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疼么? “顾若汐!你怎么搞的?居然在演唱会前夕搞坏了嗓子?!” 经纪人急得在病房里团团转,望着病床上那个面容清秀,脸色苍白的女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而坐在病床上的年轻女子,只淡淡地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继续埋头看着手机上面的新闻,一双修长洁白的手紧紧地捏住手机。 手指不经意地用力,恨不得把手机活活捏爆。 新闻上面的那个头条,被加粗字体放大到极限,格外的刺目。 “当红巨星周瑾年与木氏集团千金爱情长跑五年,成功抱得美人归!” 呵,成功抱得美人归? 原本陪他长跑五年的人,一朝易主,如今新人胜旧人,她连个名字边角都不配拥有。 眼泪早就在昨晚一夜流尽,那个绝情的陈世美在他的婚礼上出尽了风头。 做到这一步就算了,他居然还在给她喝的酒里下药,毁了她的嗓子,让她再也无法唱出优美动人的歌曲。 一个歌手,被毁了嗓子,将是一件多么沉重的打击! “你可真是个扫把星,公司上层决定跟你解约,前期包装和违约的费用,你得找机会还上,否则,咱们只能法庭见了!” 李杰将合同随手扔在桌上,眉目间带着满满的不耐烦,任由那一沓白纸黑字的文件被风吹散一地。 顾若汐如同一个死人一样木坐在床头,除了还在缓慢地呼吸,才能证明她还活着。 解约的结果里到底有没有周瑾年的功劳,她已经毫不在乎了。 对于一个敢在自己婚礼上对前女友下毒的男人来说,顺便让她丢了工作这件事,不过是勾勾手指头的能力罢了。 手机里还在循环播报着昨天的盛况,画面中,她因为中毒被人匆匆抬出会场的画面一闪而过,这是一个多么不重要的小插曲。 周瑾年,当初温柔的时候,叫她恨不得溺死在他温柔的陷阱中。 如今绝情起来,那也是真真正正地绝情。 她一手把他一个穷小子推到今天这个位子上,如今却又被这个男人以最冷酷无情的方式踹开…… 这里头的苦楚,谁又能懂? 有关投毒事件的报导还在继续,真凶已经抓到了。 是一名无法透露姓名的黑粉,如今已经被抓到警察局里调查,等待他的将是几年的牢狱之灾…… 越往后看,顾若汐脸上的讽刺就更甚,最终她选择闭上眼睛,将电视关掉。 谁是真凶,对她来讲,已经不重要了。 现在她已经不具备了跟周瑾年斗的资格,那男人为了保住自己如今的地位,甚至不惜毁了她最宝贵的东西…… 绝望,无力,如同一座大山一样压了下来。 顾若汐闭上眼睛,两行清泪从她的眼角无声地滑落…… 李杰接到公司的电话后,立马带着谄媚的笑,一边打电话一边离开了病房。 只有顾若汐一人,直愣愣地盯着手机看,突然,她用力地将手机扔到了墙上。 原本画面上播报婚礼盛况的视频戛然而止,黑漆漆的屏幕一如她此时低落的心情。 一阵风从开着的窗户吹了进来,将桌上那一沓合同吹得到处都是,顾若汐看了一眼,掀开被子下床,蹲在地上将那些纸拾捡起来。 上面是她的债务,解约合同上写得清清楚楚,违约费一共是一千四百多万。 一千四百多万,足够将她的皮肉全都刮尽,再将骨头榨干了。 正在她埋着头捡合同时,突然有一双黑色的皮鞋,出现在了病房门口,顾若汐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张清俊绝伦的脸。 男人踩着门外的斜阳,一步一步走到她的跟前,让她的心跳莫名地停滞了一秒。 许言,他回来了。 往事如同海水一样疯狂地涌进她的脑海之中,愧疚伴随着良心上的谴责,再次让她整个人都坐立不安起来。 顾若汐不自觉地捏紧了手中的文件,恨不得将它攥出一个洞来。 她沙哑而干涩的声线,带着些微的颤抖。 “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男人双手揣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中带着满满的轻蔑。 他抬起脚,那双黑色的皮鞋,毫无预兆地落在了她放在地上的手背上,狠狠一踩。 剧烈的疼痛,让顾若汐忍不住趔趄了一下,咬紧了牙关,她一只手攥紧裙摆,一张清秀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疼么?” 许言戏谑的声音从她头顶响起,里头冰冷的温度,让顾若汐忍不住有了一阵的后怕。 “你回来,就是看我笑话的?” 她颤抖着声音,暴露了她内心的惶恐,可倔强如她,明明那么痛了,她依然不愿意喊出一个字来。 “笑话?” 男人顿了顿,笑着弯腰,将头凑到她的耳畔,缓缓开口。 “不,我是回来折磨你到死的。” 正文 第二章 想死?没那么容易 伴随着手上的力度松开,顾若汐也缓缓将自己早就麻木的手抽了回来。 她苦笑一声,哑着嗓子开口。 “是,许言,我现在一无所有了,你高兴么?” 将手上的合同拿了起来,顾若汐原本痛苦的脸上,已经平静了许多。 她把合同凑到他眼前,原本清澈的目光,此时如同一潭死水,“看,这就是我的报应,我的报应就是这一辈子都还不上的债务,怎么样,你开心了吗?” 男人双手插兜,目光微凛,“顾若汐,别忘了,这都是你应得的……” 哈,应得的? 顾若汐被他的话给逗笑了,干脆站在他跟前,拽了拽自己身上的衣服,毫不畏惧地开口,“那你现在就开始报复我吧,我自认为,死了,比活着好受。” 她清亮的眸子死死地钉在他脸上,眼前的男人早就褪去了五年前的青涩,变得成熟了许多,下巴的胡渣被剃得干干净净,乍一看,却又跟五年前没什么变化。 只是眉目间多了些许阴鹜罢了。 而这一切,都是她赐予的…… 顾若汐眸子中的光黯淡了下来,她苦笑一声,抬头对上男人阴鹜的双眸,目光澄澈。 “许言,你不是恨我吗?现在我一无所有,你可以将我像碾死一个蚂蚁一样,就这样毫不费劲地毁掉,这样你开心了?” 许言抿着薄唇,一言不发地看着她,过了半晌,才轻笑一声,“就这样杀了你,未免太便宜你了。” 就知道,该来的,一样都不会少。 她猛地抬头,用力拽住许言的领带,将他的头拉低,表情中写满了嘲讽。 “那你想怎样毁了我?以前我对你做的事情,现在加倍报应到了我身上……哈哈,你看,我现在一无所有,你还有什么可以报复我的?” 顾若汐轻轻笑了一声,那唇畔的酒窝里,却带着深深的苦涩。 许言直直地看着她的脸,此时有着一种颓废到底的妖媚,一如当年她狠心离开时的模样…… 这人的眼里,是没有情的。 他倏忽攥紧了拳头,一把掐住她的脖子,顾若汐根本就没想过挣扎,空洞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浅薄的笑意,她闭上眼睛,一行泪水从眼角滑落。 