如苗玉珠所言,那里有一株巨大的苍松,朝南的一面大小树枝折断了不少,看来正是给自己压断。除此之外却并无特异之处。看来自己回归的希望很是渺茫了。 我的配枪呢?杨禾心想,执行任务时候自己明明配着两把的五四式手枪,还有一些必备的登山装备,此刻怎地都不见了?杨禾在四周大片地方逐寸搜索,仍是一无所获。细想起来苗玉珠根本不认识手枪,也不可能将它藏起来,自己来到这大宋朝,竟未能将手枪带来是有些遗憾。但转念一想,自己已有这军刺在手,凭着自己过人的身手何需再使用手枪呢?想到此处,便压下回归的念头,帮着苗何两人搜寻药草。找了十来株方才记下的药材,方递给苗玉珠,忽然心生警兆,凭着他多年来养成的敏锐直觉,清楚地感觉到来自背后的一股莫名的威胁,便如一股寒气直透背心,虽是六月暑天,仍是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苗玉珠却是浑然不觉,正向那个方向行走。 杨禾心念电转,左臂一探揽住她的腰身将她拖了回来,在苗玉珠低声呼叫时,杨禾迅速地转过身形,顺手从腰间拔出了军刺,盯着前方三丈外的灌木丛,全神戒备。低声道,慢慢退开,不要慌张,去二师兄那边。 苗玉珠这才发觉他的异样,满脸通红,警觉地向那灌木丛望了一眼,慢慢向后退开。她与何修禅常年入山采药,却不曾遇到危险。事到临头才感觉到害怕,双腿禁不住有些酸软。一不小心竟被一条树根绊倒。 便在此时,灌木丛中忽然发出一声低吼,一个黑乎乎的大东西猛然冲了出来,满身黑黝黝的鬃毛,身体前粗后细,口鼻凸出老长,鼻子下的长嘴里探出两根近尺长的獠牙,鼻孔里喷着粗气,哼哼叫着向着苗玉珠急蹿 ,却是一头壮硕的野猪。它两根长牙又尖又利,若被它顶中立时便要破体穿透。 苗玉珠与何修禅同时惊叫一声,他们大概知道这种东西的危险性,以至于惊慌失措。反而激怒了它。 杨禾见事态危急,大喝一声,纵身扑上,一握手中军刺向那畜生的颈部刺去。他虽恢复了体力,但本身瘸着一条腿,素来敏捷的身手大打折扣,这一跃没能达到预想的速度,嗤地一声,刺在野猪的后臀上。登时鲜血直喷两尺。急冲的身子不由得微微一滞。 那野猪吃痛,哀嚎一声,猛然一窜,想要摆脱捅进血肉的军刺。不料杨禾膂力奇大,它这一蹿之力,会同杨禾后拗的劲力,竟将一块肉撕裂开来,形成一个血洞,硬是将野猪冲劲化去,迫得它停来。 五六式三棱刺是由专用的合金钢锻打而成,外有三棱,刺入体内时,形成难以愈合的四方形伤口,空气经血槽引入在体内形成大量泡沫,阻塞血管,消除负压,既能使敌手顷刻毙命,又能使使用者轻易拔出刺刀。因其在冶炼时出于金属性质的需要加入了一定量的砷元素,为了防止误伤,它的表面经过了磷化处理是无毒的,但是在战场上,经过兵器碰击,表层的磷化物磨损之后会暴露出含有砷元素的钢体。砷元素的三价化合物本身具有极强的毒性,能破坏细胞的新陈代谢,造成营养阻断,又能对神经系统造成极大的伤害。因而被这种刺刀刺入躯干之后,必定流血不止,存活的希望不大。 嗤嗤声中,野猪后臀上鲜血狂喷,形成一道血箭,一时间尚未倒下,只听它怒吼一声,撇开了苗玉珠不管,反身向杨禾猛冲,似要拼命。杨禾急退两步,纵身一跃抓住了头顶上一根树枝,用力一荡,身体绕着树枝转了一圈,躲开了这畜生的一撞。跟着左手在树枝上一撑,头下脚上跃将下去,右手军刺疾出,插进了野猪的胁下。嗤地一声,又是一股鲜血喷出。野猪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一跃两丈,携着来不及拔刀的杨禾滚落在地,抽搐了一阵,就此死去。 没事了,杨禾松了口气沉静地叫了一声,爬起身,一边拔出刺刀,一边抹着在翻滚中手臂上被乱石割开的伤口。 鲜血沿着血槽滴了下来,军刺上一片灰白,不见半丝光芒。这柄在战场上曾使无数敌人闻风丧胆的放血王,竟被他拿来杀猪,若是当初设计者得知此事,不知会作何感想。 温热的山风吹来,吹得野草哗啦啦作响,何修禅与苗玉珠没有感到燥热,反而打了个冷战。讶异地望着正在擦拭军刺上血迹的瘸子,看着他那柄不起眼的三棱刺,暗暗心惊。 苗玉珠爬起身快步走道杨禾的身边,探头向那野猪望去,但见它后臀和胁下兀自流血不止,两只猪眼圆瞪,瞳孔散乱,已然死去。心有余悸地道,怎么办? 何修禅也走了过来脸色惨白说道,抬回家中宰掉吃肉吧。这头猪哪里来的?先前怎地从未遇见过 杨禾训练过野外求生,知道野猪的习性,当即说道,他们一般都是成群迁移,只是不知这头猪怎么落了单。但此地既来一猪,必有其它猪在,速速回去为上,若是被猪群围住就麻烦了。 苗玉珠与何修禅闻言登时脸上变色,苗玉珠道,二师兄,杨公子,咱们快走吧。 何修禅忙点头同意,慌忙向山下走去。连死猪也不上要了。 杨禾苦笑着摇了摇头,提了一条猪腿扛在肩上,他虽瘸了一条腿,但双臂力气极大,扛起百多公斤的野猪,也未觉察到多么沉重。一路上偶尔遇到村民,见他三人荷猪而归,无不骇然失色。 当日杨禾找来尖刀,在后院将那野猪破腹开膛处理完毕,交给苗家帮忙的伙计苗二,着他处理善后事宜。自己回到房中继续研读向苗玉珠借来的药王孙思邈的《千金方》。 又是十多日过去,杨禾那条腿渐渐恢复,已能行走如常,只是一发大力还是有些虚弱,但较之先前已大为好转。 