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咸湿的汗水   我是盛世皇朝的公主。   我的父皇在位二十多年,只得我一个女儿,或许正如朝中某些大臣所说,父皇年轻时淫辱了数以万计的女子,损耗了精气,以至于无嗣继承宗庙。   尽管民间和朝中已经怨声载道,可父皇依旧游戏与各种各样的女子之间,并且数十年如一日,乐此不彼。得空的时候,父皇也从不教我学习诗词女工,他总是微笑着眉宇,伸手将我抱起放在他不算宽厚的膝盖上。   他的衣袖里藏着很多画卷,我实在好奇,撅着小脑袋望着他,他就会将画册展开给我看。   不着衣衫的男女相拥在一起,年幼的我不明白,仅是拥抱为何要脱光了衣赏,后来我才渐渐知晓这种画册原来就叫“春宫图。”   父皇曾说我的美连日月都为之倾倒,所以赐我“倾月”之名。而我的母妃早逝,听说母妃在世时,是父皇最得宠的妃子,可惜红颜薄命,最终还是被父皇所遗忘,甚至父皇说已经记不得母妃的模样。   幸而我还有两个极为亲近的人,一个便是从出生便抚育我长大的奶娘,还有一人便是我的贴身侍女阿穆。   阿穆今年二八年华,生了一张聪明乖巧的脸孔,她常常陪着我溜出宫去吃喝玩乐,父皇虽知道,但只要我闯祸,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一日午后,我躺在菀宫的芙蓉床榻上,放置琉璃珠珞下的八宝鼎中腾出的香气熏得我昏昏欲睡。   我眯着眼,朦胧间脑中浮现前几日出宫时与街头的小贩斗鸡输了大把的银子,我越想越不服气,唤来了阿穆。我朝她使了两个眼色,得知要出宫,她似乎比我更兴奋。   屏退了左右,我特意吩咐阿穆,让她找两名武艺高强的侍卫随身跟着,阿穆疑惑地望着我。   我随口就道,“城西卖鸡那厮,诓了本公主不少银子,这次非要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   “公主何必亲自动手,派御林军去将他全家抓来,他敢对公主不敬便诛他九族。”   我摆摆手,褪下了烦琐的宫服,换上男装,将长发挽成一束藏在帽子里,落地的铜镜照映出我男装的样子,像极了富家的小公子,我摇起折扇来有模有样,连阿穆都惊叹。   我笑道,“只是个投机取巧的小犯,且没犯什么大罪过,遣人教训他一顿就可以了。”   阿穆走上来,为我系好腰间松散的衣襟,她道,“是公主仁慈。”   听了她的话,我不禁一愣,我仁慈么?大概是不知道何为残忍罢。   换完衣装,阿穆拉着我悄悄地从后殿的侧门溜出了皇宫,一路上,阿穆都在担惊受怕,她怕我父皇会突然召见我,或者去我的寝宫。   我轻笑着告诉她,这个时辰,父皇不知在哪个妃子的床榻上翻滚着呢,是没有功夫管我的。   对于我露骨的话,阿穆竟然红了脸靥。她小声地嘀咕道,“公主怎能说如此粗俗的话。”   我轻哼,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阿穆突然感慨道,“公主你才十一岁呀。”   是啊,那是我才十一岁,还是孩童的年龄,如果后来没有发生那么多事,以我尊贵的身份,这一生即使没有男女之间的幸福,也有执掌权力的幸福。自然那是后话了。   我和阿穆并肩走在皇城中。   这些年,由于父皇只图享乐,忽略了政务,加上周边的小国蠢蠢欲动,多次在我边境滋事,盛世皇朝已经不复昔日强盛了。而皇城,却依旧繁华。   今日,我特别想去茶寮听那百晓生说书,于是拉着阿穆穿过人潮涌动的大街,拐到了小巷道的尽头。   那里有座简陋的茶寮,用布遮着阳,摆上一几张木桌,几条瘸了腿的凳子就是了,在皇城里,这茶寮算不得品茶的好去处,却是个听书的好去处。   我与阿穆到那里时,早已没了座位,即使用钱买也不见得有人给这个面子,我们俩只好挤入茶寮的一角,耳边充斥着男人的叫好声,闻着的是腥咸的汗水味。   我憋了憋嘴,小声骂了一句,臭男人。 第一卷 第2章:俊秀贵公子   这一次,百晓生讲的是盛世皇朝的故事,其实我最想听的是他讲西域的风情民土,那种我从不知晓的事使我感觉新奇,所以这一次我恹恹并不感到十足的兴趣,而站在我身旁高出我近一个头的阿穆却难掩雀跃之色。   我并不知道她在告诉什么,她却主动抓起我的手,我甚至感觉到她的手心在冒汗。   她说,“公子你听到没有,先生在讲大将军蓝蕼击退楼兰人的故事呢。”   大将军蓝蕼,我倒似乎听人说起过。   听闻他自小习武,十三岁从军之后屡立战功,从小小一名副将做到如今统领三军的大将军,而他还不到二十岁。   这一次他击退犯境的楼兰人,父皇对他是赏赐更厚,甚至还动了封他为异姓王的念头,最后还是在内阁首辅洛大人的劝说下绝了这个念头。   但父皇终究还是封了他“天朝战神”这个封号,也算是一种无上的荣耀。   民间谣传,幸有蓝蕼坐镇,天朝才会屹立不倒。   我嗤笑,一个毛头少年,能有什么作为?这一切不过是说书先生的夸词罢了。想到此,我再也听不下去了,便悄悄退出了人群。   阿穆随后跟了出来,脸上染着少女独有的红晕,她道,“公子,要是能嫁给这样的男子该有多好啊。”   我侧身瞥了她一眼,嘴里喃喃,“蓝蕼,蓝蕼,他美么?”   “美,美得惨绝人寰!”   “你见过?”   如此一问,阿穆脸更红了,她小声道,“奴婢只见过画卷,上次和公子出来时,在古玩店里看到的。”   我顿时来了兴致,这皇城中凡是富有盛名的贵公子,都会做成画卷公开在店里出售,而蓝蕼既是天朝战神,又是名门闺秀的梦中情人,他的画卷一定是最热销的。   我折扇一摇,拉着阿穆往前走,存思着若是那蓝蕼果真像传言中的那么美,倒是可以考虑娶回家当驸马。   记得父皇教导过我,天底下的美男子,凡是我看中的,都可以娶来做驸马。   我天真地想,因为我的天朝尊贵的公主,只有我想要的,什么得不到呢。   走近古玩店,老板得知我们的来意,用手一指,指向我们身后的檀木架子。架子里装得满满的,都是画卷。   我和阿穆看得一阵眼花缭乱,只听得老板在那微微叹息。   “多白净的少年啊,原来也是龙阳癖。”   我和阿穆互看一眼,哑然失笑。   这时,有一名白衣少年捧着画卷走入了店里,我和阿穆同时侧过眼去,竟都愣了神。   我从来没有见过长得这么美的男子,他的身材高挑秀雅,风流之中带着一缕清澈之骨,他面若桃杏,双唇微抿,一双瞳眸闪着宝石一般的光亮。   从小就宫女太监围绕的我失神与这样清新闲雅的男子。   我用手肘戳了戳身旁的阿穆,我问,“阿穆,我想要娶他做驸马。”   阿穆惊叫出来,随后又捂住了嘴,她小声道,“公主,你看他手里捧着的画卷,说不定真是个龙阳癖。”   我撅嘴,心里想着,如同他是龙阳癖,我把他带入宫闱做太监。他长得那样美,父皇宫里的太监没有一个比得上。   男子从我们身旁走过似乎看都未曾看我们一眼,他将画卷悉数交给古玩店老板。   古玩店老板笑嘻嘻地望着他说道,“比起往常,今日可来早了。”   “昨夜多赶了两个时辰,所以就早了些。”男子的声音如他的人一般优雅悦耳,如同高山流水,清泉微恙。   我和阿穆听了一会儿才明白,原来这里的画册都是出自他的手笔。一时间,我对他的欢喜又多了一分。   男子离开后,我便再无兴致挑选蓝蕼的画像了,抛下阿穆,转身跑出了出古玩店,我一路尾随这他,穿过皇城的大街小巷。   他踏着轻快的步伐走至城北河堤旁,清风扶起了他一尘不染的白衣,日光散在他修长的背影上。   我一直跟着,眼睛只瞪着有他的地方,却不小心被河边的石块绊倒。   “哎呦……”我发出一声尖细的痛呼。 第一卷 第3章:吻,突然袭上   他突然伫了脚步,转过身来,诧异地望着我。   我的脸靥一下子就红了,心里想着,现在这样狼狈的模样一定被他看去了。于是我咬牙从地上爬起来,手掌一阵刺痛,我放在眼前摊开,掌心中央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慢慢渗了出来。   从小到大,我哪里受过一丝伤痛,我鼻子一缩,眼泪在框里打转。   男子走了过来,高大的身影覆住了我,我抬头,吃力地看他的眉眼。   他慢慢蹲下身来,抓住我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在我伤口吹气,我的脸更红了,用力想要挣脱他的手,他眉头一蹙,柔声道,“别动,你的伤口需要处理,否则会感染伤寒。”   听了他的话,我便真不敢乱动了,他扯了白衣的一角用清水洗尽敷在了我的掌心里。   处理完后,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我,他说,“小小姐,你已经跟了我一路了,天色渐晚,赶紧回家吧。”   小小姐!他居然知道我是女扮男装?   我又气又恼,挺着胸脯大声道,“我不是小姐,我是公子!”   他听了竟然笑了,他笑起来,右边的脸颊有个浅浅的酒窝,好看极了。   他道,“我从未见过跌了一跤却落泪的小公子。”   闻言,我更恼了,他分明就是嫌弃我不够勇敢,我低着头,咬着牙齿不说话。他大概也知道我有些生气,便开口哄道,“我带你去街上买糖葫芦,但是之后,你得回家。”   “我又不是小孩子,我不要吃糖葫芦!”我负气道。   “那你想吃什么?”   我望着他道,“小哥哥,我可以的摸一摸你的脸么?”   他似乎愣了一愣,然后点点头,他弯下腰,长发散下来,有几缕落在我的脸上,竟入丝绸一般顺滑细腻,我的手指抚摸他的眉眼,嘴边噙着满足的笑。   我说,“小哥哥,你长得这样美,我娶你做我的丈夫好么?”   男子忍俊不禁。   “你才十来岁的年纪,我却二十岁了,等你长大,我都老了。”   我摇摇头,“我可以把先把你带回家养着,那样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买字画为生了。”   男子嘴边的笑意更甚,他伸手捏了捏我的脸颊,说道,“就算我同意,你的父母亲也不会同意。”   我的身高虽只及他的腰间,却依旧高傲地仰着脖子,“我父亲说了,只要我愿意,全天下的男子都是我的,所以你也是我的。”我不由分说拉起他的手,“走,跟我回家。”   我拽着他拼命往前走,途中却遇到阿穆和随我出宫的另外两个侍卫。那两个侍卫刚从城西教训完斗鸡的小贩,这会儿看到我与一个男子拉扯,还以为他欺负我,冲上来便要动手。   我连忙伸手挡在男子面前,我喊道,“不要动手,他是我新娶的丈夫。”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阿穆也吓了一跳。   阿穆上跑上来,拉着我的手说,“公子,你跑哪里去了,我都快担心死了。”   我指着男子对阿穆说道,“阿穆,我要带她回家。”   阿穆看了他一眼,脸色一沉,说道,“万万不可啊,要是被主子知道你跑出来,还带着一个男人,非扒了我一层皮不可!”   我知道,阿穆,还有那两个侍卫是不会帮我的,况且,这个小哥哥似乎也不愿随我回去。   我紧紧地抱着小哥哥的腿,我说,“小哥哥,你抱抱我好么?”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把我抱了起来,我的视线终于与他平行,看着他的脸,我的脑袋一下子发热,竟然凑过去在他的左边脸颊吻了一下。   他瞠目结舌地瞧着我,我越发不好意思。   “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许久,他才道,“你可以叫我若叶。”   若叶,若叶……真是个好听的名字,我笑着告诉他,我叫倾月。   随后,我便让阿穆把我们此次出宫带在身上所有的银子都拿出来给他,他并不接受,我说,“小哥哥,不要再卖字画了,我有钱养你的。”   若叶告诉我,他去卖字画,不是为了银子,而是为了得到古玩店里的一把七弦琴。 第一卷 第4章:不娶我,就杀了你   我说,若是他需要,这样的琴我可以送她十把。   他笑了笑,对我的话不置可否。   临走时,我将从小戴在身上的龙配摘下来,挂在若叶的脖子上,我告诉他,这是我给他的定情信物,等我及屏之后,一定会娶他。   我还威胁他,如果他敢娶别的女人,我就杀了他。   于是这样,我便安心随着阿穆一起回了宫。   这是我从出生至今第一段爱恋,为此,我似乎害了相思病,每天都躲在寝宫里,茶饭不思。   之后的一个多月里,我出宫好几次,却再也找不到若叶的踪迹了,古玩店的老板说,他已离开多时。   我原本想派御林军出城寻找,就算是掘地三尺,我也要把他揪出来。   可是后来发生的事,使我无暇再顾及若叶的事。   一天的辰时,父皇的内侍官匆匆来报,说是父皇从新封的芙美人的香榻上滚了下来,并且吐血昏了过去。   得知这个消息,我并没有如众人所料中的那么心急如焚,或许我早就料到,以父皇不再年轻的身体日日专研在房事上,总有一天会油尽灯枯的。   当我赶到承乾宫的时候,太医和侍女跪了满满一地,而伏在父皇龙塌旁哭得梨花带雨的正是这次事件的罪魁祸首芙美人。   我走过去,芙美人连忙向我行礼,我厌恶地看了她一眼,冷冷道,“我父皇还没死呢,你倒是在这里哭得起劲,马上滚回你的寝宫去。”   芙美人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时也不能为自己辨别什么,便哭着退出了承乾宫。   宫人即刻为我搬来座椅,我坐在父皇床榻旁,望着躺在床榻上脸色虚白,双眼深凹的父皇,心头不免一阵酸涩。   我轻声唤了他几句,他依旧昏迷着,不曾应我。我又质问跪在地上的太医,太医支支吾吾的,最后只说了一句,怕是不大好。   闻言,屋里的人都惊了,所有人都看着我,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我唤来服侍父皇多年的内侍官,我告诉他,封锁父皇病重的消息,有泄漏着,格杀勿论!   内侍官点头应承,我屏退了众人,只余两名侍女照看父皇。   处理完一切事务后,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菀宫,这时,阿穆走上来问我,“公主,为何要封锁皇上的病情?”   我解下披在身上的斗篷,倚坐在贵妃椅上,我说,“我也是不得已想出了这个法子,若是被朝中的大臣和远在封地的藩王得知父皇的病情,我盛世皇朝怕是要变天了。”   “可是,这样拖下去并不是办法。”   “我已经派人去民间找神医了,希望能治好父皇的病。”我长叹了一口气,我知道这样做只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并不是长久之计。   果然不出几日,皇上病重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朝野,我知道,所有人都慌了,因为父皇除了我,没有一个子嗣,而盛世皇朝的祖制规定,女子是不得干政的,何况我尚且年幼。   这几日,不断有大臣上奏要求众位藩王回京,我知道他们已经迫不及待要选储君了,而我的处境会变得很危险。   我整日住在寝宫内,任由谁来我都不见,我开始有些害怕。   这个时候,阿穆却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   她的眉心有了些许舒意,她喘着气说道,“公,公主,蓝将军来了。”   我倏然站起,蓝蕼?他这个时候入宫,定也是得到了父皇病重的消息。   我挥挥手,无力地回道,“你去告诉他,说父皇与我都不见不便见他,你打发他走吧。”   阿穆迟疑地说道,“公主这几日还不都在为皇上的病而发愁么,依奴婢看,公主不妨召见蓝大人,或许蓝大人可以帮咱们。”   我想了想,觉得阿穆说的话不无道理,可是对于蓝蕼这个人,我却不得不忌惮。   他手握重兵,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是有异心,那么不仅仅是我,还有我盛世皇朝的族人怕是死无葬身之地。   我寻思了许久,还是决定见一见这个蓝蕼。   阿穆开始为我梳妆打扮,我端坐在铜镜前,望着铜镜里那张白皙秀丽的脸,再无一丝喜色。 第一卷 第5章:将军,阴冷狂妄   阿穆说,“公主,奴婢倒是有个主意。”   “你说。”   “公主长得那么美,与蓝将军甚是相配,奴婢看公主不如招他为驸马,如果皇上的病能治好那就罢了,可这万一皇上要是不好了,由其他的藩王即位,公主既与蓝将军成婚,对新即位的皇帝构不成威胁,也就平安了。”   我抬头望着她,眼中闪着几缕疑惑的光,阿穆她仅仅只有十六岁,竟能看的如此透彻。   我玩笑道,“阿穆,你都能当女军师了。”   “公主,这样关键的时刻,你还拿奴婢说笑。”   是啊,这样关键的时刻,以我一己之力又能怎样呢?换了宫装之后,阿穆将金步摇插入我挽起的发髻之中,这是宫人来报,说蓝将军已入了菀宫,正在正殿等候。   我再不耽搁,由阿穆搀扶着走入正殿。   一眼望去,只见他正端坐着品茶,见我到来,便起身向我行礼。   我说,“蓝将军不必多礼,请起吧。”   他起身,英姿飒爽地站在我的面前,我终于看清他的相貌,果真如阿穆所描述的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他今日穿着一袭绣绿纹的紫长袍,腰间配着宝剑,一头乌黑的长发不受约束散在腰间,美则美矣,只不过他那一双凌长的凤眼寒气不足,让人不敢逼视。   我请他坐下,自己坐在他的左侧,我说,“将军今日入宫可有要事?”   “并没有大事,只是臣听说皇上病了,所以前来探视。”   我故作镇定道,“父皇病只是感染了风寒,并无大碍,将军多虑了。”   他突然抬头望着我,墨色的眼中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色,我微微一颤,被他这么看着,浑身都不自在。   他笑了,眼中却没有一丝喜色,他说,“公主,你今日的装扮很美,的确配得起倾月之姿。”   蓝蕼毫不掩饰的话语使我羞愧到了极点,我的脸涨红,猛然站起身来喝道,“放肆!”   对于我的怒气,他似乎丝毫都不放在眼里,依旧悠闲地品着茶。   我说,“蓝将军如果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府吧。”   他也从座椅上站起身,他向我走进两步,目光在我身上肆意游走,他猛然抓住我的手臂,鄙视着我的眼,他冷瑟地开口,“臣已经知道皇上不好了。”   我一惊,踉跄着后退几步,我知道此刻我的脸色一定被宣纸还惨白。   “我的公主殿下,你的手抖着这样厉害,是不是很害怕?”他嘲讽地笑道,“我差点忘了你还是个十一岁的女娃呢。”   我气得浑身发抖,拼命挣脱竟惹得他失笑,我欲要换人来,他却突然松开了手。   “公主,请原谅臣的不敬,只不过您今日在这里召见臣,恐怕也是存了别的心思吧。”   我的心思竟然都被他看穿了!我吓了一跳,拣起摆在桌上的茶具狠狠地掷于地上,我指着他道,“出去!”   他望着着我,嘴边的笑意已经泯灭,“公主,你得快点长大呢,因为我已经等不及了。”   蓝蕼走后,我无力地倚靠在座椅上,阿穆匆匆地走了进来,看到我的脸色,她也惊了一惊,她迟疑地问道,“公主,发生什么事了?”   我握紧拳头狠狠往桌上一击,“大胆蓝蕼,竟是个卑鄙无耻之徒!”   阿穆听完我的讲述后,面上染上一丝愧疚之色,她说,“对不起,公主,奴婢不知道蓝蕼是这样的人,我竟还出那种主意。”   “这事与你无关。”   因为我原本就没有指望蓝蕼会帮我,只是觉得他空生了一副好相貌,性情却如此阴冷狂妄。   阿穆急着问我怎么办,我吁了口气,示意她退下,对着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我需要静一静。夜晚,我坐在床榻上,夜里的凉气从窗口灌入,我冻得只打哆嗦,今日夜里,所有的守在殿里的宫人都被我打发走了,偌大的殿堂,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满地清凉的月色。   我的手里握一截白布,那是当日若叶为我包扎伤口时从他衣衫上撕下的,我洗干净了,一直随身留在身上。 第一卷 第6章:灭国,杀进皇宫   若叶,若叶,这一生,我是否还能再见到你……   第二天一早,父皇身边的内侍官到了菀宫,说是皇上半夜时分已经醒了过来,我欣喜万分,连发髻都来不及梳,只取了一件斗篷就披散这头发跑去父皇的寝宫。   父皇虽然已经醒来,但脸色依旧惨白地吓人,他见了我,眼中闪动着异常的光亮,他招手示意我过去,我走上前,在他的床榻旁坐了下来。   父皇拉过我的手,紧紧地合在手心里,他说,“月儿,父皇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他虚弱的声音传入我的而喷,我的泪一瞬间就落了下来,原本以为生在皇家,亲人之间的情分会显得淡薄,可是真的到了生死的关头,心里还是牵挂的。   毕竟这世上,与我血脉相连的只有他一人。   我告诉他这些天,朝堂里的变化,父皇听了也无担忧之色,只是说了句,随他们闹去吧。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蓝蕼入宫的事告诉了他,但是其中他对我无礼之举,我并没有说。   父皇说,“这些年,多亏了蓝蕼坐镇边疆要塞,其他的皇朝才不敢进犯。”   “父皇,蓝蕼虽然勇猛,但是他毕竟不是我们皇家的人,若是他有不轨之心……”   “不会的。”   父皇既然这样肯定,我也不便再多说什么。   之后几天,父皇虽然日渐康复,但毕竟元气大伤,精力一日不如一日了,也没有再招幸妃嫔了。我听到太医私下议论,父皇已经不能了。   我暗自松了口气,或许只有这样,他才会不近女色,只有这样,他才能让自己活得更长久一些。   我以为这一切都会好起来,这可命运偏偏如此。   那是一个雨天,我陪着父皇在宫中下棋,御林军统领萧溯突然闯入宫殿,他跪在父皇和我面前,面色尤其阴沉。   他说,皇上,蓝蕼反了,他带着三万大军包围整个皇宫,御林军拼死抵抗,但终究寡不敌众。   父皇手中的黑子颓然落了下来,我一怔,突然想起那天蓝蕼嘴边恶意的调笑,原来他一早便有了这个打算。   我扶起父皇,父皇已经颤抖地不能行走,萧溯说道,“请皇上与公主殿下随着末将,末将拼死护送两位主子出宫。”   父皇摇摇头,依稀之间,他苍老得如七旬老人,两鬓霜白。   蓝蕼这样攻城,我知道他定是有万全的把握,父皇在位多年穷奢极欲,不理朝政,民心早已涣散,而我对外封锁父皇的病情,也恰巧给了蓝蕼逼宫的时间。各路藩王远在千里之外,远水救不了近火,我们大势已去。   我和父皇坐在承乾宫内,殿外兵器的碰撞,宫人是嘶喊声隆隆,我们充耳不闻。   “公主,公主……”   我得到有人在唤我,我木然抬起头,看到的是阿穆焦急的脸,她把我从地上拉起来,她说,“公主,趁蓝蕼还没杀到这里,我们赶紧逃吧。”   我侧眼望了父皇一眼,然后摇头,父皇不走,我又怎能独自一人离开,况且蓝蕼一旦攻进来,国破家亡,我是皇嗣,有何面目苟且与人世。   阿穆怎么也拉不动我,她哭了,“公主,我求求你,我们走吧,就算皇城被攻陷,只要有命在,我们总是还有机会的。”   父皇突然握紧我的手,刚才还如死灰一般的瞳孔突然亮了起来,他附在我的耳边说了三句话,我震惊不已,我哭着告诉他,我做不到。   父皇说,“你是我唯一的女儿,你必须肩负起复国的重任。”   可是,可是,这样屈辱的事,我又怎么能做。   我的心里乱极了,十指紧紧地曲在一起,修好的指甲似乎要嵌入掌心里,阿穆扑上来扶住我颤抖的肩膀,她说,“公主,别怕,不管你做什么,奴婢都会陪在你身边。”   我抱着阿穆,正想说什么,耳边却突然想起阵阵令人心悸的脚步声,我知道,是蓝蕼来了,他终于还是杀进了皇宫。   我抬头望着他,他穿将军的铠甲,手中握着长剑,鲜血染了他一身,只露出那一双如豺狼一般凶狠的眼睛,他像我们走来,就像是地狱修罗。 第一卷 第7章:占了皇帝的女儿   他的唇角抿着噬血而又残忍的笑,他说,“这一天我等了太久。”   我突然冲上去,抓着他的手狠狠地咬下,血腥之气渗入我的嘴里,我忍着作呕的冲动大口大口饮着他的血,他似乎没有料到我会这样做,一时间了楞在那里,等缓过神来,伸手一推,我被他甩出三米之远,狠狠地摔在地上。   剧烈的疼痛充斥开来,我已经站不起来,只是恶狠狠地瞪着他,我说,“蓝蕼,你这个窃国贼,你不得好死。”   蓝蕼举起那只被我咬过是手放在眼前,眉头一蹙,他道,“没有料到,你小小年纪,出手竟然也这样狠。”   我冷笑起来,我再怎样狠,但狠得过他么?三万精兵,血洗皇城,我不用出宫殿的大门,闻到那连熏香的掩不去的血腥之气,我都已经知道外面是怎样的光景。   而他却站在这里畅快淋漓地笑着。   我咬着牙,大喊道,“我父皇这样信任你中用你,你为何要这样做?”   “信任我,中用我?哼,我忍辱负重到今日,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手韧昏君,昏君,你可记得十年前洛阳河畔的秦沐韵?”   父皇抬头望着他,眼眸颤动,目光之间竟是迷离之色,他喃喃道,“你说的是沐妃啊,朕怎么不记得,她长得那样美好,肌肤是那样白皙,只是匆匆一瞥,朕就喜欢上她了,后来朕知道,她已经有了夫君和孩子,但那又怎样?朕是皇帝,只要朕愿意,这天底下的女子都是朕的,所以朕强行把她带宫,给她无上的恩宠,可是她却宁顽不化,在床榻上多次行刺朕,朕一失手,就把她掐死了……”   听了父皇含糊不清的讲述,我处于极度震惊之中。   耳边只听得蓝蕼尖锐的嘶喊,“昏君,偿我母亲命来!”   蓝蕼出鞘的宝剑在微光下,锋芒毕露,我想大呼,可是喉咙就像被堵住一般,发不出一个字,只能挥舞这双手,拼命地挣扎。   他的剑终于还是刺穿了父皇的胸膛,没有任何阻碍,干净利落,连鲜血都是在许久才渐渐染透他那明黄的龙袍。   一瞬之间,整个承乾宫陷入无声的静寂中,唯有那鲜血不断地滴落。   我的瞳孔顷刻腥红一片,我开始大叫,“蓝蕼,你这个噬血的恶魔,我要杀了你!”   我支撑着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冲过去与他拼死,可是阿穆从我身后牢牢地抱住我的腰,我让她松手,她咬着唇抱得更紧了,我开始踢她,一下一下,痛苦又疯狂,却始终挣脱不了她的束缚。   我眼中最后一点光亮为此黯淡下来。   蓝蕼还在痛快地大笑,他说,“昏君,交出传国玉玺,我可以饶女儿一命。”   我冷笑,“要杀便杀,想要传国玉玺简直痴心妄想!”   父皇用沾着血的手握住刺入他胸膛的长剑,他的嘴角竟然扯出淡淡的笑意,“蓝蕼,朕的确是欠了你的母亲的,如今朕这条命算是偿还对你母亲欠下的债。只是,你不可以动朕的女儿……”   听了父皇的话,蓝蕼的俊美的脸上勾勒出惊心动魄的笑意,他将长剑从父皇体内抽出,随手抛在地上,他开始向我逼近,我浑身巨颤,阿穆突然推开我冲上去抱住蓝蕼的手臂,那种刻骨的恨意无数次想要把他撕碎,而蓝蕼轻蔑地笑了笑,一掌击中阿穆的肩膀,阿穆的身体飞了出去,鲜血倾口而出。   我跑上去想把阿穆扶起来,却被蓝蕼制住,他把我从地上拎起来,我的眼睛贴近她的鼻尖,我能闻到从他嘴里吐出的冷冽的气息,他说,“美丽的小公主,我说过,我们马上就会见面的。”   我强忍身上的颤栗,我说,“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否则将来我一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杀你?我怎么舍得……你虽然有个淫邪残暴的爹,但你却长得这样美……”他的手指在我脸上细细摩挲,“我不但不杀你,我还要娶了你,放你在我身边,让我好好凌辱你,岂不快哉?”   “不可以动我的女儿……不可以……”   倒在血泊里,奄奄一息的父皇用手支撑着身体,一点一点往我这边挪,在他的眼底,我看到了深深的慈爱之色,我别开眼,用手拭去眼角的泪水,我从蓝蕼的怀里挣脱下来,捡起地上的剑,向父皇走去。 第一卷 第8章:魔手,袭上身   然后我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事,我举起宝剑,决然地刺入父皇的背脊。   “哧”一声微响,我闭上眼,父皇温热的血贱了我一脸。   我的身体突然倒地,我睁开眼,望着自己染血的双手,身体依旧抑制不住颤抖,我的泪大滴落下来,我都做了什么,我,我竟然亲手杀死了我的父皇。   我转过眼,木然地看着父皇,他已经完全没了气息,嘴边却还残留着一丝解脱的笑意。