许言瞳孔皱缩,猛地松开手,手中的女人顿时因为惯性而栽倒在地上。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写满了深深的厌恶和不屑。 “想死?没那么容易。” 顾若汐被扔在了地板上,像条没有呼吸的死狗一样,连动弹都没有动弹一下。 身上的伤害,哪有她现在心底的绝望更甚? 有些人,注定是她这辈子都无法抗衡的。 “相比起毁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废物,我更享受将一个人捧到高处后,狠狠地坠落下来的快感,顾若汐,现在的你,不配让我亲自动手。” 男人冷冷的声音从她头顶传了过来,让顾若汐不由得一愣。 他这是什么意思? 一张名片带着劲急的风砸到她的头顶,挂在她凌乱的长发上。 “这是我的名片,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来找我,我可以帮你复仇,但……也必须让你为当年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我可以帮你复仇……复仇…… 男人的一句话,如同放映机一样,在她的耳畔不住地回想着,等顾若汐反应过来时,空荡荡的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了。 许言说,他要帮她复仇? 想到这里,顾若汐如梦初醒,从头发上将那张名片拿了下来,望着上面黑底烫金的“许言”两个字发呆。 地下是他的电话号码,此时却如同是被火燎过一样滚烫,她拿在手里,只觉得有千斤重。 恨吗?当然恨! 周瑾年利用了她五年,将她当傻子一样骗了五年,之后又在她被榨干所有利益时,一脚将她踹得干干净净,转身投入了别人的怀抱。 如此也就算了,他居然会想到要毁了她的嗓子,毁掉她从小到大赖以骄傲的一切! 仇恨,让她的十指无意识地攥紧,差点将手中的名片捏进自己的血肉之中。 顾若汐吸了吸鼻子,从地上站了起来,整理好衣服之后,缓缓朝着病房外走去…… 只要能让她毁了周瑾年,哪怕坠入地狱又如何? 正文 第三章 顾若汐,脱衣服 高大的YU大楼下,顾若汐一只手搭在额前,看着头顶的高楼,威严得让她有些头晕。 一眨眼五年时间过去了,许言已经从当年那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变成了YU公司的总裁,而她,却什么都没有…… 顾若汐自嘲地勾了勾嘴唇,低着头钻进了大楼里。 因为提前有总裁的批准,电梯小姐将她直接带进了电梯,顾若汐嘴角强撑着微笑,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 她很紧张。 昨晚打电话给许言时,他在电话那头轻笑一声,语气中的嘲讽叫她感觉如同芒刺在背,叫她心里极其的不得安宁。 可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叮……” 电梯的响声,将她的思路打算,顾若汐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她已经到了。 她穿过有很多人工作的走廊,感受着周围人的目光如同钉子一样钉在她的身上,一时间更是感觉头皮发麻,加快了脚步。 到了地方,里面刚好有一个女人出来,看到是她之后,目光微微有些好奇,但还是什么都没说,让她进了总裁办公室,然后带上门走了。 顾若汐站在总裁办公室里,看到那个坐在老板椅上抿着嘴唇,将灰色西装套在椅背上的男人,一时感觉手心起了不少的冷汗。 “过来。” 许言头也没抬,直接给她下达命令,顾若汐一愣,咬了咬嘴唇,还是缓缓走到了他跟前。 这下子两人的距离近了,顾若汐低着头,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我需要做什么?” “脱衣服。” 男人不容置疑的口吻,让她瞬间僵硬得如同石头一般。 他让她……脱衣服? 顾若汐以为自己听错了,在她印象中的许言,还是一个长得干干净净,笑容腼腆的小男人。 片刻的错愕之后,她只听见男人清浅的声音再次传来,“怎么,还要我再重复一遍?” 顾若汐这才如同被召回魂一样,用不敢相信的语气问了一句,“在……这里吗?” “你以为在哪里?难道你配在床上?” 许言抬眸,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写满了戏谑,“后悔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顾若汐情不自禁地抓紧了自己的裙摆,脸色苍白一片。 她想过他会有很多种报复,但没想到……会是这一种,而且还是……在办公室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 她几乎都能想到门外的那些人,会用什么样的眼光来看她了。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原本坐在转椅上的男人,一下子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瞬间如同一座山一样,将她笼罩在里面。 顾若汐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眼底写满了惶恐。 许言大手一伸,将她捞进自己的怀里,顾若汐立马浑身僵直,一阵天旋地转间,她感觉自己就被扔到了转椅上,男人倾身过来,将她压在身下,目光深邃,却冰冷。 “别……这里人太多了……” 顾若汐脸色惨白,她有些不敢直视许言的眼睛,只好慌乱地侧过头,用自己的手胡乱推开他。 许言纹丝不动,昔日里瘦弱的胸膛,如今变得坚实而健壮,将她整个人像是一个笼子一样箍在里头,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挂着不走心的微笑。 “害怕了?可惜,刚才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他抬手抓住她的下巴,如同鹰爪一般用力,顾若汐不得不直视着他,下巴疼得如同脱臼一般。 她的手紧紧地抓住转椅扶手,被男人的一个激烈而肆掠的吻给彻底打倒,最终只能趁男人松开她的时候,像条脱水的鱼一样,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求你了,别……” 虽然顾若汐知道,这就是许言报复她的计划之一,可是她的心底还是留有一丝希翼。 