有一天苗家门外忽然来了一辆马车,有个管家模样的人走了进来说话斯斯文文的甚是有理道,哪位是苗大夫? 这时杨禾正在院中研磨药材,闻言暗道,苗大夫与徐大夫刚好出诊,苗何两位又去上山采药,家中无能人,这可如何是好。心念一动,暗道,正好借此机会考验下我这半年来究竟学到了多少医术,便起身道,苗大夫外出未归,我是他老人家的弟子,有什么事便告诉我吧。 那人道,在下是丞相韩大人府上管家韩通,今韩大人有家眷身染重疾,想请苗大夫前往诊治。请问苗大夫去了哪里?我这就去寻他 杨禾也不知道他所说的韩丞相是谁,但总知道丞相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官说道,既是韩大人家眷重病,为何不请……太医? 韩通道,太医院的人也是束手无策呀。听说苗大夫医术通神,故此前来相请。 杨禾心想若能将这位丞相大人的家人医好,必定名扬天下,然而连太医都束手无策,我能医得好吗?想来想去把心一横,坦然道,然而师父外出诊病,不知何时方能回来,但我是师傅的嫡传弟子,先生若信得过我,便前往一探。 韩通颇感为难,上下打量着杨禾,见他年纪轻轻,本不相信他,但苗大夫却不在家,自己也无法交差,只好把心一横道,好吧,便请小大夫前往诊治。 杨禾道,先不忙,你先说说病人有何症状,我也好早做准备,对症治疗。 韩通点头道,脸上身上尽是红疹,奇痒无比,这究竟是是何病症? 杨禾心道,听他说来好像是皮肤过敏,却不知是过敏原是什么,便问道,太医院的大夫是如何治疗的?病人可吃了什么药?效力怎样? 韩通道,太医们说他是肺经不畅,可是开出的药只能解一时之困,过了半日便会再犯,他们也没有办法。 杨禾点了点头,从药房中取来一套银针笼在袖中道,走吧,先去看看。 丞相府,后院西厢房 一个千娇百媚的年轻女子躺在痛苦挣扎,她的脸上手臂上生了一层红疹,一旁有个年逾五旬的儒生关切地问来问去,心痛不已。时而探手到那女子腹上搔痒,料想那便是所谓的韩丞相,那女子多半是他的小妾之类。否则按照礼法他也不便如此。杨禾不敢狂放,当即躬身施礼道,小民苗家村杨禾见过韩相爷。 韩丞相转脸望了过来,满眼的心疼尚未褪去,点了点头道,听韩通说你是苗大夫的嫡传弟子,你便来看看,小娥她究竟患了了什么病。三日前还好好的,怎会突然如此……叫人心痛。 正文 第七章 不可触碰的底限 杨禾听他如此一说便知是首度发病,但看这女子太过年轻,看样貌作那韩丞相的孙女还差不多,多半是新买来的小妾,是以分外疼惜,可看这周围环境,多半是对花粉过敏,当下躬身道,为了查探病情,小民斗胆问相爷一句,这位女病人是否是今年新搬来此处居住? 韩丞相一愣神愕然道,是啊,今年四月才新来此居住?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此处不干净,以至于染病? 杨禾恭谨地答道,相爷有所不知,诗云,不受尘埃半点侵,竹篱茅舍自甘心,只因误识林和靖,惹得诗人说到今。相爷当知这说的可是梅花。这是他上学时候学过的一首诗,临时拿来凑数。他不想让这姓韩的老头子看扁了自己。 韩丞相没想到他一个郎中竟还识得几句诗词,登时对他刮目相看,淡淡一笑点头道,不错,这正是梅花甘苦自乐清高情怀,看来你还有些见识,可这与小娥的病情有何关联 杨禾道,重点便在于这诗的第一句,不受尘埃半点侵。跟着走到窗边指着满园盛开幽幽飘香的桂花道,病人冰肌玉骨,好似寒梅盛开,高洁傲物,如今到得这里竟受满园花气所困,沾惹尘埃,是以病困至此。如不信小民所言,但想此圆中桂花何时开放。 韩丞相是何等样人,焉能被他三言两语所惑,皱眉道,小娥她确是花开之后两日方始染病,但杨大夫所言未免也太玄了,难道离开此处,远离这些花花草草便能病愈吗? 杨禾这些日子通读不少医书,对医理已有相当深刻的了解,当即将《黄帝内经》中的一句话搬出来说道,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于阴阳,合于术数,食饮有节,起居有常,不妄劳作,故能形与神俱。有此可知,所谓医理也是取法阴阳,和于术数。而人的健康与否自也与这起居的环境有关了。此处花气太盛,于人无益,病情因而反复,也是常理。相爷但将病人移至清幽之地,以合其高洁素质,以盐水清洗其鼻咽内花气浊物,再服以太医所开药才,四五日自可康复如初。但之后便不能再来此处,否则旧患必定复发。 韩丞相恍然,面露喜色道,当真如大夫所言,本官必有重谢。 杨禾躬身道,能为相爷效劳那是小民的荣幸,相爷若有需要小民自甘效力,谢字万万不敢当。若无他事,小民告退。 韩丞相哈哈笑道,难得杨大夫如是谦虚,先赏二十两银子。若真能治好小娥的怪病,本官还有重赏。 杨禾不敢过分推辞,忙躬身谢过。 韩丞相道,韩通,你带杨大夫去账房取银子来,顺便将他送回去吧 韩通忙应了声是,将杨禾引出相府的大院,取了银两,送出了大门才道,杨大夫请稍等,我去准备马车,将你送回苗家庄。 杨禾摆了摆手将十两银子塞到韩通手中道,韩兄客气了,我正想在这临安城中走走,若韩兄有空的话,咱们一起吃顿酒如何 韩通急忙推辞,杨禾道,这赏银韩兄也有一半,若非你有胆色将我拉来治病,焉能有这些赏钱? 