我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我亲手结束了父皇的痛楚,而我这一生将永远无法摆脱手韧亲父的罪恶,我恨,更多的还是痛,我身上没有一处伤痕,却已经鲜血淋漓。   大殿中的光线被残阳笼罩,蓝蕼目不转睛地望着我,双眼如烈火一般焚烧着我的心智。   他说,“公主,你真是让我长见识了,好,你这样恨,到是出乎我的意外,看来往后的日子越发有趣了。”   蓝蕼,蓝蕼,蓝蕼……我会牢牢记住这个名字,一笔一划用血沾着刻在胸口,今生,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最后,我和阿穆被蓝蕼的手下捆绑着拖出大殿,我似乎听见蓝蕼的声音在冷风中响彻。   “盛世皇朝第十三任君王冷黎宣薨……”   父皇的皇朝,我冷氏几百年的基业就此轰然倒塌,而身心俱伤的我终是支撑不住昏厥了过去。   当我再次醒来时,已是几天之后。   我睁开朦胧的双眼,映入眼帘的是阿穆憔悴而又担忧的脸。   “阿穆,我做了个梦,我梦见蓝蕼反了,他带着几万大军包围了皇城,我还亲手杀了父皇……”   阿穆突然紧紧地抱着我哭起来,她哽咽地说,“公主,这不是梦,皇上没了,我们的皇城也没了……”   没了,一夕之间,全部化为乌有。   接受了这个现实,我没有大哭大闹,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目眼睁睁地看着窗口,眼里充溢着脆弱且残忍的挣扎,最后都化为泪水,无声地滑落。   那天阿穆告诉我,这几天所发生的事。   蓝蕼攻陷皇城,接管了宫中剩余的御林军后,碍于各路藩王的势力与朝中的流言蜚语,并没有自立为帝。   对于父皇的死因,蓝蕼竟对外宣称,因房事过激而暴毙。   为此我气得浑身颤抖不止,经过芙美人之事后,父皇已不能,这是我和几个太医都知道的事,而蓝蕼为了掩饰逼宫的行径,竟又在父皇的荒诞史上添上一笔。   在手韧亲父之后,我原本已经丧失了生存的意识,可是夜里,我总被梦萦围绕,梦里,父皇用染血的手死死地掐住我的脖子,很多次我都以为我会死,可是濒死前一刻我都会突然惊醒。   我知道,父皇是在提醒我,如此血海深仇决不能因为我的胆小懦弱而放弃。   觉醒之后,我叫来阿穆,我抓着她的衣袖问道,“我们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在将军府邸。”   阿穆含泪点了点头,她说,“公主,那一日你昏倒之后,蓝蕼的人就把我们押解到这里了。”   我从床榻上爬下来,跌跌撞撞地走到门口用力一推,才知道门是被反锁了,我靠着门沿身子无力地滑落。   我此刻的模样兴许是狼狈又落魄的,阿穆竟然又哭了出来,她跪在我的身边,握着我的手啜泣着,“公主,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我冷笑出来,蓝蕼,你以为父皇死了,你就能稳坐皇帝的宝座?   父皇曾经给我看过国库的账本,这几年父皇在宫中修建的酒池肉林,耗费了巨资,再加上这些年西北蝗灾,南方水患,国库已经亏空了,蓝蕼如今得到的盛世皇朝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   况且父皇的死讯一旦传开,各路藩王蠢蠢欲动暂且不说,早已虎视眈眈的南晏皇朝一定被趁机发难,到时内忧外患,以蓝蕼一人之力怎能招架。   我讲这些话都原原本本地讲给阿穆听,她听了眉间略见喜色。   我们俩就这样坐着,等着蓝蕼兵败身死的那一天。   旭日东升,日落西山,一日复一日,到了第七日,紧闭的房门终于被人打开,突如其来的烈光刺得我睁不开眼,我下意思地伸手挡住眼,身体却被一双有力的臂腕从地上捞起来,拉入怀中…… 第一卷 第9章:刺痛,撕心裂肺   四目相对,我看到的是蓝蕼那双饮血的瞳孔,我顿时惊叫起来。   他扯着嘴角,嚣张跋扈地笑着,“我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没等我开口,他就把我扔到床榻上,他对阿穆说,“好好看着她,五日之后,我便来迎娶。”   大门再一次无情地被锁上,我匍匐在地上,拼了命的喘息,阿穆抱着我大哭,她说,“公主,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我抓着阿穆的手臂,再次抬起头来,脸上的稚嫩已经褪去,我的嘴边漾出噬血的笑意。   阿穆惊恐地望着我,“公主,你怎么了?”   “不要在叫我公主了,你应该知道,我们已经亡国了。”   “可是……”   我从地上站起来,走至梳妆镜前缓缓坐下,铜镜里的女子长发散乱,面色蜡黄,双瞳无神。我冷笑,这还是昔日父皇口中所说的拥有倾月之姿的公主么?   落魄凤凰不如鸡,看来的确如此。   我命阿穆过来为我梳妆,阿穆点头,以前梳髻的纤手是如此灵巧,而此刻却抑制不住发抖,发髻被她立地斜斜歪歪。   “算了吧,阿穆,你在房间里找一套干净的衣服。”   换了衣服之后,我坐在床榻上陷入了沉思。   虽然蓝蕼把我们关在将军府邸最偏远的屋子里,但是每日三餐总有一个丫环送食物与水过来。   我想知道被关的这些日子里所发生的事,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设法撬开那名丫环的嘴。   入夜十分,我与阿穆正静坐着,门口突然响起细微的脚步声,我知道是送食物的丫环来了,我连忙开了小窗,对着她盈盈一笑。   我说,“这几天麻烦姐姐了。”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并未说话。   我将手上的玉镯褪下来放在窗沿上,“姐姐,我马上就要嫁给将军了,这个就算我给你的见面礼,以后在将军府,还要劳烦姐姐多多照抚。”   那丫环左右探望了一会儿才小声道,“小姐恐怕要改口了,因为这将军府已经更为凌王府了,将军前两日也被新皇封了凌王。”   阿穆忍不住惊道,“新皇,新皇是谁?”   丫环望了我和阿穆许久,面上有些许犹豫之色,好几次都欲言又止。   我将玉镯塞到她的手心里,笑道,“这里并没有外人,有什么不能说的呢,况且过不了多久,我也算是这里的半个主人了,这些事也用不着瞒着我。”   听了我这番话,丫环这才松了口气。   她告诉我,天朝皇上薨毙之后没几天,南晏皇朝就举兵进犯,原以为蓝蕼会率兵抵御,怎料他竟然大开城门,就让南晏皇朝的军队不费一兵一卒就占领了皇城。   南晏皇朝的帝君流迦为此破例封了蓝蕼为异性王--凌王,原来盛世皇城的十万大军依旧由他执掌。   曾经叱咤中原的盛世皇朝终于消散在这场宫闱秘斗中,长江以北,黄河以南的十六州尽归南晏皇朝所有,而冷氏剩下的皇族贵胄由于新皇仁慈,保留原有的封号,俸禄照旧,只是没有皇诏终身不得离开封地。   而我依旧还是昭和公主,因为蓝蕼有功,新皇将我赐给蓝蕼。   听完丫环的讲述后,我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后微微一笑,“姐姐,你的恩情我记下了,等我与王爷大婚后,一定不会忘记姐姐。”   丫环屈下身给我行了个礼,她说,“奴婢当不起姑娘的谢,奴婢只是个下人,以后小姐称奴婢霖儿便是。”   我点头,霖儿又向我屈了屈身这才离去。   霖儿走后,我坐在床榻上冷笑,好个蓝蕼,居然就这样把我祖先创建起来的百年基业恭手送人。   阿穆端了一碗饭送到我的面前,我摇摇头,现在我那里还吃得下东西。   阿穆说,“公主,好歹吃些罢,在这里就算是饿死了也没有人会可怜我们的。”   我蓦地站起来,接过她递给来的饭狠狠丢在地上,我说,“我就是要饿着,只有饿着,我才会清醒,才会牢牢地记住我们的仇人!”   阿穆又哽咽起来,她抹了几把眼泪,然后把自己的那碗饭也重重地掷与地上。我说阿穆你这又是何苦呢?   她回答,“公主尚且年幼都能做到如此,奴婢怎能独自贪乐。”   哎,我叹了口气,阿穆,你又如何能与我相比,毕竟你不是盛世皇朝的后嗣。我知道今后我要走的路,所要承受的苦楚远远不止这些,而我如今能做的也只有默默忍受。   蓝蕼来后的第三天,侍女送来一套喜服。阿穆将那所谓的喜服拎起来,只是薄薄的一件红色单衣,既没有凤冠也没有霞披,阿穆皱眉不禁说道,“公主,蓝蕼这是何意?”   我知道,蓝蕼娶我只不过是为了方便今后羞辱我,而这喜服,他能让人送来,已经是最大的忍耐了。况且新皇只是把我赐给他,并没有说让我嫁他为正室。   阿穆似乎也料到了,脸色变得惨白,她说,“公主,难道蓝蕼要你做妾室。”   我哭笑,妾室?以他对我父皇的怨恨,我的待遇恐怕连最末等的侍妾都不如。   阿穆握着我的手,眼里已经蒙上一层水雾,她的声音是如此艰涩愁苦,她说,“公主,你才十一岁,还未到及屏之年,怎能嫁人,新婚之夜,你当如何?”   我摇摇头,伸手拥住她的肩膀,靠在她的怀里,我轻声说,“如今我已一无所有,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可是,奴婢怕他会折磨你,而以公主的年纪是受不了这些的。”   我知道阿穆早已成年,对于男女之事,在宫中耳熏目染,必定是知晓一些的,她深深地望着我,最后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她说,“公主,奴婢会保护你的。”   当时,我并不明白她这句话的含义,两天后,等我明白过来,已经后悔莫及。   第五天,是蓝蕼奉命娶我的日子。   昨日夜里,我与阿穆两人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一夜未眠,我又我的忧虑,她亦又她的忧虑,但我们彼此都未曾交谈,就这样睁着眼枯等了一宿。   今日天色还早,就有人来解门上的落锁,然后两个媒婆打扮的老妇走了进来,脸上带着虚假的笑意。   我睁着酸涩的眼望着她们,妇人也是一愣,没有料到我与阿穆竟是这般憔悴的模样。   其中一个妇人说道,“王爷派我们给新夫人梳妆的,花轿已在外等候。”   我上前一步,方要开口却被阿穆拦了回来,我的手被她紧紧牵制住,藏在宽大的衣袖下瑟瑟发抖。   阿穆道,“那劳烦两位嬷嬷了。”   妇人客气地笑了笑,“应当的,应当的。”   阿穆坐在梳妆台前,镜子里折射出一张木美人的脸庞,我从来也没有想过,原来阿穆梳妆打扮起来竟也能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抹上胭脂的脸靥甚至有些妖媚的感觉。   我想是男人见了,一定会欢喜吧,可是我的心为何会这样痛呢。   阿穆,你又何必要替代我,犹记得那日,她在我耳边落下坚定的誓言,她说,公主,奴婢会拼死保护你的。   她还说,宫闱秘事,蓝蕼绝不会与他人说,那日来此迎娶的嬷嬷必定会将新娘认作是她,因为我这并未长开的身体,又有谁会认为我才是那个新嫁娘的。   阿穆啊,你怎么那样傻呢,你迟是早瞒不过去的,新婚之夜,被蓝蕼发现,他又会用怎样残忍的手段虐待你。   我站在她的身后,通过泛黄的铜镜,我们的目光频频交汇,我无法掩饰此刻的哀伤,那么多年的相处,我早就把她当成贴己的姐妹一样,如今却是因为胆小懦弱的我,而眼睁睁地看着她跳入火坑。   妇人已经为阿穆换上了喜服,梳挽好了发髻,阿穆站起来,转身看着我,她说,“我想与我的妹妹说几句知心话,你们先出去等候吧。”   妇人面露犹豫,又不敢多话,看了我一眼,才退出了房间。   我走上去,垂下眼拉着阿穆的衣袖,小声说道,“阿穆,我不让你走,我不让你做傻事。”   阿穆的泪水已经在眼眶里转动,她握紧我的手,那样认真地凝视着我,一字一句说道,“公主,今夜的守卫一定很松懈,你趁机逃出去,奴婢一定会想尽办法托住蓝蕼。”   “可是,若是被蓝蕼发现,他会杀了你的!”   阿穆扯着嘴角,似乎想笑,眼里却难堪地落了下来,她说,“公主,奴婢这一条命本来就是属于公主的,只是日后阿穆不在公主身边,公主一定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可别像以前那样任性负气了。”   我点头,却又拼命摇头,我望着阿穆,神色凄凄,却再也落不下泪来了,我说,“阿穆,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救你,一定!”   “奴婢一定会保佑公主平安。”   我与阿穆没能说上几乎话,妇人又来催促,阿穆只好盖上喜帕,坐上花轿,我依附在门沿上,望着轿子远去的方向,我揪着胸前的衣襟,却止不住那般彻骨的痛意。   我唯一紧存的亲人,我的阿穆。   蓝蕼,总有一日,我会将你强加在我身上的痛苦千百倍地奉还给你。   (阿穆)   我年幼丧母,之后不久父亲又娶了填房,继母生下我的两个弟弟之后,我在家已经没有立足之地。   于是在我十岁那年被父亲卖进皇宫为婢,以添家用。   因家里在宫中并无认识的宫人,一开始,我便被分配到最宫中最末等的地方--浣衣院,成为其中一名小小的浣衣奴。   浣衣院的管事嬷嬷又严厉又凶恶,每天只给我两个时辰的休息时间不说,只要我做的稍稍不合她的心意,免不了一顿打骂。   一次,我因不小心洗坏了皇上新宠茶贵人的舞衣,而被拉出去杖责。   是公主路过救下了我,那是公主还不满六岁,脸上虽稚气未脱但已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了,她让宫人扶着我起来,拉着我的衣袖蹦蹦跳跳。   公主高兴地说,“终于找到个玩伴了。”   来到公主的寝宫,公主命人给我换了一套干净且染有清香的宫服,我站在铜镜前来回转了好几圈,欢喜得不得了,入宫至今大半载,我还是第一次穿这样漂亮得体的宫服。   公主问我的姓名。我想了想便摇头,自从被父亲厌弃卖入皇宫之后,我已经决定抛弃以前的名字。   于是公主摇着小脑袋,苦思冥想了许久,才看着我说道,“见你待人这般恭敬谦穆,以后就唤你阿穆可好?”   阿穆,阿穆,我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甚是喜欢这个名字。   