她可以任他驱驰,但至少,别在这里。 男人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心思?他嘴角的笑意肆意上扬,勾勒出一个邪魅的弧度。 “顾若汐,这世界上本就没有免费的午餐,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为了帮你,我难道不需要拿走一部分报酬吗?” “呲啦……” 伴随着布帛撕裂声音的,还有顾若汐那颗破碎的心。 她睁大了绝望的双眼,头顶是不断摇晃的天花板,这世界上一切的一切,都在那阵酸痛无比的感觉到来之时,如同夜幕一般,将她给蒙了个严严实实。 正文 第四章 一切都不一样了 顾若汐从噩梦中醒来,不觉额头已经是一片冷汗。 她坐起身,浑身是一阵仿佛从地震现场挖出来之后的酸疼感。 无法想象,昨天她是怎么从那个罪恶的地方一路狂奔出来的,周围的人纷纷带着错愕,惊讶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她是注定要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罪人。 “叮……” 电话声响起,顾若汐看了一眼上面那一串有很多个0的号码,瞳孔皱缩了一秒,很快又平复好心情,然后面无表情地接了起来。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清冷中带着一些低微磁性的声音,顾若汐微微颔首,用平静得不带任何波澜的语气回答,“我在洗澡。” “下楼来,我有事找你。” 男人手法果断,说完之后毫不吝啬地将电话挂断。 顾若汐苦笑一声,走到窗户边,看到停在楼下的那辆黑色加长轿车后,目光敛了回来。 她简单地收拾好自己,随即换上一件能够遮得严实的衣服,等确认别人看不出这里头的风光之后,才放心地下楼。 许言的车已经在下面等了很久了。 看到她过来,他平静的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划过,只是有些机械地看了看手表,说道,“迟到了五分钟,你没有时间观念?” 顾若汐不敢乱说话,只垂首,轻轻回答,“对不起。” 哪知许言的脸色突然就冷了下来,“说对不起,并不能弥补过错。” “顾若汐,你不会忘了吧?” 忘,她怎么会忘? 顾若汐没有回答,好在许言没跟她计较,还是让她上了车。 他从旁边扔给她一个扎着蓝色绸带的礼盒,顾若汐不解地看着他,许言面朝前方,平静地开口。 “一会儿要参加一个饭局,别给我丢人。” 顾若汐乖顺地点头,打开盒子之后,发现里头是一件白色女士小西装设计的礼服。 长袖和西装的设计,正好能遮住她胸前的一大片迤逦。 她拿着礼服,准备下车,许言却冷声吩咐,“就在这里换。” 顾若汐的手僵了一秒,有些担忧地看着开车的司机,司机却乖乖地按下了一个按钮,他们三人之间,突然就多了一层不透明的屏障。 顾若汐:“……” 算了,许言什么没见过,当着他的面换个衣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顾若汐将裙子拿在手里,坦坦荡荡地将自己的衣服纽扣给解开,许言瞥了她一眼,将目光平静地投向窗外。 她以为自己安全了,反正这具身体对许言来说,不过是发泄的道具罢了。 可当她将自己最后一颗纽扣解下来时,身旁的男子突然转身,将她的手腕抓住。 顾若汐躲避不及,就这样被他给按在了座椅上…… 晚上的宴会算是豪华,之前顾若汐跟周瑾年在一起的时候,她还装作助理,跟着他去过不少声色犬马的场合。 如今她又能来这种喘口气都比别人贵的地方,可身旁的人却换了另外一个。 想到周瑾年,她的拳头就再次攥紧,原本平静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狠戾来。 许言穿着一身黑色白底的西装,缓缓走在人群中,手里悠闲地端着一杯香槟,时不时跟过来和他打招呼的人客气而礼貌地寒暄两句。 而顾若汐走在他的身后,脚上的高跟鞋有些磨脚,走路也有些踉跄,看起来狼狈不堪,有点不伦不类,像是一个可怜巴巴的小丑。 偶尔有人会问许言,他身旁的女伴是谁,许言都会不咸不淡地回答一句。 “宠物。” 顾若汐对他的恶意羞辱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只当自己不存在,听见的这些话也权当耳旁风。 就在她打算找个地方去坐下时,许言猛地拉住她的手,将头凑到她的耳畔,缓缓吐气:“你看,你要见的人来了。” 顾若汐猛地回头,正好见到刚刚从那白色鎏金雕花大门处,缓缓朝他们走过来的一对男女。 这两人,就是化成灰她也认识。 顾若汐的眼睛危险地眯起,却被许言拉住了手腕,他低沉的嗓音再次传了过来,“怎么,这才刚开始,你就忍不住了?” 他的话,让顾若汐有些奇怪,回头看着他,“什么刚开始?” 许言没理会她,像是自顾自一般地开口。 “你不是说要杀了这对狗男女么,我倒是很想看看,靠你,能不能斗得过他俩。” 顾若汐原本还很平静的内心,突然就被他烧了一把火。 她不行么?对付这对狗男女,她就算是身败名裂,也要拼死先搞了他们俩! 正文 第五章 她怎么来了 顾若汐站在原地,整个人面无表情,只有眼神如同钉子一样,死死地锁定在那两人身上。 周瑾年此时正在与另外一人谈笑风生,目光无意中触及到她的眼神,立马转变成了短暂的错愕。 她怎么来了? 他的眼神闪躲了一秒,立马僵笑着准备转身。 顾若汐的脚步还没走动,她就被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给拽住了手腕,整个人被拖拽着,朝着周瑾年的方向走去。 她抬起头,看到许言始终保持着云淡风轻的微笑,目光悠远深邃,让人捉摸不透。 “周先生,前些日子听说你结婚,居然都没有把请柬给我送一份,还真是太生分了啊。” 顾若汐跟着许言走到那两人身边,周瑾年的脸色立马变得如同猪肝紫一样难看。 他瞪了顾若汐一眼,阴阳怪气地开口,“你们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 许言将顾若汐顺手揽进怀里,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周瑾年,“怎么,不合适?” 周瑾年冷笑一声,“没看出来,这才多久,你俩就再次旧情复燃了。” 说完,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 “许言,难不成你忘了,当年……” “周瑾年!” 顾若汐忍不住打断了周瑾年的话,沙哑的嗓音,已经写满了压抑不住的愤怒。 “若汐,你终于出来了?” 一个娇媚的女声幽幽响起,顾若汐被人拍了一下肩膀,一回头,看到的是木安安那张妆容精致的俏脸。 她还没有回答,木安安就继续用略带嘲讽的语气跟她开口。 “你的嗓子好了吗?上次在我俩的婚礼上出了事,我跟瑾年都没时间过来看望你,你现在……应该唱不了歌了吧?” 听起来是关心的口吻,但细细品来,每句话都带着刺,专门揭人伤疤。 顾若汐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幽幽地开口,“木小姐知道得可真多,我这边的消息,这么快就传到了你的耳朵里。” 木安安嘴角的笑容一僵,眉头不悦地皱起。 她从第一眼见到顾若汐时,脸色就没有好过。 原本以为毁掉她的嗓子,让她跟公司解约,就能让她彻底爬不起来,没想到……这个死女人居然又攀上了另外一条大腿? “这位是?” 木安安打量着站在顾若汐身后的许言,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 “顾若汐是我们YU集团旗下的艺人,我是她的直属上司。” 许言并不直接回答,而是答非所问地来了这么一句。 木安安跟周瑾年的脸色陡然一变。 YU集团! 那是亚洲最大的一家网络科技有限公司,旗下的品牌多达百种,在近两年更是以令人意想不到的速度发展壮大,成为了业界标杆一样的企业! 而许言,几年前这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居然是YU集团老总! 而他居然说,顾若汐是他旗下签约的艺人? 周瑾年想到这个点上时,后背已经开始隐隐地冒出冷汗。 当年他是以原创歌手的身份出道,唱的每一首歌都是顾若汐帮他作词作曲,而现在顾若汐如果签约公司开始做歌手,那么…… 他不敢再想下去,而他发现,一旁的木安安也是一样凝重的神色。 片刻的尴尬之后,木安安忍不住开口提醒,“许总,顾小姐她的嗓子,怕是再也不能唱歌了吧,你……” “能不能唱歌,是我说了算,至于我要怎么捧她,那也不是你们左右的。” 许言淡淡地捞过顾若汐的肩,神色间带着一种蔑视天下的淡漠,王者之气尽显。 而顾若汐,却呆若木鸡。 他居然说……她是他旗下签约的艺人? 顾若汐有些不敢相信,原来自己居然还有再被公司签约的一天。 她浑浑噩噩地被他揽着肩离开了周瑾年身边,全然没注意到自己身后的两人,目光有多狰狞。 木安安跟周瑾年对视一眼,脸上流露出一丝轻蔑无比的神色。 “看到了么,你迄今为止念念不忘的某人,现在已经傍上了一个粗壮的大腿,你难道就不吃醋?” 周瑾年抿着薄唇不说话,表情木然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 “只要她能再次进入乐坛,那么你的地位和身份,恐怕就保不住了,瑾年,你不会不知道吧?” 木安安浅笑一声,抬手摸了摸周瑾年的下巴,神色中却不带任何柔情。 “那你要怎么做?” 周瑾年垂眸,阴鹜的眼神如同幽深粘稠的池水一样,黏了木安安一身。 木安安的目光变得阴狠起来,“既然我能毁她一次,那就还能毁她第二次!” 正文 第六章 你以为糟践的是谁? 顾若汐回到自己座位上时,整个人还有些恍惚。 心里有种想法已经澎湃很久了,所以她现在急切地想把那个问题给问出来。 可惜,当她看到许言那张不苟言笑的脸时,只是张了张嘴,千言万语转化成了简单的三个字。 “谢谢你。” 许言指骨分明的手指中间夹着一杯香槟,微微眯着眼睛看杯子时,目光显得格外悠远。 “下周来YU入职,我会让人给你发签约合同,至于你跟上一个公司的解约费用,从你的酬金里扣。” 顾若汐乖顺地点点头,没有任何反驳。 尽管已经这样了,但好歹看着还有一些希望。 至于复仇,她自然会做长远的打算。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唯有凭借着许言这棵大树,才能慢慢成长起来。 酒宴进行到一半,不知道主办方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居然把顾若汐两人跟周瑾年两口子安排在了一桌上。 周围的人都不了解这样的情况,大家只是碍于现场有许言在的原因,将整个饭桌的气氛搞得有点压抑。 木安安早就看顾若汐不顺眼了,见她老板也是一副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模样,一时间她也胆子大了许多。 端起酒杯,木安安笑眯眯地开始给许言和顾若汐敬酒。 “若汐,我跟瑾年结婚的时候,你可是说好会替我们唱首歌祝福呢,今天难得看到你出院了,不如你就唱一首?” 说完,她顾不得别人是什么反应,兀自叫来了服务员,让服务员递来了一个话筒,那张笑得人畜无害的脸上,丝毫看不出一点阴谋诡计的线索。 可让一个被毁了嗓子的女人唱歌,这阴损的招数,别人还真做不出来。 顾若汐拿着手中的话筒,心里的伤口仿佛在滴血,但现在她却无法直接把话筒摔在木安安的那张笑脸上。 她眼底的笑意那么明显,明显就是故意在挑衅。 周瑾年坐在她身边,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反正他们对她的出洋相也表现得格外喜闻乐见。 顾若汐平静地开口,“我嗓子坏了,唱不了歌。” 说完,她瞥了许言一眼,他还在望着桌子上的饭菜,似乎周围的一切都跟他没关系, “有什么关系?我说你行你就是行,不然你拿什么资本来跟YU签约?” 话筒还在她跟前,木安安却突然站了起来,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施施然走到台前。 “各位,安静一下。” 原本还挺喧嚣的一个宴会,突然就安静下来,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过去。 只有顾若汐,苍白着脸坐在座位上,沉静的目光中似乎有暗潮涌动。 “我最好的朋友,想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为我唱一首歌,来祝福我跟我老公新婚快乐,大家一定要支持她啊。” 说完,会场内很给面子地响起了一阵掌声,不知道怎的,现场的灯光黯淡下来,有一束灯,如同白昼一般打在顾若汐的身上。 顾若汐微微侧头,看到许言依旧唇角含笑,神态冰冷地盯着自己看,一时心里如同北风过境。 冷得让她无法呼吸。 她缓缓站起来,台上木安安依旧用她跟白莲花一样纯洁的笑容跟下面的人互动。 “她刚刚生过一场大病,嗓子坏了,一会儿大家可一定要鼓励她啊……” 虚伪,让她时不时地想要呕吐出声,可顾若汐没有,她低头看了许言一眼,默默地端起了他桌前满满的一杯红酒。 “许先生,不介意我带走吧?” 许言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挑了挑眉,“随便。” 他也看了一晚上的戏,现在倒是想知道,这女人到底有多能忍。 二话不说,顾若汐端起了眼前的红酒,拖着迤逦的裙摆,朝着高台的方向走了过去。 在那里,正站着在众人的目光中,有些洋洋得意的木安安。 她毫无停顿,直接一气呵成走到她的身边,当着众目睽睽几十号人的面,将手中的一杯红酒尽数倒在了木安安的头上。 “啊!!” 木安安的尖叫声响彻云霄。 她怎么也没料到,顾若汐居然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往她的头上泼红酒!! “顾若汐!!” 在她声嘶力竭的吼声之后,接下来回答的女人,倒是格外的镇定。 “怎么了?我的朋友,这一杯酒,祝渣男贱女百年好合。” 顾若汐说完,目光陡然变得凌厉,直接将手中的红酒杯子拍碎在了木安安的头上…… 正文 第七章 打横抱走 混乱,铺天盖地的混乱,顾若汐却感觉从来没有这么畅快过。 她看着玻璃碎片扎在那个贱女人脸上的时候,迸出的哪里是鲜血?分明就是顾若汐快意的报复! “疼吗?” 顾若汐不顾木安安的挣扎,双手捧着她的脸,呢喃似的问他:“我问你疼吗?” 而木安安在摸到自己一脸血之后,俨然已经吓傻了,尖叫着喊着周瑾年的名字,又喊着保安。 这个女人疯了吗?! 台下的众人,也被这骤然的变故惊到了,叫安保人员的,喊着急救箱在哪里的,形形色色的人乱成了一团。 只有许言还安稳地坐在台下,嘴角噙着笑意,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场闹剧。 他倒要看看,顾若汐能闹到什么地步。 台上的木安安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在片刻的怔愣之后,一把挣开了顾若汐的钳制,拿起香槟塔旁边的酒瓶子,对着顾若汐的后背就敲了下去…… 那个姗姗来迟的男主角,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三两步跑上台,借着木安安打的那一下,顺势掐着顾若汐的脖子,准备打她耳光。 “啪!” 红酒伴随着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哗啦啦地流了一地。 顾若汐眯着眼睛,看着那两张让她恨之入骨的脸,对方现在的表情算得上狰狞,奈何她势单力薄,只能被这对狗男女钳制着! 她不甘心,不甘心今天就这样输了,可从后脑勺到背部传来的刺痛,却提醒着她,今天,她是逃不掉了。 已经做好挨打的准备了,可那只高高扬起的手却没有落下,顾若汐睁开眼,看见许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正牢牢地钳制住周瑾年的手腕。 这个男人自带一种瞩目的气场,极具有侵略性同时,又是那么的让人信服。 矛盾的气质交杂在许言身上,更造就了他迷人的魅力。 会场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下来,许言的声音不大,低沉又带着笑意,却能让全场的来宾都听到。 “周先生,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居然还要你来插手,男人打女人,不太妥当吧?” 会场里的人跟着他这句反问,情绪也变得躁动起来,周瑾年被许言的气势镇住,一时之间那张脸变得铁青,黑着脸任凭许言继续往下说: “更何况,顾若汐是我娱乐公司旗下的艺人,脸上一点伤痕都不能有,这一耳光打下去,我后续的损失,由你负责吗?” 许言的声音平淡,用词客套又疏远,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似乎就是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看不下去才动手阻拦似的,可是落在顾若汐眼里,就是别的感觉了。 背后那一下重击让她不得不趴伏在地上,身上好看的礼服因为这一场闹剧而溅上了酒渍,瓶底大概是是敲在她脑后上,她感觉到,有粘稠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脖子缓缓流下。 疼吗?顾若汐你问问自己,有嗓子被毁掉的时候疼吗? 自然没有,这两者怎么能相提并论呢?顾若汐觉得自己这辈子的狼狈都已经用完了,可是现在,怎么会有些委屈和鼻尖泛酸呢? 顾若汐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努力保持清醒的望着眼前男人的背影,笔挺的西装,流畅的肩线,这是一个可以依赖的臂膀。 她从没想到许言会上台帮自己,顾若汐都做好在这里大闹一场到局面难以控制的程度,再让许言带她走的准备了。 顾若汐以为,只要自己不开口求他,许言是不可能帮自己做一件事的,哪怕是举手之劳,毕竟他是恨自己的,不是吗? 可是眼下的他怎么那么温柔?温柔得像是回到了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 回忆总是甜蜜的,顾若汐盯着前面的男人,视线渐渐有些模糊…… 顾若汐甚至有一种冲动,想要不管不顾地抱住许言,哭着对五年前她对他做的一切伤害道个歉…… 我本可以故作坚强不声不响,可你站在我面前,我的信念就土崩瓦解了啊。 “许言……” 顾若汐小声的叫着面前的男人,她好累啊,眼皮不住地打着架,最终还是没有引起男人的注意,兀自昏了过去,嘴型是那句没说完的话: “谢谢你”。 “所以请在尚且不能承担后果的情况下,不要轻易地动手打人。” 许言这才松开周瑾年的手腕,上面看的清楚五个指印,足以看出许言用了多大的力气。 “走吧,女人,你还想……” 许言回头随意交代了一句,在看到地上蜿蜒的血迹的时候,停下了话音,许言的面容顿时沉了下来,浑身散发着一股杀气。 他弯腰在顾若汐鼻子底下试了试,还好,这女人还活着。 血迹在白色的地板上醒目的吓人,许言翻过顾若汐的身体,看到了那一后背的狰狞的伤。 居然伤得这么严重? 许言周围的气压冷得吓人,却还是以最迅捷的速度,脱下自己身上的西服外套,迅速地裹在顾若汐身上,避开她后背的伤口,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两人就这样风风火火地出了大厅,整个过程都没有经历太长的时间,以至于很多看客都没有反应过来。 “许先生?这是怎么了?” 司机在酒店门口等待了一会儿,就看见许言抱着已经昏迷的顾若汐狼狈地出来了,一时间也是格外的诧异,慌忙给许言开车门。 “别问那么多,去医院!” 许言眉头紧锁,手上的力气不自觉地收紧,将怀里的女人抱进了车里,抿着嘴唇的同时,一言不发地望着顾若汐的脸。 是他动手晚了,如果能早点的话,她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与此同时的会场里,周瑾年的表情难看的吓人。 他还在死死盯着许言离开的方向,名叫嫉妒的情绪翻番打滚地涌上心头。 凭什么?顾若汐明明是自己的前女友!居然让另一个男人给带走了? 这算什么英雄救美?自己和木安安是不是就是那对没有脑子的恶毒配角,为了成全他们的爱情? 奸夫淫妇! 五年前的那些回忆,像是野草一样,在他潮湿阴暗的心里遮天蔽日地疯长起来…… 周瑾年那只没有打在顾若汐脸上的手,现在垂在身侧,微微打着颤,手指无意识的掐在掌心里,迟钝的疼痛也没有唤回他的清明神智。 前来扶着木安安下台做伤口处理的医生,小声地叫了叫他:“周先生。” 他这才回过神来,烦躁地摆摆手。 “你们随意处理。” 语毕,又扬声对着台下的宾客解释。 “抱歉,刚刚发生了一些小的变故,给各位带来了不便。” 正文 第八章 痴心妄想 顾若汐像是在无边际的黑暗里,头重脚轻不明所以的漂浮着,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 入目是刺眼的雪白天花板,还有刺鼻的消毒水气息,争前恐后地钻进了她的鼻腔。 “醒了?” 顾若汐顺着声音看过去,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单人病房的床上,送自己来的人是许言。 不知道会场里的混乱是怎么结束的,总之按照顾若汐的请求,许言带她离开了那里,现在那个人,正坐在几步之外的沙发上优雅地交叠着双腿,头也不抬地看着手头的报表。 “嗯,头好疼啊。” 顾若汐挣扎着想坐起来,微微一用力,就感觉整个后背,连带着头都在疼,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僵在了原地,动也不敢动。 “没脑子,居然还知道疼?” 顾若汐听见那个男人刻薄又刁钻的声音。 “一个劲儿地往上冲,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高明的招数呢?果然还是个只会动手的原始人。” 许言说话还是这么难听,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顾若汐既不是那个会被他骂哭的小女孩儿,也不是爬起来就可以和他厮打的女同学了。 时间流过了她的身体,压垮了抹平了棱角,剩下一个只为了复仇而生的顾若汐。 还能怎么样? 难不成要让顾若汐像许言他们那样用政治商业手段吗?顾若汐哪里来的本事这么做! 或者说,她但凡要是有这个能力,就不会被欺负到这个地步! 一把好嗓子被木安安毁的干净,工作也被他们搞掉了,负债累累的最后,愿意带她离开尴尬的,居然是几年前被她甩掉的初恋! 顾若汐单是这么想想,就觉得自己的人生真的挺悲惨的。 在那种情况下,她除了冲上去浇木安安一头的红酒,除了给她在头上摔一个酒杯,还能做什么呢? 她什么都做不了。 太过现实的自嘲,让顾若汐周身的气势都低迷下去,她无限的懊恼又着实的无能为力,像是在命运的沼泽里,越挣扎沉沦的越快速,最后放弃反抗,也不过如此。 可是有人伸出手拉了她一把,许言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口,目光还落在手里的文件上,语气轻飘飘的和顾若汐说: “以后不准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话有些暧昧了,顾若汐一时愣在了那里。 她和许言久别重逢这么久,现在正是摸索相处方式的时候,不论是会场上拦住周瑾年的耳光,还是现在略带冷淡的关心,都让她会莫名想到几年前那个喜欢开她玩笑的青涩男生。 只是他现在的强势和冷傲,跟之前那个清瘦干净的男孩子,相差了太多。 实际上,许言没有半点这方面的意思,他的话还有后半段,冷硬得没有一丝人情味。 “我们公司的艺人不允许脸上有任何的疤痕,讲道理,你的嗓子废了已经是底线了,要是脸上再有一点儿问题,就直接收拾东西滚蛋!” 跟着许言的话,顾若汐下意识的抚摸着自己柔白纤长的脖颈,曾经那里是多少美妙音符的发源地,出唱片,发单曲,现在一张嘴讲话都格外沙哑。 自己就是一个废人啊。 顾若汐卧趟在病床上,止疼药的药效过去,只剩下火辣辣的疼,后背后脑勺做了伤口处理打了绷带也抑制不住的那种疼痛。 她的额头虚浮着一层冷汗,看也不看许言,淡淡地开口: “废人还没签约你们公司,能不能给我要一针止疼药,快不行了。” 许言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按下床头的呼叫灯后,就有护士进来询问情况。 “一针止疼,现在就打。” 许言吩咐着一进门的护士。 “好的,先生请问病患有没有相关用药的过敏史呢?” “没有。” 一来一回的对话,不需要顾若汐开口讲一句话。 顾若汐静静地躺在床上,想起在很久以前,许言知道她所有的禁忌和爱好,总是能猜出她想要什么,也很清楚她最讨厌什么。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剧烈的疼痛让她没有力气去思考,只是隐约听着许言在注射止疼药之前和自己说的话。 “YU公司签你,一会儿合同就到了,签完就去把后背的针缝了。” 顾若汐听得大概,一味地点着头,冰凉的液体顺着针管流入顾若汐的身体里,躁动的神经被安抚下来,女人紧绷的肌肉终于放松,长舒了一口气。 “你刚刚和我说什么?” 顾若汐才想起来刚刚许言和她说的话,具体内容却是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许言看着她恢复正常,一言不发的坐回了沙发上,继续翘起二郎腿看着文件,房间里陷入一种安静的僵持状态,你不开口我不讲话,两个人互不搭理。 直到病房门被敲响,一个年轻女子穿着职业套装,和许言点了点头:“许总,您要的合同,请过目。” 许言看也没看的接过来,直接扔到了顾若汐身上:“签了它。” “这什么?” 顾若汐看到标题,顿时愣在了那里,她终于想起刚刚隐约听到的那个公司名字是什么了,YU集团! 这居然真的是YU集团的签约合同! 顾若汐的手下意识地摩挲着咽喉。 