韩通哈哈一笑半推半爱地接下了,说道,杨兄弟真是够义气,今后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哥哥说,咱们家老爷在朝中那是这个。说罢竖起大拇指,又嘿嘿笑道,能有什么事办不成的? 杨禾道,那是那是。正想请韩大哥吃顿酒,不知何时有空? 韩通挠了挠头道,近来少夫人欠安,老爷心情大坏,近来我可不敢擅离职守,待过得几日,夫人康复再与杨兄弟把酒言欢如何? 杨禾笑道,小弟随时恭候。韩大哥先回去忙碌,不必送我,我在这城里转悠两圈,自会回去。 韩通笑道,如此哥哥就不送了,杨兄弟要玩得尽兴呀。 杨禾忙拱手道,尽兴尽兴,告辞了,韩大哥。 乘坐马车来时,杨禾已记住了道路,他是侦查兵出身,这点事情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微风拂柳,马蹄阵阵,大街上飘来店铺中脂粉的香气,目光所及,尽是一队队穿红戴绿的女子和一群群嘻嘻哈哈轻浮狂浪的登徒子,大宋朝在江南偏安一隅,不思进取,依旧是纸醉金迷,醉生梦死,国家的经济政治就毁在这群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手里。又行了半个小时一座巨大院落出现在眼前。细细看去,但见其中亭台傲峙,屋宇森然,金顶朱墙,瑞兽伏颠。无一处不是大气磅礴,彰显着皇家的富贵高傲之象,便连院墙和门楼也都是金碧辉煌,气吞寰宇。门楼上一排十二个穿戴盔甲的士兵侍抢挺立,庄严肃穆。大门之旁更有十个披甲带刀的护卫把守,在门道两边来回巡视 杨禾心想,这便是皇宫了吧。这雄伟气象便是比起紫禁城也是不遑多让。在外面竟是丝毫也看不出其中蝇营狗苟的生活,真是可惜了这座雄伟的宝殿。 正思想者,忽听门楼下有人喝骂道,你是什么人,胆敢窥视皇宫,张青,你去处置。 跟着便有一个带刀的护卫大声答应,转过身形,凶神恶煞般地走了过来。 杨禾心道,乖乖不得了,看一眼就要受罚,这天子之家也太霸道了吧?心知逃跑也是无用,只会受到更重的惩罚,便立在原地没动,待那侍卫走得近了便躬身施了一礼道,大人好。 那叫做张青的侍卫冷冷地道,你是什么人,一双贼眼滴溜溜乱看什么?这皇宫是你能看的吗?莫不是金国的奸细? 杨禾心中暗骂,就看了一眼皇宫,你就给老子扣上通敌叛国的奸细帽子,的,这也太狠了吧。你一个看门的狗,你给我扣帽子,我就给你穿小鞋。口中当然不会这么说,只淡淡地道,小民冤枉,小民杨禾是苗家村的大夫,只因方才到韩相爷家中为他的夫人瞧病,韩大人对我言道,少夫人生病的前夜曾有两个高大威武且带刀的贼子潜入他家意图不轨,少夫人因而吓出一身疹子来,韩相爷便嘱咐他府上的护卫上街时候多加留意,一旦找到并确认那人立即抓去处死!小人虽是大夫,平生却最怕见血,只是方才见大人们个个高大威武又是手拿钢刀,心中害怕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还望张青大人恕罪。 他这番话看似卑微,实则恐吓诬赖兼而有之,又抬出韩丞相来压人,料他也不敢把自己怎么样。最后还道出他的名字来,实际上是告诉他,老子记住你了,你若再敢耍横,我就在韩相爷面前说你的坏话,保证教你吃不了兜着走。 张青碰了钉子,仿佛嚼碎了一口蛆虫般面色变得极其怪异尴尬,锐气大挫,咳了一声掩饰内心惶恐,说道,韩大人也是我敬重的大臣,你既是他请的大夫当非歹人,便速速离去,这皇宫重地可不是你这等身份的人能够随便乱看的。 杨禾见好便收,忙躬身道,是是,小人这就离开,这就离开。语毕转身便即离开了这是非之地。身后隐隐传来说话声,有人质问道,怎么放走了那人?张青不屑地道,是个乡巴佬,因为好奇看了两眼,放他去吧。 毕竟是皇城京都,天子脚下,虽然只剩下半壁江山,这皇城中达官贵人却仍是好大气派,接近皇宫的一条街上时而便有一辆豪华的马车穿过。骏马长嘶,四蹄奋腾,载着一架披红挂彩的车子。吓得行人纷纷让路。 杨禾不想惹麻烦便尽量靠着路边上行走,见到路边有家玉器铺,心念一动便走了进去。 老板马上走了过来说道,客人你想要什么? 杨禾道,我想要一对手镯。 老板马上道,您想送给什么人? 杨禾道,送给相好的姑娘,选白色的吧 老板敏捷地拿出五对白玉镯来让他挑选。 杨禾挑了一对色泽温润光泽较好的出来。拿在手里来回观看。 老板马上说道,公子你真是好眼力,这对玉镯乃是用上等和田玉雕成,戴在手上既能显现出女子的高贵大方又能衬托出的柔滑细嫩,还请高僧开过光具有护体辟邪的效用,送给哦相好的姑娘那是最合适不过,我这就给您包起来。 杨禾道,您还没说多少钱呢。 老板道,本号商铺货真价实,童叟无欺。这对镯子三两银子,您绝对是赚大了。怎么样,您要不要? 杨禾道,话都让您一个人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包起来吧。 苗家村,苗大夫家 树荫下,放着一个压药的器具,苗玉珠正忙着将晒干的药材压碎,她秀丽的鼻子上伸出点点香汗,风吹起她额前的刘海,秀发飘飘,露出如玉雕般的颈项,更显出其绰约风姿。 杨禾悄悄走到她身边,低声道,玉珠儿,你把手伸过来。 苗玉珠愕然道,什么事?一边说一边仍是伸出了右手。 杨禾伸出左手直接握住她的右手腕。 苗玉珠低呼一声,奋力挣扎,红着脸道,你干什么?