日后与公主的相处也很自在,公主毕竟年幼,总喜欢稀奇的玩意,她经常趴在窗口望着高耸的城墙,喃喃道,“阿穆,你说外头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啊?”   听了公主的话,我突然感慨,原来即使生在帝王家,出身高贵,却也总有不能去做的事呢。   那一天,我第一次逾越地说了句,“公主,不妨我们偷偷出宫看看。”   公主笑得极为灿烂,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赞许道,“果然,知我者阿穆也。”   之后几年我和公主偷偷溜出去不下十次,皇上虽然有所耳闻,但也并不插足,我曾想公主长得这般美貌,皇上必定也是英宇不凡,可是我错了,有一次皇上酒醉,路过公主的菀宫,我上去搀扶,却被他拉住了衣袖,皇上眯着双眼,嘴里吐着浑浊的酒气。   竟是个又胖又憔悴的老者,我震惊不已,想要推开他,他却抓着我的双手,拉扯我的衣襟,手开始往里探。   我在情急之中嘴里直呼公主,公主被惊醒,连忙跑出来为我下跪求情,皇上这才恋恋不舍地放手离去。   公主望着我说了一句话,“原来阿穆已经出落得这般美丽了,刚才父皇的模样你也瞧见了,日后你可要紧跟着我,一步都不能离,这样我才能保你。”   那是,我便在心里暗暗发誓,日后必定誓死效忠公主。   所以当蓝蕼谋反,宫倾的那天,我才没有和别的宫人一般自顾逃命,而是一直守护在公主的身边,公主已经失去所有,不能连我都失去了。   而我能做的究竟还有多少呢?   替公主代嫁,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果还有别的办法,我一定不会出此下策,离开孤苦无依的公主。   坐在花轿之中,我听得两个妇人细微的窃语声。   “看来这个夫人并不得宠啊,排场这样寒酸,连普通人家的嫁娶都及不上。”   “可不是,花轿还不让从大门进,看来就算过了门,最多也不过是个侍妾罢了。”   喜帕遮住的是我那颗无比悲凉的心,我又暗暗落下泪来,公主,此刻您是否已经逃出王府了呢?   夜色渐渐薄凉下来,承载着阿穆的花轿已经远去,我知道只要蓝蕼入了洞房,阿穆的身份便一定会被拆穿,我只能趁着这一段时间,想尽一切办法从蓝蕼的魔爪中逃脱。   我从房间里找出一身灰色的衣服穿上,就剪了一块麻布将脸靥遮住,我想这个样子总不会有人注意到我,如今所以人都以为去前院看蓝蕼的婚礼了,后院大抵是没有什么守卫的,所以我偷偷从侧面逃出蓝府也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离开蓝府之后,我来不及喘息,拼命地往前跑,一直从皇城西侧跑到了皇城东城门,到了城门口,见了守在城门两次的侍卫,我怀揣着父皇留下来的令牌,踟蹰着不敢前行。   新皇刚登基,国家初定,这时候皇城守卫是最森严的,我想上去赌一把,若是没有人怀疑,我便能顺利逃出皇城去。   可就算我能逃得出皇城,能逃得过蓝蕼的十万铁骑兵么?我和蓝蕼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他如何能放过我,他若有心要折磨我,就算我逃到天涯海角,亦无处可躲。   但我也决不能坐以待毙,我重新父皇留下来的令牌藏如衣袖,然后趁着守门的侍卫不注意,轻悄悄地走开了。   一个人游荡在荒芜的街头,冷风瑟瑟灌入我担保的布衣之中,我冻得以手环住身体,好不容易在一个偏僻的巷道找到一处客栈。   我无处可去,只得暂时在客栈住上一天,心想着等明天明一亮再做盘算。   (蓝蕼)   我祖姓凌,原本出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母亲温柔贤惠,父亲是守在边关的一名武将,因此常年都不在家。   记得年幼时,母亲因为过于思念父亲,每次都抱着我站在洛阳河畔,望着河对岸那不甚清楚的高墙,那是负防御他国入侵的城墙,而我的父亲就在城墙的另一头,甚至更远的地方任职。   父亲一年只回家一次,每次回到家,便会教我许多武艺,他经常说,好男人,应当有强健的体魄,这样才能保家卫国,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人。   可是父亲,当母亲被昏君掳走时,你为何就不能像你所说的,不顾一切去救她呢?   那日,母亲如往常一般抱着我去洛阳河畔,刚出门不久,便听得有豪华的仗队经过,母亲知道一定是哪个显贵的途径此地,便拉着我悄悄退到一旁,哪知队伍中央,那骑着汗血宝马一身华服的中年男子见了母亲的模样,如同失了魂一般,双眼如鹰一般一瞬不瞬地盯着母亲。   母亲胆怯地揽着我往后退,等队伍远走,母亲才安下心来,带着我连忙回了祖屋,那里想到当日半夜,突然有一队官兵闯入了我们的祖宅,我被惊醒,连衣服都来不及穿,便跑出屋去,之间几个身着盔甲的士兵强行拖着母亲往外走。   我欲冲上去救出母亲,却看见母亲以含泪的目光望着我,我知道,母亲是要保护我的周全,她是要我忍耐。   母亲被带走之后,我让府里的老管家去边疆找父亲回来,哪知等回来的又是一个噩耗。   老管家连夜赶回租屋告诉我,父亲犯了通敌叛国的重罪,已经被革了职带到了京师治罪,不日便要处斩。   老管家怕我遭受不测,当夜便带着我离开了租屋,找到了忠心与父亲的张副将,是张副将收留了我,并且教我武功。   后来父亲还是被皇帝处死,令我难以接受的是从张副将口里得知母亲入了宫,成了皇帝的妃子,那时,我才知道,当日途径洛阳河畔的正是微服出游的皇帝,皇帝垂涎母亲的美貌,这才害死了父亲,强行将母亲纳入了后宫。   这对于年幼的我来说,是一种奇耻大辱,可为此我却没有掉过一滴眼泪,我只是拼命地习武,出了一日三餐和必须的睡眠之外,其余的时间,我都在习武。   两年之后,我无意中听得张副将和他夫人的对话,得知已被封为沐妃的母亲突然在寝宫里暴毙,张夫人说,因为母亲始终不肯屈服与昏君,昏君一怒之下竟将母亲活活掐死。   这个消息对我来说宛如晴天霹雳,我这样每日每夜地练武,就是想有朝一日能闯入宫将母亲救出来,如今我世上唯一的亲人,母亲也死了,我突然间没了方向。   那一夜风很薄凉,我坐在院子里睁着眼望着漆黑的夜,一颗心被恨意填满,我握着手里的长剑的,十指紧曲,我暗暗发誓,在我有生之年,一定要手韧暴君,一雪耻辱,为我父母已经族人报仇。   在此之后,我便偷偷地离开张家,独自一人去外闯荡,后来我改名蓝蕼参了军,从十三岁到二十岁,这七年来,我忍受了多少常人无法想象的痛楚,因为经常受伤,我的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只是这些对我来说算得了什么呢。   我必须看着我的仇人慢慢死在我的面前,把曾经他带给我的屈辱千百倍还给他,这才是我活下去的目标。   二十岁那年,我带兵击败了一直久攻不下的楼兰,昏君十分高兴,封了我做天朝战神,官拜正一品的大将军,还将守卫皇城的数十万精兵交与我统领。   我暗暗笑了,昏君还以为得了我便能把他守住江山,殊不知他这是一步步将自己逼向绝路,我以看着他将江山拱手让给外族的那一天。   我入宫受封的那天,经过后宫,无意之中瞥见在御花园里扑蝶的女童,她穿着一身粉色宫装,身后有很多侍女和随从跟着,我猜想,这便是昏君唯一的女儿,昭和公主。   看着她天真无邪容颜,一时间我心中的恨意燎原,为何昏君的女儿便能快乐无忧成长,而我却要背负这一身的仇恨。   一个执念藏入我的心里,我想我现在要做的不仅仅只是毁了昏君的皇朝,也不但是要他的姓名,我要毁了昏君最珍贵的,也是最疼爱的女儿,昭和公主。   昔日,昏君带给我母亲的屈辱,我会在那个娇柔幼小的身体上彻底地讨回来!   在我受封大将军之后没过多久,我安插在宫里的亲信便告诉我,昏君过度沉溺与女色,终于病倒了。   听闻这个消息,我在心里暗暗嗤笑,看来昏君没有多少日子能活了,我还得加紧步伐,计划这一场宫变。   我又去了一次皇宫,这一次不是去见昏君,而是他唯一的女儿,昭和公主。让我感到微微诧异的是,昭和公主虽然年幼,却有一颗灵巧的心,尤其是那一双漆黑如星的眸子,隐隐的带着一分魅惑。   这使我越发感兴趣,我要占有她,尽快让她成为我的,我倒是丫看看当她幼小的身子躺在我的身下时,她是否也能有这样的镇定,到时她又会是怎么一副表情呢,会不会向我磕头求饶?   我离开皇宫之后,便让我的亲信暗中将守卫皇城的禁卫军换成自己人,然后又写了一封信笺让副将连夜送往南晏国皇城。   准备好这些之后,我就坐在院子里,就像得知母亲死讯的那一晚一样,睁着眼等到了黎明,然后穿上早已准备好的盔甲,领着亲信一路杀入皇宫。   因为事先早有安排,除去那些誓死效忠昏君的老臣和禁卫军,途中没有遇到多大的阻碍,仅仅一个多时辰,我已血洗了所以不服从的人,然后执剑踏入了皇帝寝宫承乾宫。   望着那个坐在龙椅上形容枯槁的男人,我的嘴角勾起一抹畅快伶俐的笑意,我等了那么年,熬了那么多年,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临了。   我将血刃我的仇人,同时我还能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利还有享之不尽的财富,最重要的是我将得到一个意外的战利品。   那个骄傲的公主,当我看着她亲手将长剑刺入昏君的胸口,除了震惊,还有一种隐忍的快意。   宫变之后,我的军队顺利占据了皇城,可是当我命人打开国库之后,我却高兴不起来了,昏君什么都没有留下,我得到的不过是个空盒,难道昏君早有预料?   我没有再想下去,反正我也无意篡谋而来的帝位,这样的烂摊子我不如做个顺水人情送与南晏国。   南晏国的二皇子倒也守信,他入了皇城登基为帝之后,便封了我为异性王,并且原本宫中的十万禁卫军也交给我统领。   我还向他提出了一个请求,我请求他将昭和公主赐给我,他毫不犹豫便答应了。   那时,我已经将昭和公主和她的那名婢女带回了王府关押了起来,我要娶她,我甚至来不及等她成年,就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好好折磨她。   今日便是我与昏君女儿成婚的日子,昏君虽然死了,盛世皇城也毁在我的手里,可是我却依旧不满足,比起昏君这几十年来的恶行,我所做的这些有算得了什么呢。   我要娶他的女儿,却不会给她任何名分,我要让昏君最尊贵的公主沦为王府中最下贱的暖床奴。   席间,我被人多劝了些酒,任何跌跌撞撞地走入新房,当我推开门,朦胧之间看坐在床榻上那穿着喜服的女子,那身形,分明就不是昭和公主。   我走上前,粗鲁地掀开红盖头,看到的是一张溢满惊恐的脸,那是昭和公主身边的婢女,我的酒彻底清醒了。   我狠狠地甩了那婢女一个巴掌,指着她怒问,“贱婢!昭和公主呢?”   那贱婢捂着脸望着她目光充满恨意,“你想要娶公主,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我望着她冷笑,“你以为这样冷倾月就能逃过我的手掌心了么?她越是要逃,本王就越是要好好折磨她,你且等着看吧,我不出找她,不出三日,她自己就会乖乖地回来。”   从那贱婢的眼神之中我知晓她不信,可是我又岂会就这样放过仇人的女儿,我心里已经有胜算,冷倾月,她会回来……   我在客栈住了一天,夜里,我不敢入睡,白天也不敢出门,我怕现在蓝蕼的人已经满皇城在追捕我了,我已经无路可退了。   我将房间里的窗户偷偷拉开一条细缝,透过这条细缝我能看到客栈后面的那条大街,情况却并非我想象中的那样,街道上来往的只有路人和商贾的马车,并无看到官兵在搜城。   我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寻常,于是出门房间去了楼下大堂,悄悄地问店小二,“店家,这几日,皇城中可有寻常?”   店小二指着人潮往来的大街说道,“能有什么寻常,只从新皇即位之后,皇城里反而繁华起来,还外来了许多南晏国的人呢……”   “呸!你这个不知事的东西!”只见掌柜一扇子打在小二头上,怒骂道,“什么南晏国的人,现在可没有盛世皇朝了,咱们都是南晏国的人了,以后这样大不敬的话就不要再说了,被人听见会杀头的。”   店小二唯唯诺诺地点头。   我的心顿生凉意,盛世皇朝,父皇的盛世皇朝真的就这样完了么?   店小二望着我一脸疑惑的模样,“小小姐,看您的模样倒是有些奇怪,我可从未见过一个幼龄女童一个人出来投店的。”   我微微一怔,仔细一想我这副模样的确惹人怀疑,我勉强自己扯出一丝微笑,“不过是跟家里的兄妹吵架,一时赌气才偷溜出来的。”   店小二搔搔头,也笑道,“看小小姐长得这般灵秀,可别到处跑了,毕竟外头坏人多。”   我上前一步,拉一拉店小二的衣袖,低声说道,“我不怕坏人,就怕南晏国的官兵,听说南晏国的人长得比这里的人凶恶,我怕出去碰到他们。”   店小二笑道,“这个小小姐大可不必忧心,只从新皇登基后,外头太平得很,鲜少有官兵巡城的。”   我听后,暗暗松了一口气,不想店小二又说道,“不过今日说来也奇怪,皇城之中到处都贴满了告示。”   “什么告示?”   店小二侧身瞄了一眼掌柜,然后小声地对她说道,“听说凌王府要处决一个犯人,说来也怪,只是处决一犯人,用得着满大街都贴上皇榜么?”   我猛然一颤,几乎立刻推开店小二,冲出了客栈,就在客栈的墙角上也贴满了皇榜,内容是凌王府会在三日之后在刑场处置犯人,至于犯人所犯何罪,姓名家世都未说明。   可是我心里已经了然,蓝蕼,你弄得人尽皆知,不过就是想要逼着我回去。   我亦没有想到蓝蕼会如此卑鄙,竟以阿穆的性命要挟我。   蓝蕼就是算准了我抛不下阿穆,才会这样做,不费一兵一卒,便让我乖乖回到他的凌王府,任他屈辱。   我恨得咬牙切齿,蓝蕼,你一定要这样逼得我无路可走么?我已经没了父亲,失了皇朝,你还想要我怎样?   我拭去眼角的泪水,转身又返回了客栈,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坐在床榻上,将脸深埋在双膝之中,一动不动。   蓝蕼你想用阿穆要挟我,我偏偏就不如你的心意,阿穆,对不起,就算我这辈子亏欠了你,下辈子若是可以,我愿意以性命相抵。   