早在顾若汐刚刚进入娱乐圈的时候,就一直在向往这家娱乐公司,YU集团,这里有全娱乐圈最顶尖的宣发团队和资源平台。 行业内,所有对外合作的平台第一选择,都是找YU集团,可以说你只要肯努力,进了YU集团就一定会红。 也就是这样的YU集团,现在向顾若汐伸出了橄榄枝,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关于YU的那些传言,甚至顾若汐不切实际地在想,自己是不是可以重新站上舞台唱歌了…… 许言在一边看着她摸喉咙的动作,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刺痛,语气也冲了一些,对着顾若汐冷冷地开口。 “是在想怎么做第二个杨坤?” 男人冷淡的声音把顾若汐拉回了现实,她笑着摇摇头,终于把喉间的手放了下来。 “是我多虑了,没有自知之明。” 正文 第九章 前辈?来者不善 顾若汐翻开合同,仔细地看了起来。 坐在沙发上的人却突然起身,手重重地按在签约合同上,让专心看着合同的顾若汐被吓了一跳,顺着那双修长的手看向许言。 “签就签,没人给你时间去斟字酌句地看。” 嗯……态度这么强势吗? 顾若汐下意识地回了一句,“我只是……” 许言带着鄙夷的话打断了她,“怎么,怕YU公司贪图你什么?你现在还有什么价值?” 男人的问话是贴在顾若汐耳边说的,看起来举止亲密,呼吸都打在顾若汐的耳廓上,炙热的敏感。 只有他们彼此,才能听出这冷冰冰的话语有多伤人。 是啊,她有什么好贪图的?只要有公司肯签下她,不就是万幸了吗? 顾若汐嘴角翘起一个嘲讽而苦涩的弧度,径直翻到合同的最后一页,看也不看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霸王条款也好贩卖人口也罢,许言说得对,自己有什么价值? 顾若汐是最没有资格瞻前顾后的人,她既回不到前,也没有后。 “给你。” 顾若汐签完的合同,方向调转,许言就着低矮的桌子,行云流水地签完了字,递给送合同过来的年轻女子。 女子双手恭敬的接过去,但顾若汐却敏感地感觉到,女子看着他俩的眼神有些不太对。 那眼神中带着意味深长,和窥探到了某种真相的了然,让顾若汐十分不舒服,她微微偏头,避开了女子的视线。 “安排一下下午的董事会见面,晚上我还有日程安排吗?” 许言没有在病房里久留,收拾着公文包,随口问着那个年轻女子。 “好的,您今天晚上六点半在……” 离开病房前,许言回头交代了一声顾若汐。 “好好躺着,给你叫了护工,出院后再去公司。” 然后许言说到做到,接下来的几天里,顾若汐再也没有在病房里见过他。 后背的伤口不深但是受伤面积太大,应该是许言叮嘱过的,在顾若汐身上用的都是最好的医疗美容级别的药品,争取不留疤痕。 这样一来,时间线也被拉长了,反复的上药反复的包扎,而这段时间里,许言连一通电话都没有,只给顾若汐留了一个年纪四五十岁的护工阿姨,两个人平常没事就聊聊天。 护工对她后背的伤口很感兴趣,可是不好开口问,只能等顾若汐自己愿意讲的时候再开口,顾若汐看出来了,就主动和护工阿姨说: “我前男友和另外一个女的在一起了,我误打误撞去了他们结婚后的一场宴会上,发生了争执,就这个样子了。” 顾若汐的语气云淡风轻,那些苦不堪言的经历和曲折的感情都被一笔带过,有血有肉的周瑾年在她生命里轰轰烈烈的活过一遭,现在只是一个无名无姓的过路人。 护工听得心疼,手不住的抚着顾若汐的手背:“好了好了不想了,明天就拆线了,一切都过去了。” 一切都过去了吗?顾若汐深吸了一口气,笑着点了点头。 第二天晚上拆完线,顾若汐没听护士的阻拦,执意办了出院手续。 顾若汐回到了自己久违的家里,回去的时候还从路边买了杂志,包括司机听的广播和这几天都没有开机的手机,都没有她想听的消息。 不应该啊…… 顾若汐蹭着下巴沉思,木安安和周瑾年两个人的那场宴会闹得挺大的啊,各路媒体也差不多齐了,还有圈子里的朋友和老一辈人,几乎都在场了,那天的混乱居然没有见诸报端吗? 手机响的突然,顾若汐拿起来一看,是许言。 大约是医院联系的男人,才会这么快就知道顾若汐离开医院的消息,她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自己甚至还没有到家就被抓住了,带着些许无奈,顾若汐按下了接通。 “下午做的拆线手术?一切顺利么?” 不是顾若汐想象中的冷言冷语,电话那边的许言难得带着几分温度。 “一切顺利,提前办理了出院,现在在回家的路上。” 顾若汐不等他问,自己就老实地交代了自己的去向。 “好,” 许言那边有人敲门的声音,他应了一声,加快语速的交代顾若汐:“明天到公司上班,我把地址和联系人发给你。” 说完,他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明天?真的是一点休息的时间都不留给自己啊。 顾若汐看着通话记录,整个人靠在了车后排的座椅上,伤口偶尔还有些痒,不敢挠,只好拼命去想别的。 所以当天晚上也没睡好,第二天起来这是草草收拾一下,就去了许言发来的地址上班。 越靠近目的地,顾若汐迟钝的脑子越感觉这里熟悉,直到迈进写字楼才想起来,分明就是许言的办公室! 自己要去他的办公室上班? 顾若汐还没做好心理建设,该怎么和这个人8个小时长期相处,就看到办公室的玻璃门里还站着另一个年轻的女人,从身高上看,不是那天去医院的秘书。 “来了,”许言招呼她:“顾若汐,介绍一下,这是你未来一段时间的声乐和礼仪老师,叫唐笑,是你的前辈。” 顾若汐忙不迭地鞠躬握手:“前辈好。” 面前妆容精致的女孩儿登时笑开了花,娇滴滴地握着顾若汐的手,看起来热情又礼貌。 “你这是干嘛?咱俩怎么客气干什么,许总就爱拿我开玩笑,叫什么老师和前辈?叫我笑笑姐就可以。” 唐笑讲话很有趣,每一句的结尾都是上挑语气,眼睛有意无意的看向许言,得到许言的一丝微笑后,那张漂亮的脸上就带上了一点羞涩的绯红。 顾若汐没有拆穿,顺着叫了一声笑笑姐。 许言交待了一些事项后,她们俩就一起离开了许言的办公室。 “走吧,先去录音室。” 一出办公室,离开了许言的视线,唐笑的态度瞬间变脸,立马收了笑意,换上一副冷冰冰的神色。 “我不知道你是许总的什么人,嗓子废了居然还能被签约,反正来了公司就得服从上级,如果做得不好,就趁早滚回家,别指望着能靠你那张脸蛋勾引许总!” 这人……演技还真好,不去做演员算是可惜了。 顾若汐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干脆就选择性失聪,提着包跟着唐笑往录音室走。 她抿着嘴唇,大概是之前来公司里衣衫不整的那一次被人看清了全脸,一路上,周围的人见了她,都议论纷纷。 