她一向听父亲的话,坚持男女收受不亲,当然何修禅除外。此番忽然被男子握住了手腕,登时羞红了脸。 杨禾左手却不松开右手取出两只镯子,轻轻套上她的手腕。 苗玉珠啊了一声道,这……这是什么意思? 杨禾道,你该知道,我不懂说多余的话,这是我送你的,你认为是什么意思它就是什么意思。 啊……我不能要。苗玉珠左手探过来想将镯子取下,却被杨禾的右手捉住,这下两只手都被他握住,当真又羞又急。 杨禾见她态度坚决,微感失望,忙改口道,就算是我感谢你半年来的悉心照顾,收下吧,也不算什么。 苗玉珠红着脸点了点头却不敢去看他,低声道,你放开我的手,你抓疼我了。 杨禾忙将她的双手松开,歉然道,对不起。 苗玉珠满脸通红,将两只玉镯分别戴在腕上道,多谢你了,可是你哪里来的钱?看着白玉的质素,这镯子很贵的。 是我自己挣的,我还给大师兄二师兄和你爹买了酒。便在那个筐子里。杨禾指着身边一个小竹筐说道。 苗玉珠低声道,你不要送我东西了,反正你也明白二师兄知道会不高兴的。 杨禾道,他怎么想是他的事,他能喜欢你,我就不能喜欢你么? 啊?苗玉珠一听此言连耳根都红透了将声音压到极地说道,杨大哥,你……不要说笑了。这种话你怎么能轻易说出口? 杨禾明白她的想法,说道,我知道你答应跟二师兄好,我的心意你明白就好,哎你如果不愿意就当我从未说过吧。 苗玉珠心中砰砰乱跳,这是第一个在她面前直承其事的男子,他连眼都没眨一下,就说出那番话来,也不知是真是假。她心里很乱,并不想探究真相,只希望他快些走开。但真的看到杨禾识趣地走开时候,心里却又有些失落。 过了四五日,韩通亲自来到苗家庄指名道姓地要找杨禾,送来了一百两银子,算是治病的酬金,杨禾当然毫不客气的收下,在苗家庄的一家客栈中请韩通吃了一顿饭。果然是酒桌上出效率,喝到七八分酒意时候,这家伙拍保证杨禾若有什么困难,他一定相帮。 杨禾没有别的事,只求他对于苗大夫家多予照顾。不知怎么回事,这几日来他心里忽然有种不安的感觉,从苗大夫对他的态度到苗玉珠的不知所措,都隐隐让他觉得,他在苗家待不长久了。他触碰到了某种底线 正文 第八章 高人受伤了 世间事,总是三分奇怪,七分无奈,就好比你追求的人你未必喜欢,而你喜欢的人却未必给你追求的机会。追求,需要付出代价。杨禾对苗玉珠的坦白,就让他付出相当的代价 又过了几日,趁着苗玉珠何修禅上山采药的时候苗大夫便来寻他,张口便道,杨公子,如今你的腿伤已然康复,又找到谋生之道,便即离开吧。我苗家小门小户,难以让你一展才华。杨禾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却也不便揭破,如今苗家家主都登门说出这样的话,他也不能厚颜留下,当下点点头道,多谢苗大夫的半年来的关照,我离开便是,今后苗大夫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但请捎话过来,我杨禾必定尽力而为。 杨禾早就习惯了单独的生活,对这件事他倒是不怎么在意。当即取了他房中的那个包袱,向徐自诊告辞离去。徐因念他昨日请吃了酒,颇有些伤感,从房中取出一本《神农本草经》和一套银针送给了他。 杨禾腿伤未愈,未能见到苗玉珠最后一面便匆匆离开苗家,他心中虽有些不舍,却是不得不离开。 他原本想着与何修禅争夺苗玉珠的,娶了她,然后在这个苗家村生活一辈子,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夫,没有仇恨和杀戮,又清净又自在。但是想了几天之后,他发现自己安定不了,内心深处隐隐有一种渴望,就是去外面闯荡世界。干什么都好,反正回不去二十世纪了,当然也不可能回到部队,不如放手大干,闹他个天翻地覆。管他娘的惹出什么后果。 这么一来他也不想再连累苗家,尤其是苗玉珠。近几日,苗玉珠对他的态度似乎有了些明显的变化,眉眼中多了些情意,她竟然喜欢听他的那些歌,甚至有时候会听他说两句心里话,相信只要他再继续努力,不久便能追求到她。 但是在这个时候,他不能再去追求她,他没有什么资格让一个姑娘受累。更何况她与何修禅本来就是一对儿,要不是自己横揷了一杠子,苗玉珠不会这么心烦意乱。他想,男子汉大丈夫当断则断,不能拖泥带水的,既然决定要走,就要斩断情丝,再不回头了。想到这里忍不住仰天发出一声长啸。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荒山荒野,也不知该去何处。定了定便一路向北行走,不多久便遇到一座烟云朦朦的大山,远远望去但见山峰奇伟,绝世独立,山上山下树木团团簇簇,苍翠欲滴。按照他先前所学的地理知识,自己所行的方向该是杭州北面的灵隐山。杨禾望着满目的生机盎然,娇嫩鲜活的胜景,精神为之一振,大踏步走进遮天的密林中,顿时觉得凉风袭体,空气新鲜湿润更带着一股清芬的花草香气,说不出的舒服。他绕着大片的树林走了一周,终于在山脚下找到了一个勉强可以容身的山洞,暗想,在这个世间想要生存得有声有色必须有强大的实力,我只有把身体恢复甚至锻炼得更加强大,方能适应这世道。此处饱含天地灵秀之气,又无人打扰,正是修行的绝佳之处。暂且便在此处住下,待休整完毕,再出山到世间去闯荡。