我就当充耳不闻,在客栈里又住了两天,明日就是处斩阿穆的最后期限了,时间临近,我的心越发不安定,每每都在问自己,到底要不要救阿穆,要不要?   夜里,朦胧之间,我甚至梦见父皇,他扶着我的双肩,冷厉地说道,“那不过就是一个卑贱的奴婢,而你的身上肩负着一个国家的重任。”   我试图想要与父亲顽抗,我想告诉他,我一个人如何能扛起一个国家的仇恨,不,我不能,我做不到,那对于我来说太难太难,我的眼前看不到任何希望。   可是父皇根本就不愿听我多说,交待了我要报仇之后就离开了我的梦境,我从梦中惊醒,一触额头,满脸的冷汗。   阿穆,我的阿穆,一心爱我护我的阿穆,我怎么能够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   我翻身下榻,出了客栈,连夜赶回了凌王府,站在凌王府邸的大门口,我的心境是说不出的凄凉,终于鼓起勇气,推开王府大门,院子里灯火通明,只见一身墨色长袍的蓝蕼站在院子正中望着她。   他的眼里溢满嘲讽和掠夺之色,我心里嗤笑一声,蓝蕼,你怕是早就预料到了,我会自投罗网罢。   我毫无畏惧地对上她的眼,然后一步一步走近他身边,我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蓝蕼,如你所愿,我回来了,放了阿穆。”   蓝蕼勾唇一笑,幽幽说道,“本王什么时候说过要杀她了,这么轻易就杀了她,是不是太便宜你们了。”   我咬牙望着他,“父皇已经死了,盛世皇城覆灭在你的手里,你有多大的仇恨也已经抵消了罢,你究竟还想要我怎样!”   蓝蕼走近一步,垂下眸,居高临下地睨着我,他冷笑道,“抵消?你父亲带给我的屈辱永远都无法抵消,如今他已经死了,只剩下你,我不像你讨好,还能向谁去讨要?”   我紧抿着唇,他恨我,我的恨如何不比他少,我在想,若是此刻身上有一个匕首,我会毫不犹豫刺入他的胸口,哪怕与他同归于尽。   我沉声问道,“阿穆呢?”   蓝蕼挥了挥手,两个侍卫押着阿穆走上来,阿穆身上还穿着大红的喜服,只是长发凌乱,脸色也是极其惨白。   阿穆见了我,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公主,你为何要回来?难道你不知道么,这个人他是魔鬼!”   我走上去,伸手抚了抚摸阿穆的的脸靥,含泪说道,“我抛不下你,你在我身边那么多年,我已经把你当成了亲人。”   阿穆已经泣不成声,她指着蓝蕼挣扎地开口,“可是,可是,他……”说罢便再也说不下去。   我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寻常,似乎意识到什么,我猛然一怔,然后冲到蓝蕼面前,揪着他腰间的衣襟厉声问道,“蓝蕼!你对阿穆做了什么?”   蓝蕼听后笑了,他眯着眼望着矮小的我,轻蔑地说道,“洞房花烛夜,你说我会做什么?你虽然年幼,但是这些事,也应该听宫里的嬷嬷说过罢。”   他玷污了阿穆!我气得浑身抑制不住的抖动,指着他大骂,“蓝蕼,你这个畜生!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我发疯一般扑向他,他太高大,我够不到他的胸口,只能抓着他的手臂,一口咬下去,蓝蕼只是微微一动手臂,我已被甩出了三米远。   我摔在地上,因为疼痛,我几乎站不起来,到了此刻,我才明白我的脆弱,我与蓝蕼的实力相差太大,在他面前,我不过只是个跳梁小丑,根本就伤不了他一分一毫。   我只是不甘,倔强地抬起头,用憎恶的目光盯着他。   蓝蕼走过来,在我面前曲下身子,一头墨黑的长发一缕一缕散在面前,他道,“你很在乎那个贱婢?”   我别开脸不说话。   他又笑了,笑声却是如冰一般冷厉,他伸手捏起我的脸,如鹰一般的目光只掠向我,“你说本王该怎样做才好呢?不如就纳她为本王的侍妾,你说如何?”   我的身体又是一颤,蓝蕼这个恶魔,他分明就想要折磨我,我越是在乎的东西,他越是要摧毁,我闭上眼,冷淡地说道,“随你好了。”   话一出口,阿穆便挣开了侍卫的束缚,冲上来跪在我的面前,“公主,我宁愿死,也不要屈从他!”   阿穆的心我如何不知道,她为了受了那么多屈辱,我如今能做的唯有尽量保全她的性命。   我忍着锥心的疼痛将她推开,我冷声说道,“原本我回来救你,是看在你侍奉我多年的份上,如今你已经是蓝蕼的人,就是我的仇人,日后你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阿穆伏在的我腿上啼哭不已,被我厌恶地推开。   而蓝蕼一直都站在一旁审视着我,他可能在想我突然转变态度的原因罢。   过了许久,蓝蕼才将跪在地上的阿穆拖起来,他望着我笑道,“既然你主动将侍女送给我,我不接受,岂不是拂了公主的美意?”   我不作答,亦不敢抬头去看阿穆。   只听得蓝蕼道,“夜都这么深了,本王也需要一个女人暖被窝。”蓝蕼捏起阿穆的下颚,淡淡道,“你叫阿穆是么?以后你就是本王的侍妾了。”   阿穆挣扎着说道,“我宁死也不会再受你的侮辱。”   蓝蕼冷笑道,“你可以去死,本王不会阻拦你,只是你若死了,本王少了一个暖床奴,就会让你的主人代替,你说可好?”   “蓝蕼,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蓝蕼擒住阿穆的手,低声问道,“如何,今夜是你伺候本王,还是要她伺候本王?你也该知道本王累了一天需要发泄,以她这样的身子能不能受得住,本王可不敢保证,若是一不小心死了……”   “住口,别再说了!”阿穆软下身子,终于还是妥协,她道,“只要你不伤害公主,我任由你处置……”   蓝蕼啧啧叹道,“多么忠心的奴婢啊,好,本王这就成全你。”说罢便将阿穆拦腰抱起,径直走入了院子。   耳畔传来蓝蕼轻狂的笑声,我坐在地上,痛得不能自持,阿穆,对不起,原谅我无法救你。   蓝蕼拖着阿穆离开之后,府里再也没有人理会我,我走站在院子里,听着从厢房里传出来的那些男女之事的响动,还有阿穆撕心裂肺的叫喊,我的心一下子坚硬如石。   蓝蕼,你现在可以任意凌辱我,凌辱我的人,这一笔笔账我会慢慢记着,来日方长,有朝一日,我一定会变本加厉环抱给你。   就这样,我站在院子里整整一夜,也吹了一夜的冷风,第二天清晨,王府里赶早的侍女和奴役进进出出,也没有一个人搭理过我,视我如空气一般。   我这些天,几乎没有睡过一夜的安慰觉,如今又是饥饿又是疲惫,几乎连站直身体的力气都没有。   待日上三竿十分,我终于体力不支,虚弱地跌倒在地,就是这时,厢房的们突然开了,我看见穿着一身蓝底蟒文图案王服的蓝蕼精神熠熠地走了出来。   他看见我,脸上表情如初,并没有多余的惊讶之色,我也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言语。   他却突然说道,“见了本王,你难道不知要行礼么?”   我冷笑道,“我乃堂堂天朝公主,跪天跪地,跪父皇,却不知还要跪你这样的卑鄙小人。”   蓝蕼眯着眼睨着我,然后遣人唤来了王府中的管家,他对管家说道,“新来的贱婢不懂规矩,就交给你管教了,记住,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管家领命说道,“别的不敢说,管教下人,奴才最才行了,包主子您满意。”   蓝蕼点头,又侧眼瞥过我的脸,带着一丝鄙夷之色,我权当没有看见,直到他离开我的视线,我才得以稍稍喘了口气。   管家送走蓝蕼之后,睨着我冷声说道,“还站着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伺候新主子起床更衣。”   我想管家所说的新主子是阿穆罢,此刻我心里也在外阿穆担忧,于是我没有理会管家的絮絮叨叨的话,走至那间厢房门口,我伸出手,一把推开了房门,只见衣衫不整的阿穆伏在床榻上嘤嘤哭泣,那么多年,我从未看见阿穆这般无助过。   我杵在门口,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办,我想这个时候,除了蓝蕼,阿穆最不想见的那个是我罢。   管家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身后,他将我往前狠狠一推,“杵在这里做什么呢,让你进去伺候主子,你耳背了吗?”   阿穆听到了声响,抹去眼角的泪水,侧过身,望见我,她连忙起身走到我身边,拉着我的手紧张地问道,“公主,你还好吧,有没有受伤?”   我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望着阿穆,我实在无言以对。   她为了护我,委身与蓝蕼,蓝蕼这样恨我,一定把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在了阿穆的身上,这些日子,阿穆定然受了不少苦。   沉默了许久,就当我要开口时,站在一旁的管家突然扬起手掌狠狠地扇了我一巴掌,我猝不及然,摔在了地上。   我的嘴角一阵火辣的牵扯,我知道嘴角已经溢出血渍来,我用手捂着脸颊,狠狠地等着管家,这十余年来,从来都没有人这样对我,他竟然敢打我。   管家睨着我冷冷一笑,“你到底懂不懂规矩,见了主子要下跪行礼,这是最基本的礼仪。”   我支撑着从地上站起来,望着管家不卑不亢地说道,“若是要行礼,也是像你这般下贱的人给本宫行礼罢。”   管家轻哼一声,轻蔑地说道,“你以为你现在还是公主么?盛世皇朝都已经灭亡了,你如今不过是南晏皇朝之中最低贱的奴婢。”   “盛世皇朝灭国不假,但是南晏皇朝的国君并没有讹夺我公主的封号,我现在还是昭和公主。”   “昭和公主?真是笑话,你以为王爷要皇上留下你的性命是为了什么?不过是为了留着日后慢慢折磨,你还当真把自己当成公主了。”   听了管家的讽刺的话,我气得说不出话来,不得不说,事实或许真的如此,但是我一直说服不了我自己,我以为我还是公主,一直都不曾变过。   阿穆见我直愣愣地立在那里,她走上前,伸手拥住了我,她伏在我的肩膀上,低声啜泣,我双眼干涸,心中有万般痛苦,可以已经哭不出来了。   我的泪或许真的已经流干了。   管家在一旁催促道,“愣着做什么,还不伺候夫人梳洗。”   阿穆扶着我被打肿的脸颊,愤怒地望着管家,“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给我滚出去!”   管家一愣,可能是没有想到温婉的阿穆会有如此一面,他的脸色一僵,虽然心中有无数怨言,但是都没有说出口。   我想,或许是因为蓝蕼这些天都在阿穆这里留宿,他也是怕开罪阿穆,惹上不必要的麻烦罢。   管家最后赔笑道,“夫人,奴才不过也是奉命行事,夫人若是有什么意见,可以亲自与王爷说。”   听得管家提起蓝蕼,阿穆脸色一变,我甚至能感觉得到她藏在衣袖之下的双手都在剧烈颤抖。   我不想令阿穆为难,踟蹰了片刻便妥协下来,我对阿穆说道,“夫人,就让我伺候你更衣罢。”   听得我唤她夫人,阿穆眼眶又是一红,我拉着她的手,扶着她坐下来,然后生涩地为她梳理一头及腰的黑发。   这些年我的发髻,都是阿穆为我打理的,现在轮到我为她梳理了。   从前我是主,她是仆;现在她是主,我是仆…我真的没有想到,竟会变成今日这般光景。   因为我不会梳理发髻,阿穆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被我挽成了一个歪歪斜斜的髻,管家见后,伸手又要往我脸上打来。   这一次,是阿穆伸手抓住了他扬在半空中的手掌,阿穆冷声道,“她梳理的发髻,我很喜欢。”   管家轻笑道,“夫人一定要维护这个贱婢,奴才也没有办法。”   阿穆遣了管家退下,她关上门,拉着我坐了下来,她又给我倒了杯茶水递给我,我摇摇头,拉住她的手,不让她再这样忙活。   阿穆似乎不能如从前那般自然面对我,我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可是我没有任何办法能够帮她。   如今,我连自保都不能。   阿穆望着我说道,“公主,对不起,是奴婢叫你受累了。”   我苦涩地笑道,“不,你已经尽力了,蓝蕼有心要折磨我,就算我逃到天涯海角,他都会把我抓回来的。”   “公主,你放心,我,我会想办法,我一定不会让他欺负你……”   我望着她,目光溢满哀伤,“还能有什么办法,你我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如何才能对抗蓝蕼,阿穆,现在我唯一的念想就是和你一起离开这凌王府。”   阿穆拭去眼角的泪水,点头道,“好,我们一定要离开这里,以后的事情,我们还可以从长计议。”   “这些天,蓝蕼怕是不会放过我,只要他回到府里,就会找机会羞辱我,阿穆,以你现在的身份,切不可替我出头,否则我怕他有越发变本加厉地虐待我们。”   阿穆虽然心有不忍,但还是听从了我的话。   管家在门外催促,我只得从阿穆房里走出来。   管家领着我走到了王府的后院,那里有一处很少陈旧的房子,应该是府中杂役们的居所。   管家指着在院子里干着粗活的婢女,转而对我说道,“以后,你就与她们一样,待在这里干最下等的粗活,至于住处,我会让人给你安排。”   有个洗衣的中年女人突然抬起眼,目光在我身上扫了几圈,她开口道,“这么瘦小,还是个孩子,细皮嫩肉的,能干什么活,孙管家,这次你怎么找了这样一个是人来。”   孙管家回复道,“你以为我愿意管啊,是王爷亲自吩咐下来的,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只得遵从,总之她日后就留在这里了,你们平日里也多交她一些府里的规矩。”   中年女人道,“这个是自然的,那就让她留下干活罢,府里人多,干杂役的却不多,正好缺个能使唤的帮手呢。”   说罢,又看向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挪了挪嘴唇,却没有说出口,冷倾月,这个名字,已经成为过去,我还能再用么。   女人见我不说话,鄙夷地说道,“看你模样周正,莫不是个傻子,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   孙管家道,“做杂役的婢女,身份卑贱,需要什么名字么,日后,你们就叫她月奴好了。”   