顾若汐没什么感觉,倒是唐笑,知道顾若汐,就是上次那个从总裁办公室出来后衣衫不整的女人后,脸都绿了。 勾引许总是吧?她有的是办法能让她在公司里待不下去! 正文 第十章 空降兵 越想越生气,尤其是顾若汐的沉默,更加引起了唐笑的不满。 装什么柔弱,估计就是她这张狐媚子脸,让许总动心了吧? 心头的嫉妒,让她无法静下心来,唐笑侧过头斜睨了一眼顾若汐,突然停了下来。 顾若汐跟在她身边虽然不明所以,但也还是跟着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老师。” 顾若汐柔声地询问,眉目间也没有一丝不满的神色。 该死的是,不管是态度还是语气,唐笑都不能从她身上挑出一点不好的地方来。 但是心里的不爽还是在的,于是她清清嗓子,用周围观望的人都听得到的声音问顾若汐:“我没记错的话,你之前是一个歌手是吧?” “歌手”两个字深深地戳到了顾若汐的伤口,那些被努力隐藏的东西,现在被唐笑轻描淡写的淡淡一句话就被撕裂开,展现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 她本以为自己换了一个新的地方,就可以抛掉过去的事情,用一个全新的面貌去生活了,她本以为自己终于逃开了,她本以为…… 唐笑看着顾若汐摇摇欲坠的身形,满意的勾起嘴角步步紧逼:“怎么?我哪里说错了吗?” 顾若汐的笑容有些苍白:“没有,我曾经是一个歌手。” “那就好,签了我们YU娱乐,就要有点真本领,现在正好这么多人,你来高歌一曲给大家展示一下?我们有这个荣幸吗?” 唐笑满意地看着顾若汐一步步走进了自己设好的圈套里,眼角的笑意更甚。 “我……” 顾若汐清了清嗓子,那把有些低迷沙哑的嗓音中艰难地挤出来几个字: “出了一些变故,嗓子毁了,抱歉,唱不了。” 等的就是这一句。 唐笑轻哼一声,双手环胸。 “哦?嗓子坏了,那总还有什么其他优秀的技能吧?别说你除了这张脸,什么都没有。” 听到这句话,顾若汐的手指骤然收紧,带着几分无奈和痛楚。 有些人,就喜欢戳别人的痛处,乐此不疲。 “抱歉,没有。” 在嗓子毁了之前,她是天之骄子,可除了唱歌,她一无是处。 “怎么这种人也能进我们公司了啊?” “她签的什么合约啊?许总疯了吗?还要捧她做歌手?” “你懂什么,这样的人就长了一张好看的脸而已,人家嗓子的功力不行,床上肯定很有能力啊,啧啧啧,谁知道许总怎么想的,咱们公司那么多好看的艺人一抓一大把,非得出去找……” 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同时落到了顾若汐和唐笑的耳朵里,一个是梗直了脖子,努力不卑不亢地站在原处接受众人的打量。 另一个则优哉游哉地抱着手站在一边,看着顾若汐接受千夫所指的样子,心底的爽快难掩。 她也配! 唐笑嘴角的讥笑更浓:“既然是嗓子废掉了,那么再怎么教都没用了,你啊,就别做什么出名的美梦了!” 顾若汐没有反驳,右手垂在身侧把衣角捏变了形,不得不承认,唐笑的语气虽然刺耳,但是说的是对的,顾若汐没有这个资格再站上舞台了。 她也不知道许言为什么要签下自己,男人不让她看签约合同的具体内容,顾若汐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演员是不可能了,她并不是科班出身。 或许就是幕后吧,这样的自己,眼下唯一指望的,就是把身上欠的债早点还完,或许才能解脱吧。 至于报仇,她现在暂时还是无路可走。 唐笑打量着她的表情,施暴者永远都是洋洋得意的,比如现在,她不能更满意顾若汐的反应了。 不是做作的嚎啕大哭也不是木然的呆滞,那种隐忍的挣扎和痛苦,给她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她又迈开步子继续往录音室走,头也不回的叫着顾若汐。 “愣在原地干什么?许总布置的任务我还是要完成的吧!可惜烂泥扶不上墙,要辜负许总的这份心意了!” 顾若汐顺总的跟上去,像是这些话都没有听到一般,表情木然。 与此同时的总裁办公室里,秘书把刚刚看到的这一段对话,复述给了许言。 凭借她在许言身边多年的工作经验,以及在医院的所见所感,可以判断出来这个顾若汐对于许总来说,绝对意义非凡,别人可能不清楚合同内容,但是亲手打印的秘书能不知道么? 许言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眯着眼听着秘书绘声绘色的复述,宛如场景重现,那些扎在顾若汐心上的话,何尝不是也戳在许言的心尖上,他无声地皱了皱眉,薄唇微抿。 秘书试探性地问他:“许总,唐总监最近确实有点过分了,要去管一下吗?” 许言只是摇摇头,对着面前这个年轻小姑娘开口吩咐。 “你很聪明,继续盯着吧,有什么事情给我报告就行。” 在乎的人都受了这种委屈,许总居然没有去帮忙? 秘书摸不清他的态度,也只能点点头退了出去。 顾若汐跟着唐笑到了录音室,准确来说是录音棚,才发现那里并不是训练专用的,现在已经在那里聚集了好多人,似乎是一个一对多的小班式教学。 里面的人都是YU娱乐层层筛选留下的精英练习生,有望成为华语乐团的新生力量。 突然推门而入的顾若汐和唐笑,打断了她们的练习,众人抬起头看着她们俩,目光中带着好奇的,也有漠然的。 唐笑自然是他们都认识的,顾若汐听见唐笑和他们介绍自己: “这是新来的顾若汐,接下来的日子,将和你们一起学习声乐和礼仪。” 一句话像是向平静的池塘中投进了一颗石子,荡起千层浪。 有哪个从底层一步步挣扎上来的人,会喜欢空降兵呢? 更何况是前途一片光明的YU公司。 这里的人,连稀稀拉拉的掌声都不屑给顾若汐,晾着她一个人站在中间,身影看起来狼狈又单薄,唐笑犹嫌不够地补充: “哦对了,顾若汐嗓子受过伤,现在唱歌很困难,以后大家多帮助一下她。” 唱歌有困难就滚啊!还来学什么唱歌! 众人看向顾若汐的目光,都带上了一丝鄙夷和厌恶,仿佛是有刃的利剑,扎在她的身上挣扎不得。 角落里突然有人开了口:“笑笑,这是你的徒弟吗?” 唐笑一愣,旋即挂上了狗腿的微笑,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不是的,孟琪姐,她叫顾若汐……” 没说完的话被角落里的那个女人打断,她有些不耐烦地掀了掀一头柔顺的长发。 “我听到了,又不是聋,顾若汐是吧?别跟着唐笑了,我带你吧。” 顾若汐没有反驳的余地,见唐笑不接话,她也不动声色,紧接着的话,却让她愣在了原地。 “过来给我擦擦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