一生此念他便安心地住了下来,又想到在部队中从一个出身武术世家的战友身上学来的呼吸吐纳之法,便在山洞前一块大岩石盘膝而坐,静下心来按照法决施为,一呼一吸均配合着体内某种说不出的玄奥感觉,渐渐进入佳境。 当初初闻此法时杨禾还不相信这世间真有内息真气之说,只当他是开玩笑,并未留心。后来却见他每晚必定外出,出于好奇便悄悄跟踪了去,这才发现他竟爬上山巅,面对浩瀚虚空像道士一样盘膝冥坐,吞吐着天地灵气。杨禾心中暗惊,细细数着他呼气吸气的节奏,正与那吐纳之术相合,暗道,他所言多半竟是真的,只可惜当时未能用心,要诀已忘了大半。想到此处便悄悄下了山,第二天便虚心向他请教吐纳之法,将他所言一一记下,不明之处便详加询问,直到将法决全部融汇贯通,这才作罢。其后杨禾便悄悄开始练习,初时不能集中心神,杂念丛生,感觉很不自在,接连练习一个月后,始能摒除妄念,心与神会,渐渐感应到身体内部的复杂世界,继而又逐渐感应到经脉内气息流动的状况,他又惊又喜,更加勤练不辍,两三年后竟在经脉内练出一小股蠕蠕而动的真气。先前在苗家时闻说足少阳已断,唯恐练岔了气,不敢擅用此法。此刻他腿伤将愈,便试着运气调理经脉。荒废了大半年的时日,没想到体内那股真劲虽有所减弱,却仍能感应得到。那足少阳断裂之处一时间清晰地印入脑中,正是将续未续的一刻,上下接续之处尚有一丝障碍,使得内息不得通达。 杨禾心念一动试着运气冲击,强行疏通。不料一试之下小腿一麻,内息虽有阻滞却也能勉强通过,只是真气通过时,小腿便酸麻不已。杨禾心中一喜,内息运转十二周天,不断冲击小腿上的断续之处,酸麻之感渐渐减弱,到了后来,也不知冲了多少次,内息竟能通行无碍,连酸麻也消失了。又运气三周,确定无碍之后,便收起功力,纵身跃起。落地时双腿同时发力,那受伤的小腿竟而无碍了,杨禾松了口气,暗叹,早知如此,何必浪费大半年的时日,当真愚蠢,旋又想到,若真是提前运功,经脉尚未续接,却又未必有此奇效了。上天真能捉弄人。原想怎也要休养一两个月,腿伤方能复原,不料只一宿便康复如初了。大半年来集结的郁气一时间尽数吐出,心中狂喜,忍不住仰天长啸,尽情释放内心欢愉。他兴致一起,一啸未尽一啸又起,只震得林中群鸟惊飞野兽奔走,快意之极。 蓦地嗖地一声,一团黑乎乎的物事穿过林木间空隙,当胸袭来。 力道迅猛,势携呼呼劲风,察觉到时,已打到胸口 杨禾吃了一惊凭着多年练习散打时身体所形成条件反射,疾疾往旁一闪,以毫厘之差避开来物,但仍是给那物擦身而过,左臂上火辣辣一阵生疼。扭过脸看那坠地之物时,竟是一只草鞋。天哪,对方凭着这草鞋一掷,竟能生出伤人之力,比之自己可要强大千倍万倍了,若非亲见,绝不相信有这等怪事。 咦?远处有个女子惊讶地叫了一声,听声音年纪当三十左右,但随即四周便陷入沉寂。 杨禾心中暗惊,心道,这大宋朝怎地有这么多武林高手,我不过是随处找了个树林一钻,竟能撞见一位身怀绝技的前辈,其武功之高深,当是平生仅见。枉我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是最强者,与他比起来便有天壤云泥之别,生平所学武技,真可说是一钱不值了。哎我若能得他指点一二,必定终身受用。想到此处,躬身一礼,高声说道,前辈你好,小子因伤在身,擅入贵地,有打扰之处,还请海涵 哼!进入林地也就罢了,但大吼大叫扰人清修,却是可恼……咳……咳。那女子冷冷地说罢,又连连咳嗽。 杨禾细听那声音来源,凭着经验判断出她该在前方二十米处,可是前方密集的林木挡住了视线,却是看不见她。杨禾知她也受了伤,飞快向前跃出七步说道,我是从苗家庄来的大夫我受了伤,无心打扰,你就原谅我吧。杨禾故意引他说话,好时时确定她的位置,以免走错了路。 你从哪里来关我什么事?你……你快些离开,我……咳咳话未说完便被咳嗽声打断,看样子受伤不轻。 杨禾听她说话知道她仍在原处,并未移动。咳嗽声仍未断绝,杨禾急急掠出十数步,终于看到了她。她一身白衣,倚着一株大树而坐却是位道姑。她容貌俊美身形,如云秀发盘在头顶,以一只铜簪别了,说不出的妩媚写意。只是受了伤蛾眉深锁,俏目紧闭,红唇边溢出一缕鲜血。小腹上一片殷红,插着半支断箭。 正文 第九章 这个医生很野蛮 看到杨禾走了过来,那道姑眉黛紧蹙,看也不看,右手一探,拾起了落在一旁的长剑,刷地往前一指说道,别过来。 杨禾料想她定是以为自己有不轨企图,否则不可反应这么激烈。闻言立住脚步肃容道,你受了伤,需要立即救治,迟恐有性命之忧。 那道姑睁开了秀眸,黑白分明的眼珠儿分明有种难以言喻妩媚和清净,直能撼人心魄,杨禾万没想到天下间竟有如此美丽的一对眼睛,视觉登时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呆呆望着她发愣,凝视着她的双眼再没能离开。这时那道姑朱唇轻启倔强地道,不要你管。 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仍是十分固执。杨禾本来因向苗玉珠求爱不遂,反遭人鄙视驱逐,心中沮丧之极。但看到这道姑,那股沮丧感顿时一扫而空,心中隐隐感到她才是自己真正要寻找的人,心中反生喜悦。 杨禾见她生命垂危心中大是怜悯,冷哼一声,从腰间拔出军刺,使出部队中学来的击剑术前冲两步,往他长剑上砸去。