月奴?我苦笑一声,这大抵是蓝蕼赐给我的新名字罢,他就这样恨我么,连我的名字,他都要这般践踏。   女人站起身,将沾着水渍的双手随意往粗布裙上抹了一抹,她站在我面前,睨着我说道,“恩,叫月奴也好,以后你就跟着我干活罢,若做的好,我定不会为难你,若不好,那就仔细你自己的皮肉。”   我垂下眼,没有答话。   “呦呵,敢情你是个哑巴啊,一句话都不会说。”   孙管家笑道,“不是哑巴,只不过有些傲骨,好好调教调教便是了。”   女人挑一挑眉,冷声道,“来了这里,不管你以前是多么富贵的千金大小姐,都应该认命,想要少吃点苦头,就得听话干活,听到了没?” 第一卷 第10章:最低等的下人   我抬起眼,望着她说道,“我不是千金大小姐,我的公主。”   女人先是一愣,反应过来,突然指着我笑得双肩颤抖,她道,“你是公主?哈哈,你若是公主,我就是娘娘了。”   孙管家蹙眉道,“好了好了,别说这些无用的废话了,赶紧干活罢。”   女人点点头,拉了一把我的衣袖,“杵着干什么,听到没,干活!”   “干什么活?”   女人伸手戳了戳我的额头,“这么多衣服堆积在这里,你眼睛瞎了么?”   我默然,在阿穆面前,我说过要忍耐,可是真正到了这般田地,我发现我的心里还是无法平息怒火,虽然我已经很努力地在克制。   孙管家离开之前,只是对我说了一句,“好好干活罢,或许还能少吃点苦头。”   女人见孙管家走远,才对我说道,“我还是先带你去看住的地方,然后再换身好干活的衣服罢。”   我点点头,跟在女人身后走到了一处简陋的屋子,屋子里除了几张木榻,还有一个大木箱子之外,什么都没有。   女人在箱子里翻出了一件粗布麻衣交给我,“衣服虽然大了点,你就先凑合着穿罢。还有,你日后就住在这里了,与你同住的还有小燕和春喜,她们都比你年长几岁。”   我开口说道,“以后劳烦姐姐多多帮衬了。”   女人听后笑道,“叫我姐姐我可担待不起,以我的年岁都可以当你姨娘了,我姓卫,这里的丫头都唤我卫姑姑。”   我从衣袖之中取出最后一点银两塞在她的手上,我含笑地望着她说道,“日后劳烦卫姑姑多多照拂。”   卫氏见了银两,眼睛一亮,笑弯了眉眼,“没有想到你小小年纪,还挺懂事的么,行,以后只要你不偷懒,不惹事,我不会为难你。”   “那就谢谢卫姑姑了。”   打从那天开始,我便留在后院干活,我从来都没有干过粗重的活,甚至连水桶都提不起,因为这些,在后院做活的婢女都嘲笑我。   我并不在意,她们如何看待我,只是每日要做的活太多,常常会累得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这些天,唯一值得高兴的便是蓝蕼并没有来后院找过我,我想,或许是他当了王爷,需要管理的事情多了,便将我遗忘了罢。   如果真是这样,我希望他一辈子都不要想起我来。   可这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该来的始终都是躲不过去的。   一日,我正在后院洗衣服,孙管家突然来后院找我,他对我说,王爷想要见我,我借口推辞,孙管家没有对说一句话,直接让府中的侍卫将我拖着走。   我挣脱不的,只得由着他们将我拖到了前院大堂之中。   我被侍卫狠狠地扔在了地上,然后我听见了大门被关上沉闷的声响,我支撑着从地上爬起来,一抬眼,却撞入了一双如鹰办冷厉的眼眸。   蓝蕼倚靠在座椅上,居高临下地睨着我,我以同样的目光怒视着他。   他邪魅地笑道,“为奴为婢的滋味怎么样?我可爱的公主殿下。”   我冷哼一声,“蓝蕼,你这个卑鄙阴险的窃国贼,你以为你能得意多久?就算我不能为父王报仇,老天都会收拾你的。”   蓝蕼突然狂肆大笑,“为那个昏君报仇?我想你大概找错人了罢,我可是记得那天是你亲手将长剑送入你父王的胸口,难道你忘记了么?”   我的身体猛然一颤,想起那天蓝蕼的逼迫,我咬着下唇,蓦然捏紧了十指。   “所以说杀死那个昏君的人是你,而不是我,你杀死亲父,该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的也是你!”   “住口,不要再说了!”我捂着耳朵,拼命地忍住不让眼泪落下来,我知道蓝蕼就是想要激怒我,就是要让我的情绪彻底崩溃,好无力反抗,然后任他摧残,不,我不能这样,我不能就这样对他妥协。   “蓝蕼,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逼我,上一辈的恩怨,你一定要强加在我的身上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何其无辜。”   闻言,蓝蕼冷笑一声,他站起身,逼近我,伸手狠狠地捏住我的下颚,面目狰狞。   “你无辜?那么我呢,还有被那昏君残杀的我的双亲呢?他们难道就该死么?”   我摇头,冲着他大喊,“蓝蕼,你是个疯子,你的心已经被仇恨蒙蔽了,你以为折磨我你就能获得快乐了么?你错了,这样做,你只会让自己一辈子都活在仇恨编织成的苦海里。”   “我根本就不在乎这些,我这一生活着就是为了报仇。”   我冷哼一声,“你真是可怜,以前我只是恨你,现在除了恨,更多的是同情你。”   蓝蕼目光一变,扬起手狠狠地打了我一击耳光,我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上,脸颊传来火辣的刺痛感,我伸手拭去了嘴角的血渍。   我望着他笑道,“蓝蕼,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不然你一定会后悔。”   “你想死?笑话,我怎么可能这样轻易就让你死了呢,放心,今后的日子还长,我可以一点一点的折磨你,到时候我要你彻底匍匐在我的脚下。”   我捂着肿得如馒头一样的脸颊,侧着身不说话。   只听得蓝蕼又道,“如果你自己想要不要紧,我也不会阻拦你,不过你死后,我可不能保证饶了你那个丫环,还有冷氏所有遗留下来的子嗣,我可以向你保证,他们的下场肯定会比你现在凄惨千百倍。”   我死死地纠着自己的衣襟,泪水止不住地往下落。   我只是恨我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没用,到最后竟然连死的权力都没有。   “你想看着我无力挣扎,然后流泪的狼狈模样是不是?现在你的目的已经得逞了,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蓝蕼嘲讽地笑道,“我有说你可以走了么?好不容易才能见你一面,自然要好好聊聊,你说是与不是?”   我别过脸,不想再看到那张令人作呕的嘴脸。   “本王给你起的新名字,喜欢吗?”   我抬起头望着他,见他噙在嘴角的那一缕狡黠的笑意,我才明白,原来“月奴”这个名字是他起的。   他不仅仅想要折磨我的身体,还要摧残我的心智。   这一次,他足足羞辱了我几个时辰,待我回到后院,已经精疲力尽,卫姑姑看到我脸上的伤,也没有多问,只是吩咐我继续干活,不许偷懒。   我卷起衣袖,拎着水桶去打水,踉跄着走了几步,整个人跌在地上,连站直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记长鞭狠狠地落在了我的背上,我痛呼一声,转身去看,却见孙管家手里执着长鞭一脸狠辣地望着我。   他道,“王爷吩咐了,要我看着你干活,不许偷懒,若是有片刻的松懈,鞭子伺候。”   我支撑着从地上爬起来,身子剧烈地摇晃,没走两步,又跌了下去。   眼看着孙管家手中的长鞭又要落下来,我曲着身体,猛然闭上眼。   正是这时,我听得远处传来愤怒的喊声,“住手!”   这声音,我是再熟悉不过了,正是阿穆,阿穆她来救我了,我睁开眼,见阿穆冲上来,紧紧地将我拥住。   “公主,你没事吧,哪里疼,让奴婢好好看一看。”   我欲要开口,就听管家冷冷说道,“夫人,她已经不是公主了,这样的话以后在王府里也莫要说了,王爷已经赐名,她以后就叫月奴,是府里最下贱的婢女。”   阿穆拥着我,因为愤怒,浑身都颤抖着,她指着孙管家骂道,“你们这样折磨一个幼女,就不怕遭报应吗?你们一定会有报应的。”   “夫人这话就错了,如今在这里,我们王爷才是天,报应?若是真的有,那昏君早就死了,就凭昏君做下的作孽,早该下那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听得他这样辱骂我的父皇,我心中的怒火一下子被激发起来,我从阿穆怀里挣脱开来,猛地向他扑去。   “你个卑贱的东西,你有什么资格辱骂我父皇,我父皇即便再昏庸,他也是个好父亲,我不许任何人骂他!”   孙管家一把将我推开,恶狠狠地斥道,“你以为现在你还是金枝玉叶么?提醒过你千百次,盛世皇朝已经亡国了,你若是再这样,日后在王府里有你苦头吃的。”   阿穆伸手将我拉回来,把我护在身后。   “孙管家,她年纪小还不懂事,你别与她一般见识,这一次就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她好么?”   孙管家睨了阿穆一眼,开口说道,“夫人,是王爷吩咐我看着月奴的,你这样不是在为难我么?”   阿穆从衣袖里取出一些银两塞给孙管家,恳求道,“只要孙管家不与王爷说,王爷是不会知道的,求求你饶了她这一次罢。”   孙管家收了银子,眉眼多了份喜色,“那好罢,就在看夫人您的面子上,不过下一次月奴再偷懒不干活,我绝不轻饶。”   我愤愤地望着他远去的模样,若不是阿穆拉着我,我就算拼了命也不会饶了他。   阿穆拉着我到了一处无人的僻静之处,我挣开她的手,怒狠狠地说道,“阿穆,你拉着我做什么,他这样辱骂我的父皇,我一定不能放过他。”   “公主,就算奴婢求求你,不要再这样任性了好不好。”   看着泪眼摩挲满脸疲惫的阿穆,我怔住了,这些年来,阿穆向来对我言听计从,这一次,她竟然说我任性。   “阿穆,你为何这样说我,你知不知道我在这里受了多大的折磨和委屈?”   阿穆含泪说道,“公主,你在王府里所受的一切苦楚我都知道,可是公主,今时不同往日了,在这里除了我们自己,没有人能保护我们了,而且我在府里的地位,你也看到了,我根本就没有说话的余地,蓝蕼只是把我当成一个玩物一般看待,我怕以后再也保护不了你……”   我鼻子一酸,扑到阿穆怀里,“对不起阿穆,当你担心了,以后你别来后院了罢,我怕蓝蕼会因为我而牵累到你。”   阿穆蓦然叹了口气,“我现在很好,至少皮肉上没有受苦,蓝蕼也很少来我房里了,我真希望他就此把我忘记,这样我也能少受一次伤害,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公主你,你没受过苦,我怕你承受不了……”   我摇摇头,伸手拭去了她眼角的泪水,“阿穆,你已经护了我多年,够了,以后你过你的生活,不要再理会我了,我亦不会去找你。我们之间主仆的情谊就此了断。”   阿穆猛然一怔,往后踉跄了几步,不可置信地望着我。   我扭过脸去,冷冷地说道,“以后大家桥归桥路归路,各走各的,永不相干。”   说罢,我便甩开她的手,从她身边跑远了。   我知道阿穆定是恨我了罢,可是和她断绝关系,这是唯一能够保护她的办法。   她为我做了那么多,甚至为了我牺牲了女子最重要的东西,我不能再这样自私,让她一辈子与我一样,活在无法排解的仇恨和痛苦之中。   我父皇身前所犯下的罪孽,还有盛世皇朝的一切,都让我独自一人承担罢。   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了住所,见卫姑姑等人已经用过了晚饭,破旧的木桌子上,只剩下堆积在一起的空饭碗,她们竟连一口吃的都没给我留下。   卫姑姑当躺在床榻上,抬头横了我一眼,“月奴,你回来了?快些把桌上的碗筷收拾一下。”   我睁大眼,怒目望着她,卫姑姑道,“怎么?不乐意了?你若是不肯干也没有关系,改明我告诉孙管家。”   我不想再节外生枝,只好去给她们收拾饭碗,卫姑姑得意地说道,“月奴,记得再烧一些热水,这天寒地冻的,泡个脚再睡才舒服。”   卫姑姑已经把我当成了婢女一样使唤,也是,沦落到这个地步,我的双手也没有那么金贵了,我已经想得很明白,为了能在这里活下去,不管什么事,我都愿意去做。   我收拾完了碗筷,又生火烧好了热水,卫姑姑和几个粗使的丫环打水洗脚去了,我却一个人离开了房间,坐在院子里的石椅上发愣。   冷风瑟瑟,吹在我身上揪心地疼痛,我紧紧得拥着双肩,将脸靥深深地埋在双膝之中。   朦胧之间,我似乎听得有人在唤我的名字,不是月奴,而是倾月公主。   我抬起眼,见一个黑衣蒙面的人立在我面前,我惊道,“你是谁?”   黑衣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向前一步,突然在我面前跪了下来,“公主,属下救驾来迟,请公主恕罪。”   我蓦然起身,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我突然想起父皇临终前对我说过的话。   难道,难道他是……   我低低开口道,“你是冷情?”   他将面具摘下,露出冷峻英挺的面容,“属下正是冷情,先皇薨毙之前,将属下派去边境守卫,蓝蕼带兵血洗皇宫之时,我才能逃过一劫。”   父皇对我说过,盛世皇朝之所以立于不败之地,除了战神蓝蕼之外,还有无情剑手冷清。   因为冷清不受拘束,来去无踪,所以我从未见过他。   我望着站在我面前高大挺拔的男子,低声问道,“你凭什么证明你就是冷情?”   他将手中长剑交与我,对我说道,“这把寒雪剑是你父皇赐给我的,你就算没有见过我,也该认识这把剑。”   我接过长剑,将宝剑抽出剑鞘,我已经忍不住的悄然落泪,这把剑曾经是我父皇的心爱之物,父皇还对我说过,宝剑配英雄,世上只有冷情才配得上这把绝世神兵。   我抬起眼,再次望着他,他果然就是冷情。   “盛世皇朝已经灭亡了,你真的愿意帮我么?”   