心想只要打落她的长剑,她便再也无能反抗,自己方能为她治伤。 如此一来那道姑更以为他没安好心,长剑却不与他兵器相碰,手腕一翻,击削他的右手五指。但是她一使力,小腹上忽然涌出一股鲜血,张口哇地吐出一口血来。那长剑失去了控制,偏了准头,没能削中目标。也使杨禾侥幸躲过了一劫,紧跟着他猛挥军刺,击在长剑上,嘡啷一声,在那道姑失神的瞬间,长剑被他磕飞。 军刺在腕上旋转一周,嗤地一声插进一旁的泥土中。 你……你别过来!那道姑以手撑地,向后拖了拖身子,企图站起来。 杨禾摇了摇头从背后解下包袱,将迷彩裤子取出来道,你再动,我只能将你捆起来。军用迷彩服质料及其轻薄,拧起来便如一根绳子一般。捆绑东西倒也合用。 那道姑不听,向一边移动企图去够那柄长剑。 杨禾纵身扑上,捉住她的两只手交叉到树后,用那条裤子紧紧缚住,说道,你别挣扎,我给你治伤。 那道姑怒骂道,淫贼,你不得好死!我就是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杨禾道,你想骂便骂吧,反正现在也由不得你了。说罢探手便解开她腰间的束带,揭开上衣一看,但见那红肚兜上一根箭透入,也不知扎了多深。他先前在部队中学过包扎急救的知识,知道这支箭不能冒然拔出,否则若伤到内脏,后果将非常严重。现在他只能求神拜佛,只愿这只箭没有射伤内脏,不然缺乏专业的工具和药物治疗的情况下,即便取出箭头,这道姑一样要死。 那道姑奋力挣扎,气得大骂不止。 杨禾在她腰间一摸,寻出了两柄飞刀放在鼻子上嗅了嗅问道,这刀子上没喂毒吧? 那道姑不答,只是大骂,因伤在小腹,骂了一阵,连开口说话的力气也失去了。只将头扭往一边抽泣 杨禾找来干柴,在旁生起一堆火苗,怕她加深误会,只好用飞刀割断了她肚兜的束带,轻轻滑过断箭孔,掀了开来。但见她肤如凝脂润如白玉,只看得心中一荡,心知紧要关头,不能分心。连忙收摄心神,将飞刀在火焰上烧了烧消去毒,说道,你忍着点疼痛,我为你取箭。 那道姑见他神色凝重,并没有轻浮之状,才知是误会了他。可是眼下肚兜也被解开,自己便如裸展现在他眼前一般,岂能不羞,当下支支吾吾地道,你要怎么取箭? 杨禾道,剖腹取箭,你别害怕,没有关系的,死不了,就是疼痛得很,你需强忍着。我这就动手了。 那道姑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但是神色紧张,显然做好了心理准备。 杨禾拿起飞刀在箭枝上下沿着肌肉的纹理快速地割开了一道口子,两根手指探入腹中,顺着箭枝一路寻下去,渐渐找到了箭头的位置,不禁松了口气,箭枝被油脂荡开并未伤到肠胃。当下慢慢将箭枝向上退出一些,再用飞刀割断了体外的箭杆,将箭枝从创口中轻轻取了出来。看了看箭头并未喂毒,这才放心。再从迷彩服的上衣中取出应急用的缝合伤口的针线,一针一针将伤口缝合起来。 那道姑浑身颤抖,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却始终未哼一声。待杨禾缝完了伤口,她周身衣裳已被冷汗湿透,脸上满是汗水。杨禾取来止血化瘀的草药放在口中嚼碎了给她敷在伤口上,因没有包扎伤口的绷带,只得在桑树上揭下一条树皮缚在腰间。这才将她衣衫重新整理妥当,束上腰带,解开了缚在手腕上的迷彩裤。 杨禾道,你不要乱动……话未说完,啪地一声,脸上挨了重重一巴掌,那道姑竟埋头痛哭起来 宋代的礼法因朱熹的理学而变得甚为严苛,尤其是对于男女之大防,若是女子被人摸了身子,那与失节没有多大区别,是时宰相韩侂胄掌权,便是杨禾所见的那位韩丞相,他将赵汝愚在朝期间提拔的一批文官如朱熹之流统统免职,全面否定了理学,斥之为伪学,礼法稍有松懈,但朱熹的影响太大,虽已过去数年光阴,仍有不少人坚守旧习,不敢越雷池一步。 杨禾只知道古代女子一向守身如玉,出了自己丈夫,绝不会让旁人触碰自己,他并不了解宋代的礼法有多么严苛。见到那女子痛哭失声也不禁心中黯然,本还想向她学习武功,哪想得到会发生这种事?暗道,她受了箭伤,有可能是被军队追杀,看来此人的身份大不简单,她的敌人也许便在左近,她又有伤在身,我自不能舍她而去。可是自己无端惹上麻烦,似乎有些不值。还是先探明情况再说,当下冷冷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道姑渐渐收止了哭声,抽泣道,你还是别问的好,知道真相只会让你陷入危险。 杨禾笑道,难道我的危险还不够多吗? 那道姑道,先前确是误会,但你又不加解释,不能怪我。眼下所言是你最后的决定吗? 杨禾道,是啊,不能怪你,只怪我多事。你不愿说就算了,我也不想抢着要往墙上撞。再见了。 那道姑忙道,你别走…… 杨禾道,怎么,你如此善良,怎么会忍心让我一个不相干的人无端陷入危险? 那道姑急道,你……眼下只有你能救我,我身负重任不能就此殒命。 杨禾笑道,你是在求我吗?你的使命轻重与我何干?你凭什么求我?我救了你,我又能得到什么 那道姑嘤嘤抽泣起来道,你好卑鄙……罢了,你若能救我,我便把身体给你。语毕探手便去解衣。已是哭得梨花带雨。 杨禾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使命,让你甘愿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我倒是好奇了。我杨禾非是你口中的卑鄙之徒,冲着你这份执着,说出你的使命,让我看看是否值得一拼。 那道姑忽然明白,他是试探自己的底细,非是有意胁迫,趁人之危,登时松了口气道,有人要除掉韩丞相,我探得消息欲前往通告,不料却被人察觉,一路追杀至此,又不幸中了暗箭,本意命不久矣,却有幸遇见大夫,也许是韩丞相命不该绝,这才遣你前来相助。你一定要帮我。 杨禾心道,韩丞相,莫非就是请自己为其小妾治病的老汉?此人为老不尊,一大把年纪还取一个十来岁的少女为妾,十足好色之徒。要自己为他去拼命绝不可能。而眼前这道姑为了救她竟肯牺牲自己的,却也奇怪,莫非她也是他的小?端看这道姑神色秉性倒也不像是贪慕虚荣之辈。此事确是奇怪。 那道姑又说道,韩丞相为了对抗金国,耗费了极大心力,虽然战败迫于压力与金国议和,但他是朝中一意抗金的人,也是大宋朝廷的柱石,他若死了,抗金使力变成一盘散沙,咱们大宋朝早晚为金人所灭。 杨禾心道,金国不是被蒙古与南宋的联军剿灭了吗?难道是这姓韩的出了大力?但就在消灭金国的同时蒙古趁南宋不备,长驱直入,一并灭掉了大宋朝,那韩丞相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北方盟友会突然间来这一手吧。但是他的历史知识有限,所知所闻也仅限于初中课本上那些已和谐过无数遍,并且充满崇高的无产阶级政治觉悟的信息。既少得可怜,又脱离了裸的低级趣味——真相。 杨禾是军人,正当血气方刚的年纪,向来崇尚武力和战争,见这韩丞相是朝廷中的抗金主战派,心中登时大生好感。暗道韩丞相高居庙堂,权势倾天,谁能害得了他?若是一般的刺杀,他堂堂一国宰相岂能毫无防备?由此看来此事必定非同小可。 眼下能够堂而煌之地害死他的人只有两拨,一是对他狠之入骨的金人。 正文 第十章 血战小树林 韩丞相策动战争,造成两国百姓伤亡惨重,眼下又是战败一方,处境极其不妙。作为战胜国的金国自然能够打着‘正义’的旗号,义正辞严地向战败的南宋朝廷索要他这名‘罪魁祸首’,向全天下宣布他的死刑。这是必然的事。 另外一拨人便是韩丞相在朝野中的对头,他们一定会抓住这个天赐良机向皇帝施压,以韩丞相轻启战祸,荼毒生灵为借口‘正大光明’地夺权。 由此分析看来,韩丞相已没有多少生机,被害死只是早晚的事。既然明知他会死,自己还要往火坑里跳吗?若真是跳了火坑,岂不是最大的傻子?况且历史早已注定,他是生是死也非自己一人之力能改变,何必为了一个注定的结局而枉送了性命? 那道姑见他脸色阴晴不定,似是心中难以抉择,但是他并未断然拒绝,说明尚有希望。想了想补充道,韩丞相大仁大义,公正无私。先前岳武穆将军受屈含冤而死,韩丞相愤然不平,上书皇帝,为岳将军鸣冤,后皇上采纳建议,追封岳将军为鄂王,让他安息。又削去奸贼秦桧的王爵,谥号‘缪丑’,贬词说他‘一日纵敌,遂遗数世之忧;百年为墟,谁任诸人之责?’这等忠良正直之辈,正是大宋朝廷的栋梁。今虽战败,犹胜屈膝献媚,若有差池,岂非遗恨千古。 杨禾听得义愤填膺,照她说来这韩丞相倒也是忠正仁侠之士,他既肯为岳王爷洗冤,又痛骂秦桧,确是值得一交,自己为他拼命也是值得。当即说道,我答应你了。只是在解救韩丞相之前,先设法保住小命才是关键。身后有多少杀手? 那道姑苦笑道,杀手有五六十名,追兵有一两百人。杀手是史弥远那厮雇来的江湖败类,至于追兵该是奉行杨后之命的皇城禁军。他们很快便会发现我的行踪,追杀到这里来。 杨禾一下子懵了,这么多人,便都是普通士兵也是难以应付,何况其中必定藏着不少武林高手。他原本还打算与那道姑联手硬抗。如今看来自家只有逃命的份儿,跑慢半步也是乱刀分尸下场。看那道姑只在腹部受了一箭,他处并无伤痕,看来尚未经过正面交锋。说道,早晚他们会搜到这里来,就算分批搜索,我们寡难敌众只好乔装改扮混进灵隐寺的香客中离开。你不是一个人单独行动吧?你同伴呢? 那道姑恨恨地说道,官军和杀手们突袭我们的住所,只有我一人逃了出来,其他的朋友都为国尽忠了。 杨禾沉默良久才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道姑道,都是愿意投奔韩相爷的江湖朋友,死便死了,何须知道姓名。 杨禾哈哈笑道,说得好,我便相信你一次,拿起你的剑吧,他们已经来了。 密林中,碧空寂然无声,鸟兽散尽,唯余心中燃起的熊熊战火,一阵寒意袭来,树梢,草丛,灌木丛中纷纷泛起杀机。杨禾、道姑各持兵刃而立,环视四方形势,冷眼以对。但见军士、杀手纷纷涌至,刹那间便将两人围在核心,手中弓弩张扬,杀意盎然。 领头的军官左臂上缠着一块白布,绯红的血晕层层散开,白色几欲为红色遮住,伤势不轻,多半是在袭击敌营时所受创伤。他的脸上现出残酷无情的神色冷冷地道,二十七员逆党皆已伏诛,圣上已悉尔等谋反之事,韩侂胄老匹夫也已是自身难保,劝你二人及早醒悟,弃剑受缚,待我奏明皇后娘娘,或能留你全尸,否则千刀万剐,夷灭九族。 那道姑道,笑话,韩丞相是否谋反尚未有定论,你们枉顾圣命,诬陷忠良,且滥杀无辜,藐视王法,这才是居心叵测,今日我等虽死,奸贼史弥远也难防悠悠众口,必遭万人唾弃。 