冷情道,“你的父皇曾经有恩与我,我发誓这一辈子都忠于皇朝忠于皇上和公主,所以公主,你若是想要复国和报仇,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助你。”   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所说的话,算是他跟在我身边是别有企图,我该怎么办?   沉默了许久,我才开口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冷情方要开口,便听得身后传来一阵不甚分明的叫喊,“月奴,快回来睡觉了,明日还要起早干活呢。”   是卫姑姑的声音,我朝着屋子的方向喊道,“就来了……”   冷情附在我耳边低声说道,“明日这时,我还会再来。”   我还未来得及说话,只见冷情的身影一晃,蓦然消失在我面前,我左右巡视了许久,都看不到他的踪影,恍惚中,我甚至觉得他从未出现过。   这一夜,我躺在床榻上睁着眼不能入眠,耳边此起彼伏的是卫姑姑如雷一般的打鼾声。   我想,冷情若真是一心一意想要帮我,或许报仇和复国并不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   这样想着,我原本如死灰办的心一下子又复活了起来,对,我不能轻易放弃,蓝蕼带给我所有的伤痛,不能就这样算了。   我要报仇,我要复国。   因为一夜未眠的缘故,第二天清晨,我起得最早,卫姑姑起来时,已见我在院子在里干活。   她有些惊讶,望着我说道,“哟,月奴,今日怎么突然变得勤快了?”   我笑着说道,“做人总得认清现实,努力做好自己的本分,卫姑姑你说是不是?”   卫姑姑上前几步,伸手拍了拍我的瘦弱的肩膀,“你若真能这样想,就好咯。”   我笑而不语,继续洗衣。   阿穆说的对,现在我是在蓝蕼的掌控之中,我不能与他硬碰硬,我要学会忍耐,忍耐……   做了一天活下来,我已经精疲力尽,夜里,好不容易等卫姑姑她们熟睡了之后,我偷偷地出了房间,到了院子里等候。   冷情说过的,今夜会来,昨夜我若不是在做梦,那么今日我一定还能再见到他。   夜里寒风瑟瑟,我坐在亭子里的石椅上等了许久,几乎昏睡,突然有一双手轻轻地扣住了我的肩膀,我睁眼,望见的是一双琉璃色的瞳孔。   是冷情,原来我并没有在做梦,这一切都不是我的幻觉,而是真的。   我伸手牢牢地抓住他的胳膊,如今他是我唯一能够帮我的人,我只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我望着他,开口恳求道,“冷情,如果你真的忠与皇室,忠与我,那么现在你就带我离开这里好么?”   冷情的表情已经如雪一般冷寒,他道,“公主,你应该清楚我们现在的处境,若是我带着你逃了,那么我的身份也会暴露,那时候蓝蕼就会布下天罗地网追杀我们,到时候再也没有人能保住公主了。”   冷情的话有的自然是有一番道理的,蓝蕼如今势力蔓延整个皇朝,就连南晏国的国君都要亟待他几分,就算冷情带着我逃了,天涯海角,我们又能躲去哪里呢。   我松开握着他衣袖的手,黯然道,“那要怎么办呢,留在这里除了受蓝蕼的屈辱,我又能做什么呢。”   “公主不必如此气馁,我已经想妥当了,这几年就委屈公主继续留在王府,以后每一天我都会来此教公主习武。”   我蓦然睁大眼,“习武?不,我学不会的。”   冷情道,“我方才为公主诊过脉,发觉公主骨质特殊,是习武的好材料,公主想要复国,首先就要让自己变得强大。”   我点点头,可是心中还是有许多担忧和疑虑,想要学得一身好武艺,哪是一朝一夕能够办到的事。   “冷情,我对于武艺从未理解,以前父皇在世时也曾请人教过我,可是每次都不得长久,我只怕会叫你失望。”   “那是公主不得其中精髓。”冷情突然伸手将我拥住,然后纵身一跃,出了王府的高墙,御天而飞。   我吓得紧紧地保住他,一边呼道,“冷情,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我害怕……”   冷情抱着我飞身而下,落在了一处空旷无人的草地上,他对我说道,“公主,日后这里便是我教你习武的地方了。”   既然躲不过,我只好尽力去做,“我会好好习武,终于一天,我要蓝蕼拜在我的剑下。”   冷情盘膝而坐,也要我与他一般坐下来,他说,“习武是不能速成了,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我现在先替公主打通身上的脉门,然后再教公主运气的口诀和法门。”   我在草地上坐下来,正对着他,冷情开始给我运气,我闭上眼,感觉一道暖流渐渐融入我的身体之中,然后慢慢膨胀。   我的身体深处开始有一种冰火交融的膨胀感,而且越来越强烈,我甚至感觉我的身体随时都有可能爆裂开来。   我开始挣扎,冷情那冰冷似雪的声音溢入我的耳畔。   “公主,方开始会有些痛苦,忍过便好了。”   我紧紧地咬着下唇,知道嘴里尽是血腥之气,过了近半个时辰的工夫,我的体内剧烈的撕扯和膨胀感渐渐消褪。   我张开眼,发觉自己竟出了一身的汗,再望了冷情一眼,发觉他的脸色竟有些惨白。   “冷情你怎么了?”   他摇摇头,望着我说道,“公主,你现在站起身来,运一运气,觉得身体如何?”   我照做了,却突然发现身体的异常,走起路来不但轻盈了许多,而且浑身都好似充满了力量,我笑着对冷情说道,“怎么会这样?”   “我用十年的功力助你打通全身的各个脉络,如今你体内已经有我十年的功力,自然与常人不一样。”   十年的功力?   闻言,我黯然,当下一阵无言的感动,为了报恩,冷情竟然可以做到这样的地步。   我鼻尖一酸,屈身在他面前半跪了下来,“倾月愿意拜你为师,还请师父收我为徒。”   冷情似乎也没有料到我会突然有此举,一时间竟说不上话来。   我又道,“若是你不愿意收我为徒,我不会答应随你习武的。”   我抬头望着他,目光真挚而又诚恳,他大约也觉得不可能改变我的心意,只得答应收我为徒。   我高高兴兴地对着他叩首,“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冷情连忙将我从地上扶起,“公主不必对我行如此大礼。”   “师父怎么还叫我公主呢,以后便随我父皇一般,唤我倾月罢。”   “公主是主,我的臣,我不能逾越了规矩。”   我突然发觉冷情还真有些死脑筋,为了愚忠,竟将十年功力传给我,收我为徒,而拘礼与身份。   我开口道,“师父,行走江湖之人不是不应该拘礼与那么多么?父皇在世时,我还常常拉着阿穆陪我出宫听书,我听说书先生讲过很多江湖儿女的事,当时还羡慕得不得了。”   冷情望着我,依旧一脸的冰冷,我甚至怀疑他是没有七情六欲的,因为父皇曾说过,冷情是天煞孤星转世,注定了一辈子孤独。   我走到他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袖,“师父,想来你也累了,我们今日就到此了好么?”   “也好,我先送公主回王府罢。”   说罢,他又抱着我纵身飞与空中,我开口问道,“师父,我也想学飞行之术。”   “公主莫急,我自会一件一件都交与你。”   冷情将我送回院子,一转身,便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因为太过疲惫,回到房间之后,还来不及解下衣服,便躺着睡着了。   尔后这几日,每次夜里,冷情都会来院子接我出去教我习武。   得了冷情的十年功力,又加上我刻苦练习,渐渐的,我发觉,洗衣提水这些活对我来说很是得心应手,也没有了先前那种疲惫之感。   我在后院里作为奴役一般的生活已经有两个多月了,这段时间,蓝蕼似乎已经将我忘记,一次都没唤过我。   这样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可是我却开始担心起阿穆来。   听干活的婢女说蓝蕼自从被南晏国君封为唯一的异性王之后,因为不必再带兵打仗,变得风流起来,几乎隔几日就会纳个侍寝回王府。   短短两个多月,他已经纳了十多个侍妾了,这些日子也是与侍妾们整日沉溺与酒色之中,连上朝都免了去。   蓝蕼沉溺与酒色,对我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只是我怕阿穆会受到蓝蕼新纳的那些侍妾的欺辱。   阿穆生性善良,温雅,从不会与人争抢什么,可是如今作为蓝蕼的侍妾,整日过着被侮辱的欺凌的生活,我担心她总有一日情绪会崩溃。   我想把她带出王府,蓝蕼恨的人是我,若是发现阿穆失踪了,以他的为人,想来只会找我的麻烦,不会再派人去抓阿穆回来。   这一天,我完成了卫姑姑交待下的活,偷偷地溜出了后院。   阿穆住在前院的西厢房,这个我是知道的,我躲过了府中侍卫和丫环的视线,走入了前院,趁四下无人,我正打算推开阿穆的房门,正是这时,我听到了从屋子里传来的瓷器的碎裂声。   我一惊,没有立刻推门,而是用手指在窗户上点了一个洞,然后往里望去。   原来房间里除了阿穆,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子,女子身材高挑,模样也长得艳丽,只是眉目见太多凶神恶煞。   只见那女子突然冲上去掐住阿穆的脖子,嘴里叫骂着,“你这个贱人,还敢出言顶撞我,我今天非要掐死你不可!”   阿穆拼命地挣扎,好不容易将那个女人推开,那个女人又开始在房间里砸东西。   “你这个下贱的奴婢,勾引王爷,我叫你勾引王爷,今天我非要好好教训你一顿不可!”   我见阿穆缩在角落里,被那个女人欺辱的模样,心中燃起熊熊怒火,恨不得立刻就冲进门去,痛打那个女人一顿。   可心中又想到冷情对我说的话,他要我忍耐,让我做事切忌烦躁,不要冲动。   我弯下身,在门口拣了一颗小石子,放在两指之间运足内力往屋子里弹去,正好打在那女人的胸口。   只听得一声痛呼,女人捂着胸口,叫骂道,“是谁啊,若是被我抓到,告诉王爷,定饶不了你!”   女人见无人应对,心知不是阿穆做的,当下也有些慌乱,她指着阿穆说道,“今天算你走运,下次若再被我看到你勾引王爷,一定要你好看!”说罢,便骂骂咧咧地走出了房间。   那个女人走远之后,我才走近房间,轻轻地将房门合上,阿穆坐在椅子上,垂着眼悄悄落泪。   看着满屋子的狼藉,又看着阿穆头发散乱,衣衫不整的狼狈模样,我心头又是酸涩,又是心疼。   我挪动嘴唇,低低地唤了一声,“阿穆。”   阿穆看到我,猛地一怔,待回过神来,连忙拭去了眼角的泪水。   “公主,你怎么来了?”   我望着她,心里除了愧疚还是愧疚,我当初亲口说过要和她断绝关系的话,可是如今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受苦受难,我还是做不到。   我走上去,理了理阿穆散乱的发丝,我开口说道,“阿穆,那个女人欺负你,我都看到了。”   阿穆望着我,满目的担忧,“公主,你怎么来了,你知道么你这样来有多危险么?万一被人发现,是要挨打的啊。”   我摇摇头,“阿穆,对不起,上次我那样对你,真的对不起……”   “这些我都知道,公主想要与我断绝关系,都是为了保护我,我在公主身边这么多年,怎么会不懂公主的心思。”   我忍住眼泪,拥着阿穆说道,“阿穆,告诉我,那个女人是谁,她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公主,这件事你就不要问了,你多留在这里一刻就多危险一刻,你还是快些回后院罢,若是被人瞧见,我是护不住你的。”   我紧紧地握住阿穆的手,“阿穆,你快告诉我,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阿穆别过脸去,低声回复道,“是蓝蕼新宠的小妾叫柳画,可能住在我隔壁,最近蓝蕼几乎天天都留宿在她房内,可是昨天不知为何蓝蕼来了我的房里,被她看到了,今日便来寻我的麻烦了。”   原来是如此,我恨恨地说道,“下次若再被我看见她欺负你,我绝不会放过她的!”   阿穆握着我的双手,担忧的说道,“公主,这是蓝蕼的府邸,柳画又是蓝蕼新宠的小妾,你斗不过她的。”   “可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这样欺负你啊。”   “公主,你不要管我,我会学会好好保护自己的,我只是放心不下你,这些日子,你受了那么多,一定吃了不少苦罢。”   我张了张嘴,很想把冷情之事告诉阿穆,可是转念一想,又怕阿穆知道了会更忧心我的事,所以最后还是忍住没有说出口。   我望着阿穆,认真地说道,“阿穆,若是能够离开这里,你愿意离开么?”   阿穆微微一怔,我看到她眼角流动的一抹异样的光彩,我心中一沉,我不怕别的,就怕时间久了,阿穆会对蓝蕼产生感情。   若是蓝蕼没有毁灭盛世皇朝,没有杀我的父皇,没有欺辱我和阿穆,他却是个身高七尺有余,长相俊美,气质高雅的翩翩美男。   如今又是有权有势,怕是身为女子都会被他所吸引。   所以我也怕,我怕日复一日,阿穆会爱上蓝蕼。   我见阿穆沉默不语,又道,“阿穆,你可不可以对我发誓,这一辈子绝不会爱上蓝蕼。”   阿穆含泪说道,“公主你是在怀疑我是么?他摧毁了我的一切,我岂会爱上他,对他,我只会恨,这一辈子都无法消除的恨。”   我知道,我这样说,是狠狠地伤了阿穆,她已经伤痕累累了,我怎么可以再在她的伤口上刺一刀?   “阿穆,对不起,我不会逼你说这些了,无论如何,我都会相信你的。”   我帮着阿穆整理好了屋子,又陪着她坐着聊了一会儿。   阿穆说我在这里待了太久了,蓝蕼大约也快回府了,若是被他看到,我又有苦头吃,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告别了阿穆之后,我悄悄地离开了阿穆的房间,穿过长廊,走在花园的小路上,我竟然碰到我最不想见到的人。   是蓝蕼,他怀里搂着一个美艳的女子,两人亲密地依偎在一起有说有笑,正向我这边走来。   我见无处躲藏,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去,我低垂着脸靥,心里祈祷着希望蓝蕼没瞧见我。   我从他身边走过,他都未叫住我,只一味地和怀中女子调笑,我呼出一口气,心想总算是逃过一劫了。   就是这时,身后突然想起低沉的呼喊,“站住!”   我当没有听见,继续往前行,却被他牢牢地按住了肩膀,使我动弹不得。   “本王叫你站住,你聋了还是哑了?”   我侧过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满腔的怒火。   站在蓝蕼身边的女人上下打量了我几眼,靠在蓝蕼怀里,娇媚地说道,“王爷,这个小丫头是谁啊,怎么看着对王爷有很大的敌意啊。”   蓝蕼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意味,垂眸望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她是王府里最低贱的奴婢。”   女人笑道,“最低贱的奴婢?可是,王爷,瞧她的模样,长得还是很水灵的,说不准过两年就是个大美人呢。”   蓝蕼并不理会女人的话,居高临下地睨着我,冷冷道,“怎么,来了王府这么久,还是一点规矩都不懂,见了分位比你高的人,要下跪行礼知道么?别连尊卑礼仪之事都要本王教你,本王可没那么大耐心。”   蓝蕼要我跪他,好,我跪,为了将来大仇能够得报,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蓝蕼见我要屈身下跪,开口又道,“你好像跪错了人,本王不是要你跪我,而是跪她。”   他指着他身边的女子,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这是本王新纳的小妾,见了她还不快跪下行礼。”   闻言,我蓦然睁大眼,蓝蕼居然我要跪他的小妾,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屈辱,我恨得咬牙切齿,双膝却不受控制,跪了下去。   我忍住满腔的恨意,抬起脸靥望着附在蓝蕼怀里笑得一脸得意的女人。   我说,“以我高贵的冷氏之女向你下跪,你会折寿的。”   女子一愣,转而望向蓝蕼,“王爷,你说她是不是疯了?”   蓝蕼冷笑一声,低头对我说道,“今日见你知趣的份上,暂且绕过你这一回。”   说罢,便搂着女子笑着从我身边走开了,我依旧跪在地上,十指紧握,身体控制不住瑟瑟发抖。   蓝蕼,你又让我受到这样的屈辱,这一笔一笔帐,我都会记下,来日会加倍奉还给你。   夜里,冷情来后院接我时,已经不必抱着我飞出院子的高墙了,因为这十几日我已经学会了飞行之术,虽然不是很精通,但是一般的高墙和屋顶,我还是能跃过的。   我告诉冷情,叫他以后可以不必来亲自来此接我,我自会去郊外草地与他回合,冷情答应了。   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冷情依旧如此,冰冷淡漠,我甚至从未见过他笑过。   无聊之事,我也会坐着和他聊聊天,可是大多的时候,都是我一个人在说话,说上十句,他可能都不会应我一句。   我不知道他怎么会如此冷漠,难道天性如此?还是他心里也隐藏了一段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伤痛。   只是这些我都不会开口去问他。   练习完一套新的剑法之后,我用衣袖拭去额头的汗水,跑上去扯了扯冷情的衣角。   “师父,师父,你看我的剑法可有进步?”   冷清依旧入往常一般,冷冷清清,他回复道,“公主,你还不懂得如何将内力收发自如,所以在使这套剑法的时候,力道不匀,只是花拳绣腿。”   我听了心里很是不服气,剑锋一转,指向他,愤愤说道,“那师父,我现在和你比上一比,你看如何?”   冷情看了我一眼,嘴角居然晕开一丝浅浅的笑意,虽然稍纵即逝,但还是被我发觉了,我与他相处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笑,而且笑起来是这样好看。   我不禁有些失神了,我憋着头说道,“师父,我方才看见你笑了。”   闻言,冷情脸色一僵,沉声道,“公主看错了。”   “哪里?我就看见你笑了,师父怎么能欺骗徒弟呢,其实师父笑起来的模样很美,为何不多笑笑呢。”   “像我这样的人,是没有资格笑的。”   不知为何,当我听到了他的这句话,我心里竟是一阵无言的难过,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我渐渐发觉冷情其实并不似传言中的那样难以亲近和冷血无情。   虽然我不知道在他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但是我知道他这二十几年来过得一定很辛苦,心里又太多的苦痛和压抑。   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让他快乐起来,虽然我心里与他一样不快乐。   我放下手中的长剑,与他并肩坐在一处。   抬头望着有眼前望而无际的夜色,我喃喃道,“还记得父皇在世时经常抱着我坐在寝宫前的望月亭中赏月观星,就像现在一般。”   见冷情沉默着不说话,我又说道,“原本我一直以为在望月亭中欣赏的月色是人世间最美的,殊不知原来在这里也可以欣赏到如此美妙的夜景。”我侧眼望着冷情,感叹地说道,“师父,若没有你的出现,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熬下去。”   冷情突然叹息一声,“公主不敢感谢我的,或许有一天,你会因此恨我。”   我茫然地望着他,不明白他为何会说这样的话,冷情却在这个时候突然起身,对我说道,“公主,时辰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休息了。”   我点点头,跨着步子跟在他的身后,冷情身材很是修长挺拔,我现在的高度才刚及他的腰上,我好不容易才扯出他的衣袖,我又问他,“师父,这么久了,你都不告诉你住在哪里?”   “我就住在这附近。”   我笑道,“原来师父住在这样僻静的地方,也好,没人经过,就不会让人发现。对了,我有一件事想请师父帮忙。”   冷情止住了脚步,转过身来问我,“公主所说的是何事?”   我踟蹰了许久才开口说道,“今日我见阿穆被人欺负,我忍不住出手救了她。”   闻言,冷情目光一沉,低声道,“公主,我一早便提醒过你,在蓝蕼府中万不可实战一点功底,一旦被人发现,公主的处境就危险了。”   我连连点头,“这些我都知道,若换成别的人,我肯定不会管,可是阿穆,她是为了我才受那么多的苦,师父,我求求你,你可不可以帮我把她从府里救出来?”   “不可以。”冷情几乎连想都未想,便拒绝了我的恳求,“我只会保护公主一人,旁人的事与我无关。”   我追着说道,“阿穆不是别人啊,她是我的亲人,我把她当成亲姐姐一般看待,师父,就算看在我的情面上,求求你救救她好么?”   冷情垂眼静静地凝视着我,“公主,到了今日你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么?我没有办法救阿穆,勉强救了她,我又能将她安置在哪里?到时候被蓝蕼发觉,将她抓回府邸,怕是她的下场比现在还要凄惨百倍。”   我愣愣道,“那要怎么办?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受尽折磨么?”   “要忍耐,有朝一日我们复国有望,斩杀了蓝蕼之后,她自然就安全了。”   我黯然,真如冷情所言,我需要等多久?阿穆还要受到多少折磨?   我知道冷情的个性,再求他救阿穆是没有用的,这件事只能靠自己了。   第二天,我在后院打水洗衣,孙管家突然走入院子,一见到我便喊道,“欸,月奴,王爷唤你去前厅。”   我微微一怔,望着他问道,“孙管家,王爷找我有事么?”   “王爷不曾对我说,总之你快去便是了。”   我点点头,放下了手中洗漱的衣服,捋了捋头发,便跟在孙管家的后头,一路来到了前厅。   孙管家替我推开大门,我把心一横,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掀开紫金色的帷幔,我远远地看见蓝蕼倚靠在用虎皮铺着檀木椅上,他单手撑着额头,一头墨黑的长发入瀑布一般流散在腰间,他眉头微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我踟蹰,不知该上前还是后退。   直至他侧过脸,看见了我,他淡淡道,“过来……”   我缓缓走上前,最后离他仅有几步之遥。   蓝蕼上下打量了我许久才道,“你想不想入宫?”   入宫?他指的是南晏皇城的皇宫?他想要做什么?   我摇摇头,冷声道,“我不想入宫?”   “入不入宫都由不得你,因为皇上想要见你。”   我愕然,南晏国的国君,他想要见我?他为什么要见我?我抬头望着蓝蕼,开口道,“我不想进宫,我不想再回去那个地方。”   蓝蕼见我害怕的模样,笑着说道,“你是怕想起城破的那一日是么?你怕想起是你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亲父……”   “住口,别再说了,总之我不会进宫的,你去告诉南晏国君,我不要进宫,更不想见他。”   “其实我也不想你进宫,怕你还给我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可是没有办法,今日朝会上,皇上指明要我三日后带你入宫觐见,我不过是臣子,又怎能抗旨了,你说是不是?”   我抬眼睨着蓝蕼,冷冷一笑,“你不怕我在皇帝面前高你一状么?好,既然你都不怕,我还有什么可畏惧的,我去,三日后我一定会去的。”   我看到蓝蕼眼中掠过一丝疑惑的光色,他起身,走至我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这几日,你不用干粗活了,我会让给你做一套新衣服,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省得让人以为我虐待你。”   “难道不是么?”   他眉眼一挑,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虐待你又怎样?你是我的战俘,如今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还不是我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   我回复道,“蓝蕼,难道你没有听说过多行不义必自毙么?”   “当然,所以你那恶贯满盈的父皇才会死在自己唯一女儿的手里。”   他存心要将我的心上的伤口挖出来暴露在他的面前,他要我彻底臣服在他的脚下,我偏偏不会遂他的心意。   蓝蕼见我沉默不语,大概也觉得无趣,挥手打发我离开了。   在回后院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南晏国的国君,他为何要见我,还有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   夜里,我将这件事如数地告诉了冷情,冷情大抵也是不希望我进宫的,因为他也猜不透南晏国国君召见我是何缘由。   我问冷情,“师父,你可曾见过南晏国的国君?”   冷情道,“有过一面之缘?”   “那他是怎样一个人呢,是不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   “南晏国国君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唤作流迦,十五岁便登基为帝了,是个年少老成的帝王。”   南晏国能不费吹灰之力便从蓝蕼手里夺取了盛世皇朝的千百年来的基业,向来这个国君一定是个睿智的人。   若是能拉拢他,那么想要对付蓝蕼,就变得容易多了。   冷情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开口说道,“公主还是少与这个人接触为好,流迦性情时喜时怒,琢磨不定,绝非善善之辈,公主若想要拉拢他,我劝公主还是趁早打消这个主意为好。”   “为什么?不试过如何知道,总之要告诉他蓝蕼的野心,能利用他除掉蓝蕼便是最好不过了。”   冷情望了我许久,只是摇头,并没有说话。   反正不管那个南晏国国君如何厉害,我都要会一会他,说不准真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在分开的时候,冷情嘱咐我一切小心,我点头,大业未成,就算他不说,我也会好好保护自己。   得知蓝蕼要带我入宫的消息,卫姑姑整日面对着我,脸上不再是鄙夷和冷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谄媚的笑。   也不让我干重活了,说是蓝蕼交待下来的。   卫姑姑空闲的时候便会悄悄问我,“月奴,你知道王爷为何只带你进宫么?”   我摇摇头。   卫姑姑总是疑惑地看着我,她定是想不明白,我明明是王府里最低贱的婢女,怎么会有入宫的机会。   我早先便与卫姑姑说过了,我告诉她我是公主,唤来的只是讽刺的嘲笑和一顿臭骂。   所以从那开始,我便再也没有提及过身份之事,我想整个王府之中,除了蓝蕼还有他的几个心腹手下,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世。   这两日我无事可做,便一直待在房间里,其中蓝蕼让侍女给我送来了一套浅紫色的宫装,大抵是让我在入宫之日穿的罢。   他想让我穿得光鲜亮丽然后告诉南晏国国君,说他把我照顾得很好是不是?   我狠狠地揪着摆在桌上的衣裙,蓝蕼,你好卑鄙,明日在大殿之上,我一定要揭穿你的恶行,不会让你好过的。   第二日辰时,蓝蕼便遣了两名侍女来后院接我,我被侍女一左一右搀扶在,在众人的艳羡之下走出了王府大门,这是我这几个月来,第一次光明正大地离开王府,在踏出门开的那一刻,我多么想这一辈子都不要再回来这里。