杨禾笑道,这倒是怪了,自古以来朝廷律例后宫不得干政,杨皇后有何权利私自调动禁军?你们是京都守军,该不会连这一点都不明白吧。 那军官冷笑道,附逆小贼没有资格评论朝政,你们已错过最后机会,受死吧。放箭! 嗤嗤声中,禁军们手中弩机发射,无数箭枝从四面八方纷纷射来,自己与那道姑完全暴漏在对方的射程范围内,密密层层根本无法抵挡。正大叫我命休矣时候,忽然眼前一花,那道姑不知从哪儿取出一把金刚伞来,蓦地撑开,向四周舞动,荡开箭枝,这伞布不知是何物织就,迅猛的箭枝竟射之不透。看来也是一件宝贝。 杨禾细看四周形势,唯有冒险冲入敌阵之中,方能使对方的弩箭无法展开,那时再图突围之事,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当即大喝一声,一扯那道姑的左臂道,走!拖着她向山中密林深处急冲。正前方一名禁军方才射出的一支弩箭被金刚伞挡落,正拨弦上箭,蓦地一支飞刀袭来正中咽喉,扑地便倒。却是杨禾应急掷出的那柄手术刀。这时两人已奔出十余步,偏离了包围圈的正中央,敌箭仍是纷纷射来,道姑挥舞着精钢伞应付着杨禾身后的密集箭雨,却无暇顾及自己身后。这时杨禾前方又有两名禁军各自射来一箭。杨禾扯着那道姑向右疾闪两步,右手军刺挥动,将两箭一一打飞,转眼又冲出十步 此时已近包围圈的边缘。那些等在禁军后方的五十名杀手早已看准形势,拦在两人去路上蓄势以待。 禁军们放弃了弩箭,举起长枪长矛从后赶至,挺起兵刃毫不留情地向敌人攒刺,招式虽然简陋之极,容易避开,但众枪齐刺,数量一多,自然也防不胜防,登时将两人冲散,分别围在中央。 嗤,杨禾右臂一痛,被枪锋划破,率先挂了彩。他却毫不畏惧,边退边将攻来的长枪荡开,向深山方向迅速移动。 同一时间,道姑收起了金刚伞拔出长剑,手腕一抖,打横儿削出,刷地一声,立时便有两人惨叫着倒地。她向前奔出十余步,跃入杀手阵中,剑法展开,强行突围。她的剑法十分精妙,剑身似被一道无形剑气笼罩,白光盈盈,剑锋所到之处总有人溅血身亡。 杨禾并不喜欢处处致人死命,虽然也杀过不少人,但那都是迫于形势不得以而为之。并且那些人都是穷凶极恶的歹徒,死有余辜。但眼前这些禁军却不见得都是坏人,他心中犹豫,手中便留了招,毕竟杀人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此刻见那道姑前行的速度远较自己为快,一旦她突围成功,那么敌人的心力便全部集中在自己身上,那时候,要冲出去,比起现在要困难得多。心中一急,便再无这许多顾忌,反正我不杀你你就要杀我,还有什么好说的?一个字,杀! 他恶念一起,出手便不再留情。往前急冲两步,军刺递出,刺进一名杀手的胸膛,再拔出时带起一股血箭,竟意外地喷在另一名杀手的脸上,那人眨眼的功夫,已被军刺贯穿咽喉。 血雨乱飞,杀气四射,杨禾身上漫布着一种可怕的死亡气息,所到之处,随手便杀,毫不留手。 杨禾只觉得脑袋里嗡地一声颤响,一阵轻微的眩晕袭来,每杀一人,看到伤处喷射出的殷红的鲜血,心中都隐隐泛起一种痛快之极的感觉,这个想法让他悚然而惊。暗责道‘我这是怎么了,难道我变成了嗜杀的魔头?’ 然而这时候已无暇多想,正是需要一个杀字和强大的意志。 禁军冲了上来,一柄柄长枪当胸疾刺,无法抵挡。杨禾矮身就地一滚,避过十多柄枪尖,军刺一送,捅进一名杀手的小腹。那人一声惨叫,仰后便倒。这时禁军长枪又纷纷刺来,周围的杀手也挥刀疾疾砍落。身旁已无容身之地,这当儿连躲避也无是不能了危急中杨禾使出了看家的本事,双腿疾探,已夹住一名杀手的右足,双臂在地上一撑,身躯离地急旋,借助腰力,发出一股狂猛的力道,登时将那杀手的小腿膝关节绞得脱了臼,向前扑倒,压在他身上。 嗤嗤嗤,也不知多少枪,多少刀剑,同时招呼在那杀手身上,登时将他击得血肉模糊,当场气绝。就在众人愕然愣神的一刹那,杨禾连续刺出七刀,刀刀刺中敌人的脚踝偏后之处,那里是小腿连接脚掌的肌腱所在,内里又有一条大动脉血管,一刺之下,登时鲜血狂喷,一腿暂废,失去作战能力。因是动脉所在,被军刺穿了个窟窿无法止血,就算送来现代的医院,多半也要作截肢手术,那时候附近并无大夫诊治,这些人唯有坐地等死而已。在七名敌人惨叫扑倒时,杨禾猛推身上死尸,将它推得向对面禁军飞去,同时向旁滚出,脱出了敌人包围。闯入另一拨杀手阵中。 人声喧哗,刀兵交鸣,眼前所见唯有片片血雨,腥风扑鼻,掩埋了理智,心中只剩一个目标,让敌人倒下。 那道姑杀红了眼,剑尖颤动中,招招挑人咽喉,中剑者均是一剑毙命,竟无一例外。就在杨禾突出包围圈时,她的身后已倒下三十多条尸首。 由于被杀手所困,后面的禁军趁机赶了上来,又将两人重重围住,任他插了翅膀也难飞出。 杨禾自知今日必死,反而冷静下来,不再想着逃跑,尽量节省体力与敌人周旋,以最直接简捷的招式刺杀周围敌人,由于禁军人数太多,众人一涌而上反使外围那些杀手和禁军缚手缚脚,兵器施展不开。杨禾看清了形势,只是将杀手们的招数荡开,专门刺杀那些禁军,禁军人数多,前面倒下后面立时补上,仍能维持着方才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